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案直播系统[刑侦]   作者: 望月眠   简介:   市局成立新的部门:重案组,专门负责那些重要案件和陈年悬案,夏瑶作为法医精英被调了过去。   但是她有一个秘密。   新买的手机莫名其妙植入直播APP,随着积分上限越高,能兑换的奖励种类越多。   任务提示:“三天内一百名观众安装反诈软件,超时您的双亲便会自爆。”   夏瑶:????   直播任务进行中。   观众:美女姐姐贴贴~   观众:看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终于完成任务,系统强制关闭直播间跳转后台的时候。   观众:姐?   夏瑶呆住了。   她只有一个弟弟,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夏瑶:“作为法医,专心做事的时候,是根本没有空闲去害怕的,也没有时间害怕,但我唯一害怕的是不能准确地给出死亡时间,无法确定凶器,不能对尸体分析精确到位,怕的是不能很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只有客观为死者发言才是尊重真相与生命。   一滴血、一张照片、一个电话、一个视频……抽丝剥茧,揭开事件的真相。   黎明终将来临,驱散所有黑暗。   【阅读指南】   ①人间清醒白富美法医X清冷矜贵高富帅痕检   ②剧情>感情,哥两好,666就完了   ③非专业,背景架空,一切为了剧情(防止人形ETC)   【案件指引】   ①无名男尸案   ②双尸水泥案   ③凤凰陨落案   ④室内焚尸案(串联①②)   ⑤拐卖反杀案   ⑥以恶制恶案   ⑦   ⑧   内容标签: 强强 业界精英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瑶,陆商 ┃ 配角:预收文《福利院规则怪谈[无限]》 ┃ 其它:预收文《黎明将至[刑侦]》《九零重案调查组GL》   一句话简介:真相永远不会被淹没   立意:驱散黑暗 第1章   “鉴于近期江市发生的4.13重大刑事案件,市局对此格外重视,特成立重案组专项调查,由刑侦支队全力协助重案组成员进行破案,还江市人民一片安宁……”   江市公安局会议室内,一名主持人正在台前慷慨激昂地发言。   底下的坐着的,是市局从全省各个部门抽调来的精英。   其中最鹤立鸡群的,要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女生。   她留着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此时正都束成了一个马尾,低低地垂在脑后。即便穿的是统一款式的警服,可白皙的肤色和俏丽的面庞,仍旧让她从警员里脱颖而出,看上去是刚从警校里出来的大学生,但身后市局的人却都不敢小觑这位。   就这么一个脆生生的嫩瓜秧子,面前不仅放着独属于她的名牌,紧挨着她的便是市局的各个领导。   这引起了在座从外地借调来的重案组成员的好奇。   有人忍不住问身边的人:“诶诶,前排那个漂亮女生什么来头啊?为什么她可以挨着副局坐啊?”   刚好他旁边坐的是一个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员,对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那位啊……市局的夏瑶法医听说过吗?”   对方的话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人正要开口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邀请重案组组长上台讲话。   “接下来有请从他省来的痕迹鉴定专家,也是这一次咱们重案组的组长陆商来为大家讲话!”说完,主持人就带头鼓起了掌。   而一直坐在前排的夏瑶听见这个熟悉名字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没想到新的重案组组长会是他——   不过这都不重要,夏瑶是一个理智且清醒的人,公私向来分得很清楚,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就影响到工作。   然而台下的热烈掌声响了半天,却不见组长的影子,所有人都在四下张望,想要看看这位组长为什么这么“大牌”,三催四请都不上台。   这时,一个科员跑到主持人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对方微微皱眉,而后来到话筒前道:“啊,是这样的,组长有些特殊情况需要晚一点来,那么就先请副组长上来发言吧!”   就在万众期待中,大家看着那个容貌精致的女生站到了台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好,我是夏瑶。”   “相信各位已经提前了解过4.13案件的大致情况,废话不多说,下午一点我们将会在会议室进行行动分析,希望各位准时到场。”   夏瑶话音刚落,就见门外脚步匆匆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迟了!”   陆商走到台前,看到夏瑶时脚步一顿。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朝着夏瑶伸出手友好地笑道:“夏组长,你好!”   “你好!”夏瑶浅浅握了一下陆商的手,便很快把讲桌前的位置让开,回到了台下自己的座位。   陆商仅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随后淡然地走到台前对着下面的人说:“这一次的案件社会影响尤其恶劣,希望各位紧密配合尽快侦破案件,散会!”   一场动员会就这样雷厉风行地结束了,却十分具有夏瑶的风格。   夏瑶一听到“散会”俩字,拿着东西就朝外面走。   她刚走出办公大楼,就见不远处市局的门禁外头站着一个身着白色蕾丝连衣裙,一头栗色波浪长发的女生,正朝她蹦跶着摆手,一边跳一边喊:“瑶瑶~瑶瑶~”   在同事们眼中一向是“冰美人”的夏瑶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去。   “佳佳,你怎么来了?”她走到门禁外头跟人说话。   “我怎么能不来呢!你调岗了,虽然还在原来的单位,可是重案组的活一定不轻松!作为最好的闺蜜自然要带你去放松一下啦!你下班了没?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我……”   秦雨佳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惊,她张大了嘴巴指着夏瑶身后道:“诶,那不是陆商吗?你们……”   夏瑶一扭头就看见了同样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的陆商。   视线相遇的瞬间,夏瑶再次回过身来。她挽起了闺蜜的胳膊说:“先走吧,别的事一会再说。”   等到了闺蜜说的日料店,夏瑶才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说。   其实她在接到市局通知说要组织成立重案组的时候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本身就隶属于市局,解决重案要案自然要冲在前头。   所以之前她并不了解重案组的组长是谁,只知道他们小组的目的是调查最近在江市发生的一起恶性刑事犯罪。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陆商重逢。”夏瑶捧着面前的大麦茶说道。   毕竟,她和陆商分手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秦雨佳听完也是无限唏嘘,昔日恋人怎么会真的形同陌路?   她偷瞄了一眼夏瑶的表情,看对方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之后才敢开口:“你们俩本就是青梅竹马,陆商那么爱你,当初到底怎么舍得跟你分手的呢?”   大学里的时候,人人都知道是她夏瑶把那位如高岭之花般清冷矜贵的男人拉下了神坛,却不知他们的感情到底是因何无疾而终。   而夏瑶也不想聊这些事情,拿起餐牌扯开话题:“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说这家日料店的手握不错嘛?那就尝尝呗?”   秦雨佳本就是神经大条的人,她一听夏瑶这么说立即笑呵呵地跟着点起了菜:“对?????哦!你这人本来就忙,调到重案组之后肯定更加没什么时间出来了。趁着今天还有空,你一定要好好陪陪我大吃特吃一番~”   都说美食能够抚慰人心,吃饱喝足之后夏瑶只觉得全身心都放松了。   等到她回到办公室准备进行下午的小组会议时候,却发现桌子上摆着一杯咖啡。   除了特殊科室之外,重案组的成员基本都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   咖啡触手生温,刚刚可以好入口,这说明应该是同办公室的人放在她桌上。   夏瑶仔细一看,杯身上的标签还注明了“中杯脱脂拿铁.两份浓缩”。   这个喝咖啡的习惯是她自上大学的时候起就养成的。   在座的同事里,唯有一个人了解她的这个小习惯。   再低头一看手表,马上就要到开会的时间,夏瑶不再纠结,拿着咖啡和资料来到了会议室。   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恰好是陆商对面,而他手边也放着一杯咖啡。   夏瑶扫了一眼并未多说,该轮到她分享法医鉴定的线索了。   之前经手尸体,进行解剖的是司法鉴定中心的一位法医,夏瑶只能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卷宗进行分析。   “这一次的案子卷宗我已经全部看过了,基于目前仅有的法医鉴定情况来看,认为有必要进行第二次解剖检验……”   说着,夏瑶放出了第一次现场勘验的照片。   本次4.13重大案件发生在江市的辖区内,死者男,年龄14岁,报警人系死者父母。   照片里,死者双臂被悬吊于吊扇灯上,带着一顶棕色假发,外穿一件红色长裙,赤足,在尸体正面的胸正中至腹部有数个类似圆形蜡烛滴落痕迹。   双大腿中下段后侧套有一段白色尼龙绳,绳索从后向前依次绕过尸体双腿及腰后外侧,再经双腋下由领口前穿出,分别与悬吊的双上肢伴行至双手成结,形成环套形,双腕另被一条白色尼龙绳多圈横绕及纵绕。   “…该案件初步定性为意外死亡,法医鉴定结果是机械性窒息,但是目前尸检报告里仅注明了胸腔查验情况,并不能完整地推导出这个结论,我提议跟他的家属沟通,进行第二次尸检。”   工作汇报之后,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夏瑶这番说法,也对引起其他人对案件本身的重视。   “按照夏法医这么说,有他杀的可能性?”一个组员问道。   毕竟之前辖区刑侦大队办理这宗案件的时候,一直都是进行的自杀推定,是死者的父母对死亡原因存有疑虑,这才移交到了市局。   包括现场的一切种种迹象都表明,死者很有可能是自杀的。   夏瑶看向那名组员说:“我只对我的鉴定结果负责,目前鉴定结果没出来,我不做任何假设和推导。”   组员知道自己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   而陆商这时道:“重新验尸不仅需要提交申请,还要跟家属方面进行协调,这个问题需要进一步协调……”   没等他说完,夏瑶便主动提议:“申请资料方面我可以跟进。”   既然是她主动提出的要进行二次尸检,那自然就要负起责任来。   这样一来也变相减轻了重案组其他人的负担。   陆商并未反对,继续进行部署工作:“好,就由夏瑶跟进验尸申请。另外,现场还需再次进行一次勘验,务必掌握足够充分的证据……”   接下来的小组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重案组各成员之间熟悉了一下,并且接手了刑侦大队发来的案卷。   根据现有情况,目前重案组分为了三个行动组,一组跟随组长陆商再一次进行现场勘验,一组由夏瑶带领做二次尸检,剩下的一组则和刑侦支队的同事一同在死者生前的生活区域进行走访调查。   等到了下班时间,夏瑶还沉浸在案卷里。   同事看她还留在这里迟迟不动,便好意提醒道:“夏法医,下班的时间到了,再不走天就黑透了。”   夏瑶这才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谢谢,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那同事看夏瑶没有起身的动作,便也先行离开。   不曾想办公大楼外网突然断了,在这里也没办法处理好工作,夏瑶只能把自己处理了一部分的资料先拷贝到了U盘里,打算带回家继续写。   想要重新验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要拿出能够说服上级顶着压力给她机会的理由。   再者,如今正是春末夏初,尸体虽然还存放在太平间,却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腐坏,随之而来的是证据跟着湮灭。   所以夏瑶也是在跟时间赛跑,想要尽量争取早一点再次进行解剖。   等开车回到自家别墅后,夏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打开了电脑。   只不过她还没把U盘插上去,电脑就亮了一下,传来“叮”的一声响。   显示屏右下角弹出了一个带着小红叉的信封小图标,是她一直保持登录状态的邮箱收到了一封匿名电子邮件。   下午刚刚开过小组会议,夏瑶以为是重案组同事发来的,直接点开了那则email。   可是接下来,网页里却弹出了令她脊背发凉的一条信息。   “不要再追查夏天的案件,否则后果自负!” 第2章   因为这一晚夏瑶连夜肝出了验尸申请报告书,再加上家属方面的配合和副局一路给重案组开绿灯,她很快得到了一次重新验尸的机会。   夏瑶带着重案组的另外两个法医,拿着许可将尸体从法医医学中心的太平间提取了出来,并且当场进行重新解剖验尸。   她穿上白色连体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护目镜,又麻利地套上乳胶手套,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地第一个出现在解剖室里。   解剖室早有助手在等待,因为夏瑶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即便她穿得十分严实对方却仍旧透过护目镜里那双瑰丽惑人的眼睛认出了她来。   助手腋下夹着一份文件,双手拎着一个金属箱子迎上前。   “夏法医,这是你需要签署的工具使用登记表,还有这里是你点名要的工具。”说着,助手十分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先把需要签署的文件递到了她手里。   夏瑶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而那个黄色的工具箱子则被助手一直提在手里,等到夏瑶签了名之后,助手又问道:“这个东西还挺沉的,夏法医需要我帮你提过去吗?”   “不用。”夏瑶说完就单手拎过了那只黄色金属工具箱,然后毫不费力地举起来放在了移动工具架第一层。   箱子接触工具架的瞬间发出“哐啷”一声响,架子上的不锈钢一次性托盘和解剖刀也被震动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助手看着露出一脸苦笑地小声调侃:“夏法医还是一如既往地彪悍啊…”   连他一个男生提着都费劲地工具箱,夏瑶竟然单手拎着就走了,还真是有点丢脸呢。   尸体已经摆放在解剖台上,她开始仔细地用棉棒、指纹套等工具收集着上面可能存在的DNA痕迹。   等到另外两个法医赶来时,夏瑶已经对尸体做过一遍全身检查,并且收集了必要的样本放在一旁的标本箱里。   另外两个法医都是男性,其中有一个年纪偏大的,看见标本箱里的试管和密封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夏法医,你怎么不等等我们就开始了呢?”   但夏瑶却并没有跟他搭话,只是漠然地观察着死者遗体。   因为经过冷冻,死者的遗体此刻呈现出淡淡的青紫色,除了颈部的勒痕之外,尸体表面并无明显的外损伤。   夏瑶采集了口鼻处残留的少许血沫,经过检查还发现死者指(趾)甲呈现淡淡的暗紫色,掀开死者眼皮,视网膜下点状出血……   一切征象都指向了机械性窒息,再加上颈部的暴力损伤,夏瑶理解前任法医为什么最终下了这么一个鉴定结果。   不过她可不是为了确认上一任的尸检报告才重新验尸的。   夏瑶讲解剖台调转调整,通过摇柄将尸体头部一侧抬高。   在另外两名法医和助手的注视之下,夏瑶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圆形的电动解剖锯。   她将解剖锯的点插上,并未马上打开保险栓,反而在检查锯片的固定情况。   两名法医却知道,这种解剖锯一般只有在碰到硬物的时候才会用到。   年轻法医只是说:“夏法医,你女孩子力气太小了,估计用不转这个解剖锯,小心伤着你,你要做什么还是告诉我吧,我力气大,我来!”   而夏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做不到。”   确认解剖锯能够正常运作之后,她扭头就指着尸体的脑袋吩咐助手道:“备皮!”   助手可比两个法医信任夏瑶得多,对于别人的怀疑他也没有过多解释,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只是按照夏瑶得要求,拿着剃刀把尸体的头发全部?????剃干净了。   这样的行为在老法医眼中就是“狂妄至极”,生气之余不免也想看看这位人人吹嘘的传奇法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而年轻法医则是在担心,他看出来夏瑶是想要开颅,但这个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颅骨的硬度在5-6之间,受力极限可以达到200-500公斤。   这就意味着普通的刀只能搓下颅骨的一层壳,要真想打开要么用电锯,要么用解剖锯。   而且依照他的经验,至少要两名以上的法医和助手通力合作,才能够顺利地打开颅骨。   但夏瑶貌似想要自己一个人做,这就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了。   年轻法医摁下那颗担忧的心,在一边提醒道:“夏法医,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一声啊!”   夏瑶没说话。   她工作的时候需要一心一意地进行,不会跟人有任何的沟通交流。   接着,夏瑶用手术刀将尸体头颅的一部分外皮组织划开并且揭了下来,又将血液和粘连组织清理干净,露出了颅骨。   检查一番确定颅骨并未存在损坏并让助手拍照留存之后,夏瑶在颅骨上用记号笔画上了一个四方形的基准线,并拎着解剖锯合上了开关。   伴随着“嗡嗡”的一阵阵响声,夏瑶双手端着解剖锯慢慢靠近尸体颅骨。   只见她每次都是蜻蜓点水似的,用锋利的锯片轻轻地挨在颅骨上。   另外两名法医看她如此轻松的模样,不由得抻长了脖子探头看去。她的手法十分精准,仿佛这锯片连接着她的末端神经,每一下都落在了蓝色基准线上,看得两名法医啧啧称奇。   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破坏了夏瑶解剖的进程。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夏瑶关闭了解剖锯放到一边,手握凿子抵上了用锯子开出来的缝隙。   “咔啦咔啦”两声脆响,一块四方形的颅骨应声落下。   当露出尸体大脑的那一刻,解剖室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呈现灰白色的大脑皮质下,此刻早已被瘀血塞满,入目是一片狼藉。   “我、我去叫组长过来!”年轻法医一脸怔然,仓皇地跑了出去。   而老法医则是一改先前的神色,他默默站到了夏瑶身边,充当起了“助手”的角色。   真正的助手则被闲置在了一边,却不影响他学习夏瑶的解剖艺术。   在发现颅脑损伤的一刻,夏瑶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再次申请解剖验尸是正确的选择。   清理掉瘀血之后,她利用工具对死者的大脑进行了进一步解剖分析。   在这之后,夏瑶又打开了尸体的腹腔和胸腔进行了一次检查,再次确认了死因不是意外自缢那么简单。   被通知之后迅速赶来的陆商和刑侦支队队长,隔着解剖室的玻璃亲眼目睹了夏瑶解剖的全过程。   支队长是个四十出头的糙汉,看见遗体颅脑的瞬间一拳头砸在了窗台上:“这些个敷衍了事的混账东西!如果不是夏法医,受害者真的就白死了吗?!”   “倒也不怪他们敷衍了事,只是凶手太狡猾,我觉得对方可能懂一些解剖学原理,知道怎么给法医放迷雾弹。”陆商镇静地说着,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进行调查。   身上还带着血的夏瑶将尸体善后完毕之后,从解剖室走了出来。看见门外等着的众人,她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现在基本已经确定,死者应该是颅脑损伤导致的呼吸中枢受损,进而造成死者窒息死亡。而颅脑损伤的成因还需要鉴证科进一步进行鉴定才能知道,不过大概率是外力所致。至于脖子上的勒痕淤青,其实并不严重,应该是死后形成的。”   查明这一切,所有证据都证明男孩很有可能是被人砸死之后伪装成自缢意外身亡的。   夏瑶的尸检给重案组带来了巨大发现,像是一艘迷雾中的巨轮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而陆商也重新调整了调查方向,打算从死者人际社交圈子入手。   等交接完工作,夏瑶来到了休息室脱掉防护服,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脱力地靠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闭目养神。   她不是神仙,用解剖锯也十分费力,何况解剖检验本就是一项体力和脑力兼并的劳动。   情绪和念头这才翻涌而上。   那个少年好像和夏天走的时候是同样的年纪,一样是14岁——   整理一番之后夏瑶走出了法医医学中心,重案组那边还等着开会呢。   刚走到停车场门口,夏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准备看看是谁的信息,却见一个黑影忽然冲了过来,把她的手机一下子撞掉在地上。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赔你一个吧?”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推着自己的轮滑车悻悻地走了过来,低眉顺眼地认错。   夏瑶捡起地上“粉身碎骨”的手机看了那小男孩一眼道:“没事。”   不过一部手机罢了,她没必要跟小男孩为难。   随后,夏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回了市局开会,开完会之后便直奔附近的商场打算买一部新手机。   当新手机激活的时候,夏瑶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app。   这app有一个猩红色背景黑色照相机的图标,简笔相机的正中央却描绘了一个非常像骷髅头的图案。   她以为这是什么垃圾app,就想要卸载,刚摁下卸载键,系统却弹出一行警告“此番做法将会危及机主父母的生命”。   夏瑶不以为然,卸载不了就拿着手机问售货员:“这是你们手机自带的app吗?为什么卸载不了?”   售货员却一脸茫然地摇头道:“不是啊,不如我重新帮您拿一台吧。”   可接下来连换了好几部手机,只要夏瑶把手机卡放上去激活,那个app就跟鬼魅似的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手机里。   夏瑶放弃了,只能带着这手机回了家。   等到了家里,她果断打开了那个诡异的app。   就见手机出现了一个纯蓝色的纯净界面,靠近home键的低端不止有“开始直播”和“直播奖励”选项,还有“任务栏”和“危险提示”。   看样子这是个直播app。   夏瑶随手点开“危险提示”,仔细阅读了一番上面的规则,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每个月1号自动接受任务,任务超时,双亲自爆……”   夏瑶轻声念出细则。   如果这是一个恶作剧app,那么这样的玩笑未免太恶劣了。   可夏瑶心里却突突地一直不得安宁,想到在国外旅游疗养的父母,她用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爸爸。你和妈妈在干什么呢?”夏瑶简单寒暄了一下,便单刀直入地打听起了父母的情况。   通过电话,夏瑶能够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的环境音。   隐隐约约地有救护车的声音。   原本夏父还想要瞒着女儿,但他深知一切都骗不过心细如发的夏瑶,只能坦诚说出了实情:“你妈妈刚才差点被车撞了。”   “瑶瑶啊,你别着急,妈妈现在已经在救护车里了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她只是脚崴了一下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此刻,夏瑶已经听不清父亲所说的话了。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直播app的危险提示和规则机制。   难道真是因为她尝试卸载app才让妈妈险些遭遇车祸的?!   回想昨天晚上,夏瑶在收到那封匿名恐吓邮件之后并没有惊慌,立马反手将之举报了。   虽然网警对这件事情进行了备案,但也告知了夏瑶,发送邮件的是无法追踪到的境外IP。   今天妈妈差点出了车祸——   坐在沙发上的夏瑶一脸凝重,任何巧合都是偶然中的必然,当巧合只能出现唯一性的结果就是必然,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莫名其妙的直播APP,妈妈的车祸,弟弟的死,以及那封邮件,一定存在未知的联系。 第3章   算一算日子,再过一天就该到月头了,也就是这个app所说的自动接受任务的时间。到那个时候,app必然会以双亲的性命为要挟让夏瑶去做些什么。   从母亲险些遭遇车祸这件事情不难看出,这款app背后的操盘手拥有着极大的“能量”,能够在监控到她后台操作的第一时间就制造“意外”。   那么这些人肯定是派了人在她父母身边进行监视的。   如果她报警或者通知她的父母采取别的方式进行防御,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幕后真凶狗急跳墙。   父母的命被捏在别人手上,夏瑶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她知道,想要打破游戏规则,就必须先入局。   任何刑事案件都离不开七要素: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故、何法、何果。   想要?????利用她,那必定是有着某种非法的目的,只要app发布任务,这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夏瑶长舒了口气靠在了沙发背上,眼神却始终盯着茶几上新买的连膜都没拆封的手机。   她并不着急,只要耐心等待,疑犯终会露出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4.13重大刑事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法医医学中心鉴证科鉴定发现,4.13案件受害者生前确实遭受过来自外部的重力打击,导致死者出现闭合性颅脑损伤,并在中枢神经部份发现了蛛网状的放射性出血带。   这也是为什么夏瑶打开颅骨的时候,灰质层下全是瘀血的原因。   夏瑶带着鉴定结果和全新的尸检报告匆匆赶到会议室,将复印件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重案组的成员看见这个结果都是脸色沉重。   这起案件,如果不是家属的一再强调和怀疑,辖区刑侦大队也不会移交到市局这边来。   很可有可能这个十四岁正值年少的孩子就这么冤死了,到化为白骨也要背上一个“异装癖”的骂名。   陆商放下手中的几张纸道:“根据现在的线索,死者的房间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就没必要在这里死磕了,既然致命伤已经确定,那就来聊聊大家对行凶的凶器有什么想法?”   如果能够推测出行凶凶器,那么很大程度上对于案件解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可在座的人都是眉头紧锁。   “有可能是榔头吗?”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但没等别人论证,他自己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对不对,榔头打击头部外部暴力损伤应该是很明显的,就算没有外出血也应该出现肿胀和淤青,怎么可能脑袋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会不会是锅底一类大面积的东西?因为受力面积大所以受伤的位置分散了,就没有那么明显的痕迹。”又有人发散了思维,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但是这个回答同样被驳了回去。   像锅底一类的凶器大面积击打在受害者头部时,受力面积分散的同时也意味着击打力度减弱,不可能造成颅内损伤这么严重的后果。   在座的人都是法医岗和刑侦部门的精英,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这个作案手法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想象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夏瑶忽然开口:“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凶器呢?”   “什么意思?没有凶器,那凶手怎么把受害者弄到颅内损伤的。”有人表示质疑。   只有找到凶器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如今没有凶器,那他们还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摸排走访呢。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鉴定结果摆在这里,死者的的确确是因为外力打击导致的颅内损伤引起窒息死亡的。   可陆商却忽然眼前一亮,说:“没错,我们只考虑了凶手主观故意实施伤害的情况,却没有考虑过…意外。”   “意外?!”   “怎么会是意外呢?”   组员们议论纷纷,觉得组长和副组长说得他们都不太明白。   “一切人为的都不是意外!”想通一切关键的夏瑶走到台前,用幻灯片放大了尸体的颅内X光片,她指着其中一片空白的地方说道,“如果是在剪应力作用下导致脑脊液失衡,失去保护的大脑就会撞上颅骨造成损伤,简称脑震荡。”   被夏瑶一番话点悟的组员们迅速脑洞开大,开始疯狂猜测造成脑震荡的成因。   “如果是被车撞的,那肯定还有别的地方有伤痕,不可能只撞大脑啊!”   “而且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伪装成死者意外自缢。”   这时候,一个坐在角落的组员忽然激动地举起了手:“我、我想起来了!死者家属说过,他在一中念书,参加了学校的橄榄球校队!”   “就是这个!”夏瑶笃定地看向众人,“如果不是在比赛的时候受伤,那就必定是训练时疑犯有预谋地制造了这起‘意外’!”   今天是周五,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趁着这个时机,说不定可以一举拿下疑犯!   陆商当机立断地指挥道:“夏瑶,你带上其他人去开车,我去申请调查令,全组在停车坪集合,出发前往一中!”   “是!”   陆商一声令下,重案组全员出动。   此时,一中还沉浸在一片朗朗读书声中。   因为比赛在即,学校橄榄球队的队员们每周二和周五下午都会集中在操场进行紧锣密鼓地训练。   教练来到一字排开的队员们面前加油鼓劲:“同学们!虽然不久前,有一位伙伴不幸离世,离开了我们,可是我们要连带他的份,一起加油!拿一个冠军回来给他看看!”   “冠军!冠军!”   队员们一个个地极其振奋,唯有教练身后穿着白大褂的队医,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教练说完就打算让队员进行日常训练,正当这时,操场上英姿飒爽地走来一男一女,都穿着普通的便衣。   他让队员们先原地热身,还安排队医看着点,自己则先迎了过去。   教练在距离队员们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身后的人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听不真切他们谈话的声音,毕竟比赛在即,他不想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己队员的情绪。   “两位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的陆商,我们现在怀疑4.13刑事案件的第一案发现场就在学校,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陆商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和调查令。   “哦哦,配合警方调查是我们市民的责任和义务,但是能不能不要打扰我的队员呢?毕竟他们就快比赛了,而且……”   教练和陆商斡旋着,希望他们能够换一个时间过来。   而夏瑶则一直盯着那边好奇张望的队员们观察。   她注意到除了那些好奇的队员们之外,塑胶跑道外侧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那个男人时不时朝着自己这边看一眼,却又马上撇开眼神,像极了怕被发现一般。   这一举动引起了夏瑶的怀疑,她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教练,那个穿白大褂的是什么人呢?”   教练对于警察的问话是知无不言:“哦,那个啊,那是我们队的队医,之前还是从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呢!”   医科大高材生、队医、鬼鬼祟祟——   对方似乎是有所察觉,在和夏瑶目光对视的下一秒,他几乎是拔腿就跑。   发现男人提腿动作的瞬间夏瑶就先一步追了上去。   “想跑!抓住他!”陆商朝着身后并未跟来的组员招呼,双指并拢指了指操场几个出口的方向。   显然这个队医对于操场了解得比他们更清楚,见几个出口都被封锁了,立马扭头就往地下室狂奔。   夏瑶直觉地下室应该还有一个后门,便跟了上去。   橄榄球队的队员们都没反应的多来,只看见一男一女风一般地追着自家队医跑了,那速度比他们平常训练的时候都要快!   “夏瑶!”陆商在后头追着,没一会夏瑶便跟在那个男人身后消失在了地下室入口,他奋力追了上去。   等到进了地下室,男人三两下拐进一个更衣室里。   原来这间更衣室里还有一个后门,男人开始疯狂拧动后门上的门闩,可是这金属棍子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怎么都弄不开。   眼看门闩把手已经被男人手心的汗打湿握不住了,他反身就想去找个抹布擦一擦再继续。   谁知道一扭头就看见了更衣室外站着一个容貌姝丽的女人。   夏瑶亮出了自己的警员证说道:“老老实实跟我走,我保证不疼。”   男人上下打量了夏瑶一番,嗤笑一声说:“怎么,你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人还能打得赢我?小姑娘,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放我走,就你好我也好!不然……”   说到这里,男人四下扫视,捡起了地上一个玻璃瓶,反手捏着瓶口就把玻璃瓶甩在了置物架上砸掉了瓶底,而后又用尖锐的碎玻璃指着夏瑶比划道:“让我走!不然我就划烂你的脸!”   夏瑶脸上仍旧维持着清冷的表情,不过眼底多了一抹厌恶。   她拉开架势道:“看来你想试试。”   “哼,还怕你吗?”男人轻蔑地笑着,挥动着手里的碎玻璃瓶就朝着夏瑶扑了过去。   夏瑶身形灵动,微微侧身便躲过了玻璃瓶的攻击。   此时男人的手正好横在夏瑶身前,他便想挥动胳膊给她一个肘击。   却不料夏瑶趁势捏住了男人握着凶器的手腕,接着就是抬腿利落地一踢。   运动鞋加固过的鞋尖准准地踢在了男人的腋下。   遭受攻击的男人瞬间丧失了抵抗力。他仿佛听到了耳边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然后除了刺骨入肉的疼痛之外,他脑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等到陆商和其他?????组员听见声音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瓶,还有地上抱着一边胳膊打滚哀嚎的疑犯,以及站在一边正找着手铐的夏瑶。   “我来吧。”陆商蹲下,用自己的手铐把人铐住了。   结果那个疑犯还在不停地哼哼,有人不禁好奇地问夏瑶:“你怎么他了?”   夏瑶则是面无表情地无辜摊手:“没有,他想用碎玻璃刺我,我踢腋下是正当防卫,而且就踢了一下,并没有防卫过当的情节。”   众人扶额无奈,估计也就只有他们的夏组长,会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冷静地分析如何才能够有效规避法律风险吧?   随着疑犯落网,4.13案件的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   案发前,死者与身为队医的疑犯来往密切,却因为其校外的女友让二人频生口角。死者威胁对方如果不分手那就把他们的丑事宣扬出去。队医暗下狠手,在二人独处的时候以要帮死者查看训练成果为由让其登上了做过手脚的训练机器,导致死者死亡后又将其转移至家中伪装成意外自缢。   善后事宜不需要太多人进行,功成身退的夏瑶回了家,刚洗漱好就听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来自那个直播app的提示。   第一条“任务”:“三天内让一百名观众安装反诈软件,进行第一次直播”。   看到这个信息的夏瑶皱起了眉头。   宣传反诈直播,这是于公于民都有益的大好事,怎么现在的罪犯都喜欢玩这些灯下黑的套路吗?   不过夏瑶并未急着下定论,而是稍微整理一番之后,按照直播软件的要求点开了摄像头。   屏幕里除了夏瑶的影像之外,右下角还有一个留言板,左上角是一个倒数计数器,看样子应该是计算下载数量的。   夏瑶看着出现在镜头里的自己还是有点不适应,但很快直播间就涌进了一批观众。   屏幕里开始疯狂弹出观众的评论。   游客1:哇塞~美女贴贴~   游客5:咦,主播看着有点眼熟哦?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直播间大部分都是冲着夏瑶颜值来的,好在不影响她进行自己的“任务”。   夏瑶调整了一下坐姿,生硬地开口:“大家好我是夏瑶。近期电信诈骗猖獗,希望大家能够安装一下这款反诈软件,这款软件是公安部门联合软件公司出品的,能够……”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左上角的计数器看。   当计数器总算打到100时,夏瑶只觉得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了。   这时,系统直接强制关闭了直播间,跳转回到了后台。   就在直播间被关闭的前一秒,夏瑶一眼扫到了屏幕上最后一条发言。   游客22:姐? 第4章   原本坐在书桌前的夏瑶有些恍惚,可惜后台跳转得太快,想再次打开直播也是不能了。   哪怕多那么1秒,她都可以确定目光所见不是幻觉。   理智告诉她,不能仅凭着这个危险直播app里莫名其妙跑出来的一个便宜弟弟,就去给自己的父母希望。   假如这一切都是幕后黑手的阴谋呢?   她要亲自去排查任何一种可能性,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弟弟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小骨灰坛子,里面能装的也不剩下什么。   或许是害怕睹物思人,家里一切关于夏天的纸质信息和文件,包括验尸报告、尸体认领回执等等全被清理了干净,唯有他生前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他死状极其凄惨,被嫌疑人扔进了焚化炉,尸体找到的时候早已经高度碳化,根本认不出本来的样子,也无法提取DNA,唯有张融了一半的学生卡。   警方及父母凭借学生卡推断死者是夏天。   这件事登了报纸新闻,铺天盖地地都在议论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对一个初中生下此狠手。   夏瑶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可当时现场物证不足,嫌疑人随即作案,根本没办法找到凶手,这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大学毕业,她进入公安系统工作,深知案件要一步步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中了暗处人的诡计,后果不堪设想。   到目前为止她翻阅了无数次档案,还是毫无头绪,现在冒然告诉市局自己的弟弟可能没死,出现在直播间里,只怕会被当成神经病。   想到这,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夏瑶一看是秦雨佳的来电,长长舒了口气,调整好状态,确保对方察觉不到异常后,便接通电话夹在脸颊和肩膀中间,“喂,佳佳啊~”   “瑶瑶~你怎么这么慢接电话啊?”   夏瑶拿这个闺蜜没辙,又不想她担心,只能丝毫不心虚地跟闺蜜卖起了萌:“哎呀佳佳~我辛苦了一天,当然是要给自己做宵夜,多惨啊,你就别说我了~”   秦雨佳最受不了夏瑶撒娇,觉得瞬间血槽都空了,恨不得扑到她怀里蹭一蹭:“好啦好啦,我投降我认输!你继续炫你的饭吧!不过我打电话是想约你出去玩的~明天不是周末吗,你不会又加班吧?要是休息的话,嘿嘿,我跟爸爸要了一条船,我们去河上现捞现吃啊~”   难得明天休息,夏瑶没有理由能拒绝这个提议,正好她也想换换心情,不想把自己困在一个死局里。   何况这刚刚才解决了一宗案件,加上那个观众,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便欣然应邀了:“好!那我明天开车去你家门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   翌日七点,夏瑶准时摁响了秦雨佳家的门铃。   “来啦来啦!”秦雨佳一溜烟跑下了楼,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夏瑶穿着一件最新款的浅绿色运动套装,头发还用电卷棒稍微收拾了一下,带着微卷的幅度垂在肩头,看起来元气又可爱。   “喔唷,夏小姐今天心情不错啊!打扮的这么漂亮?”秦雨佳身形妖娆地靠在门框上,一副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冲夏瑶挑眉吹口哨。   夏瑶她拉起秦雨佳就往外头走:“行了,别贫了,不是要趁早去捞鱼吗?”   “诶等等!我还没换鞋呢!”   秦雨佳所说的船真是正经捕捞的渔船,船上有捞鱼的机械臂,也有钓鱼竿。   不过从环保角度考虑,也为了趣味性,夏瑶选择了用鱼竿钓鱼,并美其名曰辛苦劳动的成果最美味。   老船长指点了几下夏瑶就上手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秦雨佳则是悄咪咪在旁边摸鱼,一会看看被当作鱼饵的小银鱼在水箱里游得欢实,一会又扒拉出包里的零食投喂给夏瑶,没事就到处张望。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得正高兴呢,忽然秦雨佳开口问:“咦,现在不是禁渔期吧?”   “不是啊,怎么了?”夏瑶出来之前特意查过这事的,确定能捕鱼钓鱼她才来的。   “怎么那艘船边上围了那么多人啊?出了什么事情?”秦雨佳站起来指着不远处。   夏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靠近渔船一侧的岸边正围满了人,而人群正包围着一条古朴的木船指指点点,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见船上站着的人手里拉着一个网子,不知道在用力往上捞什么,看着十分费劲。   夏瑶顿时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她把手里的鱼竿递给了秦雨佳叮嘱道:“你在这里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秦雨佳不熟水性,即便有船长在,她也不太敢一个人留在船上,干脆扔下鱼竿,几步小跑跟在了夏瑶身后。   刚刚走近,夏瑶就听见了周围人捂着嘴的议论。   “啧啧啧,这可太造孽了!”   “谁说不是呢!到底是什么人把人扔在这里的啊!”   “不好说呢,万一是失足自己掉下去的呢?”   作为一名法医,夏瑶对于某些气味特别地敏感。   就比如现在,隔着十米外她就闻到了尸胺那股独有的臭鸡蛋味。 第5章   真是没想到这群人为了看热闹连这么冲的味道都顾不上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尸体还在水里,气味散发得不明显,等到捞上岸那就是一枚腐臭蛋。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夏瑶迅速拨通了重案组的电话放在耳侧,同时开始疏散人群。   “请大家离开现场,不要接触尸体!吸入太多尸胺会导致身体不适,我是法医,让我来处理!”   人群里大部分虽然都不相信夏瑶这嫩生生的小姑娘竟然是一名法医。   但是夏瑶说的话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捂着嘴不敢上前帮忙显然是忌讳那东西,又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避之不及,纷纷捂着脸后撤到了离岸边更远的地方。   人群一离开,船上老汉打捞的东西瞬间显露在了夏瑶面前。   那是一具已经被泡肿了的浮尸!   因为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辨认不出尸体性别,但能看到尸体正被鱼网兜?????着,细细的尼龙线把裸露在外覆满暗红和深紫色筋络的皮肤勒出一格格的印子。   而船上的老汉正吃力地把尸体往上拖。   岸边加筑了人工水泥堤坝,距离水面还有一米的高度,所以想要把尸体打捞上岸也只有像老汉这样靠人力了。夏瑶见状就准备上前帮忙打捞尸体,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   “啊!”   她扭头一看,正好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秦雨佳小脸一白、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夏瑶急忙追了两步,一手把吓得面色惨白的秦雨佳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而此刻,耳边重案组的电话也接通了。   “市局重案组,哪位?”   “是我,夏瑶,叁淼河下游发现一具浮尸,请立即出警支援。”   半个小时之后,叁淼河下游被市局刑侦支队拉起警戒线,彻底封锁。   几乎要昏过去的秦雨佳被夏瑶安顿在了一起跟来的救护车上,而她自己则是抽空戴上了头套、防毒面罩、手套等,迅速回到了工作岗位。   此时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正搁置在岸边的一块牛津布上。   打捞尸体的老汉也正在接受刑警的询问。   警戒线周围全都是陆商带来的重案组成员,正在一点点地收集着现场的证物。   夏瑶径直走到尸体旁边,问蹲在边上两名重案组法医:“怎么样?”   这俩一个正用棉签掏着死者口中的样本,另一个正在给尸体表面明显的伤痕拍照。   一看到夏瑶过来,老法医直接扔下了棉签,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死者男性,尸体高度腐败已出现巨人观,体表观察头部及右上肢存在损伤情况,右脚鞋缺失,具体情况需进行进一步解剖分析。”   而夏瑶并没有因为该做的检查都被做完了就忽视一切,反而再次进行了比对。   等到确认尸体上目前能够收集到的样本已经采集完毕,夏瑶冲年轻法医招手:“你来一下。”   年轻法医颠儿颠儿地跑到了夏瑶面前:“夏法医!您有事吩咐!”   对于这人的殷勤,夏瑶只当自己没看见,指着那具尸体说:“把尸体敛回医学中心,一会我回去进行解剖。”   “那、那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吗?”年轻法医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心,夏法医不会让他们动手解剖这巨人观尸吧?   他可还记得自己当初读研究生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被教授抓去解剖这样的尸体了!   那场面,就算“久经沙场”的老教授都能一天一夜吃不下饭。   夏瑶却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难度,说:“我找目击者还有点问题需要问问,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先进行解剖。”   说完,她就扭头去找那捞尸的老汉了。   年轻法医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老法医。   后者却也是束手无策,跟他大眼瞪小眼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没遇见过肿得这么厉害的!先动手搬吧!”   此时,重案组的组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又给了老汉一个联系电话希望他能够随时配合调查。   见夏瑶过来,组员打了声招呼。   夏瑶微微颔首便直奔主题:“哪里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   没等组员搭话,老汉就开始手脚并用地描绘着自己发现尸体的那一幕。   据老汉所说,他是叁淼河的清洁工,专门负责打捞这一段河域的各种垃圾。   今天上午他结束了工作本打算回工作站休息,却没想到看见堤岸下的岩石上竟然爬着一个人影。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等他用捞垃圾的钩子翻过来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个死人!   不过这老汉也是见多识广的,知道这种尸体不能一直泡在水里,会有污染,便自己动手想捞上来。   这一捞就引起了附近跳广场舞买菜的大爷大妈们的注意,这才把事情闹开了。   夏瑶听完他的描述,揣着一个样本袋就找到了老汉所说的那块岩石上。   她靠着堤岸坐下,正准备找个落脚点跳下去,却没想到身后一人从她口袋里取走了样本袋,直接拦路截胡了。   陆商纵身一跃就到了岩石上,然后对夏瑶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可别抢我痕检的工作啊!这里味儿不太好闻,你先上去吧。”   夏瑶一想这样也好,术有专攻,陆商比她更懂,便点点头,先回了法医医学中心,打算尽快把尸体解剖做完。   等来到解剖室,就见肿胀得硕大的尸体已经被放在解剖台上,几乎就已经占满了整个台面。   夏瑶指着原版原样的尸体问两个同事:“你们怎么还没开始?”   老的少的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年轻法医扯了扯老法医的衣袖,意思是你说。   老法医瞥了他一眼,也不含糊,认真道:“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工具也拿过来了。夏法医的解剖要比我们好许多,我们愿意当你的助理,方便观摩学习。”   夏瑶走到尸体旁边拿着手术剪先剪开了尸体身上勒得死紧的衣服。   拿着卡尺测量着体表伤势的面积,她一边说,老法医一边记下数值。 第6章   “头部多处软组织缺失,颅骨右额顶部6.5cm×4.4cm骨质缺损,深达板障,缺损面平滑,左颞顶部4.9cm×3.0cm骨质缺损弧面凹陷,可见由前下向后上方行走的平行条纹状浅沟,其后方1.4cm处另见1.7cm ×0.8cm条形浅表骨质缺损,并见有上下纵行的条纹状浅沟。”   “右前臂伸侧中段见8.2cm×4.5cm舟形软组织缺损,皮下组织及肌肉未见出血,缺损区尺骨见2.2cm×0.6cm“8”字形骨质缺损,深0.1cm。”   待所有的伤痕检查完毕,夏瑶收起了卡尺开始进行解剖。   第一步便是打开腹腔和胸腔。   只见夏瑶拿着手术刀,从尸体下颚下刀一直划到耻骨联合的位置。   令另外两位法医感到惊奇的是,这第一刀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尸体内的发酵气体。   接着夏瑶剥开脂肪层,让两位法医从左右两边帮自己用手术钳固定住,而后将手术刀对准一层组织膈膜轻轻一戳。   霎那间,尸体里的气体像是火山喷发一般挤了出来。   两位法医本能地扭开头,唯有夏瑶等着气体放完,尸体都瘪下来后继续用手术刀划开剩余的膈膜。   不过在细菌真菌的共同作用下,内脏器官早已经变成了一滩难以形容的墨绿色黏稠物,此时正晃荡在死者的身体里。   而夏瑶则快速地从那汤汤水水里捞起残存的部份内脏器官,递给身边的年轻法医。   再由他进行简单清理之后放置到福尔马林中进行保存,等到下一步检验。   等尸体里的剩余残渣捞得差不多时,年轻法医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那股尸臭味了,臭到他连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都分辨不出来了。   可惜他终究还是太年轻,没想到这个味道还不是极致。   等夏瑶要检查尸体头颅,拿手术刀划开脑硬膜的那一刻,早已经被细菌液化的脑浆从口子里喷涌而出,流满了解剖台,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臭味,腐蚀着人的每一根嗅觉神经。   这个味道已经不能仅仅用臭来形容了,说它辣眼睛都是轻的。   两个法医不约而同地侧过脸,红着眼睛死死咬着牙才能勉强压制胃里翻涌作呕的欲望。   而夏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一滩脑浆里翻找着可能的线索痕迹。   搜查完一番,夏瑶盯着那空洞洞的头颅喃喃自语:“这就奇怪了…颅骨内板及颅底未见损伤。”   这说明尸体体表的损伤都不是致命的。   稍微缓过来的年轻法医闻言错愕道:“那这人是怎么死的?”   老法医道:“可能是淹死的吧——”说着,他朝年轻法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夏瑶没再开口,只是负责地把一切工作全部完成。   在解剖室耗了一上午,三人这才出来。   “啊,真是累死了,一上午就这么过了啊…”年轻的法医梁瑞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显然巨人观尸的解剖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   而老练的余洪敏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知足吧你就,这也就是夏法医只用了两个小时给解决了。要放我以前在大队时,就这么一具尸体都够咱们俩闹上七八个小时了,还想吃饭,做梦去吧!”   “老余,你以前还解剖过巨人观尸呢?”梁瑞有些稀奇。   说来重案组除了夏瑶本就隶属于市局的法医之外,这二人都是调派来的。   老法医余洪敏是从下面大队调来的,拥有二十多年的解剖刑侦经验,而梁瑞则是医科大法医学博士研究生毕业,二人可谓各有所长,一下子就聊到了一块。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夏瑶冲了个凉回来就看见了自己桌上的外卖袋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是她回单位之前点的一整个芝士岩浆蛋糕,为的就是尽快补充能量。   夏瑶也不是?????小气的人,打开袋子放到了两位法医面前道:“吃吗?”   说着,她已经动刀开始准备分蛋糕了。   烤得白嫩嫩的外层一切开,里面流出了淡黄色的芝士……   这视觉暴击让余洪敏一看就瞬间hold不住了,闭着眼连连后退道:“别!夏法医您自己留着享用吧!我、我不行了!”   梁瑞则更加直接,扭头抱着垃圾桶就开始吐,边吐边摆手:“呕!咳咳咳!呕!”   夏瑶只当他们不懂芝士蛋糕的美味,抱着一整份回了自己办公桌前慢慢享用:“奇怪,明明很香啊~”   见此情形,同病相怜的余洪敏和梁瑞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出去喝酒了。   刚解剖完尸体来一杯烈酒,去尸臭味也醒神。   不过等到一顿饭回来,二人却又在尸检报告上产生了分歧。   一个觉得是谋杀,另一个则觉得是意外溺亡。   “如果是意外溺亡,那怎么解释死者身上的伤痕?总不至于他落水之前还特意去哪个地方撞一下吧?”   “说不定是落水的时候在水里被暗礁划伤的呢?”   “那怎么解释骨质缺损的缺口十分平滑呢?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袭击死者,把他打到了水里!”   二人坐在办公室里吵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领域,其他同事也都不好上前劝。   而跑了一趟鉴定科回来的夏瑶见状,直接扔出了自己做的尸检报告和几张X光片。   “死者头部及右上肢的损伤虽深达骨质,但损伤相对较轻,作用力方向均为切线方向,与砍伤特点不符;右额顶部颅骨损伤较平滑,但损伤并非在同一平面,一次性砍削无法形成。”   “左颞顶部及左枕顶部的损伤面呈弧面、左枕顶部及右尺骨缺损面呈“8”字形弧面,且多个弧面损伤见连续斜行浅沟,说明损伤形成具有连续性,亦与锐器砍击形成的特点不相符。”   一番话说得两个人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都没有充足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但是谁又都不服对方。   对此,夏瑶蹙眉冷冷地说道:“具体死因要等待其它检验结果出来,结合调查结果形成完整证据链才能够证明。尸检报告上具体的情况都已经说明了,能够客观阐述出发现的情况已经足够,推测结果这件事情,并不是法医需要去做的。”   夏瑶一番话让二人无地自容,他们自知冒进犯了过于主观的错误,便未再开口。   可是重案组不说不代表外面的人不提。   今天看见叁淼河捞尸的人太多了,民众对于“谋杀抛尸案件”的议论早已是甚嚣尘上。 第7章   夏瑶把资料交给陆商之后就请了个假。   上午是时间太匆忙来不及,这会儿她打算去医院看看秦雨佳。   还没走出市局大门就见一个带着香风的倩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瑶瑶!我醒来没看见你可吓死了!你怎么抛下我就走了啊,嘤嘤嘤……”   秦雨佳弯腰窝在夏瑶胸前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情形看得路过的人目瞪口呆。   大家只看见一个面容姝丽又稚嫩的女孩抱着夏瑶,那小颤音简直能把人心哭化了!   夏瑶也有些无奈,尴尬地抬眼看向四周。   旁边原本看热闹的同事瞬间扭头装作忙碌。   可是他们眼神不一样了。   显然在说:真不愧是夏神啊!男女通杀啊!   夏瑶抽出纸巾给秦雨佳问:“我不是通知了秦叔叔和阿姨去陪你吗?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呢?”   还跑进了市局里。   秦雨佳摇摇头道:“那怎么能一样——而且陆警官说我是目击者,通知我过来做一下笔录。”   事已至此,夏瑶只能带着秦雨佳回了重案组办公室。   重案组就是个阳盛阴衰的地方,夏瑶是为数不多的女孩子。   夏神虽好,却是个“冰美人”!   所以当她带着大美女秦雨佳出现时,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夏瑶直接领着人到了陆商面前:“你找她?”   陆商点点头,站起身对办公室里蠢蠢欲动的男警员说到:“这位是今天的目击者秦雨佳小姐,来个人带她去做个笔录。”   他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自告奋勇。   有其他人陪着,夏瑶也放心不少。   这时,陆商递给她一份鉴定报告说:“你看看。”   见是一份DNA检测报告,夏瑶接过来扫了两眼,可是越看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这不是受害者DNA的序列。”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在尸体转移到法医医学中心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第一遍的DNA检测,并且已经在进行基因库比对查找死者身份。   夏瑶清晰地记得几个关键点位的数据。   所以她能够一眼断定,眼前这一份报告显然来自于另外一个陌生人。   “这份样本的来源是?”夏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想要从陆商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就在尸体被发现的那块岩石上,不过这份样本经过雨水冲刷破坏了不少,可供参考性不大。”陆商略带遗憾地说道。   死者周围出现陌生DNA,那就说明现场曾经有第二个人出现。   如果能够通过DNA锁定这个陌生人的身份,那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现场的嫌犯或者是目击者。   很可惜,这份DNA是不完整的,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从基因库里找到想要的线索。   “不过没关系,叁淼河上下游都已经加派了人手进行搜索,相信很快就能够有线索的。”陆商说着就想要把夏瑶手里这份不具备参考意义的资料暂且搁置。   但夏瑶却紧紧攥住了那几页纸:“虽然参考价值不大,但我还是建议暂时保存。”   陆商拧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   “不论这个案件到最后如何定性,肯定都跟出现在现场的第二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等通过别的线索抓到了人,我们还可以用这份DNA加以佐证呢。”   这个时候的夏瑶还没想太多,只是直觉和理智思考告诉她,任何有用的线索都不能够放过。   哪怕只是微小的碎片,环环相扣形成的证据链也足够还原出事实真相。   秦雨佳做完笔录之后,夏瑶就开车把她送了回去。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叁淼河无名男尸案件再次获得新进展。   夏瑶接到陆商通知,说刑侦支队的警员在上游河岸边发现了一只疑似死者的鞋子。   她又马不停蹄地带着资料赶往了现场。   可一到现场,她却发现现场早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警戒线外,不是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就是端着长枪短炮闻风而动的记者们。   刑侦支队的警员看见夏瑶下车走过来,立马开始疏散周围群众开辟一条通道好方便她进来,还冲她招手道:“副组长!走这边!”   夏瑶胸口别着证件走了过去。   不料有一个记者钻了空子,听人称呼夏瑶为“副组长”,就一下子蹿到了她身边把话筒对着她问道:“请问无名男尸究竟是什么原因被谋杀?”   夏瑶看着这记者还有他身后端着摄像机的男人蹙了蹙眉。   她不是新闻发言人,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她也不想跟这些喜欢媒体记者打交道。   只是这里的人这么多,她直接拒绝会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有损警队声望。   想到这里,夏瑶严肃地回答:“目前案件还在调查中,一切请以警方通报为准。”   显然,她低估了新闻媒体们对于这个热点话题的执着。   这名记者不蹭到无名男尸案的热度是不会罢休的,他继续追问夏瑶:“这位警官这么说的意思是默认这就是一起谋杀案件吗?”   说完,又不等夏瑶回答,就把身后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开始播报新闻:“目前叁淼河无名男尸案件进展艰难,尸体遭受严重损毁,不排除有人故意辱尸的行为,初步推测这是一起仇杀案件……”   这胡乱编造随意诋毁的行为,触及了夏瑶的底线。   “不知道造谣是违法,严重的还要入刑吗?”夏瑶皱着眉毛厉声呵斥道。   那男记者显然没想到看起来很好忽悠的一个女生,严肃起来竟然这么有气势。   他被吓得不敢再胡说八道,带着摄像扭头就跑了。   把人呵走了之后,夏瑶又看向周围围观的人说:“希望大家能够配合警方,不要相信网络上的无稽之谈,坚守住社会治安和秩序最后一层防线,相信警方会给大家真相!”   围观的群众听了也没凑热闹的心思了,纷纷自动让开了路。   夏瑶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已经被人偷拍下来传到了网上。   河岸边的确发现了一只运动鞋,而且刚好与死者脚上那一只凑成一双。   夏瑶进来的时候,陆商已经带人提取了鞋子作为物证准备进行进一步鉴定。   既然这里能够发现死者的一只鞋,那么说明死者落水之前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重案组其他成员也在附近搜索?????着有用的线索。   穿着鞋套的夏瑶沿着河岸边来回走动,余光一瞥就注意到了堤岸上的护栏网。   这里的护栏网极具特色,全都是用钢丝网铺设的,每隔两米还有一根弧形的钢管进行加固。   死者鞋子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一截护栏网的尽头。这里有一段往下走的水泥阶梯,这护栏网就沿着阶梯拐弯一直延伸到河里。   等到陆商安顿好现场人员之后,正好看见夏瑶已经下了堤岸,正顺着台阶往水里走去!   “夏瑶!”陆商急忙追上去喊了一声。   却见夏瑶一脸平静地回过头:“喊我干嘛?”   虚惊一场的陆商咳嗽了两声强作镇定道:“没什么,不过你往水里走做什么?”   夏瑶指了指护栏网说:“我想去搜集一下那边的样本,我觉得这个护栏网钢管上的形状和死者身上的伤痕有点相似。”   陆商闻言也蹲在护栏网边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双层钢管的模样的确很眼熟。   他索性和夏瑶一起下到了水边。   台阶一直延伸到水里,靠近水面的地方爬满了一大片深绿色的青苔。   “你看!这是……”   二人刚靠近,就看见青苔上有一道什么东西从上面擦过的痕迹,大约一掌宽,往下延伸一直到隐没于水中。   厚厚的青苔被划出一道道印子,露出下面深灰色的水泥台阶。陆商走上前轻轻摸了摸那片青苔:“痕迹还很新,应该就是最近几天产生的。”   夏瑶当下就从口袋里取出便携的LSK荧光灯往靠近划痕一侧的护栏网上一照,果然在一截弧形钢管下端发现一片土棕色的痕迹!   夏瑶捏着手里的荧光灯对着这一片晃了晃:“这里应该就是死者掉下去的地方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够找到的地方,竟然被夏瑶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而弧形钢管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也被证实是属于死者的。   与此同时,夏瑶在尸体上提取到的样本最终化验结果都出来了。死者肺部提取到的是水藻细胞,而指甲缝里的是淤泥。   只有淹死的人才会在肺部发现这些,而指缝里的淤泥更是进一步证实了,死者濒死前在水中的挣扎。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没有其它明显的痕迹。   无名男尸安的调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结合死亡时间推算,死者是自己跳进河里自杀的。只是当时天黑看不清脚下打滑,下坠过程中不慎磕碰到了堤岸边的护栏网,所以才留下了那些伤痕。” 第8章   下午,副局长通知重案组主要成员在会议室进行工作汇报。   副局姓宋,会议开始前他扫了眼周围,忽然皱起了眉头问:“我再三强调了今天会议的重要性,怎么没见着小梁啊?他干什么去了?”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是不知道这开会的时候梁瑞到底去了哪里。   这时,夏瑶举手说:“我让他去拿一样东西了。”   宋副局虽然很看中夏瑶,对于她的这个举动却并不赞同,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拿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不来呢?外面的舆论已经吵翻天了,我们市局作为维护社会治安的重点单位必须要及时放出警情通报,安定民心!”   大家一看宋副局来了脾气,纷纷坐在位置上静若寒蝉不敢出声,心里对夏神充满同情却也不敢求情。   毕竟对方可是副局长。   唯有夏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在死者的上衣口袋里发现过一封书信,不过被水泡得损毁严重,还需要先送去公证,然后交由技术部门进一步修复,才能够作为证据使用。”   宋副局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一个副局长还比不上证据重要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瑶刚说完,会议室大门就被人“嘭”地一声打开了,门外走进来的正是梁瑞,他气喘吁吁地把手里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了夏瑶面前:“夏法医,幸不辱命!”   “你辛苦了。”夏瑶也没耽搁,打开纸袋就把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是一式四份的公证书还有一张被证物袋装起来的纸。   看到纸张的瞬间夏瑶眼前一亮,修复效果比她想的要好。   而重案组其他成员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一件什么证据,她索性把那张纸放到了幻灯机上。   死者身上找出来的信件放大在众人眼前。   被透明塑料证物袋包裹的一张A4纸上,明显有被水泡过的痕迹,土黄色的水痕形状不规则地一圈圈扩散开。虽然纸张被修复过,清理掉了大部分的泥土颗粒和水藻等杂质,但是字迹上还是晕着些没办法祛除的黑色墨迹。   清晰的幻灯机镜头下,勉强能够分辨这是一份打印的书信,右下角还有一个签名。   重案组的成员一看到新证据跟饿狼看见肉似的,什么副局长要开会都忘到一边了,迅速开始了积极讨论。   “被水一泡,纸上的什么指纹、DNA都没有了,所以这真的是一起自杀案件?”   “不一定,”夏瑶手指着纸上的签名道,“你们见过写遗书刻意使用打印字体还签名的吗?”   除非是请求专业律师在第三方见证下写的遗嘱,那样还有可能打印出来由当事人签字。   可是按照以往的办案经验来说,自杀身亡的人遗书都是刻意摆在显眼的位置,且一般通篇都是手写的。   其实夏瑶从把书信拿到手上的一刻起,就一直在默默分辨字里行间的意思。   除了一些对不起父母子女,希望他们好好活着的车轱辘话之外,就是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事。   那个潦草的签名可以看出来是“罗闻仕”三个字。   宋副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重案组这些人真不愧是精英,办起案子来,当真是有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儿!   会议开到一半,他们就开始分析新证据,全然忘了还有个副局长在这儿。   算了吧,有什么比查出真相让死者沉冤得雪更重要,宋副局并未打扰在场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有同事提出了心里的困惑:“既然是遗书,那肯定是希望被人早点发现,可死者为什么要把这个放在随身的口袋里呢?”   仅凭一封语焉不详的遗书,没有人能够知道真相。   身为组长的陆商吩咐道:“先不管别的了,现在有了名字和DNA,死者身份应该很好查找了,先找到死者是谁,再进一步排查他的社交人际关系,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对,还有字迹鉴定也可以安排起来了。”夏瑶附和道,这封可疑而又刻意的“遗书”充满了疑点,如果签名存疑,那么死者的自杀动机也就需要进一步推敲了。   重案组再次全体行动起来。   临出门前,梁瑞拉着余洪敏问:“对了,今天你们在会议室要干什么来着?”   为了取夏瑶说的公证书和修复后的信件,他今天来的迟,所以没赶上。   余洪敏一怔,他其实也忘了,不过也知道正事要紧,催促道:“别说那没用的了,没听陆组长和夏法医说吗,要尽快取得案件进展,让你干嘛就干嘛去!我手头上也是一堆活儿呢!”   通过死者的姓名和基因库比对情况,重案组终于找到了和死者姓名符合的身份信息。   死者罗闻仕,男,三十八岁,江市本地人,根据户籍信息显示,他还有妻子和一子一女。   “去派出所看看他家里有没有失踪报案记录吧,准能联系上。”   说着,夏瑶和陆商便来到了死者户籍地所在的派出所,让派出所的民警配合警方协调调查,通知他的家属过来。   等待家属过来需要些时间,陆商和夏瑶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这时候陆商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对夏瑶说:“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夏瑶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整个办公室就剩下她一人。   陆商出去后没多久,一个穿着民警制服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夏瑶认得,这是刚刚去帮他们查询家属报警记录的那个女警。   就见对方走过来一脸歉意地说:“夏法医,我们没有查到罗闻仕家属的报警记录。”   “没查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最开始夏瑶以为是派出所登记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显然女警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来到调度室一看才知道,派出所上下警员翻阅了近一个月的出警记录和接线记录,全都没有自称罗闻仕家属的。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报警记录找到家属,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却泡汤了,而罗闻仕一家在户籍信息上登记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暂时是联系不上的。   知道夏瑶他们是来办案的,其中一个看着上了些年纪的干警道:“呵,这就巧了,老公失踪快半个多月了都不找找的么?这家人也是心大!这样吧,派两个民警去户口上登记的居住地看看能不能找到罗闻仕家属!?????”   不论如何,都不能够耽误了重案组查探案件。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夏瑶眼眸微眯,觉得罗闻仕家属的举动十分可疑。   等到陆商回来之后,夏瑶立刻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对于这个异状,陆商放进了心里,低声叮嘱夏瑶:“等会人来了咱们先看看。”   派出所的效率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罗闻仕的妻子谭芳找了来。   谭芳是个小个子女人,一身朴素的长袖衬衣被洗得边角都发白了,鬓边华发早生,看起来又瘦又沧桑。   这让夏瑶联想到了罗闻仕身上穿的衣服。   虽然不是名牌,却也比眼前的谭芳体面多了。   事关无名男尸安死者罗闻仕,民警把谭芳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告诉了她关于其丈夫的死讯。   而夏瑶和陆商则是隔着玻璃在另一边的观察室里盯着谭芳的一举一动。   即便是知道丈夫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名男尸案的“主角”,谭芳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愣了愣,随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不太像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夫妻,夏瑶推测,这个谭芳和丈夫罗闻仕感情应该不算好。   当被民警问及为什么丈夫失踪了这么久没有保安时,谭芳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他经常在外地跑车,有时候一个多月联系不上也是有的,我怎么知道他就那么倒霉死外边了呢。”   说到这里,谭芳忽然捂着嘴泣不成声,并且开始细数罗闻仕这么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三人如何不闻不问,如何冷暴力,甚至她怀疑丈夫在外面包养了小三,云云。   “有嫌疑,要进一步排查。”走出派出所的夏瑶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谭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突破口,顺着她可以摸到罗闻仕的关系网,找到更多线索。   走访嫌疑人的事情需要一段时间和进一步安排,而罗闻仕身上的遗书字迹鉴定先出了结果。   字迹鉴定证明,遗书上的签名的确是死者亲笔所书。   此时,等待组长分派走访任务之前,重案组的一群人围着遗书的复制本研究。   “咝…看这签名的位置也不太对啊!正常人哪有签名签这个地方的!”有人指着纸张角落提出异议。   “为了美观,正常情况下签名都会落在段落结束的右下角,后退大约两行的位置,可是这封遗书……签名却是挤在整张纸最角落的位置,这…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 第9章   “不仅如此,哪怕我主动问起了罗闻仕的感情问题,她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她不清楚。”陆商接着道。   联系谭芳前后矛盾的行为,夏瑶低声道:“派人盯着她些,她瞒着警方必定会有所动作。”   针对谭芳的问话很快结束了,除了了解到罗闻仕生前的一些生活习惯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罗闻仕,你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这是…”   屋外中气十足的吼声让屋子里的众人顿时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出来走访排查嫌疑人,竟然还能够遇见这种事情。   听着外面的人指名道姓地叫了罗闻仕的名字,夏瑶觉得这或许跟案件有一定联系。便朝着众人道:“我出去看看。”   但陆商等人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人出去,纷纷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等到铁门打开,就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立领Polo衫,扎着个小皮带,蹬一双豆豆鞋,胳膊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皮夹的男人。   男人看见从罗闻仕家里走出来的是个挺漂亮的陌生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脸生的男人,顿时表情就变了。   他拽得二五八万地摸了摸自己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大背头,掏出一部手机来痞里痞气地说道:“欠债还钱!老子来要债是天经地义!你们几个别多管闲事啊!识相的都滚一边去!不然我可就摇人了啊!”   夏瑶看出来这人在狐假虎威,并没有着急出头。   可是梁瑞就见不惯这种痞子作派,他从后头挤出来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笑道:“哟呵?还摇人啊,你倒是摇一个试试,来一个我抓一个,来两个我抓一双!”   “就你们还想抓人?非法拘禁是犯法的知道不?真拿自己当警……警察同志!”   男人正嘚瑟着跟梁瑞打嘴炮,没想到下一秒面前这群俊男靓女齐刷刷地掏出了证件。   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人民警察!   男人瞬间怂了,也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冲着几人点头哈腰道:“哎哟,几位警察同志!瞧我这张臭嘴胡说八道,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您几位来找罗闻仕是他犯事了吧?”   夏瑶盯着男人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罗闻仕死了。”   “什、什么?!死了?!那、那我那些钱找谁要去啊。”男人脸色大变,看着众人的眼睛都发直了,表情一片茫然,显得有些接受不了的样子。   夏瑶当然没有错过当她说出这个话的时候,男人瞬间的微表情。   当陆商看向她时,夏瑶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重案组正在摸排罗闻仕的人际关系网,赶早不如赶巧,逮着这么个男人自然要照例询问一番。   梁瑞直接把人扯到了一边,翻开本子例行询问:“你叫什么,跟罗闻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的债务纠纷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男人还没开口,变故再生。   男人刚站稳,一把扫帚就“呼”地一下就朝他脸上招呼过来。   他吓得惊声尖叫,好在靠近他的陆商身体素质过硬,靠着本能直接伸手把人给拽到了地上。   就听“铛”地一声响,扫帚略过男人的脑袋,敲击在了身后的楼梯扶手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抹着脑袋上的冷汗骂道:“警察同志还在这里,谁敢当街行凶!?”   边骂边四下张望。   这时,抄着扫帚的谭芳已经被夏瑶迅速控制住,扫帚被劈手夺了下来,可她嘴上还在不依不饶。   “李斌你个王八蛋!罗闻仕那些钱都是拍桌上输给你的,哪里是什么正经账?!不是你三番四次约了他出去吃酒打牌,他哪里会欠你那么多钱!你还有脸来跟老娘要钱,老娘跟你拼了!”   没有了扫帚,谭芳竟然直接一脑袋朝着李斌身上撞了过去。   当着警察的面打架斗殴,这还了得。   陆商和几个男人不好上手,只能挡在李斌前面防止他受伤。   好在还有夏瑶在。   她直接一个擒拿手抓住了谭芳的手腕扣在背后,并且迅速卡上了一对铐子。   瞬间被制服的谭芳还眼神狠戾地盯着李斌不停地挣扎,仿佛只要得了空隙,就会分分钟冲过去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夏瑶加重手上的力道大声呵斥道:“谭芳!忘了你两个孩子还在里面吗?难不成你想去看守所蹲上几天?”   提起孩子,谭芳的情绪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几个人挤满了整个楼梯间,到处都是探着脑袋看热闹的邻居。   “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去接受调查吧!”陆商拧着眉头说道。   这会不仅仅是罗闻仕的问题了,谭芳和这个叫李斌的男人之间还有矛盾纠纷需要解决。   林斌一听说要回去接受调查,一下就苦了脸:“警察同志,我是挨打的那一个,不跟你们回去行不行啊?”   “不行!”夏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现在不仅事关你们寻衅滋事,还涉及罗闻仕的案子,你们全都要回去协助调查。”   “啊?可这跟我也没关系啊,我还要赶着回去给孩子做饭呢…再说了,我都不知道罗闻仕死了……”李斌撇着嘴絮絮叨叨,却也无法改变要配合调查的结果。   夏瑶等人听了他的话,只当他是为了逃避去警局说的推诿之词。   带着这两个人坐不下一车,陆商索性就近把人领到了派出所里。   坐在审讯室里,夏瑶连珠炮似的问道:“叫什么,住哪里,什么职业,和罗闻仕什么关系?”   李斌坐在椅子上,虽然并没有嫌疑犯的待遇,但是审讯室里的氛围也足够让他紧张了起来。   他抿了抿嘴说道:“我叫李斌,我就是个个体户,和罗闻仕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欠我钱,我就上门去追讨,就这么简单!”   旁边坐上的梁瑞嗤笑道:“普通朋友人家老婆恨不得咬死你的样子?你和罗闻仕的关系不好吧?按理说你这样的人是最具备作案动机的。”   “什、什么作案动机?”李斌表情一片茫然,似乎是不知道梁瑞说的是什么。   梁瑞说出三个字:“杀人啊。”   这下差点把李斌吓得尿裤子。   他忙不迭举起两只手摇摆道:“我、我没有杀人啊!警察同志!你们要相信我!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我怎么敢杀人呢!你们真是误会我了!”   “那你就实话实说!不要跟我们在这里打?????马虎眼!”梁瑞看情况差不多了,趁势逼问。   李斌缩了缩脖子嗫喏:“我、我说还不行么…我跟罗闻仕是拍桌上认识的……”   根据他的说法,他和罗闻仕是因为打麻将认识的。李斌是个个体户,又有点小钱,牌桌子上出手大方,输了钱也不会太斤斤计较,而罗闻仕就是经常赢他钱的那个。   不过李斌老婆管得严,有时候打牌拿不出钱来,罗闻仕就会一千几百地借给他“周济”,也从来都不催李斌还。   这么一来二人两个人就熟了,还经常在一块喝酒。   不过上两个月的时候,罗闻仕忽然找李斌借了一大笔钱,要五万块,还都要现金。   李斌虽然有些肉痛,但一想到都是熟悉的朋友,罗闻仕又那么仗义还打了欠条,便拿给他了。   谁知道,罗闻仕拿了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我也不是钱烧得慌啊,这事我老婆也知道,已经催着我把钱要回来了。警察同志你们想想,我着急让他挣钱把我的钱还给我,又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李斌撅着嘴窝在位置上,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听完他的辩解,夏瑶拿着面前一张空白纸在上面涂涂写写,又问道:“5月18号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半,你在哪里做什么?”   这是根据罗闻仕尸体状态推测出的死亡事件。   李斌闻言皱起了眉头,但他仍旧目不斜视地回答:“18号啊…你让我想想…对、对了!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喝酒看球!”   夏瑶手里没有停下,接着问他:“那天晚上你见过罗闻仕么?”   这回,李斌则是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我没有见过罗闻仕!”   “我的问题问完了,梁瑞你接着继续吧。”夏瑶停下了笔,拿着手里的纸,招呼另一名组员继续跟进,自己则来到了审讯室外。   看到陆商就抱着胳膊在外面等着,她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   陆商接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是…李斌?”   夏瑶点了点头。   纸上的李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角紧抿,眉头微皱,双手更是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整个身体都前倾着,都快靠在前面的电脑桌上了。   “我觉得这小子不老实,对于罗闻仕遇害当晚的事情或许没有交代实情。”除了解剖之外,夏瑶最擅长的莫过于速写分析人的微表情。   她觉得李斌要么是隐瞒了部分,要么是全部在说谎。   陆商淡笑道:“他说了可不算,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呢。”   “对了,你那边谭芳问得怎么样了?”   陆商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道:“她当天在电子厂加班,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第10章   回到市局,夏瑶和陆商几人开始复盘今日出现的两个涉案人员。   可是此案进展到目前为止,仅有的两个存有嫌疑的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打电话找李斌说的这个朋友核实了一下,对方说李斌当晚的确在他家里喝酒过夜……”余洪敏在桌上汇报道。   “不可能。”夏瑶十分笃定地站起来否认,“如果他当天晚上真的是在朋友家里寸步不离又何必心虚呢?”   “他心虚?怎么看出来的?”梁瑞听着这话有些懵。   明明给李斌做笔录的时候他也在场,他怎么没看出来那人心虚了呢,反倒觉得李斌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   夏瑶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出了一个U盘。   等插到电脑上,她放出了一段视频。   原来是她留了个心眼,把做笔录的时候派出所的录像给拷贝回来了。   对著录像就更好分析。   视频里李斌端坐在镜头前说着:“18啊,你让我想想…对、对了…”   这时,夏瑶摁下了暂停键,她指著录像里李斌的表情说:“他虽然嘴上说让他想想,可是却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们。”   陆商等人发现的确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梁瑞觉得李斌理直气壮的原因。   梁瑞颔首道:“难道一般不都是眼神闪烁的人才是在撒谎的吗?”   夏瑶分析道:“根据心理学的研究分析,撒谎者不像惯常理解的那样会回避对方的眼神,反而他们会通过眼神交流来判断对方是否相信他说的话,并且叙事时大脑陷入回忆的情况下,正常人的眼球会向左下方看,可是撒谎是不需要进行回忆的。”   经过这么一番分析,众人茅塞顿开。   梁瑞一拍脑袋道:“哦!所以李斌一直看着我们不是因为他理直气壮,只是因为他在判断我们是不是相信他撒的谎!”   “没错,你当时没看出来吗?”夏瑶扫眼看向梁瑞突然问道。   “说实在话,没有…”梁瑞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表情尴尬地回答道。   都是法医,可人家夏神就是这么厉害,连微表情分析都这么到位,怕是老刑警都做不到这么细致的分析吧?   可夏瑶却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指着梁瑞对众人说道:“你们看,正常情况下回答问题都应该是像梁瑞这样简洁明了的。可是在我问到18日当天晚上李斌是不是见过罗闻仕的时候,他回答时对问题的生硬重复,更是坐实了他的心虚!”   接着,夏瑶继续播放视频向大家展示了李斌的回答。   被当作例子举出来的梁瑞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李斌在说假话。   余洪敏半天都接受不了,他打电话的时候也觉得对方的声音有底气得很。   此刻却又不得不怀疑:“所以…是这个朋友在帮助李斌做伪证?”   “绝对有这个可能性。”夏瑶没把话说死,毕竟也有可能是这个朋友都不知道自己被李斌利用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斌趁着朋友喝醉睡着了,偷偷出去作案,并在朋友醒来之前回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上门抓人就行了!”梁瑞觉得这个李斌觉得洗脱不了嫌疑了。   除了杀人凶手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在凶案笔录里做伪证呢?!   而按照正常程序,也的确需要把人带回来仔细调查。   要真是李斌是疑犯,那他们这桩案子也结了。   不过重案组其他人还在走访各个涉案人员和死者的公司,还有派去调查叁淼河下游目击证人的,目前只有六个人在。   陆商觉得六个人也够了,便调了一辆小型面包车准备把李斌带回市局来问话。   可六人刚坐上车,陆商的电话就响了。   “稍等,是辖区派出所打来的,我接一下。”陆商怕是有什么变故,坐在驾驶座上接通了这一通电话。   “喂,你好,重案组陆商,什么事。是,是,你说什么?!”   副驾驶上的夏瑶看陆商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眼看着这案子好像就要破了,这时候再出现变故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陆商很快恢复了冷静从容,对电话那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的时候,陆商扭头看向后座上的几人道:“谭芳那边出问题了。咱们兵分两路,梁瑞、老余,你们带着小李和小王去李斌说的那个朋友家里看看情况,我和夏瑶去处理一下谭芳那边发生的事情。”   时间不等人,梁瑞和余洪敏也没空闲问陆商到底发生么什么,只能先下了车,四人重新开了一辆车准备去李斌的朋友家。   而夏瑶看向身边表情严肃的陆商问道:“出什么事了?”   陆商扣好安全带,一边启动汽车一边无奈道:“谭芳把人打伤了,对方报了警,现在人都在派出所,我们过去看看。”   听见这话的夏瑶以为谭芳打的是李斌又或者他的家人,毕竟两家之间的矛盾那么不可调和,谭芳在事后去找人麻烦也是预料之中的。   谁知道到了派出所,却见和谭芳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是个蓬头散发的陌生女孩,她脸上还挂了彩,右边脸颊上是三道长长的指甲划痕,此刻都已经红肿起来了。   而那女孩似乎还忌惮着谭芳,隔得老远在会议桌对面坐着,紧紧挨着身边的做笔录的女警,眼神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夏瑶盯着谭芳问道。   谭芳一见来的是夏瑶,瞬间白了白脸色,扭过头去回避着她的眼神。   而对面的女孩见状就知道进来的一男一女一定能治得住谭芳,一下子扑到了陆商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地说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是靠脸吃饭的,现在被她毁了容,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陆商冷着脸退开,可是那女孩跟毛辣子似的,一沾上就甩不掉了。   还是夏瑶瞪了女孩一眼,后者这才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而谭芳听见女孩的话也忍不住了,不顾身边女警的阻拦骂道:“我呸!你还靠脸吃饭!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骗吃骗喝骗房子!快把我老公花在你身上的钱原原本本地还给?????我!不然老娘就去告你!”   一边骂她还一边往女孩那边冲,要不是几个女警拦着只怕又要撕巴上了。   那女孩也是个不甘示弱的,整了整身上的蕾丝连衣裙,插着要骂了回去:“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都不认识你!那房子我是靠自己本事买的,凭什么要给你个疯婆子钱啊!”   谭芳眼珠子都红了,恨恨道:“谁不知道你住的那片是个二奶村啊!要不是罗闻仕,你哪来的钱买房子?!”   “我都说了不认识什么罗闻仕!”女孩仗着有警察在现场,也嚣张了起来,谭芳说什么她都要跳脚反驳回去。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是鸡飞狗跳,在场的警员要么手忙脚乱地忙着拦人,要么就在劝说。   陆商眼神冷冷地撇了一眼呵斥道:“行了!别吵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啊?!这儿是派出所,再吵你们就是寻衅滋事,都关进去蹲几天吧!”   一听说要关进去,谭芳和女孩都哑了火,脸色不善地各站在屋子一边。   看这两个人不对盘的样子,夏瑶提议:“分开问吧,你去问谭芳,我来负责这个新来的。”   陆商自然没有异议。   好在有派出所的民警配合,不然他们两个人也没办法顺利开展工作。   等到了审讯室坐下,夏瑶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认识罗闻仕吗?”   “我叫吴晶晶啊,什么罗闻仕?不熟悉,没听过。”吴晶晶坐没坐相地瘫在在椅子上,两条腿挂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自己的指甲。   如果不是她脸上还带着伤,夏瑶差点都以为这是对方家里沙发了。   对于这种人,夏瑶自有一番手段,她拿出罗闻仕的证件照再次问道:“那照片上这个人你认识吗?”   吴晶晶凑近仔细看了两眼,然后一副了然地抱着胳膊说:“哦!这不就老罗吗?怎么了?”   “这就是罗闻仕,外面那个打你的就是罗闻仕的老婆。”夏瑶说出了名字。   但吴晶晶却并没有太大反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后苦笑道:“呃…嗐,那我这打挨得也不算冤枉…不过她打都打了,要钱可没有,我不让她赔钱都算好的了!”   像是生怕警察帮着谭芳似的,吴晶晶不放心地偷偷瞄了夏瑶好几眼。   可是夏瑶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说:“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没有经过双方同意被任意一方无偿赠予的,作为妻子是可以随时追讨回来的,这事就算上了法庭你也立不住脚,要是谭芳去起诉你,法院会判你归还的。”   一听说钱要还给谭芳,吴晶晶就着急了,忙坐直了解释:“那、那买房子的钱也不是老罗给我的呀!” 第11章   夏瑶却并不信她这一套说辞,质问道:“你没有正式工作,又是哪里来的钱呢?”   这一问把吴晶晶给问黄了,她撇开脸低声道:“我、我又不止他一个男人…再说了,他那点钱我还看不上呢…”   “既然他没钱,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夏瑶盯着面前的吴晶晶,语气仍旧很平静。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让人误解是轻视别人。   如果不是暂时人手不够,夏瑶也不想来参加询问涉案人员的过程。   审讯询问的技巧,基层干警比她厉害的很多,实在没必要她来负责,毕竟这或多或少会影响她的判断。   可是事情到了这份上总不至于再转交他人的手上,她也只能保证客观公正的态度进行询问。   所以此刻在夏瑶眼里,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吴晶晶自己的事情,她不关心那些,这个问题也是只想知道真相。   而被问到这里,吴晶晶咬了咬下唇,似乎是难以启齿,眼睛时不时看面前的夏瑶一眼。   吴晶晶深知自己算不上好看,只能称得上清秀那一挂,而且论年纪她也不年轻了。   身边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部分都为了安稳嫁人生子,又或者找一份工作为之奋斗努力。   不论哪一种选择,看起来都比现在她做的这个要好。   在她的眼里,夏瑶就是典型的上流人士,应该是最看不起她这种“二奶”的人。   可是此刻夏瑶的眼神里,除了严肃的探究之外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这让她心中的严防死守的自尊心松动了些许。   良久,吴晶晶才蹦出一句:“我不想嫁人生子稀里糊涂过一辈子,我就想攒点钱自己做个小生意,但那也要有本钱啊…苍蝇再小也是肉,老罗虽然不大方,但是每次来都会给一点的…”   通过吴晶晶的话,夏瑶抓住了关键所在:“那他最后一次给你钱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个多月之前吧,给了我五万块,还说…说让我跟他走…”吴晶晶拧着眉毛回忆了片刻说道。   这个时间节点就很微妙,基本跟李斌借钱给罗闻仕的时间重合。   难道罗闻仕去借了五万块就是为了跟吴晶晶私奔的?!   对此,夏瑶大感不解:“要你跟他走?为什么?”   “具体为什么他没说,不过他总是喜欢事后跟我许诺一些让我过上好日子的话,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呢,我都当笑话听了。不过当时他看起来倒是挺着急的样子,感觉、感觉像是有人在追债似的……”   或许是因为夏瑶并没有轻视她,吴晶晶把罗闻仕最后一次来找她时候的情形如实告知了。   夏瑶觉得吴晶晶说的这件事情非常关键,很有可能直接关系到罗闻仕的死因。   她便继续深挖道:“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当然没有答应了。只推脱说我房子买在这里不好处理,结果老罗把钱放下就离开了。再说了,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大客户,也不是就他一个人,跟他走了谁来养我呀。”   吴晶晶倒是不糊涂,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有区别的。   问话到这里,她已经基本没有嫌疑了。   一个为了过日子,想要在江市这个大城市生活下去的一个女人,实在没必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何况罗闻仕本就跟她利益关系不大。   为了稳妥起见,夏瑶还是继续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上个月18号晚上你在哪里……”   另一边的办公室内。   “你为什么要去吴晶晶家闹事?”陆商沉着一张脸看着对面桌的谭芳。   他没有夏瑶那么多话术,总是单刀直入。   可他冰冷的眼神严肃的表情就足够震慑谭芳了。   谭芳缩手缩脚地坐在对面交代道:“因为…因为我之前看过罗闻仕手机上的信息,知道她就是罗闻仕包养的那个情儿。”   “什么时候看的?”陆商下颌角绷得越发紧了。   谭芳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半、半年多前了。”   “那之前为什么说谎?!”陆商声音越发冰冷。   自己说的谎被揭穿,谭芳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在发抖,她悄悄收回手后却仍旧满脸纠结:“我、我……”   看她还不肯把实情说清楚,陆商严正警告她:“坦白从宽,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为什么要隐瞒关于你知道吴晶晶存在的事情,否则影响案情进展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担待的。”   一瞬间,谭芳脸上的表情难堪极了,紧紧抓着衣角的双手指节都在颤抖。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的…我、我就是想趁着你们查到她身上之前,把罗闻仕花在她身上的钱要回来!你们也不是没见到,债主都找上门了,两个小的学费和寄宿费还没着落呢,罗闻仕又死了,我一去查他的银行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就算我不活我两个孩子也要活啊…”   说着,谭芳彻底崩溃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这哭声吸引了派出所内外的人朝着办公室这边探头张望。   陆商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耐心等待着谭芳情绪过去好继续配合调查。   恰好做完笔录的吴晶晶跟在夏瑶身后从办公室门口路过。   审讯室的笔没水了,夏瑶是出来借笔给吴晶晶在笔录上签字的。   后者却站在办公室门口听了半天没挪步。   夏瑶拿了笔回过头来看见便招呼了一声:“吴晶晶,这边来签个字,签完你就可以先走了。”   吴晶晶自知理亏,所以没打算追究谭芳的责任,还出具了谅解书,这民事纠纷就算以调解结案了。   而罗闻仕那边的案子,因为吴晶晶的配合,所以夏瑶也获得了很多重要线索。   警局这边暂时就用不到吴晶晶了。   但吴晶晶在笔录和谅解书上签了字后却扭捏着不肯走。   夏瑶找她也没事了,就想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梁瑞那边的情况。   这时,吴晶晶又追了上来:“夏警官!您等等!”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对于配合良好的吴晶晶,夏瑶的态度也好一些,停下了脚步问道。   追上夏瑶之后,吴晶晶犹豫地开口:“夏警官,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从小吃了没读过书的苦,何必再让老罗的孩?????子受这罪。那五万块钱我一分没动还在家里放着呢,不然你跟我回去拿了还给…还给老罗的老婆孩子吧?”   “你真的愿意还给谭芳?”夏瑶表示怀疑。   刚才进警察局的时候,她还听到吴晶晶拍着胸口说要钱绝对没可能的话。   “嗯!不过我不想跟她接触了,就想拜托您跟我回去一趟,然后转交给她。”说到这里,吴晶晶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被谭芳抓破的脸颊。   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可是这泼妇凶起来是真的狠啊。   至于从前那些过夜费她可不会退,那都是一锤子买卖,她也付出了劳动成果的。   本来是想要喊个人跟着吴晶晶去的,但左右看看,今天派出所也没个清闲的人。   要么是在处理醉汉闹事,要么就是出警去了。   无奈夏瑶只能跟吴晶晶走一趟。   不过临走之前她跟还在进行询问的陆商打了个招呼,并且带走了面包车的钥匙。   她开着警车载着吴晶晶回了她住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栋六层楼建筑前,下了车的吴晶晶热情邀请道:“夏警官,一起上去坐坐吧!”   “不用了,我……”   夏瑶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或许房间里还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准的事。   等到房门口站定,夏瑶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女孩看着脸圆圆的一副毫无杀伤力的样子,拉着她手的力气是真大!   也不知道谭芳是怎么打得过吴晶晶的。   门打开的瞬间,屋子里干净整洁得出乎夏瑶预料。   这房子虽然小,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难看出来它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吴晶晶从鞋柜里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了夏瑶面前招呼,似乎是怕她嫌弃,不好意思道:“夏警官,这鞋没人穿过得,您随便坐,我去拿东西啊!”   说完就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进门的鞋柜上除了一盆绿植之外,还专门有个好看的塑料箱子放着几个快递。   夏瑶指着门口的快递问道:“你这快递怎么都不拆啊?”   吴晶晶又用一次性杯子端了温水过来放在茶几上,朝着鞋柜上扫了一眼才道:“哦,那些应该都是今天快递员刚刚送上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刚送上来的?”夏瑶听完她的话眉头轻蹙,“快递员还有你家门钥匙?”   “对啊,我经常不在家,快递又多。我就索性把家门钥匙给小方了,也省得他跑二趟。来,夏警官,这就是老罗给我的钱,连这个包封我都没换过,还是原本原样的!”   说话间,吴晶晶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大号信封。   夏瑶听到“原本原样”几个字,并没有马上从吴晶晶手上接过信封,而是从包里取出了一个证物袋,隔着袋子连钱带信封都一并装了进去。   这一趟还是没白来,信封袋上说不定还能够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第12章   东西拿好了,夏瑶便准备离开。   “夏警官,我送送你!”说着,吴晶晶便起身要去送她。   等到夏瑶换好鞋打开门,却见门外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男人正举着手,应该是想要敲门。   对方看见她也是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夏瑶:“你是谁啊?晶晶不在家吗?”   听见“晶晶”这个称呼,夏瑶还以为他是吴晶晶的“客户”什么的,便没多说什么,只是侧开身从男人身边擦肩而过出了门。   而她走开了,男人自然就看见了玄关里还有正躬身换鞋的吴晶晶。   “吴小姐!你准备出门啊?”男人上前寒暄着,眼睛里闪耀着殷切的光芒。   夏瑶听着他的称呼却皱起了眉头,刚才还当着她的面称呼亲昵,怎么到了吴晶晶面前又显得这么客气了呢?   难不成这男的就是个暗恋者?   这鬼鬼祟祟的行为引起了夏瑶的注意。   吴晶晶看见男人笑了笑问:“对啊准备出门,你怎么这时候上来了?是又有我的快递吗?”   小方把空空如也的两手藏到了身后,舔了舔嘴皮说:“哦,不、不是!我是今天走的时候在门口捡到了一个耳坠子,你看是不是你掉的啊?”   说完,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蝴蝶造型的耳坠。   吴晶晶接过来一看道:“哎哟,还真是!真是麻烦你了啊!”   这个叫小方的男人应该就是吴晶晶之前说的那个快递员,之所以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只怕还真是暗恋吴晶晶。   不过这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夏瑶在小方身上多看了两眼,一语不发就要下楼去。   吴晶晶看她抬脚就要走,忙招呼道:“夏警官你等等!我送你下去啊!”   这个时候夏瑶已经走下了几级台阶,听见这话本能的转头拒绝,却正好瞥见小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仓皇表情。   他慌什么?   普通人听见自己面前的人是警察顶多有些敬畏,绝对不会像小方这般。   目光对视的瞬间,小方却又恢复了平静,似是习惯性的压了压鸭舌帽。   夏瑶转念任由吴晶晶跟在自己身后。   吴晶晶就跟小方说道:“正好小方你在就帮我看一分钟的门吧,我去送送人家就懒得带钥匙了!”   小方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显得十分规矩地点头:“好咧,你去吧。”   等到了一楼,夏瑶透过扶梯间隙往上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趴在扶梯口偷听这才问道:“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快递员小方?”   对于夏瑶,吴晶晶是丝毫不设防的,点头说:“是啊,他人可热心了!平常我买个桶装水什么的他都帮我提上来呢!”   属实热心得有些过头了呢,夏瑶想着。   二人走到单元楼门口,夏瑶听住了脚步对吴晶晶说:“到这就行了,你快上去吧,毕竟家里没关门呢。”   “嗐,没事!我还得谢谢夏警官你帮我这个忙呢!”   吴晶晶好像特别信任这个小方。   夏瑶满怀心事地走出了单元楼,看见门口停着一辆三轮电动快递车,车身上还贴着某某快递公司的广告。   据吴晶晶所说,这一片都是小方一个人负责的,那这车应该也是他的。   因为心里的疑窦,夏瑶特意绕着车转了一圈。   除了有些老化之外,这辆车好像跟普通的快递车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夏瑶却眼尖地发现了在车子后门上有一块凹陷。   这凹陷的形状有些特别,看着四四方方的,中间还有一块缺口。   她朝四周看了看,确认那个小方还没下来,便举起手机把整个车以及凹陷的细节拍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回到车上的夏瑶头轻轻靠在方向盘上,面色发白。   或许这两天她是太忙了,被无名男尸案弄得有些疲劳,这会儿竟然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把李斌的事情解决了就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夏瑶揉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   这时候梁瑞打电话通知夏瑶“李斌已经抓到了”,连同他那个朋友,都带到了市局。   她开车到派出所接上陆商,陆商却绕过车前,走到驾驶位,“我来开车。”   夏瑶一怔。   二人回到市局,审讯室内正有刑警对李斌和他的朋友分别进行询问。   而审讯室外,隔着重重栅栏,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正趴在门口张望着什么。   看见这一幕的夏瑶偏头问梁瑞:“不是说带了李斌的朋友过来吗?那这女士是……”   梁瑞道:“哦,这位是李斌的爱人,因为担心她老公所以一起过来了。”   此处梁瑞省略了中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总之李斌过来了就算完成任务。   陆商拿着审讯记录随手翻了翻道:“你们问出什么了?”   梁瑞叹了口气,余洪敏则是两手一摊说:“两个人看着不怎么厉害,可嘴巴却跟上了紧箍咒似的,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松口!”   夏瑶看着门口的女人着急的模样问:“当天的小区监控调了吗?”   梁瑞摸了摸后脑勺说:“找了,不过李斌小区的物业说要等一会发到我邮箱,我现在去看看啊!”   因为不想耽误时间,陆商干脆分开布置任务:“梁瑞你们去查监控,我和夏瑶再去问问李斌,找到了就立即过来。”   “是!”   夏瑶一走进审讯室,就看见李斌穿着一身睡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夹在膝盖间不动。   这姿态就是典型的回避姿态,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说白了,就是摆烂了。   而李斌看见夏瑶和陆商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再怎么问我我也是那一句话,我那天晚上就在朋友家看球赛,哪儿也没去过!”   “李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搞清楚!做伪证严重的是要坐牢的!”陆商出言警告道。   可这李斌就跟滚刀肉似的,被陆商这么一吼干脆不开口了。   夏瑶拍了拍路上的胳膊示意她上。   陆商便黑面神似的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夏瑶换了个话题:“我们不问你这个,我想知道外面的是你老婆孩子吗?”?????   提起老婆孩子,李斌才点了点头。   “看着还没满一岁吧?”   李斌露出些慈爱的笑容来:“是呢,成天离不开人的……”   不过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又迅速闭上了嘴。   夏瑶再度转移话题:“你在你朋友家那一晚,看的是哪一场球赛啊?”   “是…是德国对墨西哥…”   这一次李斌想了想才回答,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哦…我听说墨西哥1:0险胜啊?”夏瑶撑着下巴,一副十分闲适的姿态问道。   这样的姿势让李斌也莫名放松了下来。   不过夏瑶话题跳得太快,他有些跟不上,顿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说:“啊?啊、是,好像是这样。”   夏瑶闻言哂笑道:“好像?哼,你和你朋友不是在一起看球吗?怎么连赛果都不清楚呢?”   “我、我喝多了…”李斌再次看向别处。   这个借口倒是可以用来搪塞很多事情,可夏瑶已经看出了李斌的坚硬外壳上的缝隙。   她忽然坐正了身姿,十分严肃地开口。   “李斌,你撒的谎太拙劣了,被查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你朋友的小区监控坏掉了,还有你自己家小区的监控。还有你老婆、门口的保安这么多人证…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上千个谎言来圆。伪证罪是要坐牢的,可你一个人坐牢不要紧,你朋友呢?你老婆孩子呢?”   夏瑶的话一针见血,瞬间让李斌的心防溃不成军。   “我…我…”李斌连着咽了好几下唾沫,却仍旧摆脱不了嗓子冒烟的感觉。   这时,房门被敲响,进来的梁瑞把一个U盘放在了夏瑶面前。   “这是楼下的监控记录,他们物业因为要管控小区高空抛物的隐患,所以在每一栋前都安装了一个不清晰的摄像头,拍不到人家家里,但是能够清楚地拍出单元楼门口进出的人像。我们回溯了18号当天的录像,发现李斌从下午3点回家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   而李斌家那一栋楼只有那一个出口。   谎言被拆穿的瞬间,李斌猛地抬起了头。   “人证物证确凿,坦白从宽啊。”梁瑞顺势说了一句。   李斌彻底放弃了,一下子瘫在了椅子里。   “我那天下午的确没出过单元门,我跟我媳妇说去看球赛了,但是…但是其实我就在楼下棋牌室打麻将呢…”   李斌终于说了实话,不过,他的嫌疑也一并被排除了。   做好笔录夏瑶和陆商等人就要往外走,至于李斌的处理结果还要再议。 第13章   可李斌却在审讯室里拦住了几人,带着手铐的双手也终于露在了几人面前:“警察同志!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媳妇啊!那天她出门之前叮嘱了不准我出去打牌让我在家看着孩子的,我…我怕她骂我!”   夏瑶和陆商都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让警察帮忙撒谎,也不知道李斌这个不着调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而梁瑞则是严肃地隔开了他:“当初撒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呢?竟然还想着让警察帮你圆谎?你可真是当了个好爸啊!正好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李斌的问题暂且告一段落,只是目前涉案的三个人全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除了李斌和谭芳之外,吴晶晶在案发当晚待在家里没出过门,而且家里有人可以为她证明。   夏瑶把吴晶晶给的东西提交到了鉴证科,只等提取了指纹和DNA样本之后就会还到谭芳手里。   晚八点,重案组的人还在市局开着会。   因为白天谭芳和吴晶晶之间的意外,所以案件走向也越来越不清晰。   梁瑞听完不由得感叹道:“这案子越来越离奇了……”   这时,陆商发现夏瑶靠在会议桌前用手支撑着下巴,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他也没避着人,直接对夏瑶道:“这周你轮休吧,你已经几周都没有休息过了。”   的确,罗闻仕的尸体横跨了整个叁淼河上游,加上重重疑点,排查起来十分耗时耗力。   这阵子别说休息了,重案组的人连吃饭都是对付过去就算完。   夏瑶知道自己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了,便没有推辞:“好。”   “组长你也休吧,重案组有我在您放心!”梁瑞拍着胸口“啪啪”作响,一副要挑大梁的模样。   “休什么,不过今晚上我的确有点事情,忙完了就来。”   夏瑶只想着陆商有自己的事情去办,便没有等他,直接开着车回家了。   等到了自家门口,却发现旁边一直空着的别墅门前停了一辆货车。   而货车敞开的车门开着正好堵住了夏瑶家车库的入口。   夏瑶把车停在了门前,看两个工人正往下搬一个沙发,看见她的车动作都有些慌乱起来。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隔着车窗玻璃招了招手。   夏瑶把车窗摇下来,就见那男人面露歉意地说道:“挡着您家车库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让他们动作尽快啊!”   “没事,我不着急,你们注意安全慢慢来吧。”她反正也没什么事情,索性等一会也没关系,只是坐在车里放空大脑。   本没怎么在意搬家货车的夏瑶却在抬头的时候,被货车厢门上的门栓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她的车头是垂直于货车车尾停放的,正好打开的车门门闩正对着夏瑶。   那熟悉的方形图案让夏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联想到了在吴晶晶家楼下看到的那辆快递车上的凹痕。   夏瑶立马打开了手机,想要找到图片来比对一下。   可她刚把手机解锁,就听身侧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巧啊。”   夏瑶猛地抬头一看,对上了陆商那温润的笑眼。   她愣了愣问:“你怎么在这?”   陆商似乎丝毫不意外自己在这里遇见夏瑶,指了指搬家车说:“我搬到这里来了,你不知道?”   夏瑶当然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陆商是怎么从外省调到江市来的。   看着夏瑶有些懵懂的表情,陆商解释道:“哦,我忘了说了,我很早就被我爸妈给赶出来了,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因祸得福,能跟你一起做邻居!”   闻言,夏瑶眉尾微扬。因祸得福?怎么跟自己做邻居是什么福气吗?可旁人知道了她是个法医躲还来不及呢,否则她家旁边这栋别墅也不会这么久都卖不出去。   夏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又听陆商道:“我去让他们把货车挪开吧!”   陆商也是注意到了夏瑶的余光一直在看货车,以为她着急回家,这才主动提了这个事。   不过夏瑶立马回过神来,下车拉住了陆商说:“不用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啊?这么快啊…”陆商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夏瑶却没有那个功夫跟他解释了。   陆商是痕迹鉴定方面的专家,比她这个法医要更加专业。   她拽着陆商走到了自己车头前面,把手机里拍到的凹痕调了出来,放在车栓旁一对比问道:“你看这两个东西像不像?”   而陆商的表情在手机和门闩之间来回扫视几眼之后,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你从哪儿发现的?!”   夏瑶把自己去了吴晶晶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合,刚好罗闻仕是个开货车的,而小方的快递车上又有这么一个被货车车栓撞出来的凹痕?”   陆商作为一个痕迹鉴定方面的专家都不得不佩服夏瑶的心思缜密。   寻常人怎么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快递员呢?   他拿着夏瑶的手机说:“天下就没有巧合可言,这件事情必须重视起来!我去联系同事马上对罗闻仕生前开过的货车进行样本采集!”   “好,那我回市局让梁瑞他们带人去找小方!”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暂时只能够先让小方配合警方调查进行询问,而非依法传讯。   不过现在重案组正缺人手,夏瑶理所当然地准备跟陆商分头行动。   只是陆商闻言苦笑了一下道:“看来这假是休不成了呢。”   夏瑶却会心一笑:“职责所在!”   等到搬家的师傅们把沙发顺利卸下来放进别墅里,想要把货车开走好让路的时候,却发现刚才的车不见了。   不仅那车不见了,他们的雇主也不见了。   “嘿,这俩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梁瑞在接到夏瑶通知之后没有二话,迅速带着人去找快递员小方了。   不过这快递员一般都是流动人口,根本没有在社区网格做过登记,所以找到人恐怕还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里,夏瑶在市局重案组帮助调度。   她手下还跟着余洪敏和小李、小王几人。   小王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快递员有些疑问,趁着组长不在,他便想跟副组长请教一二。   虽然副组长和组长一样冷冰冰的,但组长那是生人勿近,副组长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   “副组长,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快?????递员有嫌疑呢?或许他只是和罗闻仕的货车遭遇过车祸呢?毕竟死者罗闻仕也经常出入吴晶晶家,万一是快递员倒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停在楼下的货车呢?”   夏瑶点头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只要是和罗闻仕有过接触的人,就有必要进行深入调查。”   其实让夏瑶觉得有疑点的不只是那一辆快递车,还有小方看见自己心虚的态度,和吴晶晶对他的充分信任。   一个独居的女孩子对一个陌生男人不仅没有提防心,还把钥匙给了人家让人登堂入室,就算吴晶晶不怕他占便宜,难道还不怕小方偷钱吗?   夏瑶觉得这种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小方很可能暗恋吴晶晶,而吴晶晶本人也知道对方的心意,所以肆意利用着这个暗恋自己的男人。   这一点从小方来找吴晶晶的时候,他没话找话地拿出一个耳坠就能看得出来。   夏瑶注意到了,吴晶晶看到那只耳坠的时候,根本连丝毫考虑的表情都没有就接过来了。   这种情况,要么是吴晶晶觉得耳坠好看顺理成章地据为己有了,要么就是小方经常利用这样的借口来亲近吴晶晶。   日久天长二人的关系自然就不一般了。   而陆商带着人的动作也很快。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一组人先找到了罗闻仕所在货运公司,不过却没能找到罗闻仕的车。   说起来这辆车原本还是罗闻仕自己买的,只是后来负债累累无奈之下才把货车抵给了公司,从帮自己开车变成了打工人。   后来罗闻仕出事之后,公司久没见过车了,他们还以为他是偷偷把车开跑了,还把罗闻仕放在公司的两万块钱押金给扣了。   没办法,这组人只能按照公司给的车牌号联合交警部门搜寻货车的踪迹。   另一组人则是找到了快递公司,由快递公司派人领着他们找到了小方工作的快递点。   可这里的人却说小方昨天辞职了。   找不到人好歹快递车是留下了,陆商也不算一无所获。   只是夏瑶接到这个通知之后,却越发觉得小方可疑起来:“辞职了?昨天辞职的?”   余洪敏闻言愕然地看向夏瑶:“那不就是副组长跟吴晶晶去她家的时候吗?那这个小方…”   夏瑶拍上了座机对下属吩咐道:“一定有问题!小李、小王,你们跟着梁瑞去跟进找小方的进程,务必把他找到!”   “是!”小李小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加入了搜查小方的队伍。   而另一边,陆商终于和其他人在叁淼河岸边找到了罗闻仕开走的那辆货车。 第14章   说起找死者的货车,理所当然地想到发现罗闻仕跳河位置的地方。   加入支援的夏瑶和俞洪敏分别带着两组人从上游至下游找了一遍,愣是没找见。   而通过交警部门调取监控,发现这附近的监控记录少得可怜。   只有主干道交通灯下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那台货车最后曾出现在通往叁淼河的路上。   叁淼河畔的这条路,不说四通八达,主干道一条小路曲里拐弯的也不少。   无奈之下,重案组只能采取古早的刑侦手段“人海式排查战术”,一边搜索一边走访排查,希望能够找到线索或者目击证人。   入夜,叁淼河岸沿线马路上到处是明明灭灭的手电筒亮光,他们已经在叁淼河沿线来回搜索整整一天了。   重案组的刑警和辅警就没休息过,却没有一个人喊累,就好像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方式。   人是肉做的,又不是24小时轮转的机器,哪有一直工作不休息的道理。   陆商便给同事们安排了点吃的,大家都在警车里随便吃一口继续出去找车。   夏瑶也是如此。   只是她没胃口吃东西,闷头喝了一整瓶水,就打开车窗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她已经连续70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不赶紧趁着现在眯一会,只怕会坚持不住。   而余洪敏则顶着一身臭汗靠在夏瑶坐的那辆警车边,就着凉水啃面包。   夏瑶就听他感叹道:“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这车也是怪,罗闻仕想要跳河难不成还特意把车停在老远的地方走过去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或许重案组的搜查方向错了呢?!   虽说那辆车是罗闻仕开的,可现在是归属于货运公司的资产,想来他也不会那么上心,有心要把车好好归置到什么地方。   何况目前的证据都证明罗闻仕是自己跳下河的,那按照当时的情况,试问一个自己情绪都不稳定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去管公司的车子怎么样呢。   夏瑶皱起了眉头探头问车外的余洪敏:“老余,你说有没有可能罗闻仕的车根本就不在这一片?”   “可是监控探头明明拍到他的车往这边走了啊!”余洪敏却觉得他们搜索的方向还是没错的。   “那也是只能说明货车曾经从这条路上路过,但并不代表它就停在这里!”夏瑶说着拍了拍余洪敏的肩膀道,“我有想法了,我去找组长!你把车开回去!”   “诶,诶!你干嘛去!你带上我啊!”余洪敏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塞进嘴巴里,拔了车钥匙就跟上了夏瑶。   夏瑶找到了另一台车里的陆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可是如果罗闻仕的货车不在这里会在哪儿呢?”余洪敏觉得只要跟这俩在一起,自己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说来他也是正经警校出身的,却还比不上夏瑶在这方面的敏锐度。   夏瑶提出一个猜测:“我们不是怀疑小方有嫌疑吗?你有没有想过,罗闻仕之所以会跳河是因为小方跟他说了什么?”   余洪敏醍醐灌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罗闻仕的车极有可能是停在小方家附近或者他最后一次见到小方的地方了。”   但这也无疑加重了小方的嫌疑。   陆商拧着眉头斩钉截铁道:“河岸这边留一组人继续搜查,其他人跟我去和梁瑞汇合!”   虽然陆商没说直接放弃搜索叁淼河河岸,可这个举动已经是对夏瑶推测的默认了。   梁瑞这边因为人手少本就吃力,如今陆商和夏瑶带着人过来了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组长!夏法医!你们过来是找到货车了?”   夏瑶和陆商没说话,倒是余洪敏耸肩道:“没找到,不过夏法医和组长都怀疑罗闻仕的车在小方家附近。”   一直没有进展的梁瑞却懵了,干瞪着眼睛问:“什么?那他…他是怎么去的叁淼河啊?”   陆商冷静地剖析道:“不管他怎么去的,总之跟小方一定脱不了干系!现在不仅要找到小方住在哪里,还需要知道罗闻仕和小方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在哪儿!”   “这个好解决,直接找辖区派出所调监控啊!”   梁瑞想当然地说道。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还有什么比天网监控更靠谱呢?   不料陆商却冷冷觑了梁瑞一眼问:“那你找到小方的行踪了吗?”   梁瑞缩了缩脖子,悻悻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陆商也不是要打击梁瑞,这个方法他试过了,明知道不行还要提出来就是他的问题了。   夏瑶并不在意,坐在车里,她隔着车窗就看见了这一片居民区的公示栏。   她眯了眯眼睛说:“快递员上班时间一般集中在清晨,所以小方肯定不会住在太远的地方。梁瑞可以去快递公司问问,顺便在附近看看都有些什么新的租房信息。”   “夏法医,你打听租房信息干嘛呀?”   梁瑞摸了摸自己实在不太开窍的脑袋瓜。   他们组长倒是聪明,夏法医更是料事如神,奈何他这块铁怎么也变不了钢啊。   陆商倒是没说什么,他希望手下的人能够全能一点,却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是夏瑶。   反倒是余洪敏一点就透。   “我明白!夏法医是想要顺藤摸瓜,小方既然已经辞职了那必然是察觉到了警方已经注意到他了,所以他会尽快离开这里给自己安排后路,那房子说不定已经退掉了!”   到底是老刑警,分析思路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也给梁瑞提了个醒,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这事暂且放下不提,陆商和余洪敏继续去找小方家了,夏瑶就领着梁瑞就上了快递公司。   这附近的快递点有好几个,刚好快递公司的总部也在这个片区,所以找起来倒也不麻烦。   夏瑶先去的快递公司,不过快递公司这种地方人员流动性大,这里的工作人员对小方的了解还不如她自己多。   而帮助小方入职的人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第15章   一番折腾下来收获的信息居然和梁瑞之前带人来的时候一般无二,不过却有小方跑得最勤的一个快递点的数据。   见此情景,夏瑶干脆放弃了快递公司,直奔小方经常打交道的那个快递点。   临走前,夏瑶顺便用手机拍了一张墙上月度最佳员工的照片。   “夏法?????医,你为什么不问具体一些呢?小方是快递公司的直接雇员啊,难不成快递员老板比公司还要熟悉他吗?”   梁瑞知道自己实践不行,说到有技巧地摸排他觉得夏神一定比自己厉害,还以为夏瑶会在快递公司多担误会儿功夫,却没想到她这么洒脱就走了。   不过好在他还明白笨鸟先飞,他不知道还可以问啊!   夏瑶摇摇头,给他解释起来:“你把这事看得太简单了。”   公司说是把这一片区分给小方来跑,可是实际上这片快递公司都有七八家,快递员又何止他一个。   快递点看似是靠着快递公司吃饭的,但他们也是直面客户的,这里面的关系丝丝缕缕。   有些手段的老板都把附近的居民和业主牢牢攥在手里,快递员一打电话就直接说“你帮我放在xxx快递点”,这也是没办法拒绝的事情。   所以哪个快递员都想跟快递点的老板打好关系,好让人家多“关照”自己一点。   所以这一来二去,自然是快递点的老板和快递员打交道更多了。   梁瑞听完夏瑶的分析不禁啧啧称奇:“夏法医,你就光在法医中心放个法医真是屈才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宋副局让你来做副组长了!”   要是换一个人,怕是没有夏瑶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夏瑶拍拍他肩膀:“我只是比你心细些而已。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时间长了,你也可以跟我一样。”   二人来到小方常跑的快递点,这里倒是比她想的要大一点。   一个大约十平米的店面被一张透明玻璃门隔开,门内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整四排放满了快递的柜子。   快递点老板并不知道二人身份,只是吊儿郎当地坐在门脸后,翘着二郎腿指了指门口贴着的二维码道:“扫码报号取货!”   而里面的快递架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小女生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扫码机对着堆满了一地的快递一个个扫码入柜。   梁瑞正准备上前表明身份,只是手都插兜里准备掏警官证了,却被夏瑶拽住了。   他动作顿了顿,终究没有直接拿出证件来。   夏瑶自如地进了门,扬了扬下巴问:“老板,我不取件,我寄件!你们这里隔日达要多少钱啊?”   一听是寄件,老板就来精神了,蔫了吧唧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哦,寄件啊!隔日达看你要送到哪里吧?跨省异地总是要贵一点的!”   夏瑶对梁瑞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上前和老板侃了起来。   “我不怕贵,只要快就行了,哎呀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找了一个快递员那是一点都不负责任,说好了上门取件,接过让我等了好几天不说,等他把件取走了我把钱付了又水我?我这次就不找快递员了,干脆就直接来找你们快递点邮寄了!”   那老板巴不得人人都到他这里来寄件,不过也不好把话说死了,只道:“哎哟,肯定有那种人啊!各行各业里什么人没有啊,不过老板你放心!我们这个快递点最正规不过了!肯定包你满意啊!你要寄什么件啊?是文件、衣物还是贵重物品啊?贵重物品我推荐你保价哦!”   ……   趁着老板和梁瑞聊得热火朝天的功夫,夏瑶直接走到了那个女生身边。   “你在这里打工的吗?”   女生没想会有人找她聊天,她抬头一看还是这么一个漂亮姐姐更是愣了愣,然后怯怯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啊?”夏瑶拿出手机,放大了名字下写着“方大业”三个字的那张照片。   女孩仔细辨认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回答夏瑶,反而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夏瑶坦然一笑:“哦,不做什么,我认识吴晶晶,只道这个快递员经常去她家,所以就来问问。”   这些话说得天衣无缝,就是和吴晶晶当面对质她也不会否认自己不认识夏瑶,女生自然是信了。   不仅信了,她眼里还多了几分八卦探究的意味:“原来你是晶晶姐的闺蜜啊?”   夏瑶没有否认,只是顺着她的话旁敲侧击地问道:“怎么,你跟晶晶很熟吗?”   女生显得有些尴尬,说:“那倒不是,只是你照片里的这个小方每次来我们快递点第一句就是要问有没有吴晶晶的快递,我最开始还以为他是晶晶姐的男朋友,但是有一次晶晶姐来我们这里寄快递,我跟她聊了几句才知道不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后却又道,“唉,其实晶晶一个人也挺不容易,我也不想看着她随便找一个男人就这么嫁了,所以才特意来问一番。”   说起这些,女生生出些感同身受来,孤身一人在外打拼,能有这么漂亮又关心自己的闺蜜可是难得。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跟夏瑶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小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至少我就见过好几次……”说到这里,女孩神秘兮兮地凑到夏瑶耳朵边上低声道,“我悄悄告诉你哦,小方经常会买一些女生用的东西,然后混在给晶晶姐的快递里面一起送上去,也不知道晶晶姐是不是发现了!”   得知此事的夏瑶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女生还千叮咛万嘱咐:“你别告诉晶晶姐这是我说的哦!不过小方好像也不做了,说来就算他知道了倒是也没什么事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夏瑶自然不会多待,拽着梁瑞就走了。   不过离开的梁瑞的表情显得有些挫败:“夏法医,那个老板太会扯了,我问他半天他都只说跟小方不熟……” 第16章   夏瑶点点头:“会这么说也正常,毕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要在这里长久做下去又不想得罪人,干脆蒙眼瞎说不知道,就是两边不得罪!”   何况她本就没打算从老板那里得知什么情况,让梁瑞去不过是分散对方注意力罢了。   “那你问什么不让我出示证件啊?”梁瑞挠了挠头问道。   夏瑶灿然一笑说:“有的事情不是你出示了一张证件就能够问出来的。”   “比如?”   “小方会给吴晶晶买东西的事情你就不知道吧?”   夏瑶从那个小女生嘴里套出来的话,等于变相做实了小方暗恋吴晶晶的事情。   梁瑞虽然说在某些事上没有那么机敏,但是夏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是一点就透了。   他一拍脑袋道:“哦!那这么说来小方就具备情杀的动机了!夏法医可真不愧是夏神啊!”   刚说完梁瑞就捂住了嘴,不安地看向夏瑶,他一得意就把平常私下里给人家取的昵称冲口而出了!完了完了,夏神会不会生气啊?   其实也不是贬义,只是重案组的同志们都觉得一般法医是不会像她这样跟着那么仔细查案的,只是重案组一个刑警恨不得掰成四五个人来用,她慧极近妖又生得美貌,偏偏性格清冷,不像是天上的神女么。   “什么?”夏瑶微微拧起了眉头。   “没什么没什么,我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梁瑞忙摇头否认。   夏瑶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刚才说了什么,因为陆商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们找到了罗闻仕的车。   等到夏瑶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群人正围着车子取证。   陆商迎上来道:“我们在罗闻仕的车上采集到了微量油漆样本,看颜色和状态应该和快递车使用的漆体是同一种,而且两车的凹痕也对得上。”   另一边,被陆商留在叁淼河那边的俞洪敏也回来了。   “组长!我们摸排了叁淼河上游的几户人家,有一个住在河边的大妈说她曾经看见过一个三轮车跟在一辆货车后面,一路往上游开了!”   不仅如此,俞洪敏还特意给目击者大妈看了一下货车和快递车的照片,通过牌照和时间确定了就是罗闻仕的货车。   陆商组织人手,将在货车和快递车上提取到的证物,以及在上游路段发现了和快递车同样轮胎的擦痕移交到了鉴证科。   鉴证科的结果当天就出来了,证实货车上的油漆样本和快递车上的样本属于同一种涂料,而且刮擦的痕迹也对得上。   现如今证据确凿,小方有重大作案嫌疑,重案组全体投入了搜查工作。   这时,一组在货车附近搜查的小队传来了好消息,据说找到了一个自称是小方房东的男人。   陆商和夏瑶闻讯分别从不同的地方朝着那边赶。   能够找到小方意味着案子会有重大突破,任何人不敢怠慢。   警车呼啸而过,刚刚停稳夏瑶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陆商也是前后脚抵达了组员说的地方。   可刚一下车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这栋楼下面围的人也太多了!   虽然最先发现小方住址的警员已经在疏散人群,可警戒线还没完全拉上,楼上甚至还有不少居民正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还有拍小视频的,边拍边嚷嚷:“诶诶,看这里面死人了、死人了啊!”   而人群中,有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正逆流而行,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现场的刑警们,又迅速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意识到大事不好夏瑶和陆商一起不约而同地拨开人群朝着楼上冲了过去。   跑到三楼,就见重案组的两个同事正隔在楼梯间维持秩序不让人靠近,而右边一户屋门大开,印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双悬在半空的双腿!   吊在天花板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苦苦搜寻的小方!   后来的俞洪敏和梁瑞看到眼珠子鼓出来的小方都震惊了。   陆商立马开始组织警力维持现场秩序并进行取证。   夏瑶也不耽误时间,立刻换了鞋套和胶手套投入工作,可当她迈进屋子里时,却见准备将尸体放下来的梁瑞和俞洪敏忽然扭过头来惊愕道:“还是温的?”   “什么?!”夏瑶迅速走过去伸手在尸体脖子处探了探,入手温暖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惊。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楼下那个男子。   夏瑶吩咐梁瑞喊道:“快下去通知增援拦住楼下一个穿棒球衣戴口罩身高170左右的男子!”   说完,她又命令俞洪敏:“把人放地上!”   俞洪敏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仍旧配合地把小方给平放到了地上。   夏瑶开始对小方开展心肺复苏术。   任由她不停地吹气、摁压,小方还是没能恢复过来,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120的救护车赶到现场,均是看着她摇摇头。   这时,下去通知人搜查可疑男子的梁瑞喘着粗气回来,看到地上没有动静的小方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失望。   “人呢?”夏瑶侧头问道。   梁瑞无奈地皱眉摇头。   正如夏瑶所想,这片地方鱼龙混杂正是因为暗巷和小路太多了,男子又像是行踪不定的鬼魅,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夏瑶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一眼,随后道:“带回法医中心!”   回到法医中心,她迅速换好衣服,准备解剖。   “死者方大业,男性,24岁,身长165公分,未出现尸僵,尸斑存在于肢体下端,推测死亡时间为下午15点至16点之间。”   说到死亡时间,俞洪敏和梁瑞脸上浮现难过的表情。   其实如果他们早一点到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下小方的。   夏瑶面无表情冷静自持地拨开尸体的头发进行检查。   “发长5厘米,头皮未检见损伤,尸体口鼻及手(脚)指呈现明显青紫色,唇部有少量泡沫样唾液,颈部有一道2厘米宽、15厘米长勒痕,初步推断为机械性窒息死亡。”   紧接着,夏瑶又按照程序对方大业的尸体进行了解剖。 第17章   最终在肺部发现的肺泡组织改变彻底坐实了死者的死因系机械性窒息。   等到夏瑶做完尸检报告,解剖室的助理小跑过来递上一份文件:“夏法医,您要求的提取尸体胃部及血液进行毒物检测我已经取回来了。”   “好,麻烦你了。”夏瑶接过来扫了一眼,每一样数值后都不出意外地是“0”。   重案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情绪中。   他们好不容找到的方大业,怎么就死了呢?   方大业一死,他的所有行踪和想法,都只能靠重案组搜集来的证据进行研究。   接下来,警方在方大业的出租屋里陆续搜到了谭芳和两个孩子的照片,还有吴晶晶的照片,更多的则是罗闻仕去吴晶晶家私会的照片。   陆商甚至在电脑里找到了一段罗闻仕和吴晶晶的“激情片段”,按照拍摄的场景和视角来看,应该是在吴晶晶家里偷拍的。   梁瑞看了一眼就马上关闭了电脑。   他嫌弃辣眼睛,并且凝重地说道:“吴晶晶自己大概率不会做这种‘砸招牌’事情,应该是方大业做的。”   俞洪敏却见怪不怪道:“他有吴晶晶家里的钥匙,进出自如,而且非常熟悉对方的作息规律,所以安装一个针孔摄像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为什么呢?难道为了找罗闻仕勒索要钱吗?那他不找个有钱的!”重案组的小李纳闷道。   一直没吭声的夏瑶这时却说:“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让罗闻仕去死呢?”   “他图什么啊?又是什么会逼得罗闻仕不得不去死……”   梁瑞这时候来精神了,把夏瑶在快递点套话的事情说了,而后说:“我推测方大业应该是为了吴晶晶才去逼迫罗闻仕的,想要把这个男人从心上人身边赶走!”   “但吴晶晶也不止罗闻仕这么一个男人啊?他为什么只针对罗闻仕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应该出在吴晶晶身上,”陆商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道,“现在已经9点了,大家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正式询问吴晶晶!”   “是!”   重案组最长待机的组员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回家了,就连夏瑶也是整整三天多没睡过觉,所以路上只留下了几个不太累的人值班,剩余的人都回去休息一会儿。   即便如此,在这种情况下能睡的着的又有几个?   下班路上,夏瑶和陆商在半路不期而遇。   夏瑶正在路口等红灯,就见一辆银色的SUV在自己的车子旁边停了下来,而且司机还摇下了窗户跟她打招呼。   她定睛一看,是陆商,便微微颔首致意。   本来二人现在是邻居了,能够遇上陆商,夏瑶也没有太过意外,却没想到二人今天的最终目的地也是相同。   万世豪庭在江市素有千万级豪宅的美誉,在这里住着的人非富则贵,而陆商的父母就住在这里。   夏瑶下了车,就见陆商正从她旁边停着的SUV上下来。   她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既然回来了,那怎么不回家住?”   陆商耸了耸肩道:“等会儿你进去就知道了。”   夏瑶来万世豪庭是应了陆母的邀请。   陆母下午给她打了个电话,本是想要关心一下夏瑶的身体和工作情况。   毕竟夏父忙着在国外带着夏母疗养,自然是不太顾得上夏瑶这边。   所以让夏瑶来家里做客几乎是常态。   为了不打扰夏瑶工作,陆母也是十分克制,每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还总是趁着下班的时间打电话。   有时间就来,没时间也没关系,陆母和陆父会把做好的菜放到夏瑶家冰箱里,只要她回来一热就能吃。   夏瑶一进门就受到了陆母的热情接待。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瑶瑶啊~”说着,陆母就冲上前把夏瑶搂在了怀里。   “美心姨~”夏瑶也十分自然地抱着路母撒起了娇,陆商的妈妈叫文美心,她一般都称呼她为美心姨。   虽然她和陆商分手有一年多了,可是陆父陆母一直把她当作亲生闺女来看待,她早也习惯了陆母的亲昵。   看见夏瑶撒娇,就连一向严肃的陆父都露出了笑容:“瑶瑶来了?快换鞋子进来吧,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鲍汁捞饭呢!”   “谢谢陆叔叔~”夏瑶乖巧地应着,就见陆母从鞋柜里给她拿出了一双粉色毛绒绒拖鞋。   这之前夏瑶一直穿的都是陆母准备的拖鞋,不过没这双夸张就是了。   陆母看她盯着那双拖鞋看,还不忘展示一下自己脚上同样毛茸茸的鞋子傲娇地说道:“这是我新买的,你看~我们是一对的,亲子款~好不好看?”   陆父其实也想跟着穿亲子款,他一个大男人穿这么少女系的拖鞋,不说家里的佣人,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夏瑶其实对这些没什么所谓,但她十分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疼爱的感觉,搂着陆母的胳膊道:“美心姨对我最好了~”   陆母被她说得喜笑颜开,连脸上本就微不可查的皱纹都抚平了。   当路母的眼神终于飘夏瑶身后,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大尾巴”跟过来,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爸,妈。”陆商站在门口打招呼,没一个人搭理他。   夏瑶见状便道:“我肚子饿了,美心姨、陆叔叔,快带我进去吃饭吧?”   一听她说饿了,陆父陆母重视得不得了,也顾不得跟门口的儿子置气了。   陆商看人都走了门还开着,摆明了就是给他留的门,他还没换鞋呢,忍不住喊了一句:“妈、妈!你也给我拿双鞋呗?”   陆母冷着脸走过来,随手从鞋柜里抽了一双出来,像是扔垃圾似的丢在他脚边:“喏!”而后又心肝宝贝地去哄夏瑶了。   留下陆商一个人看着地上那双连包装都没拆的一次性拖鞋有些怔愣。   如果不是户口本上等记得清楚,他都觉得夏瑶才是自己爸妈亲生的。   夏瑶回头无奈地摊开了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今天夏瑶答应过来,陆母自然是喜不自胜,和陆父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几个菜,夏瑶看见一桌子的菜品,暗想这是要整出满汉全席的气势。 第18章   在现场遇见的神秘男人,最终失去下落。   事后陆商也曾抽调人手去现场进行勘察,通过分析推测出男人会走的几条路,再调取过路的监控进行查看。   可是那个男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方大业这一死又需要更多人手搜查证据和他的出租屋,陆商按照夏瑶的描述绘制了画像,一同转交给了刑警支队继续追踪。   但梁瑞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夏法医,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呢?他说不定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何况你的尸检报告也给出了方大业的死因,的确是自缢身亡啊!”   结合实践报告和现场痕迹鉴定,方大业的出租屋里除了他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的指纹或者DNA,吊死的那根绳子上也都是他自己的指纹。   梁瑞怎么想都觉得,夏瑶想要追的那个男人可能真就是凑巧路过了。   闻言,夏瑶只是平静地反问:“如果他真的只是偶然路过,那为什么我们怎么多人派出去了,偏偏找不到这个特征显著的人了呢?”   现在还没到秋冬的时候,大夏天的捂个口罩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就算他半路把口罩摘了把衣服换了,那也不存在人间蒸发啊!   而且夏瑶能这么断定也不是仅凭着推测的。   俞洪敏十分上道地说道:“你别忘了,罗闻仕案现场还遗落了大量陌生DNA!这些和方大业的尸体根本对不上,夏法医的怀疑是合理的。”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同谋,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这事还是绕不开吴晶晶,我下午去一趟她家,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夏瑶一句话对会议进行了总结陈词。   陆商等人也没有闲着,开始对方大业的生活展开摸排。   下午,夏瑶并没有打电话通知吴晶晶,而是直接去了她家。   当吴晶晶看到门口的夏瑶眼神中的震惊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夏警官来了,你进来吧。”   对于这样的吴晶晶,夏瑶总觉得她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当时发现方大业尸体的时候围观群众太多了,虽然网警迅速出手抑制谣言传播,可多多少少也有人知道了。   吴晶晶的确知道方大业死了,不过不是通过新闻知道的。   她请夏瑶进来后也没有多话,只是把一封已经拆封过的信放在了她面前。   “夏警官,这是方大业寄给我的信,相信对你们的案子应该有些帮助。”   对于吴晶晶的配合,夏瑶也不难理解。   谁都不想卷入命案而不得安生。   看着吴晶晶眼下的乌青,应该是为了这封信很是不安的一阵子。   夏瑶没有客气,戴上手套拿着信展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信中,方大业先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吴晶晶的无限向往和憧憬,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深知他不能够养得起心上人,只能默默守护着。   也正因此,他无法忍受滥赌、劈腿的罗闻仕像是苍蝇一样在吴晶晶身边围绕。   他甚至描述:像罗闻仕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拥有你!不过好在我已经解决他了。   关键还是在信中的最后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晶晶,我不会再来找你了,说不定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不过你记得,我想要你一辈子幸福下去。   看到这里,夏瑶就有些理解吴晶晶的黑眼前是因何而来了。   这么一个“痴情”到近乎变态的人,吴晶晶竟然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还纵容对方的亲近,想想都觉得玄之又玄。   “你是不是对方大业说过什么误导他的话?”   夏瑶这么问不是因为她怀疑吴晶晶,毕竟方大业的变态程度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   只是,她需要确认方大业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有人怂恿的。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就是心上人不属于自己而是转投另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的怀抱,也不至于起杀心。   夏瑶总觉得方大业的这颗“坏种”是有人在恶意催化。   吴晶晶闻言吓了一跳,脑袋甩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否认:“不是我!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心思!你要说我哪里坏的话,那就是不应该他对我有几分好感就利用他!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去…去杀人啊!”   得知老罗死了的时候吴晶晶没觉得有什么,当知道这一切和小方脱不了干系时,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看她这个样子,夏瑶也知道她不像是在撒谎,便没有逼问更多,转身走进了吴晶晶的卧室。   吴晶晶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发现夏瑶从她床头的一个小熊玩偶里取出了一个微型针孔摄像头时,她脸色惨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这是什么?!”   夏瑶把摄像头装到了证物袋里,小熊则是抱在怀里。   “这是方大业在你家安装的针孔摄像头,目的是为了拍摄你和罗闻仕在一起的画面,至于我们为什么会知道…是在他家的电脑里发现了部分片段。”   其实夏瑶一开始也不确定这个摄像头还在不在,更不知道它的位置。   她走进吴晶晶的房间时,就觉得那个床头的小熊太过于突兀了。   吴晶晶很爱干净,房间里都很整洁,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只有那个摆在床头的小熊是唯一的装饰品,也是一个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   一听到夏瑶说这个摄像头拍了很多她的私密照,吴晶晶脸色忽然狰狞起来,下一秒就捂着嘴冲向了洗手间,紧接着就听洗手间里传来一阵阵作呕的声音。   夏瑶盯着小熊看了片刻,甚至都能够想象到方大业坐在摄像机另一头对着画面朝思暮想的模样。   她无奈地摇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谬论,但如果不是吴晶晶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又如何能够被人盯上呢?   夏瑶带着收获到的信件和小熊摄像头一起回了市局。   都是打印出来的,无法检测字迹,倒是在上面检查出了方大业的指纹。 第19章   而这封打印的信,也变相地指证了罗闻仕带在身上的那封所谓遗书的确有可能是伪造的,打印的墨水和字体全部都一模一样。   也是这封信,重案组顺藤摸瓜找到了方大业邮寄信件的邮局。   或许是为了不让警察那么快找到自己,方大业找的是距离住处五公里外的一个邮局寄的信。   当夏瑶拿着方大业的照片去找邮局工作人员的时候,对方还一脸记忆犹新,说他前两天还看见这个人从隔壁打印店出来。   隔壁打印店经常会帮人办理打印复印的任务,可是人流量太大,店老板对于方大业并没有印象。   这时候,夏瑶独自走到了店里唯一一台打印机边上,对着打印机就是一通操作。   这一幕看得店老板有些着急了,想要阻拦又碍于这是警察局的人不敢动手,只能着急地喊道:“诶诶!这位小姐你别摁了!这是我刚从日本进口回来的机器!都是提前请人调试好的,你别给我摁坏了!”   梁瑞拍了老板的肩膀一下:“着急什么,摁坏了我们赔你还不行么?”   听见这话,老板才撇了撇嘴安静下来。   不过,其他人发现打印机里明明没有放东西,竟然开始自动打印文档!   梁瑞好奇地凑过去问:“夏法医,你有要打印的东西啊?那也没必要在这里打印啊,带回市局不就行了?”   夏瑶摇了摇头说:“这款打印机有短暂的记录功能,方大业近期来这里答应过的文档都可以重新打印出来。”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张张文档全都打印了出来。   梁瑞随手拿起来翻开,就发现不少张方大业署名写给罗闻仕的威胁信!   他惊呆了,抱着怀里的信问夏瑶:“夏法医,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夏瑶不以为意地说:“喏,功能里不都说了么。”   说着,她指着显示屏上的一排字,落在梁瑞眼里就成了看不懂的天书。   “夏、夏法医,你还看得懂日文啊?”   “读大学的时候闲来无事学过,能看懂一些。”夏瑶读大学的时候学习压力很大,偶尔会看些杂书来消遣排解压力。   其中就包括了日语和法语的过级书,她学倒不是为了考级,只是单纯地学习的时候能够不去想弟弟的事情。   夏瑶这边有所收获,陆商也没有空手而回。   据说是货运公司在货车上锁的储物箱里找到了一封信。   那是一封威胁信,也是这封信和夏瑶调查到的信息,道出了无名男尸案的真相。   方大业因爱生恨,不舍得把满腔恨意发泄在吴晶晶身上,又觉得罗闻仕一个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不如的司机怎么能够拥有自己的心上人。   为了给心上人“筛除”不合格的身边人,方大业利用职务之便经常出入吴晶晶的家里,甚至在她家安装了监控。   从两个月前,方大业就开始不停地给罗闻仕邮寄威胁信。   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把罗闻仕逼死。   而威胁信的内容则让在场所有人震惊。   方大业掌握了罗闻仕开车肇事逃逸的把柄!   最初重案组所有人都不信,可是威胁信里写得有板有眼,时间、地点甚至受害人姓名全写出来了。   夏瑶看到那个时间地点就联想到了自己两年前解剖过的一具尸体。   当时现场十分惨烈,地上的尸体已经被碾得颅骨碎裂,白花花的脑浆子和鲜红的血液混成一团流了一地,尸体上更是遍布青紫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小腿骨头都露在肉外头了。   和夏瑶一起去现场的实习医生和助手当场就吐了,最后还是她一点一点仔细地把尸体和残肢收敛回的法医中心。   “既然确有其事,那索性就去查查。”夏瑶发话了,自有下属去办。   这一调查,就发现果然两年多前有一宗肇事逃逸的案子目前还没有结案。   但是事发路段十分偏僻而且根本没有监控摄像,而肇事车辆在撞了人之后就直接开走了,没有丝毫犹豫,尸体是在死亡之后数天才被发现的,这就导致了这宗交通肇事案件解决起来十分棘手。   “没想到一个无名男尸案竟然还牵扯出了别的案子…”小李感叹着案件的复杂。   不过好在这三宗死亡案件看起来应该算是解决了。   可是真的解决了吗?夏瑶不这么认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方大业是怎么知道罗闻仕肇事逃逸的?”   梁瑞灵机一动,想到了方大业家里,他扭头看向陆商问:“组长,你们在方大业的房子里有发现过关于罗闻仕肇事逃逸的证据信息吗?”   陆商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俞洪敏说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和众人一起抱着陷入沉思。   小王做出了大胆猜测:“说不定是目击到了现场呢?”   众人纷纷看向了他,觉得他未免太过于想当然了。   但夏瑶觉得这样很好:“大胆猜测,小心论证,说说看你们的想法。”   梁瑞率先道:“如果说他是目击了现场,那他何必要留着这个把柄到今天,当初为了寻找目击证人市局是设立了奖金的!”   而俞洪敏也说:“何况那个时候方大业还没到江市来吧?”   方大业的房子都是差不多一年前才租的,那个时候他也没到江市来,怎么可能目击到发生在江市的一起案件呢。   “如果不是目击,那他多少得有点证据吧,家里没有是不是放外面了?”   “我觉得也是,肯定是他有了什么线索,又怕放在家里不安全,就另外找了地方存放。”   “会不会是吴晶晶家啊?毕竟他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   所有人都在对方大业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又藏在哪里猜测纷纷。   他们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等到众人不得其解地停下议论时,夏瑶的声音幽幽传来:“难道方大业一个快递员比市局的警察还要厉害吗?”   夏瑶说这话不是贬低快递员的意思,只是市局这么多警力调查难道还比不过方大业一个人吗? 第20章   逃逸的神秘男子要继续抓, 案子也要继续办。   不过搜寻一个人的踪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重案组难得地过了一个正常的周末。   其他同事能够闲下来,夏瑶是不能的。   除了重案组的工作之外, 法医医学中心那边还有许多等待她处理的事情。   等到她忙完手头的工作再抬头, 外面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夏瑶有些疲倦地靠在电脑椅上, 眼神盯着窗户外的夕阳心想一会去吃点什么。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她的手机并没有设置消息隐藏, 在锁定屏幕界面就能够看到发来的是什么信息。   弹窗里是一个熟悉的图标, 下面的提示是:您的任务奖励积分已到帐,请及时查收并兑换。   夏瑶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这几天忙碌的工作并没有让她忘记这个app的事情。   事后夏瑶也搜索过这个直播app的信息,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 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直播平台。   而且这个app还能够在应用商店里正常下载, 这就说明它是经过网安审查的。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直播app又怎么会删除不掉,甚至还能够和幕后黑手联动, 以自己父母的姓名作为要挟来操控自己呢?   夏瑶留了个心眼, 重新打开了直播app。   还是原本那个页面,不过是任务奖励一栏右上角亮起了一个红圈数字“1”。   夏瑶点了进去,手机界面突然缩小又放大了一下,出现的是跟之前截然不同的画面。   这个界面里靠近手机屏幕最上端的位置有一个“任务奖励”字样,其下则分为了两个项目,一个是“积分余额”,另一个是“奖励商城”。   此时,积分余额一栏里显示的是“10分”。   这让夏瑶马上联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平台规则。   每一次直播都是一次任务,完成了就会有奖励。   看来这10积分应该就是上一次宣传反诈直播的奖励。   再看到那个“奖励商城”里,夏瑶蓦地愣了愣。   奖励商城里此时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速度+10”, 一个是“防御+10”, 而且都需要10积分进行兑换。   这怎么看都不科学。   就算是有人利用黑客技术开发出了这种app,那也没办法做到直接影响人体吧。   转念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夏瑶不敢轻视。   正所谓不破不立,既然已经入局,那就且看看这幕后黑手能够做到哪一步吧。   她拧着眉头,指尖落在了“速度”选项上。   夏瑶是这么考虑的,毕竟她不知道这两个选项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变化,在这种未知情况下,还是选择保守一点的选项更加稳妥。   当夏瑶点击到屏幕上时,一道蓝光从屏幕中亮起,而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逼得夏瑶不得不伸出胳膊遮挡住这道刺眼的光。   等到光亮消失,不仅积分余额已经归零,奖励商城的两个商品也不见了。   夏瑶觉得奇怪,她还刻意站起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不会是心理暗示吧……”   她不觉得幕后真凶会干骗人的事情,更倾向于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或许有app的用户看见了,会真的以为自己速度增加了10个点。   这种事情在医学史上不是没有案例的。   甚至还有过一个十分有名的被誉为“现代催眠学之父”的大神米尔顿.艾瑞克森,仅用三句话就令一个“酒鬼”戒了酒,两个小时便治愈了一名自杀无数次的重度抑郁症患者。   这所谓的奖励真的就只是个心理暗示?   夏瑶弄不明白,干脆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倒个冰水喝了醒醒神。   法医中心的茶水间特别小,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桌面,桌子上有一个咖啡机和一个装着速溶咖啡、咖啡豆的框子,紧挨着桌子旁边就是个饮水机。   不知道是不是清洁阿姨为了省事,今天茶水间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的拖把把手就搭在了桌子边上。   本就小的空间这会更显得狭窄了。   不过夏瑶不在意这些,快速走到了饮水机边上,打算接杯冰水继续回去研究那个看不懂的app。   她刚转过身,身上白大褂的衣角就打到了拖把把手上,带着木头把手朝着夏瑶的方向倒了过去。   其实这打一下也不会特别疼,不料下一秒夏瑶的双腿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自己动了起来!   她往前面跳了一步,身后也传来了拖把把手砸在地上的声音。   夏瑶低头,看了一眼滴水不漏的水杯。   就算是她的确伸手不错,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清洁阿姨这时候小跑过来,看见地上倒着的拖把连连跟夏瑶道歉:“夏法医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   夏瑶机械地摇了摇头,并且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她再次打开了那个app,对着界面仔细研究了起来。   之前没研究过,这会倒是发现了不少东西。   如果打开任务奖励界面再切换到其它app的时候,手机左上角的回溯功能会显示“鲨鱼平台”四个字。   这并不是直播app的名字,夏瑶断定这应该是后台编写的一种程序,通过这个不起眼的直播app切换到真正的能够操控自由人主宰人生死的“鲨鱼平台”,并以此来掩人耳目。   而任务奖励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兑换的奖励种类由积分上限决定……”夏瑶跟着小字念了出来。   原来这个积分越高奖励商城的商品竟然还会增多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夏瑶没有胡思乱想,把东西收拾好了准备回家先休息一下。   距离app规定的下一次直播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她怎么也能够弄清楚一些事情。   上了车的夏瑶?????如同往常一样把电子钥匙扔在扶手盒里准备发动汽车。   出人意料的是不管她怎么摁启动按钮,车子都纹丝不动。   “不是坏了吧?”夏瑶想着便下车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车子这种情况她也没办法开回家去。 第21章   无奈之下, 夏瑶打电话叫了拖车,把车先送厂维修了。   这几天就只能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凑活一下了。   虽然她是个富二代,而且工作待遇也好, 夏瑶并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坐公共交通, 何况江市的交通网络这么便利,坐公交地铁也没什么不好。   送走了拖车这会也才八点, 地铁站和公交车都没停运呢, 她也没想过要去打车。   不过距离法医医学中心最近的地铁站需要走几百米,夏瑶就顺着导航指的路朝着地铁站走去。   有一段路的路灯坏了, 这一截路都是黑的, 夏瑶也没有在意, 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眼前一片路继续走。   这黑漆漆的路上总有不小心的,夏瑶身后一辆没开远光灯的小轿车速度极快地冲了过来。   夏瑶走的这一截路人行道和机动车道之间并没有护栏, 只有一个矮矮的台阶。   眼看着那车就要刮到她了, 夏瑶“呼”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车子的右倒车镜堪堪擦着她的包包过去了。   夏瑶站在原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什么事都没有。   而那辆车在前面5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跑到夏瑶面前连连道歉。   原来天色太晚了,司机觉得这段路这么黑应该不会有人走,他是开过去了才发现人行道上还有一个人,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夏瑶跟对方说了声自己没事,随即便继续往地铁站走了。   如果说之前躲开那个拖把头是侥幸,那么避开刮擦就是必然了。   以前的她就算身手再好, 肯定也是没办法跟一辆疾驶中的车子比速度的。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她想到了之前从手机里看到的刺眼蓝光。   难道是那一阵光改变了自己的身体?   除了辐射之外, 夏瑶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人体的身体素质。   又不是科幻片, 轻轻松松就可以打造一个米国队长出来。   不过掌握这种科技的如果是一个国家,那还好一点,如果掌握在一个个人手里……杀伤力不亚于一个普通商人制造出了核武器。   想到这一点的夏瑶,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表情都是凝重的。   直到她听见一声招呼。   “走这么快想什么呢?”   夏瑶抬头一看,就见隔壁别墅大门敞开,门前正站着抱着胳膊的陆商。   不等她打招呼,陆商就推开自家院门径直走了出来:“怎么这么晚回来?你车呢?”   夏瑶心里有种预感,他不会是看见自己没回家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吧?   想到这里,夏瑶心里不由得一暖,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拿去修了。”   陆商闻言有些不高兴了:“修了?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坐地铁啊。”夏瑶说得理所当然。   除了坐地铁就是坐公交,不过公交车站比地铁站远不说,速度也没那么快。   陆商和夏瑶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似乎是有些懊恼地拂了拂头顶的碎发道:“这么晚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啊。”   说完又像是不想招惹夏瑶厌恶一般补充一句:“反正都是邻居,住得近。”   夏瑶不这么想,她自己能回家干嘛麻烦别人,耿直地道:“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啊?”   “你就不怕遇见个坏人?”陆商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他要不是担心夏瑶,也不会在门口等到这么晚。   不过陆商说完这话喉咙就是一梗。   别人不了解夏瑶,他还不知道么?这就不是个怕事的主。   至于色狼暴徒什么的,夏瑶更不会害怕。   相反,她觉得这些人更应该怕她。   夏瑶看见他的表情是看破不说破,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多谢你担心我,有下次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   这一抹笑容让陆商陷入了从前美好的回忆中。   不消片刻,他握拳放在嘴唇前遮掩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道:“咳咳,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那晚安啦~”夏瑶冲陆商摆了摆手,便径自回了家。   等回了卧室,她来到窗前准备拉上窗帘,透过窗子就看到陆商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过地方。   夏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迅速合上了两片窗帘。   周末夏瑶都忙着不在家,陆母对于她的工作也是颇有微词。   倒不是觉得做法医不好,陆家的家风开明,不会去干涉孩子的选择,而是觉得夏瑶都没时间休息了。   而陆母逮着空子就要给夏瑶“进补”一番。   不过她一般都是找空闲时间,不会去夏瑶单位擅自打扰。   这不,礼拜天夏瑶休息半天,陆母就把她带出门了。   “女孩子啊还是要出来走走,多晒晒太阳的,不然老是闷在家里都快生霉了!”   夏瑶抿唇笑了,她倒不这么觉得,不过她也晓得路母是关心她,便靠在她肩膀上用鼻音说道:“我知道美心姨最关心我了~”   “哎哟,以前总觉得生个儿子好,现在又觉得没有女儿膝下孤单,要瑶瑶是我亲闺女该多好啊!”陆母最喜欢夏瑶黏着她了。   趁着夏母没回来这阵,她得好好地过过亲妈瘾。   “美心姨,你为什么不让陆商回家啊?”夏瑶问道。   上次去陆家的时候她就想说的,不过当着陆商的面不好问。   听到夏瑶提起儿子,陆母撇了撇嘴道:“别跟我提那个坏小子,提起来我就气!”   “美心姨别气了~再怎么说也是您亲生儿子呢,不住家里怎么还住外面呢?”夏瑶也不是非要把陆商赶走,只是觉得他爸妈这么不待见这个亲生儿子她也挺尴尬的。   “你怎么知道他住外面了?”夏瑶以为自己说漏了嘴,没想到陆母自圆其说道,“唉,想不知道也难吧,你又不是没去过咱们家。”   接着陆母又拉着她的手感叹:“要不是那个臭小子,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家儿媳妇了,孙子都该满地跑了吧?”   他们两口子是真心喜欢夏瑶,否则一年前儿子跟夏瑶分手的时候,她也不会生气到让陆父把孩子赶出去了。 第22章   夏瑶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缘分这个事情不好说的。”   “那是那是。”陆母也知道夏瑶不想聊这个事情, 正好他们的目的地快到了,她便指着窗户外面扯开了话题,“诶诶!你看, 那就是我要带你去的粤菜馆!听你陆叔叔说这里的天麻鸽子汤是五通街一绝!你吃了正好补身体!”   提起吃的, 夏瑶又满是干劲了。   只是当二人走近店门前的时候注意到了对面街正在进行拆迁。   挖掘机和工人同时运作, 工人进去将挖掘机不好拆除的结构破坏,再由挖掘机把平房推倒。   这个举动弄得整个街道上都是灰扑扑的, 哪怕隔着半透明的施工围栏都能够看到腾起的尘土。   陆母不由得抬起手在鼻尖前扬了扬, 露出嫌弃的表情说:“啧,这餐厅对面怎么还在拆迁呢, 卫生怎么保证啊!也不知道老陆是怎么打听的!”   夏瑶喜欢吃, 陆父就经常会去打听搜罗一些好吃的饭店餐厅, 带着她去品尝。   只不过陆母不仅挑剔菜品的口味,更注重餐厅的卫生质量。   夏瑶知道, 他们只是要想把最好的送到自己面前, 也不想因为这个就影响到今天和陆母一起出来用餐的心情。   她劝慰道:“美心姨,没事的,只是餐厅对面街,又不是餐厅厨房,有好吃的就行,咱们进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陆母立马收起了嫌弃的表情,二人如同母女一般手挽着手进了店里。   刚一坐下,陆母就点了好几个招牌菜,天麻乳鸽自然是要来一份的, 还有什么白切鸡、烧鹅、白云猪手……   夏瑶一看点的都是荤菜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美心姨, 你不让我吃点素吗?”   陆母瘪着嘴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道:“哎哟, 你吃什么素啊,你看看那小脸瘦得都脱相了,还不得多吃点好菜!正所谓药补不如食补!”   闻言,夏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第一次有了自我怀疑,她瘦吗?   只是这话从关心自己的陆母口中说出来,少不得要感念着。   再说了,多点几个菜吃不完打包回去好了,没必要伤陆母的心。   这么想着,夏瑶露出笑意娇娇地说道:“好啦~那就都听美心姨的吧~”   这里餐厅环境虽然一般,好在上菜速度很快。   不一会功夫菜就上齐了。   白切鸡肉爽皮滑,烧鹅色泽金红,白云猪手色调和谐,这些菜一上桌就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全开。   原本还觉得吃不下的夏瑶边暗自咽口水边感叹:“看着好好吃的样子,我要一口气吃光光!”   陆母瞧?????着她这样慈爱地笑了,帮着夏瑶把披散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还不忘吩咐:“好吃这一点你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这一桌子菜下肚你也不怕撑着。这样,你每样菜都吃,吃到你满意为止,吃不完的我们就打包回去给你陆叔叔也尝尝。”   陆母一边叮嘱着,手里也没闲着,把天麻乳鸽汤里的肉全拆到了一个碗里,把骨头都剔干净了。   夏瑶知道这是陆母怕自己真吃撑了,嘟着嘴道:“美心姨太好了~”   “快吃吧!先把这一碗汤喝了!”陆母忙不迭盛了几勺汤到肉碗里,然后摆到了夏瑶面前。   夏瑶举起满满一勺鸽子肉和汤,正准备往嘴里送,又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她愣了愣,只觉得乳鸽的香味都要钻到鼻子里了,这会儿放下勺子是舍不得那口肉。   夏瑶看向陆母。   而陆母知道她的手机普通情况不会响,一响起来那肯定就是单位有事情,便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工作。   夏瑶利落地放弃了心头好,心里还想不一定就是单位的事情。   手机接通的瞬间,就彻底击碎了她享受美食的美好愿望。   电话那头是梁瑞的声音,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放假,指不定他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就听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夏法医,五通街拆迁改造区发现尸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什么?你说在哪儿?!”夏瑶听完他说的地址,直接皱起了眉头。   手机里,梁瑞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就是五通街啊!正一粤菜馆的对面!”   夏瑶迅速冷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来接我了,带上我的东西到现场,我….”   说话间,夏瑶转过头,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看向对面,果然已经没了刚才的尘土飞扬,路边还有不少人,站在施工围栏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现在就在案发现场对面。”   这边重案组发动警车,警铃响彻云霄。   夏瑶也暂别了美食和满眼担忧的陆母,匆匆奔赴案发现场。   她走得急没听见身后的陆母感叹了一句:“瑶瑶跑得也…太快了吧?”   施工工地前,几个工人正围着一个被推倒了一半的屋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根据还没拆除下来的门脸来看,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临街商铺,里面原本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了,从街边看进去,除了砸下来的水泥块、裸露在外的钢筋和尘土之外再没有其它。   再细看,里面还有一个小门。   夏瑶拨开人群走上前,朝那几个带着头盔满身灰尘的工人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你好,我是市局重案组夏瑶,是谁报的警?”   围观的人一听夏瑶说她是警察,不由得惊呆了。   不仅是夏瑶出众的外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看着工人出来打的报警电话,这才过去几分钟就有警察过来了。   这称得上史上最快出警速度了吧?还有人拿出手机不停拍摄。   几个工人都是瑟缩地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模样,唯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工人走上前咽了口唾沫,抖着手指着那铺子里面结结巴巴地说:“警、警察同志,是、是我,里,里面好像有尸体啊…”   “好,你带我去!”夏瑶并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为了避免破坏现场,需要一个人带路。   年轻工人虽然不大乐意,不过还是照做了。   只是走到内屋门边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了。   他扭过头像是不敢看里面,用手指着门里边说:“就、就是这个里面!里面有个水泥墩子……” 第23章   夏瑶也不好强人所难, 便让年轻工人出去帮忙拦一下人,别让除了警察之外的人进来。   后者猛地点了两下脑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跟后头有鬼撵他似的。   随后, 夏瑶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屋里。   当看到了年轻工人所说的水泥墩子时, 她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几个人对这屋子里的情况讳莫如深,进都不敢进来。   手头没有工具暂时动不了什么, 夏瑶就踩着砖块, 凑近了去观察水泥墩子和尸体的情况。   一个和棺材差不多长的水泥墩子,横在内屋和隔壁商铺两堵墙之间的隔间里, 此刻已经被拆了一半, 砸下来的墙砖和水泥落了一地。   被砸开的水泥墩子掩在一地的墙砖后, 露出两个人形的洞,就在这两个洞里, 分别蜷卧着两具尸体, 一个正面朝外,斑驳的骷髅头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毫无生机地盯着天花板,另一个面朝里,腰间的盆骨和脊椎形状尽显。   根据尸体的位置和软组织连接程度不难判断,这应该是两具白骨化尸体,而且应该是在死前或者死后不久的时候被放进水泥墩子中浇筑的,否则水泥不会呈现出两个人形的洞。   在尸体周围还散落着不少布料碎片。   面朝里的尸体上还套着鞋子和皮带。   后来的梁瑞看见早就在里面勘察的夏瑶则是瞠目结舌:“夏法医!你是就在这附近吗?怎么这么快?”   “我就在对面粤菜馆吃饭,别废话动手吧!”夏瑶从俞洪敏手中接过她的工具箱,迅速带上了口罩手套等开展工作。   很快,外面被重案组带人封锁了现场。   夏瑶也开始现场拍照记录并准备对尸体进行转移。   不过这工地的尘土和砖块加大了转移尸体的难度, 为了避免造成二次破坏, 夏瑶特意和梁瑞、俞洪敏一起, 一块一块地清理地上的砖块和碎水泥。   等到清理完尸体前面的这些东西也费了不少时间,同时他们也收获颇丰。   在碎砖堆里,夏瑶还捡到了一只从死者脚上掉下来的鞋,还有一串手链。   把证物和尸体封存好,法医三人组迅速赶回法医医学中心。   解剖台前,整装待发的梁瑞稀奇地打量着两具白骨化尸体,对于暂时不明身份的尸体,法医解剖会以代号“1号”和“2号”代称。   “这样程度的尸体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俞洪敏乐了,勾着他的脖子指着尸体道:“没见过?你的论文老师怎么让你拿的毕业证?”   梁瑞不服气地回答:“资料上肯定是看到过啊,不过没在现实中遇见过!”   想来也是,梁瑞刚刚博士毕业才几年,办案经验少,多的是纸上谈兵,不像俞洪敏和夏瑶,解剖经验丰富。   “那它就交给你负责!”下一秒,夏瑶指着看起来颜色稍浅的1号尸体说道。   这个重任瞬间落到了自己头上,让梁瑞顿时慌了神。   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夏瑶,退后两步说:“我、我知道步骤,可我没有独立解剖的经验啊!我不行的!”   能够来重案组的必然都是精英,像梁瑞这样缺乏实干经验、拥有丰富解剖学知识的人才不用起来怎么能行呢。   夏瑶想要的不仅仅是两个助手。   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她来进行两具尸体的解剖工作,那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去。   她不是担心自己劳累或者干多了活,只是兵贵神速,法医往往都是在跟时间做对抗的。   时间隔得越久,很多死征和细微的迹象都可能流失不见了。   因此夏瑶并没有接梁瑞的话,她看了俞洪敏一眼,开始低头准备工具。   俞洪敏也不傻,自然知道夏瑶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紧了紧胳膊把梁瑞逼得靠近自己说:“既然知道自己不行,那就要多历练历练,再说了,也不是真的让你一个人上手,这里不是还有我和夏法医吗?说起来,你比夏法医还要大几岁吧,怎么连她一个小女生都不如呢?”   俞洪敏也是好心,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梁瑞在心里暗自腹诽,夏法医那是夏神!他一个普通人能跟神比吗?   他真担心自己学艺不精把事情给弄砸了,尤其是这白骨化的尸体,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任何小细节都可能成为破案关键。   就在梁瑞还在踌躇犹豫的时候,夏瑶眼睛抬都没抬,轻轻说了一句:“我是副组长。”   言外之意就是,除了陆商之外,重案组的成员都得听她的,就算出事情,由她负责。   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梁瑞不知道,但是他听见夏瑶的话,开始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琢磨过来味儿后,突然有了底气!   “是、是!我听从组织安排!”然后梁瑞走向了工具台开始准备自己的工具。   夏瑶这边一沉浸在工作里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面前的这具尸体,以及头顶无影灯的光。   “2号尸体,尸体表演颜色呈污褐色,颅骨右颞部、左顶部各见一处类圆形骨质缺损,左顶部缺损缘骨质外翻,颅底见部份骨质呈现腐败缺损,经测量,右股骨最大长度为43.2cm。”   很多法医在遇见白骨化尸体时多少会有些束手无策。   这样的尸体经过微生物降解,类似?????于经脉网、尸斑等等很多体表死征都被破坏了,难以从尸检上获取破案信息。   夏瑶另辟蹊径,没有纠结这些问题,反而从仅存的遗骸上下手,找到了颅骨处的两处损伤。   这两处损伤有应该就是死者的致死原因。   具体的还需要结合现场勘验进行分析,毕竟现场破坏得有些厉害了。   而股骨的长度能够推测死者的身高,盆骨则能够判别死者的性别。   夏瑶拿出软尺横着量了一下2号尸体的盆骨,又伸出带着橡皮手套的手进行轻触:“两髁棘间直径26cm,骨盆光滑,骨质较轻……”   “2号尸体应该是一名160-165左右的女性。”   至于年龄,需要夏瑶进一步观察尸体恒牙情况才能够进一步判定。   这边夏瑶刚拿出放大镜想要查看,还没等她凑近尸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怪叫。   “啊!这什么?!” 第24章   夏瑶并没有被这一声惊叫吓到, 只是被打断了解剖进程令她拧着眉头回头问:“怎么了?”   其实梁瑞自己叫出声之后也后悔了。   他好歹是个法医学博士,竟然还被尸体吓到像小女生一样尖叫,这要是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   不过梁瑞的情况不一样, 他对这种密密麻麻的东西是生理性恐惧。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看着不像正常的人体组织……”他声音打着颤, 手指着1号尸体的中部说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夏瑶丝毫不怀疑梁瑞的专业性。   连他都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那很有可能是人体组织之外的附着物或生物证据, 这些东西有很大机率会成为案件线索。   看到夏瑶没有丝毫轻忽的表现, 梁瑞也暂时放下心来,退到一边缓解情绪。   等到夏瑶凑到1号尸体旁边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尸体窄长的骨盆一侧附着了许多米粒大小、椭圆形、深褐色的蛹壳, 它们密密麻麻的凑成一堆,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堆染了色的米饭,看着特别瘆人。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的确是受不了这种情况的。   梁瑞惊魂甫定, 俞洪敏还在安慰他。   夏瑶用镊子夹了一个蛹壳放在医用托盘上, 用手里的放大镜进行观察后得出结论:“这是蚤蝇的壳。”   自然界里蚤蝇的成虫会围绕在腐败的植物附近产卵,等到幼虫孵化出来就食腐为生。   一般来说这种昆虫是腐食植物的,夏瑶也是第一次见尸体上寄生了蚤蝇。   为什么水泥块里会出现蚤蝇呢?   她皱着眉头取下1号尸体上的部份蛹壳打算送检。   不论出于什么缘故让蚤蝇寄生在了1号尸体上,能够发现这样的东西对于推动案件进展也有很大的作用。   梁瑞和俞洪敏闻言也凑到了1号尸体的解剖台边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却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不是苍蝇蛹壳吗?”俞洪敏问道。   梁瑞皱着眉头探头探脑地躲在俞洪敏身后看,生怕再来个直观的视觉刺激。   夏瑶摇头:“蚤蝇体形比苍蝇要小,虽然是同属昆虫,但蚤蝇的繁殖能力远在普通家蝇之上。”   “意思是……”   话都说到这里,夏瑶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跟他们分享,一边继续手里整理的动作一边说:“家蝇的蛹期在3-7天, 蚤蝇只需要24小时便能够孵化, 这时间差算错了就是天差地别。”   说完, 夏瑶继续开始忙活她手上的工作。   一边的梁瑞脸色难看,他只觉得自己大学四年加硕博几年都是白读了。   最基本的法医昆虫学内容都还给老师了。   俞洪敏看他眼神死死地瞪着那一堆蛹壳,觉得梁瑞是在暗自较劲,害怕对方真的弄出什么毛病来,他拍了拍梁瑞的肩膀。   “别看了,密恐是病得治!何况看不出来也不是咱们能力不行,是夏法医太逆天了。夏法医为了研究昆虫繁殖对于尸体的影响还专门写过一篇论文,这里面门道大了去了!”   要是每个法医都跑去研究昆虫,那所有法医不都成了昆虫学家了。   其实当初论文刚出来的时候,俞洪敏也拜读过,可惜光开头细数苍蝇的十几个种类区别他看着就十分头大了,最后只能放弃。   而且他从前是基础一线岗位上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仔细研读,只有法医中心联合组织开展技术学习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接触到新知识,不然要靠自己一个人把整篇论文读通读懂,那真是不简单。   换句话说,夏瑶本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梁瑞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在夏瑶的启发和俞洪敏的开解下,他指着那一堆蛹壳说:“有了!我们可以去看看现场水泥洞里有多少种形态的蚤蝇,不就可以通过这些食腐昆虫的迭代推算出尸体的死亡事件吗?”   具体不到几个小时之内,不过只要固定到某一个时间段,比如某某年几月期间,就能够直接对这段时间前后的失踪人口进行调查,进而获取尸体身份以及更多信息。   2号尸体边的夏瑶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俯下身继续观察尸体的磨齿情况。   根据磨齿冠顶的磨损度,夏瑶将2号尸体年龄定在了34-45岁之间。   这进一步缩小了需要排查的范围。   之后的解剖十分顺利,梁瑞那边也将1号尸体的检查报告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不过在提交系统之前,他先拿到了夏瑶面前,一脸紧张地说:“夏法医,不然、不然你先帮我看看吧,你通过了我再提交。”   哪知,夏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站在消毒池边上摘了手套消毒洗手,说:“你对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日后要是重案组接到更复杂的工作又怎么办呢?”   梁瑞拿着平板的手顿了顿,他觉得夏瑶对他,和对他们法医组的人都是极为看重和信任的,如果他没办法拿出自信,那对于夏瑶来说就是一种亵渎。   他从夏瑶身上莫名获取了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能量。   “我知道了,夏法医,我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的!”   尸体已经解剖分析完毕了,夏瑶领着梁瑞和俞洪敏回到了现场。   他们准备在发现尸体的水泥洞里提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到现场之后赶上痕迹鉴定组正在陆商的带领下工作。   快速通道踏板从门口一直铺到水泥墩子边,几个警员正在上面时而曲背时而垫脚,手持宽幅足迹灯和多波段光源缓慢仔细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这种快速通道踏板是为了避免对现场造成破坏使用的折叠金属踏板,俗称“板桥”。   夏瑶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后,迅速锁定到了蹲在水泥墩子旁背对着门口的陆商身上。   她换好了鞋套走过去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陆商收回手里的小刷子摇头:“暂时没有新的发现,我初步推断这里只是一个藏尸的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第25章   即便陆商脸上仍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夏瑶也能够体会此时他略为焦灼的心情。   双尸水泥案案发时间距离现在至少数年,很多证据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想要重新翻出这桩案子查明真相的难度不赦于攀登珠峰。   她拍了拍陆商的肩膀道:“别心急, 总会找到线索的。”   这时, 屋外传来了激烈的对话声。   陆商看向了夏瑶, 后者扬了扬下巴道:“走,出去看看!”   刚一出内屋, 二人就看见门口的警员正被几个带着头盔的穿着橙色反光服的男人围着。   其中一个男人大声道:“什么需要调查, 这是别人的东西,怎么能不还了呢?”   他身后的人纷纷力挺。   警员态度良好地解释道:“这位大哥, 不是说警方不还, 毕竟这些工具是在现场发现的, 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能够还给您啊!”   听他这么一说,那领头的男人又道:“调查清楚?那你给我一个具体时间, 我好去回复我们工头!”   其他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警员, 等待他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夏瑶知道,现实注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这个警员,就算她或者陆商在这里也不能够给出具体时间。   警员犯难之余也只能这么说:“这需要看我们的调查进度,怎么好给您具体时间的呢。不过您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快把东西还给你们的!”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几个工人激动了起来。   领头的一个箭步窜上前对着警员喷标点:“那不行!那些东西是工地的。工头说了,如果不能拿回来就要算在我们头上,到时候工作丢了还要赔钱,你们来管吗?!”   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嚷嚷道:“就是!必须还!今天就要还!”   眼看事情就要失控,夏瑶和陆商走了出来。   二人的气质和气势明显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们出来的瞬间, 那几个工人?????声音减弱。   等陆商一个眼神扫过去, 现场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夏瑶问那个警员:“是什么工具?”   警员指着商铺墙角散落摆放着的一些东西,里面有铁锹、铁锤、钎子…还有一个冲击钻。   “就是这些。”   外面的工人自然也看见了,领头的走上前似乎又想要跨线,被警员拦了下来。   他仍旧不死心地冲着夏瑶强调道:“这些是我们不小心落在里面的,不是原本就在这铺子里的!”   “我知道。”夏瑶冷声道,随后走到那几样工具边上一样样查看起来。   工人们看她真的检查起来,便也没有多话了。   其他工具都没什么可疑的,用多谱灯也照不出来什么,只是,当她看到那个冲击钻的时候联想到了2号尸体颅骨上的两个洞。   她拿出手机里的尸检报告照片对着一番比较,结果发现冲击钻的大小和2号尸体颅骨左顶部骨质缺损大小一致。   夏瑶收起手机后朝着几个工人问:“这冲击钻是谁用的?”   工人们一听到这个问题都慌了神。   他们都是出卖体力劳动过日子的,没人会想要和一个命案扯上关系。   不相干的人纷纷退后一步,唯有那个领头的工人还站在原地。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们也是按照正常施工程序做的,先用冲击钻把水泥打碎,然后再用石头敲,警察同志这、这总不能怪我吧?”   那领头的工人满脸惊恐,生怕被扣上一个牵扯命案的帽子。   为了求证他话语的真实性,夏瑶侧目看向了陆商。   陆商微微点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几个工人的询问记录我都比对过了,情况描述一致,的确是使用冲击钻之后再用铁锤敲碎水泥墩,他们才发现的尸体。”   “好,我知道了。”   此时,夏瑶已经断定2号尸体颅骨左顶部边缘外翻的骨质缺损是这个冲击钻引起的了。   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提取了钻头上的样本,然后就让警员将那些工具拍照登记一下还给工人们。   领头的工人见夏瑶非但没有责难自己,还帮着把工具要回来了,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夏瑶还需要提取水泥中的样本进行化验,转身又回到了内屋。   陆商早已带人把内嵌水泥墩的那一整面墙拆了下来,露出了它的原貌。   如夏瑶所料,这水泥墩子是个棺材的大小,高1.0米、长2.0米、宽1.0米,而两具尸体之间砌有石砖相隔,将水泥墩隔离成了0.7米和0.3米的两个空间,分别容纳了1号和2号尸体。   梁瑞和俞洪敏正一左一右地分别拾取着两个空洞里的昆虫尸体。   夏瑶也没闲着,她从工具箱里选了一个迷你矬子,一手还拿着证物袋,趴在地上钻进洞里,用矬子将两个水泥洞里的水泥一样提取了一部分。   梁瑞捡拾完了手里的虫子,便想着要帮忙,照葫芦画瓢地拿着一个矬子想要提取水泥墩样本。   不过他还没开始干,就被俞洪敏踢了一脚。   “你干嘛呢?虫子捡完了?”   “差不多吧,每个形态的虫子我都捡了一个,我看夏法医这么辛苦,就想帮帮她。”梁瑞想得简单,说得也直白。   在其他人眼里,正常刑警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夏瑶这样,趴在地上把脑袋探到曾经藏尸的水泥洞里去取样。   “那不行!这些虫子都要捡回去的!”作为法医职场的老手,俞洪敏的态度显然要更加严谨。   捡回去慢慢分类分析,得出的结论才最正确。   夏瑶也觉得俞洪敏说得有道理。   只是她不会这么表达,在收拾好工具箱之后对梁瑞说:“从解剖学上来说,如果一具尸体没有明显外伤,那就要考虑毒物致死的可能性,我采的样本靠近两具尸体腹部的位置,这里的微生物聚集是尸体最开始腐败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检测到无法分解毒素的地方。”   梁瑞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解剖1号尸体的时候没有发现明显的骨折或者骨质缺损,这说明尸体的死因是不明的。 第26章   想到这里, 梁瑞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   说起法医解剖勘验分析,他还是没有夏瑶考虑得周全。   俞洪敏手上戴着手套不方便,便用胳膊搂着梁瑞肩膀调侃:“小梁, 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捡了芝麻丢西瓜这事咱可不兴干啊!”   水泥样本交到了鉴证科, 鉴定结果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够出来,趁着这两天的功夫, 陆商带着人开始对拆迁商铺的过往进行调查。   水泥双尸案的尸体经过严密的鉴定和检验, 已经可以断定死亡时间至少是10年前。   10年前,五通街这一片还是小吃一条街, 别看房子老了点而且都是平房, 抵不过人家生意火爆, 来这里吃饭的人都能在街上大排长龙。   从铺头拆下来的招牌不难看出来,现在的拆迁商铺曾是一家经营早点和午餐的馄饨店。   不过想要在这么火爆的小吃街上藏尸, 而且一藏就是10年不被任何人发现, 这一点颇为蹊跷。   会议上,重案组的小李说:“我觉得这案子肯定跟商铺的老板逃不脱干系,指不定就是他自己干的呢!”   这种直球式的怀疑虽简单直白,正所谓“灯下黑”,保不齐就是店主为了洗脱嫌疑故意为之。   合理怀疑是一方面,重案组也不能有猜测就抓人。   梁瑞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我们不妨去找五通街的老街坊调查一下情况!”   “现在那片都开始拆了,能搬走的早搬走了,对面街又全是新店铺,去哪儿搜罗这些老街坊去?”俞洪敏皱着眉头直撇嘴。   要知道,城市拆迁规划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些在五通街上的老街坊们, 早不知道零零散散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   况且商铺的所有权人和使用权人不一定是同一个自然人, 所有权人还可以去房地产管理局看看,使用权人只是租户就不好找了,这给调查也增添了难度。   想要集中起来了解情况,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个执行难度,不由得唉声叹气。   他们重案组本就人手少,都去找老街坊了那还怎么查案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夏瑶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道:“税务局。”   有人不理解夏瑶突如其来的话:“什么?税务局?夏法医你提这个做什么?”   然而,梁瑞眼前一亮:“哦!我想起来了!我还读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一个新闻,说五通小吃街上出了卫生问题,吃坏了好几个人,然后工商局就组织专员开展查访工作,那之后就硬性要求每一家小吃店都必须□□并且纳税,你是说这个,对吧!”   夏瑶没有搭话,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就这一点头在梁瑞眼里看来都是极大的肯定了。   “不过为什么不是工商局,而是税务局呢?”还有人一头雾水地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俞洪敏说:“这就更好理解了,工商局找你是罚款的,税务局找你还有可能为了退税,你愿意在哪边留自己的常用联系电话呢?”   此言一出,在场没一个人吱声了。   他们实在很难相信,夏瑶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想通了这么多关键。   分析到最后,陆商拍板道:“好了,既然有线索,那就由小李小王去税务局联络调取五通街拆迁商铺的联系方式,其他人分组联动进行走访调查!”   有市局做背书小李和小王的工作十分顺利。   只是整条五通小吃街少说有上百户商户,一家家调查也十分耗费时间。   好在小李小王两个同志机灵,直接把当初的小吃街规划图也给拿了一份回来。   看过规划图之后,陆商当即决定从临近案发商铺的几个店家开始走访起。   夏瑶和陆商被分在了同一组。   他们第一个联系的就是紧挨着馄饨店的包子铺老板家。   这包子铺老板姓吴,如今搬迁了也没有离五通街太远,就近选了个二层小楼,楼下经营楼上住人,继续开包子铺。   吴老板一听说是要了解馄饨店的事情,立马答应了二人。   夏瑶和陆商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1点多,包子铺卖得差不多的时候。   那吴老板一看见一男一女迎面走来,立马咧着嘴招呼:“帅哥靓妹,今天包子卖完了,明天请早吧!”   陆商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证件道:“吴老板,我们是上午联系你的市公安局重案组警察,想找你了解一下几年前在五通街上你隔壁馄饨店老板的事情。”   提起这个事情,吴老板抹蒸锅的手顿了顿,眼神在二人脸上打量了几眼,这才放下抹布道:“那你们跟我上来吧。”   吴老板的反应让夏瑶和陆商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眼里都看出了同一个信号:这个老板有故事。   吴老板将二人请到了楼上客厅,还客气?????地给上了茶,并开始讲述曾经见过的馄饨店“高光”时刻。   那馄饨店和他的包子铺是差不多时候开的,两家营业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说是竞争关系。   不过馄饨店的主事人是个老板娘,为人特别和善,经常在对方忙不过来的时候拉他的女儿去吃饭,吴老板的女儿也很喜欢和老板娘同岁的闺女在一起玩,因此两家的关系也很亲近。   “可惜天不遂人愿啊,自从10年前馄饨店的小丽下落不明之后,这店的生意就越来越差了,正好又赶上拆迁,小丽的女儿明明就领了两个月租金的赔偿,然后把店给关了,再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大了解了。”   说着,吴老板呷了一口茶,眼神中满是对故人的怀念。   这倒是让夏瑶和陆商有些疑惑了。   怎么会那么赶巧,刚好是快要拆迁的时候老板娘失踪了,而且这一失踪就是十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隔壁邻居都跟着惋惜,做女儿的说不开店就不开了?难道不怕小丽再找回来?   陆商问道:“吴老板,你和这个小丽的女儿明明之后还有联系吗?”   谁知,吴老板闻言竟然露出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第27章   只见他眉头紧锁地道:“要我说啊, 这明明就是不如她妈妈会做人。当初她妈失踪的时候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哪个不帮衬着啊,偏偏这小姑娘不领情,说撂挑子就不干了, 卷铺盖走人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唉…真是浪费了她妈妈给她积攒的这些人缘啊!”   接下来, 夏瑶又简单问了一下明明当初就读的初中, 和可能认识的一些街坊邻居。   看着吴老板这里了解不到更多的事情了,二人便暂时告别了包子铺。   车里, 陆商低声喃喃:“你是不是觉得老板娘的女儿很奇怪?”   夏瑶没有表态, 只说:“等找到了人可以和两具尸体做个亲子鉴定,如果能确定亲属关系, 那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   语毕, 二人继续摸排剩下的几户邻居。   结果没有比吴老板了解得更加详细的。   两具尸体身分不明, 失踪人口档案查找还没有停下来,夏瑶和陆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明明。   他们去了当年明明就读的江市三中。   明明, 原名范明。根据老师的说法, 初三毕业典礼的时候范明都没有出现,她的毕业证书到现在还托管在教务处的档案室里,学籍档案里的家长联系方式也没办法联络到她。   听说联系不上,对于2号尸体的真实身份似乎就更确信了几分。   为了方便警方调查,老师把范明的毕业证交给了夏瑶。   毕业证上有一枚免冠照,上面的女孩留着一头齐肩短发,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容。   谢过老师出了三中,外头的太阳也差不多快落山了。   “今天的搜查就暂时告一段落吧,我们先去吃饭?”陆商扭头看着身边的夏瑶提议。   夏瑶把装着范明毕业证的资料袋收好,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商身后。   显然, 她现在暂时没心情思考去哪儿吃和吃什么。   陆商直接把她带到了一家川菜馆里, 甫一开门, 热辣辣的气息就迎面扑来,让夏瑶瞬间回了魂。   这水煮鱼片、辣子鸡丁一上桌,更是勾得夏瑶胃口大开。   她随便抓了抓散在身后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抓着筷子就开吃。   原本坐在她对面的陆商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还是像原来一样,吃饭不好好扎头发,吃鱼片不挑鱼刺呢?”说着,他伸手把夏瑶乱糟糟的马尾松开,修长的五指穿过丝丝缕缕的乌发,直到把头发弄得柔顺再绑成一个辫子。   然后动手用公筷夹起鱼片认真地剔刺,把剔好刺的鱼肉再放到夏瑶面前的碟子里。   这一切让夏瑶有些恍惚,这些事情陆商都做得如此自然,仿佛他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回了警局。   刚进大门路过鉴证科的时候,夏瑶就被人叫住了。   “夏法医!你等等!”那人从鉴证科里走出来,显然是留在这里加班值守的同事。   夏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向对方问:“有事?”   只见那人拿出了几份DNA检测报告书递给了她:“这是你要的两具尸体和水泥样本的DNA检测结果,你看看!”   夏瑶接过来的同时拧起了眉头:“不是让你们先做水泥样本的毒物质检测的吗?”   这关系到水泥双尸案1号尸体的死亡原因,夏瑶着急要结果。   那人闻言愣了愣说:“解剖室助手把样本送过来的时候没说啊,只说了DNA检测。”   这很明显是解剖室的助手弄错了,估计鉴证科的人也不知道。   夏瑶知道现在鉴证科人手也不够,这几天天天地加班便没为难他,只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哦,好!我马上加班加点赶出来!”那人见夏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心里暗暗一暖,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跑回了鉴证科。   结果都出来了,夏瑶也没办法改变什么,那就看吧。   她拿着几分鉴定报告边走边看,前两份结果都没有什么问题,且报告明确指出,从基因序列上来看排除1号和2号具有亲缘关系。   只是当夏瑶翻开水泥样本的DNA检测结果时,越往下看脸色越黑。   “这是……”   前面走着的陆商听见身后没了动静,一回头就见到夏瑶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他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   夏瑶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你还记得我让你保留的无名男尸案现场散落的部份DNA吗?”   “记得啊,那些DNA被雨水冲刷破坏过了不具有独立性,报告书暂时放在资料库了,你…难道说…”陆商说着说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表情跟着严肃了起来。   “你去把那份报告提取出来,我需要马上进行点位比对。”夏瑶冷静地说道。   “好,你先去,我马上来!”陆商立马答应了,表情凝重地直奔资料室。   同样从外面刚回来的梁瑞和俞洪敏看见夏瑶还想打招呼,没想到对方直奔办公室根本不带理人的。   梁瑞并没觉得难过,反而嘀咕道:“看那样子…不会出事了吧?!”   俞洪敏咬牙怼了他一胳膊肘:“还想什么!赶紧跟上去啊!”   夏瑶几乎是飞奔到电脑前打开了NCBI网页,正在输入水泥样本DNA序列的时候,梁瑞和俞洪敏也跟了进来。   实在是夏瑶的表情太过认真冷酷,二人都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默默在一边等着,等她有需要的时候帮忙。   陆商的速度也很快,拿着之前的DNA报告回来了。   夏瑶打开报告,手指敲击在键盘上快得仿佛能够看见光影,梁瑞和俞洪敏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   输入基因序列之后她把能勾选的点位全部选上了,摁下了“blast”键。   这会需要等待几秒才能够出结果,然而等待的时间格外令人焦灼。   夏瑶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直到屏幕上出现点位匹配率的时候,她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站在她身边的陆商也看见了屏幕上的结果显示,面色如覆寒霜。 第28章   一直不敢上前的梁瑞和俞洪敏见此情形忍不住遛到屏幕前一看, 当二人看到结果栏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梁瑞惊慌地问道。   两份报告书都在夏瑶手边摆着呢,他们自然知道两份样本的来历。   重要的是,他们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眼前情况打整个重案组一个措手不及。   临时会议上, 夏瑶用压抑的声音说道:“无名男尸案现场被雨水冲刷破坏的DNA, 和水泥双尸案现场发现的微生物降解DNA, 除丢失外其他点位匹配。”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好像就连所有人的呼吸都骤然停止了一样。   这个结果就差直接告诉众人, 有同一个人出现在这两起相隔十年发生的刑事案件现场了!   重案组的人不相信巧合, 何况之前无名男尸案中仓皇畏罪自缢的方大业身上本就存在疑点。   有人不禁猜想道:“这莫非是连环杀人案?”   他们一直怀疑方大业获取罗闻仕肇事逃逸案子的信息渠道有异常,才对那个出现在方大业家楼下的神秘人保持搜捕, 如今陌生DNA再现, 再次把众人的目光聚焦到了神秘人的身上。   如果这两起案件被定性为连环凶案, 那么有可能将会被合并调查,届时情况将更加复杂。   在这一点上, 夏瑶有不同的看法:“证据不足, 现在说连环杀手还言之过早。”   其实重案组内少数人也觉得这个连环凶手的说法有些牵强。   一方面,重案组虽然两次发现了疑似同一个人身上的陌生DNA,他们没有神秘人直接参?????与两桩案件的证据,就连这两次检查出来的DNA都是缺损的。   另一方面,无名男尸案和双尸水泥案时间间隔10年之久,且两个案子从作案手法、作案动机等方方面面暂时都没发现有关联或者相似点,根本不能够视作连环凶案来进行合并。   且根据刑侦经验来看,就算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随机杀手,不挑时间,不挑手段, 不挑受害者, 那么这中间的冷静期也不会长达10年之久。   会议室再次静默下来。   “饭要一口口吃, 没抓到的人暂时不要去想,两起案件证据调查不充分的前提下不合并。不过终归都和神秘人有关系,开这个会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不仅要关注案件本身,更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为了防止重案组的成员在这个事情上钻牛角尖,陆商这么一席话倒是安了众人的心了。   如果在水泥双尸案调查过程中发现了真凶,那所谓连环杀人也就不攻自破了。   陌生DNA的出现当头一棒,更加坚定了重案组众人想要尽快破获这起10年前藏尸恶性案件的决心。   为了还原白骨化尸体的原本样貌,夏瑶带着两具尸体的扫描数据来到了自己曾经就读过的江市医科大学。   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她的老师寻求技术上的指导。   江市公安局各种刑侦手段不缺,江市医科大学更是集齐了一批刑侦技术方面的专家在此教书育人。   夏瑶来这里是为了更加精准地还原两具尸体的样貌。   有这样的智慧储备库当作后盾,夏瑶相信会成为重案组解决问题的一个利器。   她打了老师的电话没人接,便直接找到了老师办公室前,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打了助教的电话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老师今天出差去了,要等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半个月啊…”夏瑶坐在走廊里一筹莫展。   虽然市局同样有技术可以帮助还原两具尸体的原貌,可是有自己老师这个技术上的金玉在前,夏瑶只想做到更加精准地还原尸体生前样貌。   她带着东西正准备回去,谁知路过一间大门敞开的教室前时,听见了里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哇,师兄你好厉害啊!”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   “这肯定是有实战经验的人才能够想出来的办法!”   ……   夏瑶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被人群围在正中间的是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背影。   “陆商?”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教室里的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瑶。   陆商眼前一亮,扔下面前的键盘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夏瑶抬手晃了晃手里的U盘道:“我来找老师指点一下尸体面部还原的事情,你这是……”   她再次看向教室里。   刚才是被陆商和一群人围得严严实实的她没看见,这会她才发现,教室前的讲台上,竟然摆放着一台形似扫描仪的机器。   白色的机械臂正围绕着一个树脂骷髅头来回绕圈,绿色的扫描线灯光不停闪过。   机械臂连接的正是平台另一边的主机,上面正一点点展现出树脂骷髅头的数据。   夏瑶被吸引了过去,站在主机显示屏边上看了半天问:“这是…扫描仪吗?”   陆商正想要解释,一个早就按捺不住的男学生上前搭话:“夏学姐,这是我们学院最新引进的3D扫描打印机啊。”   “3D打印啊?我倒是没想过这还能用在刑侦上。”早两年夏瑶倒是听说过这个3D技术吹过很大一阵风。   当时说什么只要能够被扫描的东西都能够被打印出来,说3D打印就是解放人类生产力的伟大发明,是开启下一个制造时代的里程碑。   可是几年过去了,也没见3D打印在生产生活领域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反倒是这打印机的耗材和原件被炒出了“天价”。   那男学生看夏瑶来了兴趣,就立刻替她进行了一波演示,他坐到了显示屏面前,等到树脂骷髅头的数据扫描完毕之后,就开始操作鼠标现场建模恢复骷髅头的原貌。   还有其他人围着夏瑶,替她做解说。   “这个机器里是老师开发出来的一个程序,可以直接对扫描过的头骨数据进行分析,并且智能复原头骨的原本五官,我们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几分钟,等电脑结果出来之后校对一下参数,然后让机器打印出来就可以了!” 第29章   夏瑶听着点了点头, 看来最关键的不是这个3D打印技术,而是她老师研发出来的这个程序!   如果放在早两年,修复死者面部还是一个极为精密和复杂的工作。   修复工作不仅需要法医具有非凡的耐心观察出头骨上诸如前鼻椎、颧骨结节…等等, 还需要法医有一定地艺术造诣, 毕竟是要用泥塑一点点根据骨相还原死者的长相, 捏得不像就成怪物了。   头骨上的这些细节又决定了死者面部的鼻子高不高,眼球位置等面部实际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夏瑶还需要来请教老师的原因。   面部修复工作, 往往是经验越老道的熟手, 恢复得越贴近尸体生前的情况。   不过有了这个软件之后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新手也能够迅速掌握恢复面部的技术。   夏瑶心里明白, 这大约就是老师这辈子的集大成之作了。   她的心态也变得格外谦虚起来。   等看到树脂骷髅头恢复的容貌时, 夏瑶不禁灿然一笑。   除却她之外的其他人, 有的是一脸惊吓,有的则是难以名状的表情。   没想到他们的老师到现在还是这么“童心未泯”, 竟然拿了他自己头骨的扫描数据做了个树脂骷髅头。   恢复出来的, 也就是他们的老师了。   这么看着一个孤零零的“老师”脑袋摆在台上,还怪瘆得慌。   夏瑶倒是觉得,或许这是老师给学生们的一种考验。这种方式,估计也就只有他老人家想得出来了。   这时候她也想到了可以用老师的这个程序帮助自己修复双尸水泥案中的两具尸体面部。   她朝着身边的学生说道:“对了,我正好有个案子,之后或许会需要两个助手,你们谁愿意跟我去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一股脑儿地挤了上来。   “夏学姐!选我,选我吧!”   “不,他不行, 他刚上机没两天, 夏学姐, 还是我有经验,你选我吧!”   “你们都走开!夏学姐我是你的迷弟啊!你给我一个跟偶像共事的机会吧!”   ……   陆商一直默默站在身后没说话。   夏瑶果然是夏瑶,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谁也无法遮挡她耀眼的光芒。   反观夏瑶被这群学生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恨不得一跳三丈远。   就见她身形微微晃荡两下,学生们连影子都没摸到,她人就已经不见了。   校门外,夏瑶脸不红气不喘地松开了拽着陆商的手说:“现在的学生都这样吗?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陆商眼角流露一丝不舍,捻了捻指尖说:“你还不知道你在学校里的大名吗?”   夏瑶下意识地想着,她只知道从前陆商是医科大学众人心里的神,而她是那个把他拉下神坛的凡夫俗子。   “你之前在调查罗闻仕的案子时,跟那个小报记者说的话都上热门了,学校里传你的事迹都传疯了,你不知道?”陆商压低一边眉毛盯着夏瑶脸上的表情。   夏瑶则是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她应该知道吗?   好吧,她对这些事情的确是不太关注。   而且就算知道了,对于破案也没什么帮助吧。   想到这里,夏瑶赌气似的把手里的U盘重新塞给了陆商,说:“U盘里是两具尸体的扫描数据,恢复面容这个伟大而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夏瑶转身就走了。   今天在学校遭遇的一切,让夏瑶想起了她和陆商的曾经。   那个时候,二人顺利在一起并且官宣时,不知道校园里多少少女黯然心碎。   就连夏瑶自己一个人去食堂打饭,偶尔也会遇见看她不顺眼的同学。   不过就算她们再怎么看不惯,夏瑶和陆商在一起都是既定的事实了。   就算不冲着陆商的面子,夏瑶气场全开的时候也不是好招惹的,这些女生顶多翻几个丑丑的白眼便罢了,她们也不敢真的拿夏瑶怎么样。   即便如此,校园中的舆论还是一边倒地认为陆商跟夏瑶在一起恋爱,是陆商的损失。   谪仙一样的人物自然是要被供在神坛上的好,而不是被某一个人拥有。   直到毕业的时候,学校里的同级生都差不多要接受这个现实了,甚至还有人开始磕夏瑶和陆商的cp,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糖吃,却猝不及防被刀了。   夏瑶选择了留在江市的公安系统,陆商则是考上了外省的公务员。   二人工作实在太忙,忙到连最基本的分享日常生活都做不到?????,最终只能分道扬镳。   分手的时候,夏瑶记得很清楚,她当面主动提出来,陆商也平静地接受了。   现在想来,或许当时可惜过,难受过,也都过去了。   恢复的尸体面容照片迅速传回了市局。   夏瑶拿着那张拍摄的恢复后2号尸体3D打印头像的照片和范明的照片放在一起比较,越看眉头越紧。   出去摸排的梁瑞和俞洪敏回来后,看到她竟然难得一见地呆坐在办公桌前面,便凑上前去。   “夏法医,你这看什么呢?”   夏瑶早就听见了二人的脚步声,并没有被吓一跳,反而拿着两张照片问:“你们看,这对母女好像长得不太像啊。”   梁瑞端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没心没肺地笑道:“的确诶,这当女儿的比当妈的好看多了哈!”   俞洪敏白了他一眼说:“这是面容修复过后的照片,和真实容貌有出入当然会不像了。再说了,指不定是父系遗传基因太过于强大,长得像她爸呢!”   俞洪敏说的这两个因素,夏瑶考虑过。   她参考了范明的骨相,没有发现母女俩有任何相似点。   就在夏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重案组的小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夏法医,组长找到范明了!”   江市有一片棚户区。   这里住着一群想要靠天上掉馅饼发财致富的人。   只不过这一片棚户区的房子都是没有不动产权登记证明的,大多数都是俗称的“违建”,市政府想要动工拆除,就没有正常拆迁那么多赔偿,也就按照江市人均收入补偿几个月罢了。   这种条件,有发财梦的住户们肯定不答应,死活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人家要做钉子户,市政府也不能够强拆啊,拆迁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第30章   这就导致现在这片被林立的高楼大厦围绕的棚户区成了江市独特的风景。   重案组的人就是在这里发现了范明的踪迹。   之前通过三中没有范明的下落, 陆商就想过,一个初中肄业还年幼失怙的女生,不能继续上学, 那就只能去打工养活自己。   那个时候范明才15岁, 还属于法律规定的童工范畴。   近几年劳保部门和公安都抓得紧, 其他地方要是敢雇用童工,分分钟就被举报了。   江市周围能够容纳16岁以下未成年人打工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陆商就让人对这几个地点进行着重检查。   结果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范明如今落脚的正是这个不起眼的棚户区。   这里人员繁冗、地形复杂, 如果不是陆商派人蹲点的话, 估计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范明呢。   夏瑶一听到说范明的下落找到了,瞬间就不再纠结母女二人的长相问题了。   别管长什么样, 只要亲子鉴定对得上那就是亲生的!   随后, 她随同梁瑞、俞洪敏一起赶往棚户区。   等到三人来到棚户区时, 发现入口处停了好几辆敞开车门的空警车。   其中一辆还是陆商的越野。   夏瑶沉着脸走过去扫视一眼,发现车上的东西还在, 只有人不见了。   梁瑞一时慌了神问:“怎么回事?人哪儿去了?!”   俞洪敏则开始打电话联系来这边的组员和陆商。   不过无一例外都没人接听。   夏瑶盯着车子周围看了一圈道:“不用找了, 他们应该是去抓人了。”   “抓人?!不是来找范明的吗?怎么又抓上人了?还是有别的案子发生?”一时间,梁瑞心里冒上来许许多多的猜测。   夏瑶觉得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人就更不能乱了,她道:“车子门没关显然是走得匆忙,电话没人接那就是正在追人…梁瑞、俞洪敏,你们把车停好,我们分三路去找!”   “好!”   有夏瑶指挥,梁瑞和俞洪敏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三人顺着三条不同的路朝着棚户区内部深入而去。   夏瑶走在仅能容纳一辆三轮车通过的小巷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对于夏瑶这个“异类”他们视而不见。   夏瑶走到一家屋门半敞的理发店前, 看见烫着蛋卷头的老板娘正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抽烟, 看到她的时候, 那老板娘眼里多了几分打量的味道。   她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拿出范明的免冠照走过去问:“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娘没看照片,只是扫了夏瑶一眼戏谑地笑道:“妹子,来找人啊?”   然而夏瑶摇了摇头说:“不是,来讨债。”   听她这么一说,老板娘反倒信了几分,这才认真地去看照片上的女孩。   她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范美丽吗?她还欠我二百块理发的钱没给呢!嘁,这是在外面欠了多少,讨债的都讨到我面前来了!不知道,不清楚,我还想找她要钱呢!”   老板娘当下就耍起了无赖。   这人想要什么,夏瑶心知肚明,她干脆地从钱包里抽出了两张百元大钞放到了老板娘面前。   那老板娘一看夏瑶真掏钱了,换了一副笑脸就想要过来接她手上的钱。   就在她即将摸到钞票的时候夏瑶抽回了手,顺带把钱也收进了钱夹里。   “给你钱是为了让你指路,不是为了还你的,不要觉得这是你应份的!”夏瑶语气冰冷地说着。   对于这种想要占便宜的行径,她司空见惯了,而且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没那么多佛心去管别人的事。   老板娘一听点头说:“美女你看你这话说的,来的都是客对不对?你有事求我,自然有求必应了,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说的范美丽,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我。”   夏瑶这么说自然是笃定老板娘肯定了解关于范明的很多事情。   别看这理发店不起眼,她经手过的很多起案子,都是在受害人或者凶手生前去过的经营场所得到的破案线索。   而且刚才老板娘看她的眼神,明显就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   老板娘一听要说这么多,脸色也没刚才热情了。   下一秒又听夏瑶说:“还有,我提醒你一句,别跟我撒谎,因为…”   这时候她才不慌不忙地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   恩威并用之下,老板娘不得不开口如实相告。   老板娘认识化名范美丽的范明是在7、8年前,那个时候范明还是在街尾一家小饭店打工的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其实洗碗、传菜、打扫什么都要她干!除了不炒菜不收钱,她一个人顶三个人用,领到的工资不如外面正经饭馆服务员的一半。   谁叫她年纪小呢。   范明第一次来还是很怯懦的。她觉得自己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夏天留着遮眼睛还容易长痱子,就让老板娘帮她剪短些。   老板娘看她可怜,就给打了个折,倒把范明感动哭了,说什么爸妈都死了,老板娘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过年,这回范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不仅打扮得时髦了,连头发都是烫过的。   看她春风得意的模样,老板娘自然好奇,就随口打听了几句。   据范美丽说,她是找了一个好“干爹”,带着她出人头地了。   没两年,“干爹”把范美丽踹了,那之后她就成了理发店的常客,经常带着一身艳俗的脂粉气到老板娘这里做头发,还喜欢化个大浓妆,天天早出晚归。   说到最后,老板娘还撇着嘴点评:“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女孩应该没有什么正经心思,不然哪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读书给自己取个名字叫什么美丽,还跑出去花天酒地呢!这要是我女儿我就一巴掌扇死她!”   了解了情况的夏瑶直奔范明租住的民房楼下,顺便把这个信息同步发给了陆商和梁瑞等人。   他们重案组都是便衣,还没表明身份呢,范明看见人就跑,那肯定是有事。   如果她是范明,那现在想的肯定是收拾包袱赶紧跑路。   当夏瑶赶到楼下,正好堵住了提着行李箱行色匆匆下楼的范明时,她的脸上就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第31章   范明抬眼一看, 一个容貌姝丽、气质清冷的女人正站在她面前。   刹那间她的心跳都停了一拍,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是波哥让你来的是不是?”范明低沉着嗓音说道,眼神里写满了警惕。   夏瑶能从这一句话的声音里听出恐惧的情绪, 她不由得猜测范明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等夏瑶回答, 范明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表情说:“我不是不还钱, 只是你们要让我有时间筹措啊!非得逼死我你们才甘心吗?!”   还钱?莫非是欠了高利贷?   想到这里,夏瑶走上前一步, 想要表明身份并且向范明表达愿意提供庇护的意思。   “我是……”她刚一开口, 范明就机警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且眼睛死死地盯着夏瑶伸进口袋里的那只手。   夏瑶觉得范明这样对陌生人充满应激?????反应和不信任感应该是和她自身经历有关系, 按照以往的程序, 要把警官证拿出来表明身份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了。   哪想到, 当她低下头翻找口袋的瞬间,范明转身拔腿就跑。   穿着高跟鞋拖着行李箱, 范明不要命似的在狭窄的小巷中一路狂奔, 仿佛身后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一边跑,还不忘朝身后看一眼,确认身后的夏瑶有没有追上来。   夏瑶皱着眉头,飞快地追上去,并拨通了梁瑞的电话。   此时梁瑞正看到她的信息之后往这边赶,接通电话之后就听夏瑶沉静的声音传来:“范明正在楼下朝着西北方向的小巷移动,你找近道抄过去拦截!”   梁瑞听着夏瑶的口气觉得很奇怪:“夏法医,你怎么不追啊?”   “我在追,快!”说完,夏瑶便挂了电话。   然而梁瑞盯着手机还愣了两秒, 不由自主地喃喃:“咝…跑那么快气息还这么稳?真的假的?”   不管这事的真假, 副组长让他包抄, 那他就必须把人给堵住了!   夏瑶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到范明了。   此时,巷子口尽头也出现了梁瑞的身影。   相较于夏瑶的面不红气不喘,梁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在正式加入重案组之前,他还是个“动刀不动手”的法医。   饶是如此,梁瑞仍旧尽力完成了夏瑶给的任务,堵在巷子口路中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夏瑶摆手,以证明自己会好好守住路的这一头。   范明一看到梁瑞出现,自然就知道了他和身后追自己的女人是一伙。   她慌不择路地就想要顺着巷子中间得一条岔路跑。   这边范明刚迈出一步,又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且正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来人正是俞洪敏。   梁瑞知道棚户区地形复杂,害怕范明成了漏网之鱼,早就通知了俞洪敏从另一边包抄过去。   此时一条路的三个出口全被堵住了,范明是插翅难飞。   环视一圈,范明松开了行李箱,上下搓动着合十的双手哀求道:“我、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再跑下去了,我没力气了……”她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梁瑞和俞洪敏看着这样的人只想到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范明的眼泪并没有打动夏瑶。   趁着人被堵住的功夫,夏瑶这次顺利地亮明了身份:“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现在需要带你回去协助调查,请你配合我们。”   原本以为,范明在听到他们是警察之后会主动配合。   然而听到“警察”两个字的范明像是被刺激到了,蓦地抬起了头表情狰狞地看向夏瑶,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她双手拎起行李箱高举过头顶朝着梁瑞猛地砸了过去。   梁瑞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砸到了左边手臂,疼得他“哎呀”一声,就见路口露出了一条缝。   范明趁此时机从他旁边“噌”一下蹿了过去。   一旁的俞洪敏见状大嚷:“想跑?小梁!快拦住她!”   梁瑞强忍着疼痛抬腿就去追。   毕竟他是距离范明最近的那一个,他追上去更快。   就算梁瑞再怎么弱,那也是相对而言的。比起重案组其他的同事,他的体能上弱一点,也达到了刑侦警察的标准,追一个穿着高跟鞋的范明还是绰绰有余。   就在梁瑞已经拼尽全力奔跑的时候,他感觉一阵风从后面席卷而来。   刚嗅到香风,一道倩丽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身后超过了梁瑞,跑到他的前面,且轻松地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梁瑞惊呆了。   另一边,范明自以为能够逃脱夏瑶几人的追捕,没想到夏瑶的速度更快。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夏瑶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范明还在慌张地四下打量着寻找出路,夏瑶走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说:“走吧,跟我回警局。”   经过一路逃跑,范明早就没了力气,此时被夏瑶抓住直接腿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看范明怎么也起不来了,夏瑶也没有催促,只是伸手从身后取下来一样东西凑到了对方手腕边。   下一秒,就听“嘎哒”一声脆响,一双手铐就戴在了范明的手上。   低头看到泛着银光的手铐,范明的脸色越发惨白了。   “你可以坐在这里慢慢休息,等到你休息好了再起来。”   夏瑶不会给予疑犯过多的同情,何况她亲眼目睹了刚才梁瑞被砸到的那一幕,不过基本的人权还是必须要保障的。   范明知道这下不得不跟夏瑶走了,嘴唇发白之余只低着头不说话。   夏瑶则是忙着和陆商取得联系。   如今人都抓到了,他们还没有跟陆商那一组的人碰过面,这事情显得有些诡异。   这个时候,二人身处两座民宅之间的夹缝中,一边是通往巷子的出口,另一边是屋主加盖的2米高水泥墙,其中还有一户人家紧闭的后门。   夏瑶让范明坐在后门前的台阶上,自己则站在靠近出口的地方拿着手机挨个打其他同事的电话。   范明手被铐住了,身后是一堵水泥墙,夏瑶也不怕她会逃跑。 第32章   等拨到陆商的号码时, 这回是响一声就接通了。   夏瑶放下了心问:“我这边已经抓到范明了,你的人呢?”   手机听筒里传来陆商的喘息声:“你抓到范明了?夏瑶,现在立刻带着范明撤离棚户区!要快!”   这有些慌乱的声音在陆商身上是罕见的, 且他催促自己离开, 让夏瑶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商, 你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   手机里的陆商根本不解释,只说:“别管了!带着人赶紧走!快走!”   夏瑶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 陆商的情况结合她和梁瑞、俞洪敏一直都没遇见过其他同事的事情, 就只有其他的同事是被人拖住了这一个可能性!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有这么大的本事把重案组的人给拖住?   夏瑶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细节的时候,重要的是先把人带回去然后请求增援!   就在夏瑶转身想要拉起地上的范明一起走的时候, 一回头看见这样一幕。   范明闭着眼睛, 被人用黄色胶带封住了嘴巴, 正从水泥墙下往上运。   墙上有个人伸出手来拽范明的胳膊,墙下还站着一个托着她的, 二人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   夏瑶立即指着二人呵斥道:“我是警察!你们什么人?!快把她放下!”   二人听见夏瑶的身份不仅没有停止, 反而加快了动作。   墙下站着的人像是扛沙袋一样把范明推上了水泥墙。   见二人不听劝告,夏瑶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个侧踢。   男人伸手就想要挡住夏瑶的攻击,不料这纤细的脚踝力道十足,他伸出去格挡的那只手几乎都要被震麻了。   整个人也顺着侧踢的力道被踢到了旁边墙壁上,撞得他五脏六腑都感觉错位了。   听到男人闷哼一声,夏瑶便不再管他,扭头和墙头上站着的男人开始了“拔河比赛”。   上面的男人见自己的同伙被踢到了一边,赶紧抓着范明的胳膊死命地往上拽。   夏瑶跳上去拦腰抱住了范明,拖住了男人的行动。   这时, 一直闭着眼睛的范明忽然发出一声动静, 夏瑶循声看过去, 只见对方皱起了眉头,应该是被拽疼了。   夏瑶下意识地松了松手里的力道。   那墙头上的男人察觉到了夏瑶的动作,他似乎是笃定了夏瑶不敢对范明下重手,便挑衅地冲她笑道:“你再用力点抢啊!我不介意跟你一人一半!”   说完,还家大力气扯着范明的胳膊,那被手指头接触到的地方都留下了白色的指印,远心端的双手都呈现出了缺血的紫红色。   这血腥残酷的话语和恶劣粗暴的行为直接激怒了夏瑶,她眼神微眯,干脆利落地松开了双手。   就在男人以为她放弃了,伸手准备把范明捞上去的时候。夏瑶攀上了范明的肩膀,借着手里的力道再加上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操作,张大了嘴巴和在半空中的夏瑶四目相对。   等到高度达到巅峰的时候,夏瑶右手紧握,一个直拳就正中男人面门。   直接把男人打得后仰,墨镜和门牙齐飞。   失去了男人的拖拽,范明身子就顺着墙壁往下滑去。   夏瑶在落地的瞬间刚好接住了她。   最开始被打倒在墙角的男人被夏瑶的目光扫到,瑟缩地蜷曲成了一团。   夏瑶简单查看了一下范明的心跳和呼吸,判断人只是昏迷过去之后便暂时先把范明放在了一边。   她走到墙角的西装男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西装男人抖了抖露出一个苦笑:“美、美女!我、我们只是收钱负责办事啊!给钱的人说我们只要把人带过去就行?????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警察啊?”夏瑶冷声逼问。   “我…我…”男人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夏瑶心里已经有底了,这人一定知道自己是警察。   就算之前不知道,她一遇见这两个男人就表明了身份,他们非但不停下还越来越得瑟,摆明了就是公然挑衅执法人员!   “你记住一句,抗拒从严!有什么话回市局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吧!”   夏瑶一个人没办法把范明和这个男人一起弄回去,还有围墙背后的那个男人,是以她拨通了梁瑞的电话想让他再多带几个人过来,顺便再拿两幅手铐。   不过,支援还没等来,反倒是来了一群同样身穿黑西服带黑色墨镜的人。   他们一涌而上围在了仅有的出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夏瑶和她身后的范明。   这些人和之前的两个男人一看就是同伙。   夏瑶盯着一群人粗略算了算,约莫三十人左右,看来这就是陆商通知自己赶紧走的原因了。   男人一看来了帮手,眼睛里闪耀起了亮光。   然则这点光芒在夏瑶眼神扫视过来的瞬间就熄灭了个干净。   夏瑶不想跟这么多人动手,一个个打趴下得费多少力气。   她瞪着眼前的一众人厉声道:“我是市局重案组警察,现在依法传唤范明配合调查,你们从中阻挠就是妨碍执行公务,这是刑事犯罪,为了那点钱至于把这辈子都搭进去吗?”   人群里显然有人动摇了,不过大部分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夏瑶看他们没动作,索性把范明扶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走。   不管这群人打算干什么,把范明带回去是第一要务!谅他们也不敢跟自己动手!   没等夏瑶走出巷子口,就有人拽住了范明的胳膊,竟然把人从她身边抢走了。   夏瑶瞬时就去追,却被一群人迅速围了起来。   她冷着脸:“把人放下!这种强行掳人的行为就是绑架,也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非但没有让开,还有的故意挡在前面,夏瑶直接抓住手腕,毫不费力来了个过肩摔,对方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胸口还得再挨一脚。   眼看着范明被人扛在肩膀上越来越远,她面色阴沉下来,深吸一口气解决了小鱼小虾直奔那准备带走范明的几人而去。   五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解决了几十个人,慌不择路地朝着路边停着的汽车狂奔。 第33章   为了阻止他们, 夏瑶快速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踢在了扛着范明的人的背上。   那人被踹得朝前摔了出去。   他背上的范明也跟着掉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眼皮子跟着颤了颤。   其他人看夏瑶追了过来, 立马扑了上去和她缠斗在一起。   面对数人的围攻, 夏瑶微微弯腰侧身躲过了两人的攻击, 转身又迅速给了另二人小腿一击。   这一击疼得两个人立马抱着腿蹲在了地上一脸痛苦,看那个样子应该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剩下的两个人见状, 一个冲上来用双臂死死抱住了夏瑶把她固定住, 另一个挥手朝着她脸上就是一拳,想要先把人弄晕再说。   夏瑶一个肘击击退了身后的男人, 紧接着蹲下身长腿一扫, 让正面攻击过来的男人直接横趴着摔在了地上。   四个人相继被夏瑶轻松解决, 这时,陆商带着他们那一组人几个人, 还有梁瑞、俞洪敏也赶了过来。   陆商冲上前对着夏瑶一顿打量, 还关切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夏瑶摇摇头,指着地上几个人说:“袭警、妨碍公务,抓吧!”   她的话重案组的人自然遵从。   紧随而来的梁瑞从一个个黑衣大汉里挨个翻找了一遍,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站起身问:“范明人呢?”   “她不就在……”夏瑶刚想指自己后边,回过头才发现那里早就没了人影。   她瞬间冷了脸:“被她跑了!”   俞洪敏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被打趴下的那一堆人。   这么多人,他估计再来几辆警车都塞不下,这得来一辆大巴才能把这些人都带走。   陆商他们之前就是被这群人给堵住了不得脱身,夏瑶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把这群人搞定的?   光是冲着这一点, 其他同事就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   甚至还有人主动安慰夏瑶:“没事的, 夏法医你已经尽力了。”   同事们能够看到她的努力, 夏瑶仍旧自责不已,毕竟人是在她手上跑了的。   陆商站出来指挥道:“这里已经快到马路上了,她跑不远的!让几个同事去调监控,查探她的去向!”   虽然他是以组长身份说的话,夏瑶还是能听出他话里是在安慰自己。   范明跑了需要人去追,夏瑶本想主动请缨,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   偏偏宋副局打来电话说要见她和陆商,无奈之下,夏瑶只能把工作交给了其他同事,先行回市局。   办公室内,夏瑶和陆商并肩而立、身姿笔挺。   宋副局伸手朝下压了压,对二人说:“行了行了,坐下吧。”   “你们今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宋副局开口刚说了一句。   夏瑶马上就联想到了逃跑的范明,猛地站起来认错:“宋局,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您要怎么惩罚我都认了!”   宋副局被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哎呀,小夏,我不是说你,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快坐下吧!”   夏瑶发现他真的不是要说范明的事情做,这才重新落座。   “上面下来了督导组,专门查办特殊案件的。你们今天遭遇的这个事情也是,引起了督导组的注意!”   宋副局的话让夏瑶想到了今天遇见的那群黑衣人。   他们好像的确是受人雇佣的,也没有主动实施暴力举动,与其说是特殊的暴徒,到更像是保镖一类的角色。   陆商想到了另一层面,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督导组调查?”   不是不能配合,只是重案组调查案件自有一番流程,多了一个领头羊出来指手画脚难免会有影响。   宋副局点头道:“当然,配合是要配合,也不能够影响你们正常办案,这几天带回来的人你们先例行询问,然后再交由督导组的人过一遍。”   “如果范明涉及特殊案件,那是不是双尸水泥案也……”   察觉到宋副局话里有话,夏瑶也想到了案件的归属问题上。   按照属地原则,这宗双尸水泥案本就应该归属案发地市公安局办理。   不过一旦案件被定性为特殊案件,那自然该由督导组来查办。   倒不是她怕重案组被抢功劳,只是案子办到一半换人接手,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是太多太浪费了。   而且对于案件本身也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你们不用操心,这个案子管辖权还是在咱们市局的。不管案件定性怎么样,我和局长总是相信你们重案组精英的!”   “是!谢谢局长的信任!”   经过宋副局一番叮嘱后,二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夏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陆商一直盯着夏瑶的侧脸,看她一直沉默便问道:“在想什么呢?”   夏瑶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说:“我在想,过去这么多年,江市警方在打击犯罪分子的力度上只强不弱,什么特殊案件都已经被清扫。如今都平静地过去了那么多年怎么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件案子呢?何况就算是这起案件真的特殊,那群黑衣人的表现也不太对啊!”   说到这里,陆商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正是这群“黑衣人”非暴力不合作进行阻拦的行动,才让他和他带队的组员迟迟没办法赶到夏瑶身边,这才让范明有了逃跑的时机。   他沉声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去看看审讯怎么样了。”   今天可以说是市局近十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了。   重案组整个办公室都被带回来的那群黑衣人给“占领”了,一部分在外面坐着等候审讯,另一部份在几个审讯室里轮流接受调查。   为了防止这群人串供,还有警员守在办公室来回巡逻,不许他们交头接耳。   梁瑞一看见夏瑶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打招呼:“夏法医!”   夏瑶冲着那群人扬了扬下巴:“问得怎么样?”   就见梁瑞叹了口气,一脸苦恼地说道:“要不是这群人嘴太紧,要不就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哼,”夏瑶冷哼一声,眼神扫过在座的一群人,“不是不知道,只是明白说了就拿不到钱了吧。”   “啊?夏法医你是什么意思?”梁瑞眨巴眨巴眼睛,困惑地看向夏瑶。 第34章   夏瑶并没有直接为梁瑞解答这个问题。   她希望梁瑞能够通过自己的思考解决问题, 不要每次都做伸手党。   任凭梁瑞抓耳挠腮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没有跟黑衣人交过手,并不了解这里面的门道。   最后陆商解释道:“这群人背后明显都是?????同一个人, 并且有着共同的目的。你去审讯室, 告诉他们妨碍公务、袭警数罪并罚顶格判能判多少年就是了。”   梁瑞恍然大悟, 兴冲冲地奔着审讯室去了。   原本没有进展的审讯突然就顺利起来。   带回来的三十几号人全交代了个干净。   虽然谁都想事业一帆风顺,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份工作去坐牢。   从这些人口中重案组得知, 他们是隶属于江市某个安保公司的职业保镖, 这一次是接到了公司的任务,让他们把范明带回去。   其他人都是底层职员, 能够接触到的信息和资料有限, 问来问去都没办法拿到更多的线索了。   获知这个事情之后, 夏瑶立马想到了那个下狠手跟自己抢范明的男人。   她提议单独提审那个男人。   夏瑶来到审讯室的时,男人正用一个冰袋捂着受伤的右眼坐在审讯椅上。   陆商和梁瑞则分别坐在电脑桌的一边。   看到夏瑶进来, 男人先是一愣, 随即像是炸毛的猫一般紧紧靠在了椅背上,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对于夏瑶的武力值,男人心有余悸,颤抖着声音说:“你、你还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警察打人也犯法的啊!”   见夏瑶走过来,梁瑞便想要从电脑前起身让开。   夏瑶拒绝了他的让座,慢条斯理地站在桌子边扫了眼电脑屏幕里的审讯记录后说道:“你也知道犯法啊,那刚才带着人绑架范明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呢?”   男人被这话噎得难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夏瑶看过审讯记录后,发现男人并没有交代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便单刀直入地说道:“我看你这么有主见, 应该是他们的头, 怎么不多给一点有用的信息呢?比如…你们老板到底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是什么给了你们和警察对着干的底气!”   即便夏瑶声音平静冷淡,然而男人仍旧觉得像是有一阵穿堂风从他衣服里灌了进去,整个后背心都是凉飕飕的。   男人执拗地偏过头:“说不说是我的权利,况且说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梁瑞一听这话就炸了:“权利这两个字是这么用的吗?你还想要好处?给你一副金手铐,再奖励你十年包吃包住要不要?”   夏瑶摁了把梁瑞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虽然眼前的人的确可恶又可恨,不过他们也不能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让情绪左右自己的思想。   这时,一个警员小跑进来附在夏瑶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   夏瑶露出顿悟的表情,难怪这个男人这么不配合呢,原因竟然是这个……   清楚了事情缘由的夏瑶表情更加地从容,不过这个状态让男人心里渐渐紧绷了起来。   审讯是一份需要技巧的工作,该严肃告知的后果他们都已经说了,嫌疑人油盐不进那就不妨松松手里的线放放风筝。   夏瑶故作一脸轻松地道:“你不说也可以,警方会把一切真相都查清楚。你可能很自信,觉得你背靠的公司会帮你保释,但…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总需要有个人来背锅的对不对?到时候就算你不承认,也无法逃避法律的制裁。”   说完她就拽了陆商和梁瑞一把,示意他们先离开。   尽管陆商和梁瑞不知道夏瑶为什么让他们走,又为何突然提起“保释”的事情,他们都不傻,不会在嫌疑人面前直接戳穿,反而选择了相信夏瑶跟着她的步伐走。   走在最后面的梁瑞还不忘唱一回黑脸,冲着男人道:“哼,给你机会你不要,等着后悔吧!”   三人走出审讯室,谁也没有回头看男人一眼。   男人瞬间慌了,难道他对于警方是没有什么价值可言的?那面临的会是什么结果呢?成为公司的背锅侠吗?   夏瑶的一句话留给了男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未知的事情最令人恐惧。   男人终于受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彷徨不安起来。   就在夏瑶三人消失在审讯室门口的那一刻,男人憋不住喊了一声:“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夏瑶回头冲着陆商和梁瑞嫣然一笑:“成了!”   陆商眼底笑意温柔缱绻,反倒是梁瑞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有了夏瑶的科学手段助推,男人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财全安保公司给江市各个单位和个人提供保镖业务。他是这一支35人队伍的队长,别人接触不到的任务核心信息他是知道的。   出任务之前,老板明确表示只要确保范明的安全把人活着带回来就行,换句话说,只要人没受伤没生命危险,用什么手段带回去都不重要。   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三个警察脸色越来越黑,男人低着头小声说:“…我们老板还说了,让我们不要直接动手,等警察先动手我们再还击就不算袭警而是…是正当防卫…”   听到这,夏瑶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梁瑞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你们老板懂得还挺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在警方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管采取什么行动阻碍执法都是犯法要坐牢的?”   男人愣住了,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啊,这…这…”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真笨啊!”梁瑞无奈地摇头。   国家每年花那么多钱铺在普法教育上,结果就出来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人,这些人里还有不少受过高等教育呢!   真是越想越气人!   陆商将发怒边缘的梁瑞拽到了门外:“好了,他该说的都说完了,一会督导组的人来了再转交给他们吧。”   又听审讯室内的夏瑶主动提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波哥’的人?” 第35章   男人皱着眉头眼珠子转了转道:“波哥?好像听过, 他好像是我们老板的一个朋友,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等到夏瑶从审讯走出来的时候,梁瑞一下就靠了过去:“夏法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个‘波哥’是谁啊?”   “是我之前在范明家楼下堵她的时候从她口中听到的, 我觉得她应该是欠了波哥很多钱才会想要跑路。”夏瑶把自己在楼下遇见范明的时候对方说的话复述了一边。   这又是一个新线索。   并且是重案组其他成员都没接触过的线索。   其他人一听到有新线索顿时来了神,摩拳擦掌地誓要找到这个男人的下落。   这么多人都来自于一个公司, 想要撇清关系只怕都没那么容易。   如果公司高管不知情, 那这事也逃不过失察罚款的结果,如果公司是明知故犯, 那就要把法人带回市局来唠唠了。   梁瑞和俞洪敏跟着夏瑶, 准备去财全公司调查一番。   夏瑶去申请搜查证了, 陆商需要协调刑侦支队部署蹲点搜寻范明的下落。   等待搜查证下来的时间,梁瑞又跟俞洪敏琢磨上了:“波哥去财全公司雇这么多人把范明带回去, 那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了, 范明到底欠了多少值得波哥这么大手笔?”   “我觉得这事可能另有隐情,说不定还跟咱们的双尸水泥案有关!”不然那个范明为什么看见警察就跑呢!   二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发现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透过玻璃朝着楼下张望。   刚拿到搜查证的夏瑶出来正打算叫上梁瑞和俞洪敏一起走,不料他们和一排黑衣人一样探着头看热闹呢。   她冷着脸走过去正准备教育二人一番,眼睛一扫楼下的场景,就被抓住了眼球。   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男人正站在市局办公楼下拉横幅,胸前还挂着一块牌子。他一手扯着横幅,另一只手拿着喇叭大声喊着:“无良公务人员!阻碍施工!害得老百姓血本无归!害得农名工拿不到工资……”   旁边的武警不敢碰他,只要稍微靠近一点, 那个男人就会顺势往地上赖, 然后开始嚷嚷那一套“警察打人”的碰瓷话术。   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在楼下闹得起劲。   对面马路上还有不少人和车都停下来看戏。   夏瑶听清楚他喊的什么话之后,立即皱起了眉头。   “梁瑞,老余!走,下去看看!”   沉浸在看热闹中的二人这才如梦初醒,二人知道这是她要发威了,便跟在夏瑶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那个男人见从市局里面出来了人,就更加起劲,指着夏瑶三人,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无良公务人员啊!停了我的工啊!这是要我们老百姓的命啊!”   梁瑞听着那声音炸耳朵,上前制止道:“行了行了!别喊了!你这是影响市容、噪音污染知不知道?”   男人把肚皮一挺,脖子一杨道:“咋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人权自由!我有权利为我自己发声!”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俞洪敏呵斥道。   然而这男人就是一块滚刀肉,你跟他讲道理他就喊自己的冤屈难伸,喊?????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样下去只怕假的都被会被人误以为是真的了。   夏瑶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问:“看你戴的帽子是红色的,你应该是包工头吧?”   那包工头表情僵硬了一瞬,又迅速反应过来。   “包工头怎么了?你们随便停我们工地的工就是不对!耽误了我们又不给误工费,我这身家性命都在这个项目上面了,不找你们要损失,我找谁去?!想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老婆还得了尿毒症躺床上等着钱买药救命呢!呜呜呜……”   说着说着,包工头自顾自哭了起来,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旁边的人也不禁心生怜悯,也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去□□。   包工头一边敷衍着路边的好心人,一边偷偷看夏瑶几人的反应。   殊不知,他的举动都落在了夏瑶眼睛里。   看他哭得差不多了,声音也没刚才那么大了,夏瑶才平缓地说道:“既然您夫人还在病中,您不顾着老老小小一家子,不去照顾病重的妻子,怎么反倒是有空闲在公安局门口胡闹啊?”   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周围的人和身后的梁瑞、俞洪敏。   是啊!要真像这个包工头说的一样那么惨,那他必然是分身乏术,照顾老婆孩子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来这里瞎胡闹呢!   被拆穿的包工头仍旧执迷不悟,嘴硬道:“那…那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夏瑶懒得惯着他,直接冲梁瑞微微点了点头。   梁瑞心领神会,这是用自己的时候到了。   只见他愤怒地冲上前指责道:“停工的事情我们提前跟工地方有过协商,也发了通知的!你身为包工头分明就清楚这一点。警方是需要侦破案件才不得已为止,你这个时候硬要把那屋子拆了,那死者的公道找谁要?半夜给你托梦去吗?”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不仅没有透露丝毫关于案件的重要信息,且把五通小吃街停工的原因也明确交代了,更是直指这个包工头目的不纯!   那包工头一听说死者半夜给自己托梦,吓得打了个激灵。   其他人听了也谴责起了还赖在地上没起来的包工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警察是为了执行任务,你就不能体谅人家一下吗?”   “就是,何况警察同志都说,暂时停工又不是不开工了,你现在过来闹又是何必呢?差点让我们误会了!”   “我看他八成是紧凑着安排了其它的施工任务,他怕手头的工作完不成影响接下来的预约工作!”   ……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一群人三言两语间竟然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包工头还以为自己被人看穿了,当下不敢再随便胡闹,捡起地上的横幅就要跑。 第36章   俞洪敏率先反应过来, 一个飞扑上前把人制服在了地上。   “想跑?!你当市局是什么地方?茶楼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夏瑶不忘跟包工头解释一下逮捕他的依据,语调冰冷地说道:“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3条,扰乱机关工作秩序, 致使工作不能进行的, 可以处警告或200元以下罚款, 情节严重的可处10日以下拘留!”   “夏法医,你等我们一会就出来啊!”说完, 梁瑞帮着俞洪敏把人带进了市局。   就算他不说夏瑶也会等的。   搜捕证需要两个以上的刑侦人员在场才能够符合程序要求, 她一个人就算有警官证和搜查证,想调查财全公司也是不行的。   包工头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插曲, 三人驱车来到了财全安保公司。   财全公司包下了江市CBD紧挨着河畔的一整栋楼, 看上去十分豪气。   站在楼下的梁瑞不由得仰着脖子打量着面前宏伟的建筑:“我是不是应该穿西装的啊……”   俞洪敏见状, 掏出警官证“啪”一声拍在他胸口调侃道:“想什么呢?这本证不比什么西服要光荣得多吗?快走吧!夏法医都进去了!”   来到前台,夏瑶亮明了身份说:“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 目前发生了一起妨碍公务的案件需要见一见你们的老板, 希望他能够配合调查!”   前台小姐也不敢怠慢,急忙拿起电话进行联系。   十分钟之后,夏瑶三人被带到了财全安保公司的顶层。   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见夏瑶的瞬间,男人眼前一亮迎上前来:“没想到刑侦队伍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免贵姓景,单名一个山字,不知道美女警官你叫什么呢?”   说完,景山还想要去拉夏瑶的手。   夏瑶身后的梁瑞和俞洪敏看着这油嘴滑舌的男人同时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公司老板都这么油腻的吗?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二人不约而同地呈现出肌肉紧绷、怒目圆睁的状态, 仿佛只要景山敢对夏瑶有一点不轨的企图, 他们就会分分钟将他摁在地上。   夏瑶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景山的手问道:“我是市局重案组夏瑶, 你们公司是不是派人去绑架范明了?”   听到这个名字,景山的眉毛微挑,笑着说:“那怎么叫绑架呢!是有一位客户在我们这里出了高价,要我们派人去保护范明小姐!”   梁瑞性子直,听见景山狡辩的话差点气笑了道:“保护?差点把人胳膊都拽脱臼了这叫保护?”   接着,又听夏瑶冷声道:“在范明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实施的所谓保护,严重侵害了他人的知情权。何况,你的这些保镖还存在妨碍执法的问题,我希望你作为公司法人能够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景山歪着头一脸莫名。   然而,夏瑶三人知道,这厮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情,那些保镖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去抓一个普通人!   夏瑶也懒得跟这种人打太极,索性问道:“委托你们掳走范明的到底是什么人?”   景山似乎丝毫不在意夏瑶的冷肃,只说:“这是客户的隐私信息,作为业务受理单位,我们有义务保护好客户的隐私。”   对于这样商场的老油条,夏瑶不屑于跟他打嘴仗。   她转头吩咐梁瑞二人:“不肯说是吗?好,梁瑞、老余,你们带着搜查证直接去查吧,我在这里和这位景老板…好好聊聊。”   景山不慌不忙地邀请夏瑶落座。到现在他还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觉得哪怕警方找到了范明的合同,也证明不了什么。   后者依言坐下了,不过没有再开口。   原本景山还打算跟夏瑶套套近乎,想要从她嘴里套出点信息来。   没想到夏瑶的车轱辘话说得比他还溜!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我不知道”、“与你无关”还有“关你什么事”。   费了半天劲,景山把喉咙都说得冒烟了,夏瑶对于正在调查的案子仍旧是只字未提。   他现在了解了夏瑶或许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动摇的人,便暗暗摸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   然而他刚把手机拿到手里,下一秒夏瑶就隔着一张茶桌台面捏住了他的手腕。   景山只觉得这漂亮女警的手跟铁钳似的,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   疼得他直嚷嚷:“诶诶!夏警官!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行吗?”   夏瑶劈手将手机夺了过来,正面朝下倒扣在了自己这边的桌子上,而后才松手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警告道:“不准打电话。”   景山揉捏着手腕子,心里不如一开始那么淡定了。   谁能想得到,看着这么柔弱漂亮的女生,竟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啊?!   与此同时,梁瑞和俞洪敏也在楼下职员的电脑里找到了关于范明的委托合同。   和财全安保公司订立合同的另一方是一个叫做“文浩淼”的人。   合同内容十分清楚地记载了对于范明必要的“人身保护”。   景山盯着夏瑶翻阅合同的手,嬉皮笑脸道:“夏警官,帮人请贴身保镖这也不犯法吧?”   这些明面上的事情,景山做得严丝合缝,至少他自己觉得是挑不出错处的。   “合同是不犯法,不过你的员工妨碍公务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夏瑶把合同原件放进了证物袋。   俞洪敏和梁瑞就要上来铐景山。   景山一看到手铐就知道他们是来真的,顿时慌了神,神色慌张地抬起手退后两步说:“诶!你们不能够这样啊!我跟这次的事情又没关系!虽然妨碍公务的是我们公司的人没错,但犯罪主体也不是我啊!你们凭什么铐我啊!”   如果说之前闹事的包工头是纯粹的法盲,那眼前的这个老板景山就属于那种读了几本教材书就自以为能够将法律玩弄于股掌的人了。   前者是单纯的又蠢又坏,后者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37章   梁瑞转悠着手里的铐子, 故意叹了口气说:“唉,人还是不能自以为是啊!你以为看了两天刑法学?????教材就了不得了?”   夏瑶把办公室书架上的一本《刑法学》扯下来扔在了茶几上:“法理上,公司法人和自然人一样具有人格权!属于法律拟制上的‘人’!”   看景山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俞洪敏“大发慈悲”地开口现场教学:“不明白啊?那我教教你!就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在工作时间里、执行工作内容时的犯罪行为, 等同于公司法人的犯罪行为, 明白了吗?”   三人一唱一和,一边说一边将景山给铐了起来。   景山就这么被带回了市局。   重案组的资源和人手有限, 也不能一直让这么多人占着办公室。   因景山并未牵涉到双尸水泥案中, 是以简单讯问过后,他和财全公司的三十个人都将被一并转移到刑侦支队手上另行处置。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们和刑侦支队的警员进行嫌疑人交接的时候, 重案组办公室里, 那个带着红色头盔的包工头突然扑了上来。   包工头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就算双手被铐住了仍旧死死拽着景山的衣服不肯松开, 连声哀求道:“景总!景总你要救我啊!我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跑到这里来闹事的!我……”   景山在看见那个包工头的时候蓦地睁大了眼睛, 表情变得十分惶恐不安。   他几番挣扎都没能甩脱包工头,急忙大声朝着对方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没看见我也被铐着么?滚一边去!”   骂完了,景山还想抬起脚往包工头身上踹。   包工头顺势抱住了景山的大腿,嘴里不忘振振有词地威胁:“景总!你要是不管我的话,你的那些秘密我就都说出去了啊!”   看这包工头涨红的脖子和景山铁青的脸色,显然他也是孤注一掷了。   眼下陆商带着人去抓范明了,重案组最有份量的只有夏瑶这个副组长。   所有人都在忙着分开包工头和景明的时候,夏瑶冷声道:“这两个人暂时不要转移了,带回审讯室去!”   其他人早都看不惯这嚣张的两个人了。   当着重案组和市局刑侦支队的面眉来眼去的,真当他们都是瞎子吗?!   如今夏瑶一声令下, 立马有人把景山和包工头分开, 分别进行审讯。   站在审讯室前, 夏瑶脸色严肃。   她本以为景山的财全安保公司在双尸水泥案中或许只是充当了一个小小配角。   然而,从刚刚包工头的话里透露出这里面或许还有更深的隐情。   包工头是知情者,景山是直接参与者,二者之间谁更容易攻破可以说一目了然。   夏瑶决定突审包工头。   夏瑶让梁瑞给自己做助手,她来问,梁瑞负责记录。   “叫什么名字?”夏瑶眼神坚定地盯着包工头的一举一动。   包工头驼着背低着头:“刘天旺。”   “你刚才说,要是景山不管你,你就把他的秘密都说出去?是什么秘密?”夏瑶问道。   这次,刘天旺倒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说什么都不开口了。   “警官,你、你记错了,我没这么说过。”   见他不愿意主动配合,夏瑶抱着胳膊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是吗?那就要去调取监控来看看了!”   一边的梁瑞还一脸得意地说:“忘了告诉你,我们市局安装的都是高清实录摄像头!连你一根头发丝都能拍得清清楚楚!你打个哈欠都能记录下来!”   这话让原本保持着自我保护状态的刘天旺焦灼起来,他眼神闪避,双手掌心不自觉地在裤腿上摩擦:“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夏瑶一眼就分辨出来他在撒谎。   就见她沉声道:“保守违法犯罪的秘密,那就是包庇!虽然不至于跟主犯同罪,也难逃法网,何况你觉得景山现在这个样子,有能力救你出去吗?”   一说到景山,刘天旺就想到了刚才自己看到对方的手上也戴了手铐,看样子也是要来重案组的,他不由得紧张地抬头问:“他…他犯事了?犯了什么事?!”   夏瑶可不会跟他透露那么多信息,一来是原则问题,二来这也是审讯手段的一种。   让嫌疑人觉得警方对于案件事实已经有了全面的掌控。   夏瑶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这些跟你无关,既然能把他带回来,那警方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只交代你的事情就是了!”   这一番话,听得刘天旺一下子颓废地瘫软了下来。   他半天没出声,夏瑶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刘天旺思考清楚。   片刻后,刘天旺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试探道:“要、要是我主动交代,可不可以从轻发落?”   夏瑶起身敲了敲贴在身后墙壁上的的红色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说呢?”   刘天旺看到那几个大字,心里一咯噔,打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一老实交代了出来。   他是做惯了工程承包的,在江市有不少门路,还有很多单位都有他的“熟人”。   经常有郊区或乡下上来的农民想要找工作,就托人情找到他这里来,他也能很快帮人解决。   久而久之,除了包工头之外,他又多了一个招工的业务。   很多年以前,景山找到了他,说要跟他合作。   合作内容主要是,由财全安保公司外派劳工,刘天旺负责给这些劳工安排工作。   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天旺除了正常的抽成之外,还必须要把这些劳工的报酬上交一半到景山的手里。   而且劳工合同一签就是十年起步,如果劳工在工作期间反悔或者罢工,那就要按照合同赔偿一百万违约金。   这大量的劳工输出,给刘天旺提供了持续的业务来源,甚至称之为一棵摇钱树也不过为。   因此,他一直把这些劳工的工资死死地捏在手里,要买什么只能去刘天旺处支钱,目的就是控制这些人。 第38章   即便劳工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 没钱仍旧无法离开江市,更做不到返乡了。   这一次刘天旺之所以要来市局闹事,也是为了尽可能地让这批劳工快点接下一波工作, 好替他赚钱, 也是为了给景山交差。   梁瑞听得脑袋上青筋直冒:“难道就没人报警吗?”   刘天旺瑟缩了一下说:“不会有人报警的, 这些人都没念过什么书,我们只要一说起诉他们让他们赔违约金, 他们就不敢走了, 只能接受我们的工作安排。”   工作安排?压榨还差不多。夏瑶心里想着,同时也冒上来一个更大的疑惑。   景山是上哪里找的这么多工人呢, 还都愿意跟着刘天旺干活呢?   审讯到这里, 梁瑞已经是气得不行了, 他压抑着心口的怒火走出去把俞洪敏叫了进来。   他怕自己还没等审讯完,就先忍不住把这个刘天旺给揍了。   “这哪里是什么外派劳工啊!这简直就是旧社会签卖身契啊!”   夏瑶坐在审讯室里还能听见梁瑞在走廊里的怒吼。   等到俞洪敏在身边坐下, 她才继续开口问:“那你知道景山介绍来的这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吗?”   刘天旺想也不想地迅速地摇头:“不清楚。”   不料对面的夏瑶眯起了眼睛:“是不清楚还是不知道, 你仔细考虑好了再回答。”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所思所想或许都逃不过这个女警察的法眼,只得一五一十交代了。   审讯完毕,刘天旺在数页纸的记录上颤颤巍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双尸水泥案牵扯出了另一起特殊的劳工案件,他们也需要给督导组汇报一下。   夏瑶拿着刘天旺的笔录就准备直接去副局长办公室,又被梁瑞给拦住了:“夏法医,那还有一个景山呢?”   “先晾晾他。”   对于景山这种老麻雀,夏瑶并不觉得能从他身上获取什么重要线索。   在夏瑶汇报完刘天旺的口供之后,陆商终于带着范明回来了。   此时的范明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还用一个丝巾抱着头脸, 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掩人耳目。   只不过陆商带出来的都是精英, 一下就看穿了范明的伪装, 在刑侦支队的协助下,等她买车票的时候把人给抓住了。   正主终于出现,有一部分被掩盖的真相是时候水落石出了。   不成想,范明的嘴比石头还硬。   任凭重案组的人软硬兼施,她就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看过范明的口供之后,夏瑶让鉴证科的女同事给范明取样进行亲子鉴定,还没近身就被她一顿拳打脚踢给闹得人仰马翻。   拒绝配合审讯,抗拒基因检测,这一系列的举动让范明身上的疑团更重了。   鉴于这个情况,夏瑶和陆商决定亲自上阵。   一上来夏瑶就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不让人采你的血样,也不让人碰你的头发,是害怕我们在你身上发现和五通街馄饨店里的尸身有关联的线索吗?”   刹那间,范明快速眨眼,脸上的血色褪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瑶并不在乎她的答案,只想看她的反应。   听见这句话,夏瑶又拿出了一张照片:“认识这条手链吗?”   照片里是一条已经经过清理的纯银手链,细细的蛇骨链中间穿着一颗碧绿的松石,不过已经坑坑洼洼了。   这是夏瑶在水泥堆里发现的手链,根据上面的腐蚀情况来看,之前应该是被封在了水泥里。   范明撇过脸去说:“不…不认识。”   陆商闻言厉声质问:“你在撒谎!你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认识?”   “我..我没有…”范明仍旧在垂死挣扎不肯承认。   下一秒,夏瑶拿出了一份消费小票的复印件:“这条手链的款式只有江市的周金金柜台有售,我们去查过了,这是手链的小票,上面是你的签名。”   几千条手链的售卖记录中找到这一条的记录,还要去总公司翻找小票存根,再进行字迹鉴定。   这其中的波折,只有夏瑶和陆商等重案组的人才知道。   然而范明无比震惊地伸出手问:“你们怎么……”   夏瑶拿起了另一份文件,那是范明之前签字的审讯记录:“你忘了刚才其他警官对你进行审讯的时候,你是签字确认了的?”   范明自认为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做到了滴水不漏,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让人拔到。   实则法网恢恢,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她的内心早已因这个被证实的签名溃不成军,嘴上仍旧在执拗地狡辩:“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配合警方老实交代呢?是不是做贼心虚?!”陆商再次发出质问。   范明仿佛耗尽了一身的力气,低头趴在审讯椅的桌板上喃喃:“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让我走吧……”   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形成证明范明嫌疑的证据链了。   不过距离定罪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们还缺少杀人动机、作案场所和行凶工具。   10年前的范明不过是个初中生,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个人杀害埋进墙壁隔间里的?   范明不配合,警方只能将她暂时羁押,等待案件调查清楚再进行提审。   被带到外面的范明看到那辆四周都被特殊铁网封死了的押运车时终于慌了神,开始拼命挣扎。   “我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抓我?!”范明不停地扭动,妄图把胳膊从警察的手里抽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监管支队的民警看她如此剧烈反抗,大声呵斥道:“老实点!已经有证据证明你有嫌疑,你自己不肯老实交代,那么案件侦查期间自然要进看守所了!”   范明不了解刑侦的程序,总觉得警察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要放她走,现在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我愿意说!警官!我都说!别抓我坐牢!别抓我!”   她哭得涕泗横流,甚至还给身边的警察跪下了。   弄得旁边负责羁押的监管支队民警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39章   “大姐, 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吗?你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真的愿意说,你们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了!”范明扯着嗓子不停地叫喊着,声嘶力竭。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重案组成员的注意。   夏瑶也来到了楼下, 睨了瘫坐在地上的女人一眼问:“范明, 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愿不愿意说清楚案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明戚戚然抬起头来道:“我愿意,我说!只要不让我坐牢我什么都说!”   这句话让夏瑶皱起眉头:“坐不坐牢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那得看法院怎么判!”   这个范明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极端的利己主义了。   只是辛苦了监管支队的人跑这一趟。   陆商朝押运车边上的民警敬了一礼道:“麻烦你们了,这个嫌疑人还是等我们再审一边吧。”   民警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配合重案组的工作是我们的职责。”   不过在外人眼里, 这倒像是成了重案组的警察和押运车成功交接了。   这时, 一个穿着长裙,挽着头发的女人一下子冲了过来。   只不过她还没到范明面前就被门口的武警给拦住了。   那女人还伸出手不停地叫着:“明明!明明你这是怎么了?!”   范明见状只是冷漠地撇过脸去, 没有给那个女人一点眼神。   女人也没办法, 只能朝着夏瑶几人下跪哀求道:“警察同志,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我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都跟明明无关啊!”   夏瑶却从这二人的反应里品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   她走到女人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女人应该也是四十岁上下,并且打扮精致,不过双手食指关节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茧子附近的皮肤比手部其它地方的肤色要淡一些,看上去像是从前的老茧掉了之后露出来的新肉。   这种情况只有在经常做家务的女性手上才会有。   可以说女人的打扮和她的双手十分违和,倒像是属于两个人的。   夏瑶问道:“你是范明的什么人?”   有夏瑶在前面阻挡视线, 女人根本看不见范明忽然扭过头露出惊恐的表情。   女人流露出惭愧的神情, 低着头说道:“我…我是明明的妈妈, 龙小丽。”   这个回答印证了夏瑶直觉的准确。   身后重案组的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梁瑞不由得嚷出声来:“你是范明的妈妈?那馄饨店隔间里的那个……”   不过他反应迅速,及时堵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说出不应该说的东西。   事到如今,亲子鉴定是不必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重案组去了解。   龙小丽的出现,揭穿了当年馄饨店背后的秘密。   十多年前,开馄饨店的龙小丽认识了自称“波哥”的文浩淼。   对方经常光顾馄饨店,对她们母女也颇为照顾,二人眉来眼去就成了情人关系。   厮混到一处之后,文浩淼就发现了龙小丽的“副业”。   她在馄饨店的后屋里放了几张麻将桌,结束馄饨店的生意之后,就关上门让人上门打麻将。   她则是通过“抽水”的方式获取利益。   所谓“抽水”,就是在牌桌上每赌赢一局之后,将十分之一的筹码给龙小丽作为“水钱”。   除了打麻将之外,龙小丽偶尔还会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专门做附近工地上民工的生意。   龙小丽原本以为文浩淼发现自己的“副业”之后会大发雷霆跟她分道扬镳,没想到对方不但没生气,还开始了筹谋已久的“事业”。   他让龙小丽负责设“杀猪盘”,让那些工人来她这里打牌输钱,然后等裤子都输掉了,她又好心给他们引荐文浩淼,借钱给他们。   然而文浩淼的钱好借不好还,利滚利之下一百块几天就成了一千。   这些民工自然还不起,龙小丽又会跳出来为他们“介绍工作”。   如此运作之下,龙小丽、文浩淼、景山、刘天旺四人就形成了一个专门以骗取压榨民工血汗钱为生的诈骗组织。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龙小丽炒股输了几十万,便跟老情人文浩淼借钱。   文浩淼当时十分爽快地拿了钱,到了时间就让人上门追债。   几十万的钱一夜之间成了二百万,龙小丽深知文浩淼的手段,收拾了几样东西连夜就跑了。   连她唯一的女儿范明她都没管,这一躲就是10年。   她今天也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专门去找范明的时候在邻居口中得知女儿被警察带走了,这才马不停蹄赶来警局想要救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跟夏瑶他们想要了解的事情并不搭边。   陆商已经安排人去抓这个文浩淼了,剩下的只要审讯警察收尾,龙小丽签字就行了。   龙小丽看审讯警察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一时乱了心神,张口就说道:“求求你们了,我知道我当年做的事情不对,那个时候明明还小,都是我强迫的她!你们要抓人坐牢就抓我吧,别耽误她了……”   其中一名刑警听出了话里的端倪,急忙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强迫范明做什么了?”   龙小丽不敢再多加赘述,只一味地自责道:“我…我…我是个人渣,我不是个好母亲,我真的不想再耽误了她一辈子,你们放她走吧!”   听到这里,夏瑶黑着脸走出了审讯室。   她本以为范明回避审讯是因为想要自保,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波折。   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夏瑶转身推门来到了范明所在的审讯室内。   当她再次坐在范明对面时,表情恢复了淡然,她说道:“你妈妈承认了一切罪行,并且想要换你出去。”   “她不是我妈妈!她是个魔鬼!”范明眼神通红,直勾勾盯着夏瑶,仿佛透过了她看到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夏瑶理解她的处境和想法,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范明牵涉到的水泥双尸案没解释清楚呢。   在这种状态下,?????乘胜追击才是硬道理。 第40章   夏瑶接着问道:“当年的真相警方会查一个水落石出。不过将心比心, 你的痛苦尚且能够发泄,10年前的死者冤屈难伸。”   听到这话,范明的眼神怔了怔, 眼眶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地冲刷而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 她表情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掌心。   对于范明而言,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生母莫名其妙失踪,只留下她一个人和偌大的店面。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学着龙小丽在的时候, 每天绞肉、包馄饨、熬汤、卖馄饨……   除了做馄饨的生意之外,其它的事情范明不可能接盘。那些经常来“帮衬”龙小丽生意的男人们发现她不在之后, 也不再来照顾馄饨店的生意了。   在外人眼里, 就成了馄饨店生意越来越差了。   范明不仅要接受邻里怜悯的眼神、那些老男人的调侃, 更可怕的是来自于文浩淼的骚扰。   龙小丽下落不明,范明就成了文浩淼要债的活靶子。   虽然他不敢要范明的命, 可是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初中小女生, 文浩淼有的是手段。   三天两头上门不是泼油漆就是放蛇搞破坏,那一阵的范明总是心神不宁。   “…直到那天…我在屋子里发现了两个麻袋…我打开看了一眼结果…是两具尸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藏起来!就是波哥想要逼我妈还钱,故意把尸体扔在店里诬陷我的!他一旦报警我就脱不了干系了!”   范明声泪俱下地剖白了10年前的真相。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仍旧觉得,这事她撇不清自己。   再后来,五通街传出要拆迁的消息,范明第一个联系上了房东,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夏瑶听完她的叙述之后皱起了眉头问:“你怎么知道那两具尸体就一定是文浩淼扔到你店里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从来都没得罪过别人,而且那阵子他天天弄这些事情,我还在煮饭的锅里发现过死老鼠!他不就是想要逼我妈还钱吗?!”范明咄咄逼人地控诉着。   把一切说开之后, 之前的顾虑反倒被范明抛诸脑后了。   不过夏瑶对于范明的这个“猜测”抱有怀疑态度。   首先, 范明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文浩淼在馄饨店内进行抛尸的。   其次, 即便文浩淼具备作案动机,根据他之前几次的骚扰手段来看,不可能从死老鼠骤然升级到死尸。   夏瑶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质疑,反而引导着范明回忆当初的场景。   “你说你当时看到店里有两个麻袋,那袋子上有什么细节吗?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当初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恐怖的梦,如今范明回忆起来依旧觉得冰寒刺骨。   不过她也清楚,如果不跟夏瑶交代清楚,门口的押运车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她歪着头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我记得…袋子上印着红色的字,好像是…尿素两个字!当时我觉得尸体在店里被发现会连累我坐牢,我就把袋子拆下来扔垃圾桶了。”   10年前,如果这两个麻袋经过正常垃圾转运程序,那估计已经埋在江市不知道哪寸土里,又或者早烧成一缕轻烟了。   这个线索追查的希望渺茫,夏瑶问了一些细节:“那你的水泥和砖是从哪里来的?”   “从附近工地上偷回来的…”范明揪着衣角上的线头不停地扯。   夏瑶又问:“为什么要把两具尸体隔开?”   “我怕掏的洞太大,水泥没那么快凝固的话墙会倒下来。就在中间砌了一堵墙,再把水泥灌进去……”   审讯结束之后,重案组重新进行部署。   “根据范明的供述,目前那个叫做文浩淼的男人嫌疑是最大的。”俞洪敏将范明供词的复印件放在办公桌上进行传阅。   小王一下抓住了关键:“我看范明说当时店里的两具尸体是被尿素袋子包着的,我们江市有类似的化工厂吗?”   重案组的人对于这一点并不了解,陆商也是刚回来,这事他也不清楚。   深知本地情况的夏瑶道:“有是有,不过近几年都外迁或取缔了。”   江市经济发展迅速,产业结构升级过后,类似于化工厂这样的重污染行业早就被淘汰了。   如今摆在重案组面前的就两条线。   陆商微微颔首道:“去查查化工厂方面有没有线索,另一路人把文浩淼抓回来!”   双尸水泥案侦查到现在,除了陌生DNA之外,基本已经把所有能够挖掘的线索理清了。   紧锣密鼓抓人审讯,在市局加班加了一周的夏瑶也迎来了周末。   夏瑶整个人从工作状态中抽出来,早早地上床准备睡个难得的懒觉。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早上8点就有人摁响了她家的门铃。   被困意支配根本无法睁开双眼的夏瑶本不想搭理。   奈何门铃越按越勤,甚至还打出了《baby shark》的节拍!   这洗脑的魔性节奏瞬间驱散了夏瑶的睡意。   她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噌噌”下楼开了门。   门外露出秦雨佳灿烂的笑脸:“瑶瑶~我来慰问你啦~”   说完,秦雨佳冲过来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夏瑶身上。   夏瑶面无表情地重申:“我现在只想睡…”   秦雨佳打断了她的话,提起了手里的盒子显摆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是我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呜呼~”   话说到一半,秦雨佳就被眼睛倏然发亮的夏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人带盒子给“卷”进了别墅里。   一个12寸的提拉米苏被夏瑶风卷残云地扫荡进了肚子。   一边的秦雨佳抱着一杯冰水看得目瞪口呆:“瑶瑶,你这么吃真的不会撑坏吗?”   “怎么可能吃坏呢,我又没吃别的东西,一个提拉米苏而已~”   夏瑶靠在沙发上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甜甜的提拉米苏不仅填饱了她的肚子,更治愈了她的起床气。   心情好起来,她就知道哄闺蜜了:“佳佳,你今天来找我干啥的?不会专门为了吃提拉米苏吧?” 第41章   “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多久没找我一起出去玩了!”秦雨佳觉得好友“失踪”了一个月都没来找过她了, 因此还有些郁气,嘟着嘴抱怨道。   实在不是夏瑶故意忽略了秦雨佳,而是她分身乏术。   何况就算她有时间, 她也怕再出现上次叁淼河一样的事情。   那一次, 秦雨佳被吓坏了。   夏瑶凑上前挽着秦雨佳的胳膊就是一顿蹭, 边蹭边哼唧道:“我知道我冷落你了,不过我也是工作忙嘛, 而且这一次的案子十分特殊呢!”   只要她示弱, 秦雨佳就心软了,又被夏瑶后一句话勾起了兴趣, 一脸兴致盎然地追问:“怎么个特殊法, 你说给我听听吧?”   看秦雨佳情绪好转了, 夏瑶反而摇头道:“不行,现在案件还在侦查阶段, 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案情。”   好奇害死猫, 夏瑶是个有原则的警察,而且真实案件太过于恐怖,她怕秦雨佳听了晚上睡觉脑补做恶梦。   秦雨佳是个心大的,摆出扫兴的表情嗔怪道:“啊!既然不能说那你干嘛要挑起人家的兴趣啊!”   此时,夏瑶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找一个类似的电影给你看!”   “那还说什么废话!走啊!下负一层去!”秦雨佳就是个人菜瘾大的小趴菜,听夏瑶说可以找个剧情差不多的,她拉着夏瑶就往地下室走。   夏瑶家别墅的地下室负一层是一整层的娱乐设施。   有专门的健身房、KTV和影音室。   其中影音室更是微缩版的电影院,幕布、放映机、舒适的真皮座椅一应俱全。   整个夏瑶家的别墅,秦雨佳最喜欢的就是这里。   夏瑶选好片子点开播放,超大的幕布上开始放映清晰的画面。   秦雨佳则是坐在她身边紧紧搂着她的胳膊, 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   侧着脑袋的夏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电影里的那些真实血腥的场面对于她而言只是小儿科, 不过秦雨佳胆子小得只敢捂着脸透过指缝悄咪咪地看。   比起看电影, 夏瑶觉得还是看秦雨佳的反应更有意思。   电影时长过半,漆黑的影音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铃声。   秦雨佳被吓了一跳,尖叫着在座椅上缩成一团:“啊!是什么?杀人魔出来了吗?!”   听她的声音,感觉她都快哭出来了。   夏瑶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是我的手机,我出去看个信息马上回来!”   “啊!瑶瑶你别丢下我啊!你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去啊!”闻言,秦雨佳立马黏了上来,两手死死抱着夏瑶不肯松手,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也不知道刚才兴奋地要看这类悬疑电影的到底是谁。   夏瑶无奈地答应了她:“好好好,那你跟我一起出去吧!”   走到外面的亮光处,秦雨佳的才微?????微松开了夏瑶。   夏瑶也拿出了手机迅速看了一眼。   除了几条不重要的信息之外,她发现直播app给她发来了任务提示。   夏瑶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她退回到主界面看了眼日期。   果然到了月头做直播的时候。   她担心秦雨佳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并没有点开app查看任务内容。   心不在焉地把电影看完了,又跟秦雨佳一起吃了中饭过后,夏瑶把人送到了停在别墅门口的车上。   坐在车里的秦雨佳不忘打开车窗叮嘱夏瑶:“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哦!不可以闷在心里,知道吗?”   夏瑶愣了愣。   她在外人面前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一方面是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是夏瑶不喜欢随便与人亲近。   然而,秦雨佳就像是装在她心里的情绪检测仪,能够精准地感知到她任何情绪变化。   明明秦雨佳看起来是那么柔软娇媚又粗心大意的一个人。   夏瑶故意扯起嘴角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了!管家婆!”   秦雨佳眼珠子一瞪:“说谁管家婆呢?以后不想吃提拉米苏了?”   那语气似乎像是在坐实夏瑶的话,把她逗得雀跃不已:“我的错,我的错!你不是管家婆,你是小仙女~人美心善的仙女~”   “知道就好,别让仙女替你操心长皱纹啊!”秦雨佳留下这句话后启动汽车离开。   夏瑶的笑容像是跟着闺蜜的车一起离开了,嘴角慢慢被冰霜覆盖。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瑶紧闭房门和窗户,拉上了窗帘,并且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屋内的环境之后,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直播app。   这一次的任务内容更让夏瑶感到疑惑。   “一周内直播时长达到21个小时,普法内容:酒驾案例及危害”。   不论是让人下载反诈app还是进行酒驾危害普法,这都是有利于社会的事情,很难想象这个平台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   21个小时不是随便可以打发掉的时间,夏瑶担心拖延到工作日会影响自己办公,便打算利用周末两天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她并没有因为这是直播app的任务要求而敷衍了事,相反,她先上网查找了很多视频资料。   她是做法医的,也经常接触到车祸而亡的死者,不过她觉得唯有现场的视频结合案例一起分析才能够给人更直观的视觉冲击。   夏瑶从曾经接手的案例中挑选了几个已经进行过公开通报,并且网络上有视频资料的准备进行展示。   这其中还不乏她文件库里存储的尸体照片。   虽然死者的五官、重要部位和过于血腥的镜头都经过打码处理了,普通人看起来仍旧觉得十分骇人。   当夏瑶再次登上鲨鱼平台的时候,直播间里迅速涌入了一群观众。   观众2号:“哇!我盼星星盼月亮!漂亮小姐姐终于又上直播了!”   观众33号:“小姐姐!看我看我~我是你的颜粉啊~”   观众们诙谐的评论没有影响到夏瑶,她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语调平静地说道:“今天我想给大家展示几个酒驾案例,宣讲一下酒驾的危害。”   接着,她展示了几个视频和现场的图片,看得观众在评论里一阵沸腾。 第42章   趁着评论热潮时, 夏瑶顺势从生理学角度科普了一波酒驾为什么会有风险。   观众们听得入神,同时有更多的人进入了直播间。   观众1709号:“哇!小姐姐上哪里找到的这么多资料啊?”   观众8189号:“小姐姐是警察吗?”   面对观众们的问题,夏瑶友善地进行了互动:“是, 我是刑警。”   关于自己的工作, 夏瑶只是点到为止, 相信有了刑警身份,观众们对于酒驾危害的印象会更加深刻。   然而就在这时, 评论里忽然出现了一句嘲讽的话:“哈哈!这不是之前那个靠脸出圈的童星夏瑶吗?”   随着这个评论的出现, 观众的嘲讽像是井喷似的倾泻而来。   “还童星,夏瑶根本没有丝毫演技可言, 导演让她哭她都哭不出来的!”   “她不会是冒充警察吧?”   “应该不会这么没脑子, 顶多是cosplay, 哈哈哈!”   “我觉得楼上说得不对,不管她从前是什么样, 人家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说主播?而且普法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说不定就是为了刷存在感好重新回归演艺圈, 毕竟她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了!”   “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连一张比得过人家的脸都没有呢!”   ……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嘲讽,有人奚落,也有很多人在支持夏瑶普法。   夏瑶原本不把这些攻击看在眼里,只是当看到有人在评论里发表“普法教育都是上流人为了控制底层的人所耍的手段而已”这种弱智反社会言论时,她皱紧眉头。   一改刚才被人攻击时的沉默态度,她的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又明亮。   “你们不管怎么诋毁我,对我而言都无妨,我不会因此感到受伤害。”   “自以为是的聪明和幽默, 并以此来诋毁我的人, 其实过得并不幸福。”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 也许马上就要面临没完没了的考试,而且永远拿不到好成绩;有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父母和其他亲朋否定;有的人不仅在职场上遭受上级的批评,还要扣掉奖金;有的人生意失败被骗了钱,妻离子散;还有的人捧着玫瑰花,眼睁睁看着对象跟别人跑了。”   夏瑶的话让直播间里冷静下来。   很快,她又接着说道:“我不在意你们的看法,请你们不要从我个人上升到对整个社会的不满。试着想想,你可以在网络上披着虚拟的外衣对陌生人发泄生活中的愤懑、恐惧、仇怨,一旦这种情绪是针对整个社会,那你们还会有归属感吗?还能够融入这个大家庭吗?”   评论里那些嘲讽的声音似乎不见了。   夏瑶不是想要针对谁,只是不想在那么多警务人员和普通人都在为了建设法治社会,维护社会平稳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的时候,背后保护的人却突然给了他们一刀子。   那么他们真的会成为独行者,而且是没有希望的独行者。   看了一眼直播间右上角的计时,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十个小时,她打算先关闭直播间。   “我承认,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阴暗的角落。但是我更坚信正义的光明能够驱散人心底的阴霾。如果你连警察都不信,连法律都不信,你在这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依凭?我言尽于此,谢谢支持我的观众们,下次直播时间不定,再见。”   说完这句话,夏瑶退出了直播平台,疲惫地倒在椅子上。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想要保护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现实世界总是残酷的,有逆行者就有反叛者。   作为一名刑警即便不被人民群众所理解,她也必须要坚持正确的事情。   只是在这一刻,觉得做直播比解剖尸体还要累。   等到夏瑶缓过劲来,外面天早就已经黑了。   今天秦雨佳来的时候,夏瑶就打了阿姨电话让她别过来做饭,现在时间这么晚,她也不好折腾人家再过来一趟。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喃喃自语:“做饭去吧!”   来到厨房,拿出提前准备洗好的真空储存生菜,还有一个鸡蛋,夏瑶准备给自己煮个挂面吃。   虽然喜欢吃东西,但在做菜这方面,她就是个废材。   顶多能做个沙拉、煮个面,其它的食材在夏瑶手里,肉她能烧糊了,菜她能煮化了,基本无法以正常的食物形态端上桌。   久而久之也放弃了。   正当水开始冒气泡,夏瑶准备下入挂面的时候,别墅大门被人敲响了。   什么人大半夜来找她不摁门铃还敲门?   夏瑶带着疑问来到门前,透过监控看到门口的陆商。   看见敞开的大门,陆商愣了愣才问道:“我看你一直关着门拉着窗帘,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瑶摇摇头。   嘴上这么说,陆商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疲态。   适时地发出邀请:“我刚好做了糖醋排骨和小酥肉,不过做得有点多了,你过来一起吃吧?”   夏瑶抿着唇,立刻拒绝了他:“不用,我马上就准备做饭了。”   “准备做,就是还没做吧?如果你不吃的话,我明天就得吃剩菜了。”陆商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剑眉微微耷拉着,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金毛。   “那…好吧。”夏瑶十分“为难”地答应了陆商的请求,内心不断强调,自己舍生取义的帮忙,才不是为了区区一顿糖醋排骨。   得到夏瑶的首肯,“金毛的尾巴”摇起来了。   当走进陆商家里的时候,夏瑶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正常人怎么会这个点做菜吃饭……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明摆着?????就是陆商早就料定了会有第二个人过来用餐。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桌子边落座,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这是晚饭还是夜宵啊?”   陆商忙着给夏瑶盛汤,没注意到她不自然的表情:“当然是晚饭啊,你不是没吃晚饭吗?”   听到这个答案,夏瑶的心好像是漏掉了一拍。 第43章   什么做多了都是借口, 这菜就是陆商特意为了她做的。   难道说今天休息日,他还关注着自己吗?夏瑶心里想着。   陆商是真的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当初他也是为了夏瑶才会去学做菜的。   食不知味地吃完这一顿饭,夏瑶匆匆回了家。   隔天她为了达到直播时长, 开始播放讲解江市医科大的法医学学生实习视频, 针对的就是那些酒驾案例。   这一次, 那些喷子观众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抱着好奇心又或者真颜粉的观众在观看, 直播间难得地平静。   任务顺利完成后, 夏瑶接到消息:文浩淼抓到了。   夏瑶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换了一件衣服就赶往市局。   她的车刚出来, 就和陆商的越野遇见了, 不过两辆车并没有迟疑, 一前一后地朝着江市公安局而去。   到了市局,只有抓捕文浩淼的成员和另一部份值守的警员在这里。   “人呢?”夏瑶拦下迎面过来的一个警员问道。   问的是谁自不必说, 后者指了指身后:“在审讯室了。”   夏瑶和陆商又同时进了审讯室。   他们见到了传闻中的“波哥”。   文浩淼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服, 左手一个金表,脖子上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项链,长相凶悍,丝毫不畏惧夏瑶的目光,流里流气地翘着二郎腿歪坐在审讯椅上,好似这里不是公安局,而是他家客厅。   这种人夏瑶也见得多了。   她并没有着急问话。   一边的陆商问看守文浩淼的警员道:“背景调查怎么样?”   “都在这里了。”警员递过来一份文件。   陆商拿在手里往夏瑶那边递了递。   夏瑶顺其自然地靠了过去,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文浩淼,外号“波哥”,早年间是无业游民, 以收“保护费”为生, 后来被警察抓住坐了两年牢, 在狱中认识了一个因诈骗案入狱的“朋友”,放出来之后又开始了诈骗、放高利贷的犯罪生涯。   值得人注意的是,文浩淼为了让得来的钱合法化,早年间还开过一个厂子。   正是一家在江市远郊区的化工厂。   看到“化工厂”三个字,夏瑶和陆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馄饨店抛尸包裹用的袋子。   陆商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夏瑶:“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当初这家化工厂的尿素库存,你先审他!”   如果找到文浩淼名下化工厂的尿素袋子,能够让范明进行指证的话,那么便会进一步加重文浩淼的嫌疑。   夏瑶颔首表示同意,随即坐到了文浩淼的对面。   而文浩淼看到那个看起来比较厉害的男警察出去了,反倒是这个漂亮的女警察留了下来,他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你们市局现在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你这么一个漂亮女人来审我?就不怕羊入虎口么?”   说完,文浩淼还故意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只是,夏瑶根本都没看在眼里。   她冷声开口:“叫什么,住哪里,身份证号码。”   文浩淼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更确定眼前的女警察不过是个菜鸟,根本就不会什么审讯手段,语气更加轻浮:“警官,别跟我玩花样了,我进的局子比你吃的盐都多,你不是都调查清楚了么?还要废话问我做什么?”   然而,夏瑶机械地重复着上一句话,声音更加冰冷:“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文浩淼吊儿郎当地撇嘴:“嘁,你觉得我会配合你吗?”   这次,夏瑶站起了身,走到了文浩淼跟前,用眼神直视着他:“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夏瑶并没有除了说话之外的其他举动,文浩淼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这让他头皮一阵阵发麻,想要逃离眼前的女警察目光所及之处。   紧接着他眼神一转,就看见夏瑶的手紧紧扣在审讯椅前的板子上。   此时,那块板子已经被夏瑶摁得直接凹陷了下去!包裹在板子上的皮革材料和海绵垫陷出了四个深深的手指印!   要知道,这可是块合金的金属板啊!   文浩淼一个哆嗦,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你、你想知道什么?”   整个人都不复刚才的那种老油子的感觉。   夏瑶收敛了自己的气势满意地微微点头:“我只想要知道,你出狱这些年到底又犯了哪些案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警官,我、我没有啊!我都是做的正经生意!”文浩淼眼神游移地狡辩着。   对此,夏瑶只是报以一个冷眼,随即开始在文浩淼面前展示一页页的调查证据。   “前年8月份,你用高于同期银行借贷利率4倍的利息借钱给11个民工是正经生意?还是去年底你通过财全安保公司把这群人介绍到刘天旺手下打工,用各种借口克扣他们的工资是正经生意?”   其中有证人口供、借条物证…甚至连景山都已经崩不住交代清楚了。   现如今证据确凿,除了老实交代,他没有别的选择。   文浩淼仍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硬着头皮坚称自己无罪:“这…我是有借钱给他们,可是我想要他们还钱,给他们介绍工作这有什么不对吗?”   夏瑶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文浩淼,你这两年牢真是白坐了,不知道放高利贷是违法吗?不知道这种行为是诈骗吗?”   “这怎么能算是诈骗呢?”文浩淼声音弱弱地说道。   夏瑶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她转身从桌子上抄起一本《刑法》法典扔到了文浩淼眼前。   “刑法第266条诈骗罪的规定,自己看吧。”   事情到这份上,文浩淼自然不会觉得夏瑶在骗他。   不过他还想着要把水给搅浑了:“我承认,我是有这个行为,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办成的啊…”   一旁记录的警员立即厉声警告道:“主犯和从犯都是一样的,别妄想推脱自己身上的罪责。”   文浩淼低着头不说话了。   见情况其实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夏瑶拿出了最重要的一份证据——范明的口供拍在了审讯椅上。 第44章   “还有, 10年前你行凶之后在五通街馄饨店抛尸的事情呢?”   文浩淼瞬间坐不住了,慌张地辩解道:“什么抛尸!这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范明都出来指证你了,你那阵子不是对馄饨店各种骚扰吗?除了你还有谁会针对一个小孩?”夏瑶语气咄咄地逼问道。   无法辩解的文浩淼是欲哭无泪。   他咬了咬牙说:“我承认!我这几年的确干了不少诈骗和放高利贷的事情!可是我不敢杀人啊!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这要人命和骗人钱那是两码事啊!”   “还在撒谎!10年前3月9日晚上你在干什么?!”夏瑶指着文浩淼问。   文浩淼露出了一个苦笑:“隔了这么久我怎么记得呢!”   闻言, 夏瑶又故意说:“不记得?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了?”   “别!我记得, 我记得!你让我想想……”文浩淼神情慌张, 额头上爬满了冷汗,一阵思考过后猛然抬头道, “哦!对了!我那天晚上在跟几个朋友打牌!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这些事情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仔仔细细想清楚,那天还干什么了!”   在夏瑶的步步紧逼下, 文浩淼所有防线彻底崩溃, 只能缴械投降。   记录员看得是啧啧称奇, 出去打印记录的时候不忘跟后来的梁瑞炫耀:“夏法医真是厉害,连这种二进宫的老油子都能轻松搞定!你看这份审讯记录, 一下套出来这么多东西呢!”   梁瑞一听就按耐不住好奇得心, 偷偷跑到审讯室门外偷看。   不过这时候夏瑶已经停止了审讯,只能看到她坐在电脑前没说话,文浩淼则是一脸不安,那表情仿佛在思考还有什么没有交代清楚的。   现在文浩淼真是怕了夏瑶了啊,他生怕自己没说清楚就被冤枉了。   梁瑞正看得起劲,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他猛地窜起来一看,身后竟然站着陆商!   陆商沉着脸看着他问:“趴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没事干了?!”   “没有没有,组长我先去忙了。”梁瑞恨不得把脑袋摇掉了,说完之后就开溜了。   陆商叹了口气,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审讯室。   一进门, 身为痕迹鉴定专家的他就发现了屋子里微妙的气氛和不对劲的地方。   审讯椅的桌板上竟然有四个凹痕!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弄出来的, 而且看这个凹痕的位置朝向, 也不是文浩淼那个位置上能够弄出来的。   陆商狐疑地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文浩淼,又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夏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时候,夏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是我弄的,一会让局里财务来找我赔就是了。”   早在出门之前,鲨鱼平台强制退出之后夏瑶立刻收到了奖励通知。   这一次她选的是“力量+20”,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使用这种方法来对文浩淼施压的原因。   可以让文浩淼老实交代,又能检测一下自己的“奖励”是否真的兑现了。   而且,力量提升的事情她是瞒不住的,就算今天瞒住了,日后也迟早会暴露出来。   与其到那个时候被人怀疑猜忌,倒不如现在就自曝出来,说是自己的锻炼结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陆商一听说是她弄的,随即轻松笑道:“哦,没什么,这个又不是用不了,凑合着用呗,就不去麻烦人家了。”   说完,他又把手上的文件打开道:“这是之前调查尿素袋子的同事查到的结果。”   原本陆商是想要出去说的,夏瑶拉了他手腕一下,暗示他留在这里直接说。   陆商立即明白了她什么意思,甚至堂而皇之地把那份文件摆在了电脑桌上。   文浩淼伸长了脖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看偷听着。   殊不知,这是夏瑶故意这么做的。   夏瑶扫了一眼问:“给范明那边看过了吗?”   “看过了,范明说就是这个,还有在浩伟化工厂从前租用过的仓库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尿素袋子。”   陆商把两张图片放到了一块,果然是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江市市政府虽然不禁止开设化工厂,但是对于化工厂的产业管理极为严格,基本每一袋出厂的产品都要加上合格证和编码。   文浩淼当初就是为了把自己诈骗得来的钱洗白,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化工厂有一点把柄,因此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这也让双尸水泥案中包裹尸体的尿素袋子的来源彻底坐实了。   加上夏瑶在尸体上发现的纤维也能够跟这两个来源的尿素袋子对得上号。   更加要命的是,梁瑞这时候跑进来送报告了。   “组长、夏法医,1号尸体的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身份已经经过确认,是10年前浩伟化工厂的失踪职工。”   夏瑶拧起了眉头,追问道:“失踪职工?怎么回事?”   梁瑞也没心眼,只觉得夏瑶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更没有在意文浩淼还在这里的事情。   “来认领尸体的家属说,10年前浩伟化工厂倒闭了,失业的死者心情不好天天在外面喝酒,喝着喝着有一天就失踪了…”   话音一落,夏瑶、陆商和梁瑞的眼神默契地看向了文浩淼。   这下,文浩淼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道:“大哥大姐,我那阵子厂子倒闭了,又忙着搞诈骗,哪里有空去杀人啊!我也犯不上啊!”   “可是你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馄饨店的尸体上套着你们化工厂的袋子,不是吗?”陆商问道。   文浩淼沉默了。   双尸水泥案到此暂时告一段落,刑侦支队还在进一步查证文浩淼的话。   事情发生距今已经过去了10年之久,不仅浩伟化工厂的旧址被重建成了高新科技园,文浩淼口中的那些“朋友们”也已经天各一方,想要查证清楚行凶过程,还需要进一步印证。   不过这都不是夏瑶要操心的事情了。 第45章   江市又出了一桩凶杀案件。   夏瑶接到通知来到一栋小区楼下的时候, 这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报警的人是隔壁邻居,此时正一脸后怕地跟小王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我以为隔壁下水管爆了,让物业上门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 又打了户主电话, 结果人家说这房子租出去了, 物业联系不上租户就不打算管了。我家里有老人有孩子,那个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我才把门撞开了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结果、结果…”   说到最后,这邻居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趴在走廊窗台边一阵干呕。   这是江市最普通不过的小区之一, 一梯四户。案发的这一户是靠近消防通道的小户型, 和发现案发现场的邻居家是紧挨着的。   另外两户是四居室的大户型,靠近电梯井那边, 没闻到什么味, 不过两家户主也在楼下接受重案组警员的询问。   这个时候,基本所有住在这一层的住户都已经避出去了。   当走出电梯闻到那个味道的时候,夏瑶已经开始在全副武装了,连白色防护服都穿了一套在身上。   梁瑞看她这么做也照葫芦画瓢。   俞洪敏是老法医了,刑侦经验多,直接穿了两件防护服,看起来特别笨重。   梁瑞换好衣服,一见俞洪敏便问道:“老俞,你这样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啊?”   “你懂啥?没闻到这个味吗?跟上次的巨人观比那是过犹不及!就这样还防不住那蛆跟长了眼睛似的往身上钻呢!不穿厚实些,我怕我回家老婆再给我赶出来!”   说起这事, 俞洪敏也是记忆犹新。   当年他初出茅庐的时候, 也觉得有个白大褂就够了。结果被驱虫爬了一身还不自知, 一回家洗完澡,就被媳妇发现他放在脏衣篓里的衣服上全是蠕动的蛆虫!   就连皮鞋里都是!   蛆虫爬满了脏衣篓和鞋柜,气得俞洪敏老婆差点跟他离婚。   俞洪敏以过来人的口吻提醒他:“小伙,你要是有同居的女朋友什么的,千万要提防着些,别吓到人家了!”   “我没有,再说了,我衣服都是自己洗,几个虫子而已怕什么。”说完,梁瑞是密恐,不是怕虫子,此时他跟在夏瑶身后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话又说回来,没几个法医会让人帮自己洗衣服,出过现场或者做过解剖的话,当天穿的衣服很容易沾染上尸臭,一般都是回家自己动手洗的。   这套出租屋是两室一厅的构造,进门路过客厅正对着就是两间卧室。   其中一间的卧室大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摆着的一张床,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正仰面躺在床上。   走近卧室,那股刺鼻的气味更是扑面而来,口罩和防护面罩都挡不住。   近看才能够发现,整具尸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活动的蛆虫,有的还在混合着腐败物的床单褶皱里翻滚着,有的则掉到了床下,开始满屋乱爬。   夏瑶让梁瑞去把窗户打开,这样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屋子里刺鼻的味道。   梁瑞则是站在窗户边上就不想动了,每靠近尸体一寸,那股腐烂的臭味就能直达大脑和肠胃,逼得他几次都想吐。   反观夏瑶,倒是十分淡定地站在床边观察拍照。   梁瑞不由得问道:“夏法医,你都不会想吐的吗?”说完话他又赶紧闭上了嘴,即便隔着防毒面罩他都觉得那股臭味要钻进来了。   虽然他身为一个专业人士,但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是无法抵挡的。   他实在好奇夏瑶到底怎么能这么泰然处之的。   夏瑶只淡淡说了一句:“尸检之前别吃东西。”   一提到吃东西,梁瑞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吃的臭豆腐,瞬间脸都绿了。   夏瑶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身体及周遭的情况。   尸体除了高度腐败的情况外,头部周围还有大量的腐败血水,身上穿着女款睡衣短裤。   这时,夏瑶细心地注意到尸体左侧小腿上有不少表皮脱落的情况,并且脱落的表皮呈现黄褐色或深褐色,指触有些发硬。   这是皮革样化的典型特征。   做记录的俞洪敏看她半天没说话,凑上来问:“怎么了?”   夏瑶指着尸体的大腿说:“是尸体皮革样化,看样子死了有几天了。”   尸体腐烂一般经过尸体新鲜、起水泡、皮肤干燥等三个阶段,如今尸体上出现了皮革样化,再结合尸体的腐败程度,足以说明尸体是4-7天前死亡的。   俞洪敏急忙将这一情况记录下来。   好容易恢复一点的梁瑞也没闲着,开始用试管收集现场的蛆虫、腐败的血水和尸体上的毛发等样本。   在三人的努力下,现场勘验很快就完成了,尸体被转运回法医医学中心。   俞洪敏累得一身汗,两层衣服脱下来背上都湿透了,看他们法医组的车门敞开着,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面包车脚踏上开始擦汗。   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道:“穿两层好是好啊,就是太闷太热了!”   “穿着还笨拙呢!你也就能做做记录,像收集蛆虫这种细活还得我们来!”梁瑞取掉了面罩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草坪里猛地甩头跺脚。   几只肥肥胖胖的蛆虫伴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   梁瑞看着那些虫满眼都是膈应,低头扯了自己的衣裳闻了闻又嫌弃地撇开头:“啊…今天的衣服又难洗了……”   这些沾了尸臭的衣服,普通肥皂自然不能完全去除上面的味道,想要消毒除?????味还得用84消毒水一类的东西。   不过这类消毒水对纺织品有很大的伤害,一件衣服禁不起几次折腾就会变薄甚至烂掉。   这时候夏瑶正提着工具箱拿着一个垃圾袋从单元楼里走出来。   俞洪敏上下看了她几眼问:“夏法医,我看你衣裳跟新的似的,你洗衣服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夏瑶将三人脱下来的防护服进行密封处理,听见梁瑞的这个问题直接说:“我从来都不洗衣服。”   “你不洗衣服?那你…你的衣服是谁洗的啊?”梁瑞追问道,话里还带着些八卦的意思。   “穿一次就扔了。”夏瑶说完就把工具箱拎到了车上,装东西的垃圾袋也放好,准备带回法医医学中心一并处理。   梁瑞和俞洪敏对视一眼。   好像是这个样子的啊!夏瑶一周上七天班的话,七天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夏瑶的说法再次刷新了二人对于有钱这个概念的认知。   尸体被转移到了法医医学中心。   夏瑶和梁瑞、俞洪敏在这里对尸体进行进一步解剖检验。   只是这具尸体外表爬满了蛆虫,体表还混杂着各种腐败过后的组织液和血水,非常影响检验解剖,是以夏瑶决定先做体表检验,然后用福尔马林固定尸体,再提取尸体进行解剖。   三人申请了一个0.8m宽2m长的玻璃缸,并在里面注入了整整15升福尔马林液溶液。   尸体被放在了正对玻璃缸的解剖台上。   这么放也是为了方便一会直接把尸体抬进去。   体表检验所见,尸长154cm,呈现高度腐败状态。   尸体双手指甲紫绀明显,口唇黏膜无明显损伤。   除了腐败部份以外,整具尸体的损伤部位都集中在两条腿上。   “右侧大腿外侧见2.5×2.0cm表皮剥脱,小腿背侧见3.0×2.5cm表皮剥脱伴皮下出血;左侧大腿和小腿见散在表皮剥脱伴皮下出血,上述表皮剥脱均有不同程度的皮革样化。”夏瑶提醒俞洪敏把数据记录一下。   俞洪敏点点头按照夏瑶所说的把尸体数据记载了下来,同时也产生了一个问题:“头部没有损伤吗?”   毕竟他们勘验现场的时候可是发现了死者头部周围有大量的腐败血水。   虽然周围并未发现喷溅型的血液痕迹,也不排除是凶手在行凶过后把那些痕迹给擦除了。   夏瑶摇头,刚才她第一步就是拨开尸体的头发寻找损伤,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头发表皮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腐败都没有。   如今头部没有损伤,那就代表那些血水并非是钝器击打头部流出来的。   “有可能是从口鼻处溢出的,一会解剖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夏瑶提了这么一句。   接着又听梁瑞嘀咕道:“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什么致命伤,莫非是被毒死的?我提取样本去做一下毒物检测!”   夏瑶闻言并没有阻止。   一会儿就要把尸体泡到福尔马林里了,现在梁瑞不说,她也是要提的。   夏瑶拿起一把手术剪,轻松地划开了死者身上已经被血水泡烂的衣服,体表的淡绿色经脉网足够她推算尸体的死亡时间了。   “死亡时间推测为7天之前。”具体到几点还需要根据蛆虫迭代进行推算。   只是正面并未发现明显尸斑。   想了想,夏瑶将尸体直接翻了过来。   这一举动把旁边记录的俞洪敏看得瞪大了眼。   之前他们转移这具尸体的时候,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夏瑶竟然徒手就把尸体给翻了个面?!她力气是有多大啊?!   夏瑶并没有注意到俞洪敏的异常,她接着仔细检查着尸体道:“背部有大量圆形黑色尸斑,无明显损伤。”   与双腿上的情况比起来,尸体身上倒是非常干净了。   而且尸斑聚集在背部,说明尸体是仰面朝上的姿势死去的。   如果死后24小时内尸体没有发生过转移,那么出租屋卧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在夏瑶忙着检验尸体的时候,陆商带的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在卧室靠床边的地板上发现了几个纸团。   陆商让人收拾了起来,并且立刻送往法医医学中心。   这时候,夏瑶已经把体表检验得差不多了,该记录的情况也都记录下来了,梁瑞就揣着那一袋子纸团和几个样本容器过来了。   “夏法医,这是组长那边送过来的样本,你看是直接送去检验DNA吗?”   夏瑶闻言颔首道:“去吧,把样本容器留下,我来提。”   说完,夏瑶把尸体上剪下来的衣服放到了另一张解剖台上。   她指着衣服道:“这就交给你了。”   俞洪敏点点头说:“放心吧!”   怀疑尸体是中毒死亡,那么就要进行更彻底的检查,包括衣服在内。   接下来俞洪敏需要察看衣物上是否有呕吐物、涎水或排泄物残留,有无药物注射或腐蚀痕迹,以及衣物口袋里是否有毒物残留。   夏瑶则是拿着一个放大镜一寸寸检查尸体表面是否有新鲜的注射伤口,以及除开口腔外的各个器官是否有腐蚀的痕迹,还需要提取各个部位的液体样本进行进一步检验。   有的毒物或许不是从口腔进入死者身体的。   确认完尸体体表情况没有异常之后,夏瑶取了两个大注射器,先找到左侧第四肋骨的间隙,瞄准后用针头朝右下方刺入,注射器提起的瞬间浓稠偏黑的血液充斥了整个针管。   接下来,夏瑶用另一个注射器刺入耻骨上方,提取了100ml尿液。   之后,夏瑶把采集的样本做好标记编号暂时放到一边,冲俞洪敏招手道:“来帮我把尸体抬进去。”   俞洪敏立即就想到了刚才夏瑶搬尸体的样子。   她确定需要自己帮忙吗?   不过俞洪敏还是过去搬起了尸体的双腿,和夏瑶协力将尸体放入了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缸内。   一瞬间,原本还钻进尸体里不肯出来的蛆虫瞬间浮上了液面,在液体中挣扎两下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去送样本的梁瑞回来后就看见这样一幕,夏瑶和俞洪敏一人手上拿着一个漏勺围在玻璃钢边上,伸手将上面的杂质和虫子一一捞出来放到手术托盘里。   看见梁瑞站在门口,俞洪敏不忘招呼他:“快来帮忙!”   梁瑞看夏瑶都在低头认真地捞福尔马林里的东西,便也跑过去,接过俞洪敏手上的漏勺开始干活。   这对于梁瑞而言也是一次新的学习。 第46章   他跟着夏瑶这些天倒真是涨了不少见识。   夏瑶在实践当中处理尸体的方法多种多样, 都是书本上不曾接触到的知识。   其实夏瑶也是从一步步的解剖检验中得到的经验。   “以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我们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作为法医,我们不能固步自封, 要不停学习, 作为警察, 更是如此。”   液面逐渐清澈,夏瑶放下漏勺的同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也成为了梁瑞工作的信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尸体被福尔马林浸泡过一段时间之后, 体表的大部分杂质都被去除,伤痕和尸斑更加明显。   夏瑶把尸体捞出来进行了简单擦拭, 用手术刀在尸体锁骨下落下一刀, 逐层打开了尸体的胸腔和腹腔。   从这里开始, 梁瑞和俞洪敏都不再随便开口打断了。   他们都知道,夏瑶一旦开始解剖, 那就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不容任何人打断她的解剖思路。   尸体上双手紫绀的存在,让夏瑶格外重视对于尸体肺部的检查。   果然在肺部发现了瘀血,肺部还有大量均质的水肿液,部份肺泡腔内,还有中空的空气泡。   夏瑶举刀切下整个肺叶,从尸体里取出来放到了托盘上。   肺部的情况已经足够说明尸体死前的缺氧状态了。   只是当剖开心脏的同时,夏瑶的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   在她眼里,这颗心脏的状态太奇怪了。   不仅呈现出缺氧导致的局部出血,并且伴随有心肌纤维断裂的情况!   正常机械性窒息的人是不会有这种状况的,除非死者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又或者是其它人为因素导致心脏本身有问题。   这一点得到了夏瑶的重视, 她将主动脉和心脏全部解剖开, 发现不仅心肌纤维出现了断裂,死者主动脉内壁以及冠状动脉内膜都出现了增厚。   心脏部位可见散在性心肌纤维萎缩、数量减少及局灶性增生。   检查完死者整颗心脏,夏瑶将其放在了一边,又对全身进行了系统性的解剖检查。   最终除了心脏的异常之外,其他器官都符合机械性窒息的死征。   胃部和十二指肠等部位并无异味,也一并提取了样本送检。   尸体上的异状让夏瑶十分重视,随即开会告知了所有的同事解剖的进展。   有人开始推测:“既然心脏状态有异常,那是否是死者自己心脏病发导致的死亡呢?”   “死者身上出?????现的大面积表皮剥脱又怎么解释?”共同解剖尸体的俞洪敏不赞同这个观点。   尸体上发现的表皮剥脱一般是生前擦伤导致的。   死者两条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这些痕迹的存在足够证明死者临死前曾经经历过某种暴力对待。   小李大胆设想道:“如果是死者跟别人吵架,争执中留下了这些伤势,然后心脏病发了呢?”   众人陷入沉默。   陆商扫了一眼重案组的成员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真相如何现在还不能够下定论,我只相信手里的证据和法医的尸检报告。”   说到尸检报告,一直沉默的夏瑶忽然拍案而起。   “我知道了!”   众人朝她看去,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我想明白怎么才能够看清楚死者身上的表皮剥脱是如何造成的了!再给我一天时间!”夏瑶眼神发亮。   所有人看着夏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在目前证据有限的情况下,她如何能够从尸体上提取到更多线索呢?   随后夏瑶再次回到了法医医学中心提取了刚刚解剖的尸体。   停尸房的管理员顺着存放尸体的九屉冷藏柜一一看过去,找到编号将尸体抽了出来。   此时尸体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一道狰狞的缝合线纵贯整个胸腹。   夏瑶站在尸体边上问管理员:“冷藏柜的温度是集中控制的还是有独立的控温系统?”   “当然是集中控制的啊,你问这个做什么?”管理员被问得不明所以。   夏瑶看向了那具尸体,探手在停尸柜里感受了一下温度。   果然温度还是不够低。   她转头对管理员道:“我需要把这具尸体单独存放到零下15℃的冷藏柜里。”   “什么?!”管理员错愕地大张着嘴,他好歹也在法医医学中心工作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离谱的要求。   夏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尸体上的损伤更加凸显,如果你没有这个权限帮我操作的话,我可以跟吕主任进行申请。”   “这…这怎么能更明显呢…”   管理员心里也犯迷糊,按理说,这尸体已经出现腐败的情况了,那就说明这句尸体能够呈现出来的死征已经达到了极致,不进行冷藏保存的话,所有的证据都会随着细菌进一步分解直至消失不见。   他也没听说过谁能够让尸体上的损伤更加明显的,毕竟这死尸又不是活人,活人受了伤会流血、淤青,死尸不会啊。   况且那么低的温度,四肢和表皮都冻脆了,稍有不慎就会对尸体造成损坏,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不过管理员也清楚夏瑶作为一个法医,还是市局的业务骨干,不会轻易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表示:“这事我拿不准主意。不是我不让你冻,你得先跟主任打声招呼,好歹让他知道有这么个事情我再帮你想办法也不迟。”   一听他说可以想办法,夏瑶又马不停蹄敲响了法医医学中心主任办公室的大门。   就听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来”,夏瑶旋即推门而入。   “吕主任,我来找你说个事。”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说道。   吕主任一抬头发现是夏瑶,脸上露出些惊讶的表情,笑着邀请她入座:“怎么是你啊,真是稀客啊,快坐快坐!”   夏瑶摇摇头拒绝了:“吕主任,我不坐了。我想要在零下15℃的条件下冷冻一具尸体,管理员担心出问题,让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现在您知道了,我就让他操作了。”   说完,夏瑶转身就走。   管理员只是说让主任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又没说必须要主任的许可,现在通知到了就行。   吕主任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主任这么没有面子,在夏瑶眼里还不如一具尸体来得重要。   不过他早也习惯了,从前夏瑶在他们法医医学中心实习的时候,他就看中了这个好苗子。   如今夏瑶对待死者和案件严肃的态度,也的确证明了他的眼光不俗。   夏瑶自然没那个空心思惦记吕主任心里想着些什么,她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要如何把整具尸体放到冷藏柜里冻起来。   停尸房的冷藏柜是达不到那个储藏条件的,普通的家用冰柜虽然能够进行单独操作调控温度,空间又太小,折叠存放容易对尸体造成损害。   正当夏瑶苦恼的时候,管理员灵机一动道:“我记得法医中心的检验科有一个特别大的冷藏柜,好像是那种餐饮行业专用的,检验科买回来专门放样本的,我们去看看呗!”   有任何可能夏瑶都不会错过,欣然答应道:“行,去看看!”   夏瑶和管理员两个人就去了检验科。   果不其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冷藏柜,还是三开门的,分上下两层,所有的隔板都带卡扣,可以自动调节位置。   检验科的工作人员看到二人围着他们的新样本柜来回转悠不由得有些奇怪:“他俩干嘛呢?”   另一人耸肩道:“不知道,反正里面暂时没有样本,只有我放的冰棍,随他们去呗。”   “你不怕他们偷吃啊?”   那人却笑了,说:“怕啥,我还巴不得夏法医吃了,欠我一个人情什么时候都能要回来。”   管理员看着冷藏柜笑眯眯地说道:“嘿嘿,夏法医你真是运气好啊,这冷藏柜里除了几根冰棍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咱们可以把下层的隔板拿开放这里!”   “事不宜迟,现在就搬吧!”夏瑶说完就跟着管理员回了停尸房,把尸体给拖了过来。   管理员将冰棍放到了上层靠里的位置,尸体则被安置在了下层,这样更接近制冷设备,也不会对冷藏柜本身造成破坏。   将尸体安顿好之后,管理员才后知后觉地问:“夏法医,我们要不要跟检验科的人打个招呼啊?”   夏瑶就着检验科的洗手池洗了洗手:“这事我来,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擦了手之后,夏瑶就给吕主任去了电话,大概说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并且让他帮忙看着,明天她会再来医学中心提取尸体。   吕主任虽然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不过事情牵涉到案件进展,只能答应下来。   这就导致了下班的时候,大家都准备走了,吕主任还在检验科的办公室里守着那个冷藏柜。   等待尸体冷冻的时间,夏瑶将案发现场发现的纸团检验结果拿回了市局。   按照法医医学中心的鉴定结果来看,纸团上的白色斑点是属于男性的DNA。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死者是个女性,卧室里怎么可能出现男性DNA?   “现场门窗没有任何破坏痕迹,应该不是入室侵犯。”陆商冷静地分析道。   接着,夏瑶的话也变相证明了他的观点:“验尸的时候,除开双腿的表皮剥脱之外,死者□□并没有发现其它损伤,也没有其它□□残留。”   梁瑞猜测:“那是不是死者男朋友留下的啊?”   出过现场的小李说:“出租屋的一切陈设都是女性用品,没有发现任何男性居住的痕迹。”   假设死者真的有男朋友,就算两个人没有同居,那也不应该丝毫痕迹都没有。在现场,别说属于男性的衣物或者用品了,就连整个鞋柜里都是死者鞋码的鞋子。   陆商看手上的证据分析不出什么了,又扭头看向负责现场口供的小王:“现场证人和房东那边怎么说?”   小王直接拿出了当天的笔录:“根据房东的口供,他说这套房子的租客就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的在附近健身房上班,女的是个文员。”   “这个男朋友有重大作案嫌疑,先去附近健身房摸底排查,把人找到!”陆商立即制定了行动方案。   隔天,夏瑶在死者身上获取了更为关键的证据。   看到夏瑶带着梁瑞和俞洪敏来提取尸体,在检验科守了一个晚上的吕主任都快泪奔了,冲上去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你总算来了,你不来我都要熬不住了!”   吕主任是踏踏实实地守了一晚上,上午检验科其他同事要来存样本都被他打回去了,只说重案组在冷藏柜里存了东西,让其他人放到以前用的那个小冰柜里去。   这会他们看到这个情况也觉得很好奇,纷纷驻足在一边观察,想知道夏瑶到底在冷藏柜里放了什么。   当冷藏柜的三个柜门打开,露出一个裹尸袋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发出一阵哀嚎:“我的冰棍啊!”   吕主任扭头过去瞪了那人一眼,随后对夏瑶语气亲和地说道:“需要帮你们送到解剖室吗?”   夏瑶当即摆手道:“不用了,我们三个人可以的。”   然后,她和梁瑞、俞洪敏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冻硬的尸体放到了转运床上。   “现在室温比较高,我们得快点进行观察,不然高温会对尸体造成破坏。”夏瑶说完就拉着转运床急匆匆地?????朝着解剖室而去。   梁瑞和俞洪敏早就好奇得不行了,昨天夏瑶在会议上那么说的时候他们就想知道,夏瑶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让尸体的擦伤变得更加明显好观察了。   二人回去想了一晚上都不得其解,结果今天一来就看见尸体是在检验科的冷藏柜里。   这会,他们更是铆足劲跟上了夏瑶的步伐。   检验科其他人也急忙跟在后面,生怕自己错过学习的机会。   就连一开始不停说熬不住的吕主任也跟了过去。   解剖室外熙熙攘攘围着一群人,解剖室里除了夏瑶和梁瑞、俞洪敏以及配备的一位助手之外,还站着一个吕主任。   吕主任见众人都看着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道:“我在这里观摩一下,顺便看你们重案组有没有其它需求。”   夏瑶没空理他,她没开口赶人,俞洪敏和梁瑞也不会说什么。   紧接着,在其他人全神贯注的目光之下,夏瑶将裹尸袋的拉链拉开来,整具尸体暴露在空气中的同时,丝丝缕缕的冷气随之蒸腾而起。   为了防止尸体有变化,夏瑶让人把解剖室的温度调到了最低。   即便如此,尸体上还是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夏瑶没有嫌弃滑手的尸体表面,视线落到了尸体双腿上,同时心也落到了实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见她就开始拍照取证了,梁瑞和俞洪敏走近一看,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这是……”   令人震惊的是,昨天还仅仅是散在性表皮剥脱,部份表皮皮革样化的双腿,现在竟然显露出了明显的痕迹!   而且那痕迹分明就是有形状并且有规律分布的!   吕主任没见过昨天尸体是什么样,对于他们的惊叹有些不理解,皱着眉头喃喃道:“没看出特别厉害的地方啊…”   直到梁瑞拿出了昨天尸体的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原本尸体上的表皮剥脱形状不规则,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器质造成的,现在能够看出明显的轮廓了吧?”   梁瑞小声地说着,语气中不乏得意。   何止是明显。   夏瑶按照不同的痕迹类型将这些表皮剥脱分成了三部分。   死者双腿上,一部份是手指印,外力压迫也会导致尸体表皮剥脱,主要集中在大腿根部;一部分呈现鱼鳞状,这应该是在地上拖拽造成的痕迹;还有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图标,印在了死者左大腿的位置,类似于图章这种坚硬质地的物体在尸体上留下的压痕。   吕主任看着夏瑶熟练地做着分类,不由得啧啧称奇:“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处理方法的啊?”   夏瑶没搭腔,倒是俞洪敏看出了些门道。   “我知道了!皮革样化本就是薄弱的皮肤在死后脱水的情况下造成的现象,而冷冻能够让尸体体表迅速脱水,导致皮革样化加剧。”   “哦~原来如此,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吕主任和俞洪敏埋头兀自研究。   夏瑶这边就已经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准备将尸体交给停尸房管理员了。   吕主任从解剖室出来,看着外面埋头记录刚才学习到内容的检验科人员说了一句:“哼,你们都好好跟夏法医学着些!”   小老头背着手就走了。   夏瑶将从尸体上收获到的资料第一时间传回了重案组。   同时,重案组也通过社区网格员查到了死者的身份信息。   死者陈娇妹,女,26岁,财全安保公司女职员。   夏瑶扫视死者资料的时候,目光忽然停在了一个地方。   其它的信息很正常,只是死的刚好是财全安保公司的女职员?这怎么又跟之前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从双尸水泥案后,财全安保公司的法人景山已经取保候审出去了,不过只要案件审理结果出来,等待着他的将是10年以下有期徒刑,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腾,那景山才是真的吃饱了撑的。   重案组根据死者的伤痕复原了当时的场景,甚至做了3D建模动画。   伴随着屏幕上两个人物的动作,负责做动画的同事解说道:“从我们获取的新证据上来看,陈娇妹死前应该和人发生了争执,被人在地上拖拽过,甚至有人想要控制住她,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令行凶者不得不停止施暴。”   还原出来的场景栩栩如生,让人更加印象深刻,梁瑞推测:“这个行凶者极有可能是那个还没出现过的男朋友。”   小王颔首说:“根据房东和邻居的描述,他们都看到过曾经有一个男性出入陈娇妹的出租屋,根据描述,该男性身高180左右,留着寸头,经常是一身T恤牛仔裤的打扮。”   陆商要重案组摸排附近的健身房,自然需要先获取死者身边男性的具体信息。   根据现有证人的描述,重案组对嫌疑人进行了侧写。   负责这事的小李叹了口气:“围绕着出租屋小区附近的几个健身房我们都走访过了,没有一个符合侧写的健身教练。”   夏瑶点了点桌面上的照片:“我觉得,死者身上的这个图标或许是凶手留下的,不妨从这个图标入手。”   她的话将众人的视线聚焦到了照片上。   尤其是重案组负责摸排的同事。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小李你也看看,是不是看着很熟悉?”小王将打印着照片的A4纸摆到了小李的面前。   后者拧着眉头,对着图标研究了半天,最后上下颠倒的时候,记忆瞬间跟现实重合。   二人一拍脑袋道:“这就是我们走访过的其中一家健身房的logo啊!”   又有跟着去摸排的同事说:“对啊,那家健身房还特别大,光教练就有二十几个!”   “那怎么会没有符合侧写的人?”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没找到人,要么是重案组组员的疏忽,要么是这个人在故意躲着他们!   不论是何原因,都必须要把人先揪出来!陆商看此刻目标就锁定在了这个图标上,说道:“再去一趟,这次我和副组长跟你们一起去!”   有句话叫顺藤摸瓜,他们既然能够发现健身房的图标,那所谓的“男朋友”就一定和这个健身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台看见小王小李二人出现时露出了些不耐烦的表情。   她从接待台后站起了身撇嘴道:“两位警官,我不是已经把所有教练的资料都给你们看过了吗?你们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小王和小李还没说话,一听前台这口气顿时也有些憋屈。   夏瑶走上前亮了一下证件道:“我们不是来找教练的,是来找失主的。”   看到眼前一个漂亮女警,前台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疑惑地问道:“失主?什么失主?”   这个时候,夏瑶看向陆商,后者会意,拿出了纸笔在纸上1:1复刻出了死者腿上的那个图标放到了前台眼前。   夏瑶顺势问道:“你们健身房有人落了一样东西在市局,那上面有一个这样大小的五角星图标,你认识吗?”   他们用这种方式无非是不想惊动嫌疑人。   谁也不会想到,警方放出来的这个所谓失物只是一个鱼饵。   而前台一眼就把图标给认出来了:“这…这不是健身房送vip会员专属腰带上的图案嘛?”   他们健身房,是这个大小、这个款式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腰带上的皮带扣。   “腰带?”夏瑶睫毛微颤。   前台毫无防备地说:“是啊,就是充值十万元以上的会员,我们都会送这么一条专属腰带,不过能在我们这里充值这么多钱的也是屈指可数,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吧。”   线索就在眼前,夏瑶随即追问道:“那个腰带的样品可以给我们看一眼嘛?我们需要确认失物是不是你们健身房的。”   牵扯到VIP会员,这前台倒是没了那么多抱怨,立刻把备用的腰带样品摆到了夏瑶面前。   毕竟金主爸爸丢了东西,他们给找回来也是增加客户粘度的一种手段。   只是见夏瑶直接上手把样品拿在手里端详,前台急忙叮嘱道:“诶诶,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这上面可是镀金的!我们门店只有这一个给客户看的样品,磕了碰了到时候都是要我赔的!”   夏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眼还贴着保护膜的样品,又拍了个照。   她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看样子的确是这个东西,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你们的VIP客户,让她来市局把东西领回去?”   “这是当然了,等会我就联系客户,看有谁丢了东西,你们放心吧!”前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样品腰带放回了脚边的保险柜里。   夏瑶又递上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联系电话,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第一时间来处理的。”   接过名片,一眼扫过夏瑶令人晕眩的笑容,前台小姐的脸蛋红了红,羞涩地抿唇笑着点头:?????“嗯,我会的。”   走出健身房后,小王一脸愁苦地问:“夏法医,你这个方法有效吗?”   比起其他人的焦虑,夏瑶显得十分淡然:“有没有效果,今天就能够验证,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什么事情?”小王和小李态度立即严肃起来。   “去走访一下陈娇妹的家里,问问她的父母,看她是否有心脏病史。”   这是夏瑶心里最大的问题。   陈娇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她的男朋友又是否知道?   梁瑞和俞洪敏也没闲着。   二人来到了陈娇妹工作的财全安保公司,找人事管理调取她的社保号,再针对她的医保卡去医疗机构查看就诊记录。   不查不知道,这一查就发现了一个容易被人忽视掉的问题。   “陈娇妹去医院看过病?”夏瑶听闻这个结果感到非常意外。   一般的心脏病人,不说家里人,就算是病人自己在日常生活中都会十分小心谨慎,没有哪个病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梁瑞拿出了一张陈娇妹名下的医保卡消费清单说:“是的!她的医保卡就诊记录里十分明确地记载了半个月之前,她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挂了心外科,还有药物消费记录,你看!”   “药物?”夏瑶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上面的确记载了两种药物,一个是琥珀酸美托洛尔缓释片,还有一个是盐酸胺碘酮片。   这两种药物都是用来缓解心肌病,对抗心室震颤和心率失衡的药物。   “是了,陈娇妹的真正死因应该是心源性猝死。”尸体死因至此可以盖棺定论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尸体的肺部和大脑,以及双手指甲会呈现出机械性窒息的症状。   梁瑞越想越觉得蹊跷:“难道,陈娇妹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病,讳疾忌医,结果不小心病发身亡的?”   夏瑶蹙起了眉头接着问:“接诊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方面是俞洪敏去问的,听见夏瑶提起,他说道:“医生说陈娇妹的确患有心脏器质性疾病,当时他的建议是住院治疗,不过患者坚称要工作,也不肯进一步检查,所以医生只给她开了药就让人走了。”   “药?在陈娇妹家里并没有发现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啊?”陆商陷入了思考。   这时,俞洪敏又拿出了一个U盘道:“哦,对了,我还把陈娇妹去看诊时的医院监控拷贝回来了,我们可以看一下!”   重案组的人都向俞洪敏投去了赞赏的表情,他谦虚地说:“都是副组长带得好!”   视频中,陈娇妹背着包手里拿着病历本正准备推开诊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镜头里,并且主动接过了陈娇妹手上的包和病历本。   梁瑞指着男人道:“你们看这是谁?!”   陈娇妹和男人举止亲昵,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一对情侣。   “背影看着倒很像房东口中的那个男朋友,一会他肯定还会再出来的,继续看!”陆商说道。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等待着男人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那一刻。   然而,过了五分钟后,推门而出的是陈娇妹,男人并没有马上跟着出来。   陈娇妹脸色平淡地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等了片刻,随后那个男人才从诊室里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男人出来的时候是后脑勺冲着镜头,从监控的角度根本拍不到他的正面。   “哎呀!怎么没拍到,老俞,这医院就没有别的监控摄像头了吗?”梁瑞看向俞洪敏问道。   后者无奈地摊手:“没有了,这一层就两个监控,只有这个可以拍到陈娇妹就诊的诊室门口。”   其他人都觉得挺可惜,如果监控能够拍到男人的正脸,他们就可以直接找到人了。   夏瑶一如既往地平静,斟酌着开口:“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怎么说?”陆商敏锐地察觉到夏瑶或许发现了什么。   夏瑶指着视频里的监控时间说道:“你们看,这个男人在陈娇妹出来之后,还跟医生单独在诊室呆了三分钟,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医生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跟患者说的啊,又不是绝症,需要单独跟家属通知情况。”   梁瑞很自然地接了夏瑶的话茬,他的话如当头棒喝一般敲在众人的头顶。   “那医生一定没把话说全,我再去医院找他一趟!”俞洪敏说着,就急匆匆起身去找人确认口供了。   这时,出差的小王和小李也给陆商打来了电话。   他们在陈娇妹的老家没有找到她的父母,听隔壁邻居说,二老接到了女儿死亡的消息,正往江市赶。   小王小李扑了个空,陆商只能吩咐:“既然没找到那就回来吧,他们要认领尸体总要来市局的。”   在俞洪敏从医院回来之前,夏瑶的手机又响了。   看到是一个陌生来电,夏瑶将手机录音和外放功能打开后才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夏警官,我是华越健身房的前台啊,我想告知你一声,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位客户遗失了她的腰带,我已经通知她去江市公安局领取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好好接待的。”夏瑶道了声谢,随后将手机挂断了。   重案组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大为振奋。   医院、死者父母这些线索现在的调查进展都不顺利,没想到在华越健身房的前台身上收获了意外之喜。   “咱们就等着这位丢了东西的客户上门吧。”   陆商注意到了夏瑶话没有说满。   在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到底是证人还是帮凶,没人能够说得准。   当天下午市局都快下班的时候,夏瑶终于等来了前台口中那位“客户”。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客户”居然是个女的,还是个看起来特别有钱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古驰定制,拎着一只爱马仕包包,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身上的香水味三里外都能闻得到,只是始终没有摘下她的墨镜。   刚一见到夏瑶,女人便颐指气使地扬着下巴道:“东西呢,快给我!我拿了就要走了!”   这种傲慢的态度让其他重案组的人纷纷皱眉。   然而夏瑶不但没生气,反倒礼貌地邀请女人入座,说:“这位女士心急什么,我们总要证明那样东西是你的吧,还需要做一个失物登记,否则弄错了人我们担待不起。”   女人虽然觉得这种办事方式磨磨叽叽的,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照着夏瑶说的老老实实在待客室里坐下了。   夏瑶和陆商就坐在她的对面,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对面座的女人一看见那个盒子就眼睛发亮,甚至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像是想要确认那盒子是真是假。 第47章   夏瑶知道对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因为这个盒子本就是华越健身房用来装礼品的盒子。   是上次去健身房找前台的时候,她要的。   不过是个盒子罢了,健身房里大把, 前台想也没想就给了她。   “在把东西还给你之前, 我们需要登记你的身份信息, 问你几个问题。”夏瑶把手放在了盒子上敲了敲。   女人扯了扯嘴角,从包里扯出了自己的身份证甩在了桌面上, 眼神不屑地朝后靠上椅背道:“要问什么, 问吧!”   夏瑶把身份证拿过来登记信息,接着陆商冷声问道:“一周前的晚上, 你在哪里?有人能够证明吗?”   女人低头欣赏着自己做的美甲漫不尽心地说:“还能在哪儿啊, 就在自己家呗, 我家里的保姆就能证明。”   陆商又问道:“这枚皮带扣是你在什么地点遗失的?”   “事情太多,忘了!”女人仍旧是敷衍的态度。   然而陆商也不是好说话的, 直言道:“哦, 如果女士您不能够准确地指出时间地点,那么我们就没办法将这个东西还给您了。”   听见这话,女人瞬间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墨镜摔在桌上尖声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有什么不对?我还必须要把什么时候丢的告诉你们吗?”   “这位…黄淑燕女士,我想提醒你一句,发现这样东西的地方是凶案现场,你不说明白,我们不仅不能够把东西还给你,还有理由怀疑你与死者的死因有关系。”夏瑶低头看了眼身份证上的名字警告着眼前的女人。   黄淑燕一听还跟凶案有关, 一下慌了神, 脸色刷白又故作淡定地问:“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我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凶案现场?!”   “我们自然是有证据的,现在,请您配合警方的调查,如实说出你的皮带扣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掉的。我再提醒您一句,作伪证是要坐牢的。”   夏瑶的声音带着压迫感,逼得黄淑燕喘不过气来。   最后,黄淑燕怒喝一声站了起来:“你们这些人怎么?????搞的嘛!我不过就是领个东西而已,搞得那么麻烦,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她的眼神分明就不敢直视任何人,额头上的冷汗更是出卖了黄淑燕紧张的情绪。   陆商声音冰冷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不行!你说你的皮带扣掉了,那你就说明是在哪里掉的。”   黄淑燕都快疯了,她没想到来这里认领个东西还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她连连摇头说:“我、我…我记错了!我没有弄掉,我再回去找找吧,反正这个你们爱给谁给谁吧!一定不是我的!”   说完之后,黄淑燕拔腿就跑,似乎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陆商正准备组织人去把黄淑燕追回来,夏瑶先他一步拦住了众人。   梁瑞站在门口,一脸不甘地回头问:“就这么让她走了?!”   夏瑶只是说:“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吧,她还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夏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她这么笃定黄淑燕还会回来?   夏瑶把黄淑燕落在市局的身份证和墨镜放到了失物招领处。   今天黄淑燕的出现和她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一个事实。   按照健身房的登记,皮带扣肯定是黄淑燕的没错。   如果黄淑燕的皮带扣是那个教练偷的,那作为失主的人肯定会把自己在什么地方丢的、什么时间丢的说清楚;然而黄淑燕的表现异常慌乱,甚至还当场翻供不承认皮带扣是她的了,这种前后言行不一的举动十分可疑。   要么是她涉及陈娇妹的死因,要么是她认识的人牵扯其中。   即便陈娇妹是心源性猝死身亡,这其中也少不了那个男人作为诱因。   一直不见踪影的陈娇妹男友也在第二天自己主动来到了市局。   见到赵越之后,重案组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眼前的男人和医院监控里的背影对上号了。   坐在审讯室里,赵越显得十分拘谨,不过也很老实。   夏瑶提取了他的指纹和DNA做鉴定,小王小李对他的身份进行进一步核实,陆商则在审讯室里对他进行讯问。   然而没过半个小时,审讯的人就出来了。   夏瑶本来是在办公室等待审讯结果出来一起开会的,虽然赵越主动投案了,目前案情还没交代清楚,她还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持久战,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出来了。   陆商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奇怪。   “怎么了?”夏瑶迎上前问道。   陆商一脸无奈地摇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事还是问不出东西来。   透过审讯室大门的门缝,夏瑶还能看见里面的赵越,不复初来乍到的拘谨,倒显得有几分悠然,正打量着周围环境。   夏瑶即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问:“是他不肯说吗?”   陆商愁眉不展,嘴角紧抿,显然是心情不愉悦。   一旁的记录员苦笑着摇头道:“哪里是不肯说啊,什么都被他一口气说完了,配合度这么高的我也是第一次见。组长,我去召集开会让大家都看看他的审讯视频吧?”   “嗯。”陆商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到记录员走远之后,夏瑶这才追问陆商:“一口气说完是什么意思?”   陆商叹了口气:“我刚起了个头,他就说他联系不上自己的女朋友来这里找她的。我告诉他陈娇妹死了,他就把他是怎么认识陈娇妹,跟她在一起多久,还有死者遇害那天晚上他在干什么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夏瑶思忖片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怕他说话,就怕他不说。别管是真是假,我们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会议室里,这是第一次需要重案组全体成员对审讯视频进行同步分析。   以往他们都是看审讯记录就够了。   正如陆商所说,赵越说话跟倒豆子似的,事无巨细都详尽地说了一遍,似乎生怕警察不相信他。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不是真的无辜,那就是戏演得太好了。   审讯时的记录员将视频暂停后说道:“根据赵越所述,死者遇害的那天下午,他和陈娇妹参加了一场公司的聚会活动,但是之后二人回陈娇妹家时产生了一些分歧,吵了一架之后他就收拾东西离家去公司加班了。”   梁瑞端着下巴问道:“加班?这是几点的事情?他加班总有同事和客户看见吧?”   “他说是下午7点左右,健身房前台和客户黄淑燕都可以为他作证。”记录员又插播了一段赵越回答这个问题的视频。   一提到“黄淑燕”三个字,重案组的人表情各异。   这人不是昨天刚来过吗?本来还嚷嚷着要重案组归还她遗失的那枚皮带扣,后来又不要了。赵越的客户竟然是她!   俞洪敏玩味地笑道:“这就巧了,黄淑燕昨天刚来这里说她当晚在家里没出门!这不是矛盾吗?”   然而这个看似巨大的漏洞,又被赵越圆过去了。   陆商道:“我们用这个破绽问过赵越,他说客户到9点就回去了,他就睡在公司里,因此黄淑燕说自己晚上没出门也说得过去。”   一番讨论下来,赵越的审讯过程十分有条理,而且所有事件和时间都对得上,每个环节都有证据。   一切仿佛都在证明赵越是无辜的。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重案组就必须释放赵越。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直到夏瑶要的指纹比对和DNA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新的转机出现了。   她拿着两份化验结果来到审讯室,将化验单放在了赵越面前。   赵越开始不知道夏瑶是什么意思,单子上一大堆的数据他也看不懂,便抬头问道:“这位警官,你给这个东西给我做什么啊?”   夏瑶不答反问:“你说案发当晚,你7点回家的时候和陈娇妹发生了争执,那么陈娇妹床边遗留的带有你精斑的纸团你又怎么解释?你抓陈娇妹弄到她腿上的指痕和拖拽痕迹你又怎么解释?!”   她掷地有声的提问让赵越瞬间瞪大了双眼。   赵越的眼神出现片刻的慌乱,连瞳孔都出现了不规律的颤动。这种情绪又很快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喘着粗气解释道:“警官!我们情侣吵架不就是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吗,我跟她出现争执有些打闹的痕迹也很正常吧?”   “那纸团在哪?”夏瑶立即接着冷声问道。   “我…我…”赵越低着头,用双手摁在太阳穴上,似乎无可辩驳。   接连的问题让他的大脑根本思考不过来,赵越出现了焦虑的迹象。   他的腿开始不停上下晃动,眼睛也在迅速眨动,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地方消停的。   看到这一幕的夏瑶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赵越看着不太对劲!   片刻后,赵越像是承受不住压力一般大声说道:“好好好!我承认我撒谎了行了吧!”   一边的记录员心中一动,难道这件案子就要到此终结了?!   然而赵越的回答令他大跌眼镜。   赵越坐在椅子上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开口。   “我是因为陈娇妹不肯我碰她才负气出走的…男女朋友发生关系不是顺其自然的嘛,偏偏陈娇妹老古板得不行,非要结婚了才愿意跟我上床!我同事都知道这事,他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什么舔狗!我觉得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好听才、才找了个借口。不过我们吵架是真的!”   记录员还想要再施压趁胜追击,夏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好,我的讯问到此为止,你可以先休息一下。”说完,她走出了审讯室。   紧随其后出来的记录员有些好奇,追上夏瑶问:“夏法医,你为什么不继续询问赵越了?”   “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夏瑶反问道。   “大概是…是实话吧。”记录员不自信地预测道。   这基本代表了重案组一部分人对于事实的认定。   在现有的证据中,的确不能证明陈娇妹的死和赵越有直接关系。   就算陈娇妹是跟赵越吵架之后,情绪激动之下导致心脏病发,这也跟赵越没什么关系。   不过,夏瑶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怀疑赵越有精神疾病,这个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找人确认一下再做打算。”   夏瑶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她需要更加专业的角度再进行一次医学判断。   自从弟弟夏天死后,夏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陷入恍惚和情绪困扰中。   当时,夏父为妻子请来了全国最有名的心理学家诊治,也是在这位心理学家的建议之下,他才带着夏母满世界旅游疗养。   夏瑶刚好还留存着这位心理学家的联系方式,当下她就拨通了对方的视频电话。   接到夏瑶电话的洪军也有些讶异,他一直都觉得夏瑶是一个心性坚韧的女孩,应该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来找他,是以带着些好奇他接通了电话。   当看到电话那头的夏瑶时,洪军朗声笑道:“夏小姐,好久不见,你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距离上次夏瑶见到洪军为母亲?????诊治的时间,已经过去4年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夏瑶单刀直入道:“洪叔叔,我手上有一个嫌疑人,我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您能不能帮我看一眼进行分析?”   按理来说,普通人是不能够接触到正在刑侦的案件信息的,可是洪军不一样,他是一位心理学专家,由他来下诊断是再合适不过了。   洪军一听说是嫌疑人,顿时整肃一番道:“好,你放视频给我看。”   夏瑶当然不能把视频直接发给洪军,是以只能将手机对着电脑,让他看到电脑上的视频情况。   不过好在手机摄像头和电脑液晶屏都足够给力,即便是隔着也能让洪军看清楚赵越的细微表情。   视频反复放了好几遍,洪军道:“可以了,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进行分析,好吗?”   夏瑶知道隔着屏幕进行心理疾病判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难度的,即便对方是心理大师洪军。   如果是有个人在他面前,他当场就能下诊断。眼下的情况他仅仅通过回放视频,无法直接接触到病人,为了诊断的正确性,自然需要一些时间。   “好,我等着您的答复。”夏瑶挂断了电话。   夏瑶微微靠在椅背上,她突然很想念在外国的父母。   为了让夏母更加安心疗养,她每个礼拜都会定期和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夏父偶尔也会发来二人在景点的照片。   虽然夏母的情况看着比夏天刚出事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夏瑶仍旧能够从照片里看到妈妈眼底抹不去的那一抹伤痛。   夏天大约是夏母这辈子都不能触及的伤了。   休息片刻之后,夏瑶重新打起了精神:“等忙完这阵子,去看看爸爸妈妈吧。”   从赵越身上暂时获取不到其它信息了,他们也不能一直把人拘在审讯室里,无奈只能将人转移到会客室中。   就在陆商和人夹着赵越往会客室走的时候,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一男一女。   二人衣着朴素,都是4、50岁左右,手里还拎着旅行包,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正当重案组的人在思考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时候,那对男女看见了赵越,就跟见着了仇人一样扑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围着赵越就是一顿撕扯。   那女人一边挠赵越的脸边嘶喊道:“你这个天杀的畜牲!把我的娇妹还给我!”   从她的话里,夏瑶立即知道了二人的身份,这应该就是陈娇妹在老家的父母了。   这时,送陈娇妹父母进来的分局职员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看到自己送来的人竟然在市局打架,也是慌了神,赶忙上前劝阻:“陈叔叔陈阿姨!你们不要这样!我是送你们来认领陈娇妹遗体的,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   有人在警局公然行凶,陆商自然不能干看着,当下就将那对夫妻和赵越隔离开来。   分局职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人帮忙拦着,赵越得以喘息,趁此间隙他冲着陈父陈母大声嚷嚷道:“你女儿怎么死的我又不知道,跟我也没关系,你们打我干什么?!”   陈母眼眶里一片通红,声嘶力竭地骂道:“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女儿会死吗?!”   赵越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也弱了不少:“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别胡说八道!”   “没证据?你这个人的名声在十里八乡都臭了!我还没证据?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吃软饭的臭男人,还打女人!偏偏我的女儿被你迷了眼啊!让你害了这一条命啊!我的娇妹啊!”   陈母直把赵越批了个头血淋透,说完就跟歇力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而陈父更是彪悍,看到妻子如此,即便警察拉着他也要放出狠话:“赵越!老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把她害死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看到这两口子,赵越下意识地朝身边的警察背后缩了缩。   “好了,别闹了!既然来了那就先去看看陈娇妹吧!”陆商是看在这是死者父母的面子上才不予计较,不然敢在警察局里这般闹事,拘留都是轻的。   陈父陈母发泄了一通之后也明白过来,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夏瑶来到二人面前说道:“陈娇妹的父母对吧?还请二位出示一下身份证,这边登记一下,我带你们去认领…”   “尸体”两个字夏瑶说不出口。   她仿佛能够在陈父陈母身上,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   不过她的情绪并没有外露。   案子是案子,她是她,夏瑶分得很清楚。   等到陈父陈母来到法医医学中心,看到女儿冰冷的遗体时,两个人都趴在冷藏柜边上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出门一次变成这样了!真是疼死妈妈了!”陈母根本抑制不住伤痛的情绪,倒在丈夫身上悲痛欲绝。   陈父虽然好一点,他的脚步也有些虚浮,整个眼珠都是充血的,眼泪水也没断过。   夏瑶见二人状态不好,也不方便现在立刻把陈娇妹的尸体领回去,便将他们安顿在了法医医学中心的休息室里。   她给二人倒了两杯温水放在了桌面上。   “这位警官,真是麻烦你了!”陈父见状急忙道谢,又照顾着妻子喝了些温水。   虽然现在提起陈娇妹的死对于二老而言无异于剜心,不过为了调查清楚案件真相,夏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等到陈父陈母稍微缓过来一点了,夏瑶开口问道:“叔叔阿姨,我看你们好像对那个赵越很熟悉的样子,是吗?”   陈父闻言冷着脸小声斥骂道:“熟悉什么?那就是个不要脸的小白脸,到处骗女人吃软饭的!”   “吃软饭”三个字听得夏瑶挑眉,不由得联想到了黄淑燕。   难不成黄淑燕和赵越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看陈父态度不太好,陈母虚弱地坐起来替他同夏瑶道歉:“这位警察同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老陈他不是冲着你的。”   “阿姨,我理解叔叔的,只不过这个赵越和陈娇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瑶顺势问道。   一提起女儿,陈母眼中就浮现出无尽的哀愁和痛苦。   陈娇妹是真正的从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她的父母受教育程度都不高,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初中肄业,家里靠着务农为生。   不过陈娇妹从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读书的天分,后来更是考上了江市的大学。   虽然只是一个二本,比起村里那些连高中都没考上的人来说,陈娇妹就是个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陈父陈母也以这个女儿为傲,一点也不重男轻女,几乎是倾尽所有来培养这个女儿,甚至跟陈娇妹说过,只要她想念书,父母就会一直供到她念不了为止。   本来陈娇妹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正准备读研究生的,这一切都在认识了赵越之后急转直下。   “当初娇妹说在外面谈了一个男朋友,我们还高兴呢!结果带回来一看竟然是那个赵越,我们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没有人会把女儿嫁到他家祸害!当时我就不同意,娇妹因为这个跟我们吵了一架再没有回来过。结果那一次竟是我们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啊…”   陈娇妹为了和赵越在一起,放弃了家里的经济支持,研究生也不读了。之后就找了份工作,在外面租房子和赵越过上了“二人世界”。   其实陈父陈母的话有主观成分,不过夏瑶仍旧能够还原出陈娇妹和赵越之间的关系。   她又问陈父:“叔叔,您说的‘吃软饭’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父一听夏瑶打听这事,随即说:“不是我们空穴来风,村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们还亲眼看见过,赵越把带回家的媳妇打得满街乱窜!最后那个姑娘被打怕了,直接跑了!这事我们村里的都可以作证!”   “他还敢打人?”夏瑶微微歪着头问。   毕竟在警察局的赵越,表现得十分懦弱。   陈父重重地点头接着说:“是啊!赵越家里的长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人家姑娘被打得一身伤也不拦着,还要站在边上看热闹起哄,说打得好!你说说这赵家的情况,我们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去!”   夏瑶理解地颔首。   难怪陈父陈母不赞同赵越和陈娇妹在一起,除却主观因素之外,赵越明显是有暴力倾向的!   对于心脏病史,陈父陈母则表示并不清楚。   两个人常年住在乡下,有什么小病小痛忍一忍就过去了,连村头的卫生所都很少去,更别提做身体检查了。   看这情况,他们对于陈娇妹患有心脏病的事情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陈父陈母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任何东西。夏瑶便让他们先安顿下来,又把殡仪馆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让他们能够在异地给陈娇妹准备一个简单的葬礼。   同时,重案组对于赵越供词的调查也在逐步推进。   首先接受询问的便是健身?????房的前台。   前台小姐对于警察的屡次探访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心思跟夏瑶八卦。   “诶诶,夏警官,你们抓走赵教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是他杀人了吗?”   和夏瑶并坐的梁瑞板着脸说:“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我们在查办案件,你只需要回答你知道的事情就行了,不相干的事情不要打听。”   “我就问问而已嘛…”前台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梁瑞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当晚,你是否有见到赵越回来?”   前台嘟嘴细细回想了一下说:“看倒是看见了,只是我不确定是几点。健身房一般是营业到晚上10点,不过那天下午是庆功宴,我们吃饭唱歌到8点多才回来,赵越中途离开了一直没回来过,到健身房的时间应该比我们都要晚吧。”   此言一出,夏瑶和梁瑞对视了一眼。   梁瑞随即追问道:“你能确定那晚是8点以后才看到赵越回健身房的吗?”   前台小姐点了点头:“对啊,在KTV的时候他说要送女朋友回去就走了,而且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应该是晚于8点的。”并且她的语气越来越肯定了。   赵越在市局做口供的时候,明明说他7点就回了健身房的!   这两个人里面必然有一个在撒谎。   想要印证也很简单,夏瑶想起了一个看似跟本案无关的人:“那么,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健身房一个叫黄淑燕的客户?”   说起黄淑燕,前台露出了几分揶揄的笑容调侃道:“肯定见过啊,她还开车来我们健身房门口接赵越了!说起来,他们两个是我见过关系最好的教练和学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从赵越的口供来看,健身房的同事应该都是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实的,在此前提之下,他还和黄淑燕保持着外人看来过分亲密的关系,那就是劈腿了。   这个问题在接下来在针对其他教练的询问中也得到了证实。   并且所有人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健身房教练脚踏两条船甚至多条船似乎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其中一名教练更是直白地说道:“你们想啊,我们这些教练也是靠业绩吃饭的,不出卖点色相怎么能套牢来这里消费的客人。”   这人就差直接捅破“赵越被黄淑燕包养了”的事实了。   而这个人的存在也有些微妙,他是健身房月度业绩第二的教练苏建。   不排除苏建或许是因为“万年老二”的地位,才对赵越充满了敌意进行恶意诋毁,但赵越和黄淑燕关系匪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苏建甚至还说:“那天下午赵越带他那个女朋友来的时候还一脸得意,中间他女朋友去上厕所还要跟着去,回来的时候那个女孩一脸通红,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润过的样子,要我说还得是咱们赵教练有这种体力啊!”   “什么体力?”夏瑶下意识地反问道。   那苏建竟然露出了几分猥琐的笑意:“还能是什么,白天为了笼络大学生女朋友劳心,晚上为了套牢富婆金主劳力啊!”   看得梁瑞一阵恶寒,上前一步挡住了苏建看夏瑶的视线。   夏瑶并没有在意,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越和黄淑燕、陈娇妹之间的复杂三角关系上。   收好记录本,她站起身道:“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从健身房收获到的信息来看,赵越的口供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就这样疑点重重的情况,他为什么还要主动投案?   夏瑶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她迅速回到市局进行工作汇报,并主动申请前往黄淑燕的家进行询问。   陆商得知夏瑶在健身房获取的信息之后,即刻安排讯问赵越,并且向上级组织申请搜查证,要对赵越在健身房的宿舍进行搜查。   这一次的讯问夏瑶并没有直接参加。   只是路过审讯室外的时候,她隔着玻璃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形。   面对警察抛出来的数份与自己之前的供述截然相反的口供,赵越显得十分坦然,甚至弯起一边唇角笑了:“他们都嫉妒我的业绩才说出来这种话,也只有你们警察会相信,没有其它证据佐证根本无法证明我的供述是假的,不是吗?”   此时的赵越一反之前众人所见的懦弱态度,好像他把这一场侦查当作了游戏,而他自己则是拿着棋子的玩家。   这种态度令审讯的警察感到愤怒。   赵越这样摆明了就是笃定警察拿不出更多证据来证明他的话是假话。   是什么让赵越如此有恃无恐?!   夏瑶知道赵越不简单,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一切。   她默默转身离去,带上梁瑞和俞洪敏,赶往黄淑燕的别墅。   自从上次来认领皮带扣失败之后,黄淑燕就如同惊弓之鸟,只要家里的门铃响了,她总会战战兢兢地躲到房间里。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到夏瑶熟悉的面孔时,顿时慌了神。   “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觉得人是我弄死的?!不行,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正当黄淑燕还在二楼慌里慌张地藏东西时,夏瑶已经跟开门的保姆表明了身份。   保姆见三人的确是警察,便将他们让进了门内:“请三位警官稍等片刻,我上去通知太太一声。”   夏瑶微微颔首,率先在沙发上落座。   等到保姆转身离开之后,梁瑞立即凑上前道:“这个黄太太还真是有钱啊!”   “她有钱是她的事情,我们的任务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俞洪敏不自在地挨着沙发坐下。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十分不喜欢跟这种暴发户作风的人打交道。   从进门时候的那个镀金影壁就不难看出来,这家的主人有多喜欢夸耀自己有钱这件事。   往往有钱人认为富有等同于特权,对他们这些公务人员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俞洪敏坐在这种地方浑身都不得劲。   自讨没趣的梁瑞耸了耸肩膀,一扭头就看见夏瑶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一台扫描仪,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这双火眼金睛。   梁瑞不由得眼前一亮,跟着注视着周遭小声问道:“夏法医,你发现什么了呀?”   夏瑶并没有发现什么。   毕竟这里只是客厅,就算黄淑燕真的有可疑的问题,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放在这种待客的地方。   只是说一点痕迹都没察觉倒也未必。   “进门保姆拿鞋的时候,鞋柜里放着两种不同款式的鞋子。”   梁瑞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纯白色的棉质拖鞋点头:“嗯,说不定是黄太太不喜欢跟客人穿同款的鞋啊!”   “鞋柜里,不同款的拖鞋只有一双,而且是男款。”夏瑶不带感情地说着。   鞋柜里除了整整齐齐的几排白色客用拖鞋之外,还有一双金线满绣的皮拖。   夏瑶仔细观察过,保姆脚上和客人脚上的拖鞋一样,都是纯白的棉质拖鞋。   除了这两种拖鞋以外,鞋柜里就没有别的款式的鞋子了。   一般住得起豪宅的主人家,私鞋都不会放在门口的鞋柜里,而是放在自己独有的衣帽间中。   这就说明,除了黄淑燕之外,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被划归为主人的存在。   从鞋码来看,极有可能是个男性。   顺着夏瑶的话,梁瑞猜测道:“那也有可能是黄太太的老公啊。”   夏瑶没再搭话,这些事情都需要问过黄淑燕之后才能知道。   等到黄淑燕穿着一身居家的真丝睡衣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夏瑶三人已经恢复了安静。   黄淑燕笑容得体地在三人面前落座:“三位警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做客啊?”   梁瑞和俞洪敏并不着急开口,反而一致看向了夏瑶。   在说话技巧这方面,夏瑶称市局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夏瑶缓缓看向黄淑燕的脚上,发现对方穿的是和鞋柜里的男款皮拖一模一样款式的拖鞋!这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黄女士,日前我局逮捕了一个疑犯,该疑犯是你在健身房的教练,我们有些话需要问问你。”   “哦,你们问吧。”黄淑燕坐直了身子,一副拘谨的模样。   明明她才是这个豪宅的主人,此时此刻居然像是掉入了狼窝的绵羊一般谨小慎微。   俞洪敏朗声笑道:“黄女士你不必紧张,我们都是例行询问,你按照自己知道的实情回答就行了。”   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黄淑燕,她反而更加谨慎了。   见梁瑞打开本子准备好了,夏瑶问道:“据健身房的工作人员说,您在案发当晚曾经去健身房接了赵越?”   这个问题让黄淑燕的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   她干笑了两声说:“这…这就是胡说八道了,我不过是有东西落在健身房回去取,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赵教练,就在车里跟他说了两句话,没?????有接他这种事情。”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夏瑶又问道:“那您家里人对于您半夜出去没有意见吗?”   黄淑燕本就做贼心虚,这个问题她有些抓不住重点:“啊?半夜?”   夏瑶点点头说:“是啊,健身房的人说您是9点多到的那里,这么晚了,您的另一半不会担心您吗?” 第48章   对于这个时间节点, 黄淑燕感觉十分模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另一半,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不过这跟赵教练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不过闲话一句罢了。”   黄淑燕不相信夏瑶三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跟自己聊天扯闲谈, 然而夏瑶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好像真的只是来询问一些事情, 并没有怀疑她。   这让黄淑燕慢慢放下了戒线。   其实夏瑶从黄淑燕出现的那一刻, 就知道今天或许没办法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实情来。   黄淑燕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警方。   夏瑶并不着急,问完了心里预想好的问题就打算告辞了。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 夏瑶突然回过头来:“哦, 对了!”   本来还松了口气的黄淑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板正了身子僵在原地大声问:“什么事?!”   夏瑶三人回头的瞬间,就看见黄淑燕表情僵硬地站在沙发边上靠着, 那感觉像是明明不想笑, 硬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   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心理状态,很多事情就算是想掩饰也做不到天衣无缝了。   夏瑶见状随口问道:“您的皮带扣找到了吗?”   听见这话的黄淑燕嘴角绷不住抽了两下,尬笑着说:“呵呵,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黄淑燕说话的时候,夏瑶一直盯着她的脸。   这期间,黄淑燕的眼神很明显地在往二楼飘。   难道二楼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夏瑶挑眉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 夏瑶平静地转身离开。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 黄淑燕脚软地直接跌坐在地。   一旁地保姆见状急忙上前:“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黄淑燕借着她的手慢慢坐到了沙发上, 眼神中露出几分阴霾吩咐道:“去把二楼放在我梳妆台上的那个盒子拿下来烧了!”   保姆闻言面露犹豫:“…您刚才怎么不告诉那些警察?”   黄淑燕做的决定岂容置喙,她横眉倒竖地呵斥道:“还不快去!”   “是!”保姆无奈,只能上楼按照黄淑燕所说,将盒子拿到厨房里烧了。   夏瑶出了黄淑燕家的别墅之后也没有马上回车里,反而领着梁瑞和俞洪敏在这一片小区里晃悠。   梁瑞和俞洪敏都习惯了她有时候不解释自己要做什么,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二人不免聊起了方才黄淑燕的异状。   “如果黄淑燕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老公,那她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是给谁准备的?”梁瑞一副沉思的模样。   俞洪敏早就看破一切了:“还有谁,大概率是赵越了。”   不过梁瑞对于这一点不是很认同:“那个赵越不是有女朋友了吗?要是黄淑燕还跟他厮混在一起,那她跟陈娇妹不就成了…情敌!”   说完之后,梁瑞自己都觉得惊了一跳,按照这个脑回路,那么黄淑燕也具备了杀害陈娇妹的动机啊!   他激动地跑到夏瑶身后试探道:“夏法医,你说这个案子情杀的概率有多大?!”   “跟你现在不看路摔一跤的概率一样大。”夏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在小区的地形图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豪宅区十分大,因此有好几个垃圾转运点,平常住户们会把垃圾集中投放到后院的垃圾箱里,再由物业安排的清运车进行统一回收处理。   夏瑶看了半天,随后指着距离黄淑燕家最近的一个垃圾转运点道:“我们要去这里!”   梁瑞一看她指的地方,瞬间变了脸:“去垃圾站干嘛啊?”   “你不愿意去,那就回车里老老实实呆着!”夏瑶对于下属从来不惯着,冲着俞洪敏勾勾手头也不回就走了。   见此情景,梁瑞怎么可能不去,就是垃圾再臭那也没有破案重要啊。   过了一会,三人“埋伏”在垃圾转运点边的草丛中。   即便转运点的卫生做得再好,那一股子垃圾发酵的味道也不可避免地飘散开来。   梁瑞环顾四周吐槽道:“还好这转运点附近没有房子,不然住在这里的住户不得被臭死啊!”   垃圾转运点附近不仅没有房子,而且依山傍水,将这里面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也给夏瑶等人寻找掩体提供了便利。   夏瑶一声不响,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垃圾转运点的大门前,像是一只蛰伏等待着猎物的狼。   没过一会,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就是现在!”   说完之后,夏瑶带着俞洪敏直奔垃圾转运点而去。   躲在草丛里的梁瑞一眼就看见了门口把一袋子垃圾交给清洁工的人,竟然是黄淑燕家里的保姆!   他错愕道:“怎么是她?!诶诶,你们等等我!”   三人等保姆走了之后才进入转运点里,夏瑶看那个清洁工打开垃圾袋就想要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池里。   这个垃圾池有8立方的容积,可以容纳40吨的垃圾再进行压缩处理。   这要是进了垃圾池,想再找到原本袋子里的东西就难了!   她立即大声阻止道:“等一下!这一袋子垃圾留下!”   清洁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他回头看去皱着眉头问:“你们谁啊?”   显然,清洁工看着梁瑞和俞洪敏的表情就像是看着神经病,在看见夏瑶的时候眼神又顿了顿,像是在辨识自己是不是认识眼前的人。   梁瑞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自己的证件。   “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现在需要你进行配合,把这些垃圾作为证据转交给我们,并且你需要对这一次行动进行保密,你能做到吗?”   不知道这个清洁工是不是看多了警匪片,近距离看见梁瑞的警官证后正义感爆棚地说道:“原来是警察同志啊!不就是一袋子垃圾吗,你们拿走拿走!你们是不是还要问我这些垃圾是什么人拿来的?是不是这个垃圾里藏着碎尸?!”   说到激动处,清洁工的瞳孔都放大了。   为了避免他进一步脑补,夏瑶说:“事关正在刑侦的案件,不方便透露,如果您关心案情进展可以关注一下市局的官方通告,这些垃圾我们就带走了。”   “好好好,你们带走吧!不过我可不可以要个签名啊?”清洁工热切期待地看着夏瑶,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梁瑞见状潇洒地伸手:“哎,人帅就是麻烦!拿来吧!”   然而,清洁工躲开了她的手,转头直勾勾地看向夏瑶:“我、我想要这位女警官的签名!”   这一刻,梁瑞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尤其是这个时候俞洪敏还在他背后偷笑。   他一脸憋屈地问清洁工:“为什么?我也是警察啊!”   清洁工眼中流露出崇拜的表情指着夏瑶道:“她可是网络上赫赫有名的神探法医!我只要她的签名!”   神探法医?听见这个称呼的夏瑶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名号啊。   清洁工看三人都是不明所以,拿出自己的手机朝着众人说:“你们看啊!这么大的新闻你们都不知道的吗?”   手机里的新闻头条写着“江市神探女法医连破奇案,真人竟如此年轻”,文案里还配着几张动图,图片里赫然都是夏瑶的身影。   这些照片无不眼熟,有在叁淼河案发现场的,有在市局门口的…无一例外都把夏瑶拍得十分英气漂亮。   还有关于夏瑶“神探法医”的讨论话题,参与人数早已突破百万,热度甚至甩第二名好几条街。   夏瑶看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接过清洁工的本子和笔,在上面用草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把本子还回去之前,她不忘提醒清洁工:“本子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不能够以任何形式对外透露,发朋友圈也不行,明白吗?”   “我知道!这会暴露你们重案组的行踪嘛!神探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清洁工把本子拿过来,喜滋滋地藏了起来。   梁瑞和俞洪敏被夏瑶头条新闻给砸懵了,二人愣了很久,直到跟着夏瑶提着垃圾袋匆匆回到车里,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夏法医,你这什么时候出的名我们都不知道啊!”后排的梁瑞探出脑袋来问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夏瑶本就不是一个注重名利的人,那些八卦新闻她也从不关注,除了国际大事和行业信息之外,对于她而言,网络上就?????没有称得上“新闻”的信息。   她平常都是从期刊或者报纸上获取一手信息,对于手机上的这些平台压根就没关注过。   眼下,夏瑶即便知道自己有可能出名了,也不会对这些事情过多关注。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那便是从垃圾转运点拿回来的那一袋子垃圾。   回到法医医学中心,夏瑶将垃圾袋放在解剖台上,戴上了专业的手套,看那架势是准备开始翻垃圾了。   “夏法医,你拿这一袋子垃圾回来到底是要找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黄淑燕家的保姆会在这个时候丢垃圾啊?”   俞洪敏和梁瑞齐声问道。   结果,夏瑶扔了两副手套给二人说:“帮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收拾好了我就告诉你们。”   翻垃圾对于法医而言倒是算不了什么,和办案过程中的尸体、臭味、蛆虫比较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从黑色垃圾袋里翻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做好标记,整齐地码放在铺好的塑料布上。   经过三人的一顿努力翻找,除了日常生活的垃圾之外,还有几样出人意料的物品。   一个用过的生命阻隔套,是从一个小一点的垃圾袋里找到的,那里面还有一些长头发和化妆棉,看样子来源应该是卧室里的垃圾桶。   黑色垃圾袋底部还有一些灰烬,勉强能从残留的碎片中判断出这些灰烬被烧毁之前应该是个盒子。   纸盒的残片和灰烬,还包裹着一个两指节大小、一指宽,外壳已经被烧糊的东西。   梁瑞捏起那黑漆漆的一团拧着眉头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什么,他放到无影灯下问夏瑶:“这是个什么啊?”   夏瑶接过来左右翻看了一下:“看这大小和重量像是一个U盘。”   “烧成这样还有用吗?”梁瑞不由得担心道。   夏瑶没有轻易放弃,她用手术刀抵在U盘的缝隙里用力一撅,已经被烧糊的壳子轻松地被撬开来,露出里面的电路板和芯片。   令人惊喜的是,里面的芯片完好无损,只是插口被烧坏了。   夏瑶觉得,这个U盘里一定藏有跟案件进展密切相关的东西,不然黄淑燕干嘛那么着急让保姆拿着烧掉,还亲自扔到垃圾转运点去。   不就是想要销毁痕迹吗?   只是她对于电子产品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她将拆开的芯片和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电路板小心翼翼地装在了一个密封证物袋里,拿着给梁瑞和俞洪敏看。   “你们说这还能修复吗?”   梁瑞也不是太清楚,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俞洪敏比较有经验一点,他看了看说:“这个U盘应该能够修复,不过得拿去给专业人员看一眼。”   他曾经处理过一个藏在尸体中的U盘,当时U盘也是被腐败的血水给泡了,连里面的芯片都被泡得生锈了。   俞洪敏为了修复那个U盘跑了不少地方,最后让他在一个专门卖电子设备的科技城找到了一个能人,把那个生锈的芯片数据给恢复了。   眼前的这个显然比之前那个案子里的U盘情况要好得多了。   听到俞洪敏这么说,夏瑶也放心了,将证物袋交到了他手上:“那这个就交给你去恢复数据,一会我会去组长那边说一声的。”   “没问题,你就交给我吧。”俞洪敏拍着胸口说道。   如果不是当初有这个办案经验,说不定这个烧坏的U盘还真把他们难倒了。   夏瑶将自己在黄淑燕家里的情况做了一个汇总,需要鉴定的证物就放在了法医医学中心做检验,她和梁瑞带着证据清单和询问记录回了市局。   半路上,梁瑞还不忘求着夏瑶给自己答疑解惑。   她到底是怎么猜到黄淑燕的举动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黄淑燕明摆着就是心里有鬼,在一步步放松她的警惕之后,我才提了一句皮带扣的事情,她立刻就露馅了,眼神不停往二楼看。我想,如果她真的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东西,那一定会趁着我们离开的时候马上销毁。”   梁瑞惊叹不已。   他觉得要是换做他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断然想不了夏瑶这么多的。   这基本就是预判了黄淑燕的预判!   夏瑶收获的这些东西自然也让案情出现了新的转机。   这个时候,局长突然提出要见夏瑶一面。   夏瑶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抽不开身,又担心局长找自己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她没办法也只能去了。   市局局长魏成风不像宋副局那样好说话,他是个极为严格的人。   出身军旅的他对下属的要求总会跟部队看齐。   市局里的警员,不论男女老少,遇见魏成风就没有不害怕的。   就夏瑶是个例外。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魏成风。   第一次见到公安局局长的时候,她还只是法医医学中心的实习法医。   当时魏成风已经是市局局长了,正在办理一件连环凶案。   为了阻止凶手犯下新的案件,再出现新的受害者,魏成风将办公室搬到了法医医学中心,不仅亲自指挥,还要看着法医解剖尸体。   他极为挑剔严格,站在解剖室里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基本法医医学中心的所有法医都被批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觉得这个手不够快,就是嫌弃那个做事不够利索。   还有的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法医直接被魏成风骂哭了。   直到再没有一个法医敢和魏局长一起并肩工作的时候,整个法医医学中心只剩下夏瑶一个人可以尝试了。   其他人都不看好夏瑶,觉得魏局长不可能接受一个实习生做解剖,还是这么重大的刑事案件。   那时候的吕主任也是破罐子破摔,一力担保夏瑶作为实习法医进行单独解剖。   没想到,等到解剖室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夏瑶和魏局长竟然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具被解剖到一半的尸体,终于完整地解剖分析完毕并且缝合上了。   吕主任和其他法医那叫一个激动啊,法医医学中心真是出了个人才了。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恭喜夏瑶被局长认可了,就听她站在魏成风面前冷着脸指责了起来。   “尸体解剖最重要的是时机!局长既然觉得法医人选不合适,那就应该第一时间说明你的要求和标准,而不是拖着一整个医学中心的人跟着你试错!你可以犯错,尸体却耽误不得!”   这把外面站着的吕主任和一众法医全看傻眼了。   夏瑶骂的可是江市公安局局长啊!她一个实习生怎么敢骂魏局长!   常言有道是过刚易折。吕主任十分疼惜夏瑶这个好苗子,也害怕这仗义执言的话断送了她的好前程,当下就冲过去,想着哪怕自己这个主任不做了,他也得把夏瑶保住!   再一次令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板着脸的魏成风低头看了眼手机之后露出一抹细不可查的笑容。   这人怕不是被骂傻了,怎么还笑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夏瑶在解剖的时候找到了破案的重要线索,让市局的同事赶在犯罪嫌疑人对新的受害者下手之前,将其捉捕归案。   换言之,这连环凶案能破,夏瑶功不可没。   魏局长低头的那个瞬间,就是在看手机上前线刑警支队队长发来的信息。   夏瑶一战封神。   此时,夏瑶坐在魏成风面前,仍旧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局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最近的案子比较急迫,有话简单说吧。”夏瑶说道。   魏成风摇了摇头:“你啊,还是这个样子,我都改了以前的臭脾气了,你怎么就改不了这不爱搭理人的风格。”   夏瑶叹了口气说:“局长,我真有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成风也不好再耽误了,直言道:“好了好了,我找你来是为了最近新闻报道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现在民众对于你树立起来的刑警形象非常有好感,我觉得让你代表我们市局去做一些慰问工作十分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魏成风说得云淡风轻,然而夏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作为一个刑警,最重要的应该是保持低调。   他们是不需要人民记载在史书上的无名英雄。   普通刑警的一生中,能够真正站在广大媒体面前的机会只有两次,要么是光荣牺牲,要么是成为市局的发言人或者形象代表。   一旦夏瑶答应魏成风去做那些慰问的工作,这势必会加大她的曝光度,同时也意味着她的日常工作更加难以展开。   嫌犯还没抓到先把她这个刑警给认出来了,这不是添乱么。   因此夏瑶明白,如果她答应魏成风的要求,那就意味着她必须放弃现在的职业。   这是夏瑶决然不会妥协的事情。   魏成风还觉得虽然夏瑶有原则,为人刚直,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他是市局局长,夏瑶怎么也得卖自己这个面子。   谁料夏瑶竟然直接站起身说:“局长,我知道你是出于大局考虑。没错?????,不管是之前的案子,还是现在的案子,没了我照样能够继续侦破。不过,我不想做一个徒有其表的吉祥物。我是刑警,是隶属于江市公安局重案组的刑警!”   说完之后,夏瑶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不过夏瑶离开了,表情仍旧没有舒展开来。   原本她不在意这些外面的言论,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的“出名”、“热门”,只会成为她的拦路石。这个问题还是得解决一下。   不等夏瑶想出怎么让自己热度降下来的方法,市局又来人指明要见赵越。   夏瑶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那个穿着一身西装,夹着一个公文包的男人,正拿着一张文书对陆商说话。   “我是赵越的代理律师,现在要为他办理取保候审手续。”   陆商皱着眉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厌恶。他并没有接过那张文书,反而问道:“赵越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你给他做的什么取保候审?!”   取保候审是有前提条件的,一般是那些没有自理能力,或者怀孕、罹患疾病的人,又或者是羁押期满的犯罪嫌疑人,才会采取取保候审的方式暂时离开羁押的看守所。   然而赵越不符合其中任何一个条件,距离他投案到今天这也才第三天。   夏瑶走过去,默默站在陆商身后打量着眼前的律师。   作为一个刑警,夏瑶见过的律师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多数律师都是尽职尽责而已,跟市局的警察沟通也是有商有量的。   从没有一个律师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说话咄咄逼人令人生厌。   她不着急赵越即将取保候审脱离羁押,反而觉得这个不请自来的代理律师十分蹊跷。   不说赵越本身还在羁押期间,他请了律师警方肯定是第一个知情的;赵越的父母还待在农村老家,又是没什么文化的,更加不可能给儿子请一个靠谱的代理律师。   那到底是谁给赵越请的律师?   就在夏瑶思考的时候,这律师说道:“赵越申请取保候审自然是符合条件的,可能判处管制、拘役以及有期徒刑以上刑罚的犯罪嫌疑人都可以办理,需要我把法条拿给你看吗?”   “不用了!”陆商的声音冷硬,态度更是冰冷,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赵越签署了申请书,并且交了保证金之后,就可以跟着代理律师一起走了。   在二人临走之前,夏瑶看着赵越的背影说道:“你要记得,取保候审不是无罪开释,你要是敢犯事,等待你的将会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赵越转过身来,飘飘然地说道:“我记住了,不过我也想请夏警官你记住一件事情,没有证据就胡言乱语的话,我会告你污蔑的!”   说罢,他还挑衅地咧嘴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律师的肩膀,朝着大门外扬长而去:“哈哈哈,走!”   “这混蛋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小李有些不能接受。   从赵越主动投案和两次审讯前后不一的态度,再到他刚才那得瑟的做派,这一看就知道有鬼。   “说不定他主动投案也是那个律师教的,就算真查清楚了案件详细情况,那律师还会主张他有自首情节,请求法庭从轻发落。”梁瑞狠狠地咬了手里的苹果一口,像是在撕咬赵越身上的皮肉。   这人在市局呆了几天,可以说招惹了所有人的厌恶和痛恨。   “真当没人治得了他了吗?!”小王有些无望。   眼看气势有些低迷,陆商沉声对众人说道:“罪犯不会逍遥法外的,我们需要做的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夏瑶也跟着说道:“我不是找到了新的线索吗?继续分析跟进吧!如今黄淑燕那边也是一个突破口!”   重案组士气高涨的转折点,是在陈娇妹的父母听闻赵越取保候审的消息赶来之后出现的。   赵越取保候审不是什么秘密,何况他根本就没打算低调,出了看守所就跑去健身房了,还大张旗鼓地买了柚子树摆在健身房门口,美其名曰“去晦气”。   陈娇妹的父母坐在夏瑶办公室一顿抱头痛哭。   “你们为什么要放走他啊!”陈父一脸悲痛地质问夏瑶。   夏瑶没有辩驳,只是说:“我们对案件还在进行侦查,取保候审是赵越的权力,这改变不了任何犯罪事实。”   陈父闻言还想要说什么,陈母把他拉住了。   她知道,夏瑶作为一个警察,做的已经够多了。   “夏警官,谢谢你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我们也找好了殡仪馆,是时候该接娇妹回去入土为安了。”   “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死者为大,夏瑶安慰了陈母几句,便带着他们去领陈娇妹的遗体。   跟着遗体一起领到手的,还有陈娇妹的贴身物品——一个手提包。   包里放着一些现金、个人用品以及一部手机。   这是当时在出租房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的,跟着尸体一起送来了法医医学中心,做了证据固定之后这些财产就会归还给死者家属。   陈父陈母联系好的殡仪馆也派了车过来接陈娇妹的尸体。   夏瑶考虑到二人年纪大了,便想着送他们一程,开着自己的车载着他们跟在殡仪车之后。   陈母坐在她后座,一直在翻看着女儿生前用过的东西,一边看一边回忆着这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   夏瑶透过后视镜扫了陈母一眼,她看得出来,陈母对陈娇妹这个女儿很是上心。   这时,陈父拿着陈娇妹的手机说道:“老伴,你看!娇妹的手机还有电!”   唤醒手机,看到屏保竟然是陈娇妹和父母合照的那一刻,陈父陈母差点再次泪流满面。   夏瑶听在耳朵里也没说什么,当时重案组也想要从陈娇妹的手机发现些信息,可惜没人知道密码,解不开锁的手机对于他们而言就等同于板砖。   除了提取指纹和表面痕迹之外,再没有其它用处了。   这会被陈父陈母发现了,说不定还能知道手机密码。   想到这里,夏瑶就没有打断二人。   陈父陈母也的确想要打开陈娇妹的手机,不过他们是想要找一找女儿的照片。这也是他们余生唯一的念想了。   他们试了一遍女儿的生日、考上大学的日子、最喜欢的小狗的名字……   甚至连赵越的生日他们都试了一遍,结果都不是。   陈父又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上一家三口的照片,忽然将手机塞到了陈母手里:“要不,你试试你的生日?”   “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生日,娇妹连回家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啊……”陈母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夏瑶这时候开口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您和她是亲生母女,再怎么说都打断骨头连着筋。”   有了她的鼓励,陈母才拿起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夏瑶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动静,没一会就看到陈母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居然真的是我的生日…”   陈父又是感动又是哀恸,紧紧揽住妻子的肩膀泣不成声:“老伴,娇妹心里还是有我们的,有我们的啊!”   夏瑶听见他们的话,随即把车停在了路边,扭头冲陈父陈母说:“叔叔阿姨,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不过为了侦破案件我不得不提,你们能不能看一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看有没有能够帮助我们破案的信息?”   她不可能直接把陈娇妹的手机抢过来自己看,只能问过陈父陈母的意见。   这也是尊重死者的隐私权。   陈母思索了一番之后,果断打开了陈娇妹的微信。   除了工作信息之外,陈娇妹的聊天界面可以说干净得过分。   唯有赵越的名字和父母一起放在置顶的位置,从这一点能看出来他在陈娇妹心里的地位。   陈母带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打开了陈娇妹和赵越的聊天框,然而往上翻了翻记录之后便大惊失色道:“这…怎么会是这样…”   陈父见状将手机一把夺了过来,看了几眼之后同样是气喘吁吁脸色大变。   “这个王八羔子!我要他的命!”   眼看二人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夏瑶再次提出了查看手机的请求:“我可以看看吗?”   这回陈父没有丝毫犹豫把手机递给了夏瑶。   接过手机的一刻,夏瑶察觉到陈父的手还在剧烈颤抖,并且脸色有些发青。   “叔叔,你别太激动,如果这个聊天记录能够作为证据之一,那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都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嫌疑人的。”   然后,她开始翻阅聊天记录。   在没有看到真正的聊天内容之前,夏瑶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赵越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都是在不停地对陈娇妹进行PUA。   要么以分手做要挟,要么就是打压陈娇妹的自信,说她只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农村户口,还读了个没什么用的二本,在公司也只是个不起眼的文职,说她一辈子到头了,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而赵越做这一切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逼迫陈娇妹把她的第一次“奉献”给他。   陈娇妹时刻谨记父母的教诲,不敢在结婚之前有逾矩的行为,只能低三下四地恳求,或者发红包试图用金钱打动赵越。   她越这样,赵越就越起劲。   更令人气愤的是最近几条聊天记录。   陈娇妹给赵越发了一张图片,照片里是赵越和另一个女人的背影,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抱在一起,好不亲昵。   这图片没有配文,陈娇妹显然是在让赵越给她一个解释。   结果赵越来了一句:“你不给我还不准我出去找别的女人,你是想要憋死我吗?”   这之后,陈娇妹没有再回复任何信息。   不过这照片里的女人夏瑶是越看越眼熟。   这背影怎么那么像黄淑燕! 第49章   夏瑶正想要跟陈父陈母说暂时把手机留在警方这里, 等到案件完结之后再还给他们。   不料下一秒,耳畔就传来一阵陈母焦急的呼喊声:“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夏瑶急忙抬头,就见陈父面容惨白、双目紧闭、嘴唇发绀, 正浑身瘫软地倒在车后座上。   她探过半个身子摁在了陈父的脖颈上, 发现他的脉搏十分微弱, 结合他的脸色和嘴唇手指甲紫绀的迹象,夏瑶快速作出判断道:“叔叔应该是突发心血管疾病了, 阿姨你别急, 我马上带你们去医院!”   冷静沉着的夏瑶立即掉转车头,驱车前往最近的医院。   从市局门前的这条大路到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只有不到1公里的距离, 夏瑶的车恨不得开出火箭的速度。   亲眼看着陈父被送到了手术室, 夏瑶又帮忙联系上了殡仪馆, 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家属的特殊情况,让他们对陈娇妹的尸体暂时冷藏保存。   她则是陪着陈母一起等待在手术室之外。   等待之余, 为了分散陈母的注意力, 也为了明确陈娇妹的死因,她问道:“阿姨,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或者家族里有没有具有心脏病史的人吗?”   陈母抹了把眼泪水摇头说:“不清楚啊。我们乡下地方哪里知道什么心脏病不心脏病的,不过…我老头子身体一直不好,娇妹也随他,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还是后来我们村里有个赤脚医生叫我们拿柏子仁、生地和茯苓煎药拿给娇妹吃,连着吃了几年她才慢慢健康起来的。”   正因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女儿,二老才没有着急要二胎。   而陈母说的这个“土方子”引起了夏瑶的注意。   别的药就算了,这个“柏子仁”夏瑶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   刹那间, 脑海中电光火石闪现而过, 夏瑶恍然记起这柏子仁是当初夏母在家时常用的一种中药。   当时夏天出事后, 夏母宿夜难寐,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夏父费尽周折找到了一个退休的老中医给妻子开了这个药方。   其中有一味药就是柏子仁。为了夏母,夏瑶也特意研究过《本草纲目》。   根据《本草纲目》记载,柏子仁性平滋润,有养心益脾、安神定魄的作用。   也就是说,陈娇妹幼时吃的土方子是治疗心脏病的药方!如果这个药方能对她起作用,那说明她的确是早就患有心脏病的,只是她本人和陈父陈母还不知道罢了。   这时,急救灯熄灭,主治医师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陈母和夏瑶。   他走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是家属吧?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患者有心肌病,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不是我说你们,作为家属怎么能这么不重视?以后这种情况不能再来一次了,再来一次就要命了!”   陈母闻言大感震惊:“什么?心、心肌病?大夫您没弄错吧?我老头子虽然身体素质不怎么样,也没有这么大的病啊!”   见陈母反应如此惊慌失措,医生也猜测病人应该是没有做过系统体检,家里人是不知情并非不重视。   他缓了缓语气,正想开口说明情况,就听一旁的小姑娘解释道:“阿姨,心肌病虽然棘手,不过也不是您想象中的没得治。现在医学昌明,只要按时吃药就能维持最好的生活状态,而且国家把这种疾病都纳入了医保,吃药维持也花不了多少钱,您就放心吧。”   “想不到你这个小姑娘懂得还不少。”医生赞赏地看着夏瑶说道。   此时夏瑶脑子里还想着事情,见医生跟自己搭话,便顺势问道:“医生,我想问您一下,您看过患者的情况了,他应该是什么类型的心肌病?”   心肌病也有很多种类,扩张型、肥厚型、限制型等等。引发心肌病的原因也多种多样,有的是酗酒、感染病毒,有的是营养缺乏或者是由内分泌疾病引起的并发症。   其中,肥厚型心肌病就是一种遗传性的疾病。   说到患者情况,医生的表情严肃起来:“根据患者心脏情况来看,应该是先天性遗传导致的肥厚型心肌病,好在你们送医及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得到医生的诊断,夏瑶更加确定了,陈娇妹的死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既然陈父有心肌病遗传史,那就有可能遗传给陈娇妹。   虽然陈娇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病,不过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一定能够察觉到她身体方面的问题。   最有可能知情并且不告诉陈娇妹的人,非赵越莫属。   夏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又获取了陈娇妹手机中的证据,心境更加平和。   她帮着陈母把陈父暂时安顿在了加护病房里,随后去了一趟洗手间。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病房里,陈母形单影只地坐在病床前,脸色郁郁。   夏瑶抿了抿唇走上前道:“阿姨,叔叔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您就在这边好好照顾他吧,殡仪馆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您不用担心。”   “我知道,真是谢谢你,耽误你工作实在不好意思!”陈母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的人,夏瑶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人家做到这个份上,她没有挑理的资格。   说到这里,陈母看向病床上刚做过手术还在昏迷中的丈夫,心疼地拉起了他的手来回搓揉着:“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家老头子怎么就得了跟赵越亲妈一样的病!”   夏瑶瞳孔倏然放大,猛地看向陈母追问道:“赵越的母亲也得过心肌病?”   她突如其来的紧张让陈母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照实说道:“是啊!说起来,赵越他妈跟我家老头子还算是远亲,不过关系已经出了五服,再加上他妈那个人憎狗厌的德行,因此才没什么来往。”   刹那间,所有的线索在夏瑶的脑海中汇聚成一条线。   当初小李小王询问陈父陈母关于家族心脏病史的时候,他们都表示不知情,是赵越她妈跟陈家已经出了五服,他们觉得对方算不上家族里的人才没提。   谁能想得到,赵越的母亲竟然是案件的突破口!   夏瑶意识到她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重案组的同事,便同陈母说道:“谢谢你阿姨,我还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陈母看她着急的样子忙说:“好,那夏警官你开车慢点啊!”   如果赵越的母亲是案件的突破口,那他出去之后极有可能会第一时间联系上赵母串供!   夏瑶驱车火速回到了市局,然后把自己手头的信息和证据第一时间汇总交到了陆商的手里。   对于夏瑶突如其来的“收获”,陆商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是心情沉重。   误杀和谋杀一字之差,获得的是天差地别的审判。   从赵母同样患有心肌病这一点来看,赵越对心肌病患者的病症应该是十分了解的,这也给他提供了充分的蓄谋条件。   这时,夏瑶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一看是洪军打来的,二话不说先摁下了接听键。   陆商不知道夏瑶接的是什么人的电话,只是看到她的表情从起初的轻松变得越来越凝重,便清楚或许是跟目前的案件相关。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夏瑶放下了手机,一向冰冷的面庞也露出了一丝忧容,叹了口气对陆商说道,“赵越有躁狂症。”   “什么?他竟然有躁狂症!”震惊之余,陆商思考更多的是未雨绸缪,“赵越和他的那个代理律师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一旦这个诊断结果被他们知道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夏瑶点点头。   赵越这个人心机深沉,从接触的这些天里她已经足够了解。   不过往深了考虑,夏瑶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也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要把赵越的精神病当作最后的杀手锏。”   这也可能是赵越当着刑警的面还敢那么猖狂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夏瑶早看出来赵越不对劲,估计重案组都得被绕到坑里?????去!   二人正头大赵越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俞洪敏和梁瑞前后脚跑回了重案组办公室。   他们一个手里拿着U盘,一个手里拿着鉴定结果,不约而同地高举在手中大声呐喊道:“有情况!有新情况!”   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扭过头去,看向二人。   梁瑞和俞洪敏面面相觑,显然在等着对方张口。   等得不耐烦的陆商指着梁瑞道:“你先说!”   梁瑞随即把手里的鉴定结果亮了出来:“我拿回来的是从黄淑燕别墅垃圾袋里提取到的DNA鉴定结果,结果显示,那个生命阻隔套里的,是赵越的DNA。”   他心系夏瑶推测的案情可能性,半路上便先看了,才能第一时间把结果告之所有人。   其实这事夏瑶和陆商心里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听见也不算太惊讶。   夏瑶又看向俞洪敏,后者随即将手里的证据袋和全新的U盘递上前:“U盘数据已经复原了,这个里面是拷贝的,里面是一段视频,我还没有看过。”   修复U盘的是编外人员,害怕信息泄漏的俞洪敏拷贝了数据之后,就连同原本的芯片一起拿回来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夏瑶也没有在意什么,只说:“那正好就一起看吧!大家会议室集合!”   接二连三出现的转机和新的问题将重案组的成员再次聚集。   目前出现的新证据还有些多,陆商便让俞洪敏先第一个展示。   视频点开的瞬间,在场众人无不捂住了眼睛!   唯有夏瑶和陆商还在淡定地注视着屏幕上辣眼睛的内容。   原因无他,屏幕上的一男一女正上演着极其具有教育意义的视频。   进行教育之后,男人靠在床头抽烟,女人趴在他身上调情,这时,二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正是赵越和黄淑燕!   不过这段视频的拍摄角度不是太好,只有那一会能够看清楚两个人的面容,接下来二人对话的时候没拍到他们的表情,却捕捉到了二人的声音和动作。   “…那个女大学生除了嫩点有什么好的?不像我,你要的我都能给你,你还跟她在一起做什么?”   黄淑燕显然是在逼迫赵越和陈娇妹分手。   这时候,赵越忽然甩掉了烟头,伸手抓住了黄淑燕的头发,恶声恶气地说道:“还想跟我好就老老实实的!我说什么你就照做!否则别怪我翻脸,把你在床上那些不干不净的照片都散播出去!”   即便没有看到表情,通过黄淑燕的痛吟声大家也能猜测到赵越此刻的面目有多狰狞。   其他人都在想赵越和黄淑燕的关系算是被这段视频还有那份DNA鉴定结果给坐实了。   而夏瑶则是在思忖,到底是什么人会从这个角度偷拍他们两个的视频?如果是赵越,这段视频又怎么会出现在黄淑燕的家里?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她都没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不过夏瑶觉得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视频绝对不是赵越给黄淑燕的。   一方面,赵越如果拍了这样的视频,那肯定是要作为把柄用来拿捏黄淑燕的,一旦落到了她手里,那这东西就失去意义了。   另一方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黄淑燕名声受损,赵越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这视频里把他的脸也拍得一清二楚,就算他想要去威胁黄淑燕,也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视频播放完毕后,轮到夏瑶展示新的线索。   除了陈母提供的关于赵越母亲患病的情况和陈娇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之外,夏瑶坐在会议桌前,将洪军发来的诊断证明展示给大家看了,说:“我联系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学专家洪军。经过他的判断,赵越的确有躁狂症的迹象,不过病情不算严重,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是情绪方面会比较暴躁。”   换句话说,排除心理因素,赵越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能不能控制情绪,都看他的心情。   不过重案组的所有人也心知肚明,心理疾病这个因素的存在,很有可能成为赵越洗脱罪名的借口。   就像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将赵越保释出去的代理律师一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重案组都是不屈不挠、愈战愈勇的精英,任何问题都不能够阻挡他们破案的脚步。   当下就有人说道:“那我们就必须要找到足够证明一切都是赵越蓄谋已久的证据!”   陆商迅速开展分工:“夏瑶带领法医组和小王小李调查U盘视频的来源,我带人去跟进赵越老家的调查进度,大家分头行动!”   “是!”   重案组一呼百应,再度重拳出击。   U盘是从黄淑燕家里找到的,那么想要知道来源是什么地方,自然也要去找她。   在去找黄淑燕之前,夏瑶叮嘱了搜查赵越住所的小组,要着重留意他身边的药瓶和药剂。   “夏法医,有心脏病的是陈娇妹,又不是赵越,你让同事们注意这个干什么?”梁瑞坐在车后座上不解地问道。   这就要说到之前俞洪敏调查的那个医院监控了。   夏瑶抱着胳膊说:“当初陈娇妹的接诊医生给她开了药,不过在陈娇妹的家里并没有发现医保卡所消费的药品,你说这些药会去哪里?”   小王说:“赵越不会那么蠢,还把这么显眼的东西藏在家里吧?”   俞洪敏推测道:“他是不会,不过他陪着陈娇妹看病出来根本没时间把手里的药处理掉,除了藏起来之外,他还有什么选择?”   与其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扔掉惹人怀疑,倒不如先藏起来。   “哦!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小李一脸顿悟地说着。   夏瑶看他们还在讨论着,便提醒道:“知道就好,一会去黄淑燕家里别的话不要多说,你们把控好别让人脱离现场,只把视频给她看到就足够了。”   “是!”   再一次上门的警察让黄淑燕心虚,而接下来夏瑶放在她面前的视频更是令她肝胆俱裂。   好在夏瑶把其他人都指使开了,除了一个站得离她们有10米远的梁瑞之外,屋子里没有别人。   就这样黄淑燕仍旧感觉羞愤欲死。   她隐忍着,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你想要什么?”   夏瑶冷冷地说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应该配合警方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黄淑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值得同情。   夏瑶冷峻的表情也让黄淑燕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她露出一副恐惧的表情,低着头捂住了脸:“我…我只是害怕…”   数日前,黄淑燕在家里收到了一个匿名信,跟着信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个小盒子。   她看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什么新式推销广告,便让保姆去扔掉。   这保姆一看那盒子里还有一个崭新的U盘,正好她上初中的儿子需要一个,她就自作主张把U盘给留下来了。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先打开U盘看了一遍,怕里面有什么占内存的广告或者病毒。   谁知道就看到了女主人黄淑燕的秘密。   惊慌之下的保姆也不敢隐瞒,拿着U盘就告诉了黄淑燕。   这也是黄淑燕放心让保姆去处理掉U盘的原因。   说到这里,黄淑燕捂着脸失声痛哭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为什么还要来为难我…”   “当时那个信上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夏瑶皱着眉头问道。   黄淑燕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把眼泪说:“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我后来才意识到,那个U盘有可能是…是来敲诈我的…”   夏瑶直接伸出手:“拿给我看看。”   这U盘里有自己的把柄,黄淑燕是不敢留下的。不过为了防止那个敲诈自己的人出现,她特意把信留下了。   当看到拿出来的信件时,上面硕大的电话号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梁瑞冷笑道:“看来这人小心谨慎得很,没暴露任何信息啊。”   小王摇头惋惜称:“可惜他遇上了我们重案组。”   夏瑶将信收好,又把上面的电话号码和名字发到了工作群里:“去查查这个号码在谁名下!”   接下来,他们将顺着这个电话号码查出背后“钓鱼”的人,这人估计也是知情者。   就在夏瑶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黄淑燕从身后叫住了她。   她显得又些踌躇,几番纠结之后才说道:“夏警官,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我还有一件东西想给你看一下……”   电信局对于警方查号码的工作十分配合,夏瑶一行人刚出了别墅没多远,负责查办的同事就传来了信息。   “没想到是他…”夏瑶看到查出来的号码档案,有些讶异,不过她很快沉下脸来。   苏建视赵越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这种威胁视频,苏建敢发给黄淑燕,难道他就不敢发给赵越吗?   尤其是赵越现在在外面?????得瑟得像是求偶的公孔雀一样。   黄淑燕是做贼心虚,因此不敢查也不敢对敲诈她的苏建怎么样,反观赵越,那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十分有心计的疯子!   一旦赵越知道苏建手上有这份视频,那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联想到视频里赵越对黄淑燕的暴力,还有聊天记录中他对陈娇妹的谩骂,夏瑶突然对开车的俞洪敏吩咐道:“掉头!去健身房!要快!”   俞洪敏立即听命行动。   而梁瑞等人也察觉到了夏瑶的目的。   苏建只怕是会有危险!   此时健身房里,苏建正在综合训练器前给自己的客户调整姿势。   “好的,慢慢来,吸气!利用腹部收缩带动上臂!”   他站在客户身后,刚处在配重块后面的位置。   练到一半,客户忽然拧着眉头道:“苏教练,这个仪器是不是卡住了?”   “是吗?我来看看。”苏建说着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所有配重块都叠到了一起,悬在了半空中。   “真是卡住了,您稍等一会我来解决!”   去叫人来维修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为了避免客户误会自己是在拖延时长,苏建俯下身去勾卡住的钢丝绳,打算自己解决。   眼看就要够到钢丝了,苏建感觉身后一个强大的力道把他从配重块底下给拖了出来!   他扭头一看,发现将自己拉住拖出来的人有些眼熟,正是前阵子过来健身房调查的姓夏的女警察。   “你有……”苏建正懊恼自己被人打断,十分不忿地想要开口斥责。   只是还没骂出口,原本还好好地挂在半空的配重块忽然重重地砸了下来,发出“哐”的一声响,直接将综合训练器的横杠砸出了一个深坑!   苏建看见这一幕,惊魂未定直接被吓得失声了。   难以想象,刚才如果不是夏瑶拉出来他,被这300kg的配重块砸下来,他此刻应该已经螺旋升天了。   健身房其他人也被这一声异响给吸引了过来,看见是综合训练器的配重块掉下来,纷纷发出指责。   “你们健身房的设备都不维护的吗?综合训练器钢丝怎么会断的?!”   “这多危险啊!万一砸到人不死都残!”   ……   健身房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稳住客户。   夏瑶带来的梁瑞和俞洪敏等人迅速行动,将闲杂人等请走,拉起隔离线保护好了断线的综合训练器。   旁观者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建从精神恍惚中猛地回过神来,表情歉疚地朝夏瑶鞠躬道谢:“夏警官,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总之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苏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他的客套,夏瑶不置一词。   片刻后,她表情疏离地说道:“我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告诉我你手里的视频是什么地点,在哪里拍的,除了黄淑燕之外还发给谁过,就可以了。”   听到“黄淑燕”和“视频”两个关键字的时候,苏建心里已经慌了神。   别的不说,这偷拍和敲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要是承认了,即便没有拿到钱,罪名也是成立的。   “什、什么视频?”苏建敷衍着,心虚地错开了眼。   见他事到如今竟然还想要装傻充愣,夏瑶只是冷着脸盯着苏建,后者被她看得背脊发毛。   看不过眼的梁瑞上前对苏建说:“还装傻?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钢丝断了只是个意外吧?”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想到自己会被灭口的可能性,苏建面如菜色。   夏瑶并没有催促苏建坦白,只是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敲诈勒索是重罪,你现在配合警方调查,争取从轻发落还来得及。”   就这一句话,苏建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应该都被警方知道了。   人家都想要杀他了,他怎么还能瞒着。   “视频是我从赵越的手机上拷贝的…除了黄淑燕之外,我还把视频发给了赵越。”   “哦,怎么想到要发给他的?”夏瑶反问道。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苏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一开始真的没有坏心思,只是看不惯赵越总说傍了个富婆,就想弄点钱…最近他越来越过分了,甚至还当着健身房那么多人的面侮辱我!我…我忍不住就发了那个视频去威胁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想要杀我!”   说到最后,苏建声音嘶哑,抱着脑袋十分后怕。   一般人取保候审都是巴不得低调做人,好争取宽大处理。   赵越却是反着来的,他这些天的举动称得上张扬甚至是偏激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说,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把苏建钓出来?   夏瑶认为不无可能,按照赵越的心机,他不会做无用功。   仔细思量一番之后问道:“赵越在你们面前怎么炫耀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不止苏建,梁瑞和俞洪敏都是一愣。   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苏建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个黄淑燕给了他一张不限额度的附属卡,他经常买一些奢侈品穿在身上到处晃悠,还利用那身行头撬其他教练手里的客户…”   夏瑶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又说:“那你知道黄淑燕除了这张卡之外,还给过他什么吗?”   她在一步步深挖。   赵越这个人的心思不能以常人的角度来衡量。   想要发现蛛丝马迹,那就必须要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揣摩透彻。   苏建仰着脑袋微微思索了一番后才说道:“这个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赵越好像还跟我们说过,说他在健身房就是陪我们玩玩,在黄淑燕的公司里他还有个正经职位。”   这时,带着手套的小王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说道:“夏法医,我们检查过了,综合训练器上的确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小王和小李都是陆商一手带出来的人,在痕迹鉴定方面虽然比不上陆商专业,也深谙其道。   听到小王的话,苏建更是一脸惊恐。   夏瑶吩咐小王道:“你和小李把现场保护好,一会同事们来了该提取的人证、物证提取回去,还有健身房的监控录像也拷贝留存一份。”   “明白!”小王带着任务转身离去。   夏瑶又让俞洪敏把苏建带回市局。   鉴于健身房发生的恶意伤人事件,夏瑶当即联系了陆商,二人拍板要将赵越再抓回来。   就在二人通话的时候,陆商已经将赵越的父母找到,正在回来的路上。   安排好一切之后,夏瑶再次想到了苏建口中说的,黄淑燕的那个公司。   如果赵越能够在黄淑燕的公司有一份更好的工作,那他干嘛还要留在健身房?   夏瑶直觉这里面应该还有事情,便让梁瑞去把黄淑燕也接到市局,自己孤身前往了黄淑燕名下的公司。   黄淑燕的公司信息在工商局的官网上就能够查到,这是一家有限责任公司,业务范围包含商务咨询、投资咨询、财务咨询等,黄淑燕持股35%,并且是登记的公司法人。   这样的公司类型夏瑶见过不少,做的是中间人的业务,实际就是皮包公司。   等夏瑶找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恰好有一辆黑色的别克GL8停在了写字楼大门口,两个熟悉的人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立即闪身钻进了报刊亭的角落里,探出脑袋暗中观察。   距离隔得远,她听不清楚声音,只能看见从车上下来的赵越和他的代理律师脸色都不太好看,应该是刚吵过架。   并且赵越嘴巴迅速张合,还在说着什么;他身后的律师只是铁青着脸没搭腔。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写字楼,夏瑶才从报刊亭后走了出来。   能在这里遇见赵越,显然他是奔着黄淑燕的公司去的。   夏瑶立即联系了刑侦支队,让他们派人支援,自己则先一步上去想要暂时摁住这两个人。   来到黄淑燕的公司所在的楼层,夏瑶没有马上表明身份,只对前台说自己来找公司高层。   前台涂着指甲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老板和总经理都不在,你有事改天再来吧。”   夏瑶看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生气,又换了个说法:“我不找你们老板和总经理,我找赵越。”   “赵越?”前台上下打量了夏瑶几眼,随后咧嘴笑道,“你不会也是被他骗了钱想要过来追债的吧?我告诉你别想了,赵越已经找了个律师,就是为了专门解决你这样的人!”   “哦?赵越还骗了很多人的钱吗?”夏瑶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前台吹了吹指甲说:“到底骗了多少个我是不知道,反正我们老板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就顶着我们公司副总经理的名号在外面骗财骗色。看你长这么漂亮,也别在他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赶紧及时止损吧!”   对于前台的误会夏瑶并没有着急解释。   与其解释清楚表明身份打草惊蛇,倒不如将错就错。   夏瑶露出几分诚恳的态度说:“我真的很需要见他一面,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她话只说了一半,倒也不算撒谎骗人。   “唉,忠言逆耳,随你听不听吧,进去走廊倒数第三间办公室就是他的,你去吧!”前台说完,还露出了几分看戏的表情。   夏瑶朝着前台道谢之后,便按照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这家公司的办公地址应该也是租用的,整个办公区域除了大门前的一个出口之外,就是紧挨着大门的消防梯可以进出。   走过前台是一个长长的走廊,靠近走廊左手边是一排用磨砂隔离隔出来的办公室,右手边则是满满当当的工位。   此时工位上的几个业务员正在埋头低声打着电话,没有人注意到夏瑶进来了。   夏瑶悄无声息地走到标注了“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靠太近,担心自己的身影会透过玻璃被里面的人看出来。   不过办公室的大门是虚掩着的,方便了她听见里面的对话。   “赵越!你要想去坐牢你就去!不要拉着我下水!”这应该是律师的声音,听起来压抑又愤怒。   “哼,严律师,当初你怎么跟我打包票的,说一定能够保我安然无恙,现在钱都收了,你要反悔?!”   赵越似乎一点也不把这个律师放在眼里,这让夏瑶更加好奇,这律师到底是谁请来的。   严律师恼羞成怒道:“当初是当初!我只知道你跟别的女性有经济纠纷,不知道你还牵扯到命案里!现在陈娇妹的案子还没解决,你又对苏建下手!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这一句话基本已经把赵越的老底揭了。   也是这个时候,夏瑶才知道,原来这个严律师竟然是赵越为了对付那些被他骗过的女孩子提前找来的。   还真是有备无患啊。   紧接着又听赵越有恃无恐地说:“这有什么,这两件事不都是一样的性质吗,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我出手做的,谁还能奈我何?” 第50章   事已至此, 严律师只想跟赵越拆伙,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你!我不跟你说了,是我没本事!你另请高明吧!”   “怎么, 知道了我那么多事情你想走就走?!”赵越声音中隐含着威胁。   门外的夏瑶听见这话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已经做好了随时破门而入的准备。   这个严律师知道赵越很多事情, 她务必保证这个“证人”的安全。   严律师冷哼一声,压低嗓音:“你还想怎样, 杀了我?你以为杀了我你的那些秘密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里面的人小声说话, 夏瑶根本听不清,手机上的录音根本没有任何起伏, 这说明即使技术科同事修复也是无声的。   “不可理喻!”严律师说完, 拉开玻璃门就想要离开, 谁料门一打开就看见夏瑶正站在办公室门口。   看那样子应该站了有些时候,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门口的夏瑶不见丝毫慌乱, 神色淡然镇定自若打招呼:“严律师, 好久不见啊。”   严律师脑子里百转千回,随即迅速冷静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托道:“原来是夏警官。我现在已经不是赵先生的代理律师了,我先走了。”   他刚走没两步,就被夏瑶抬手拦了下来。   “来都来了,严律师不聊几句再走吗?”夏瑶一双眼睛看向严律师。   后者仿佛被她的眼神所洞穿。   严律师抱紧了自己的公文包,强自镇定道:“我没什么好聊的,您是来找赵先生的吧,他就在里面。”   “不急不急,坐一会再走。”   说完, 夏瑶拉着严律师的胳膊就往办公室里拽, 顺便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眼神。   严律师也不知道这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女孩子是哪里来的力气,胳膊上的手就跟液压钳一般,怎么都挣脱不开,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拉了进来。   他被摁在沙发上坐下,夏瑶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上,他想走也走不了。   办公桌后的赵越一直看着,此时见到夏瑶看向自己,他笑道:“夏警官这又是有什么指教啊?”   看到赵越自然地靠在背后的沙发椅上,这放松的姿态让夏瑶一眼就明白,他根本不清楚健身房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在苏建出事之后,夏瑶立刻让人封锁了现场。   案件出在健身房,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警员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现场人员。   夏瑶也发现了一个教练行踪鬼祟想要偷偷溜走,也被她及时抓了回来。   她当时就猜测这人估计是赵越安排在健身房通风报信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目前除了受害者苏建及当时在健身房里运动的人之外,暂时还没有人知道这起恶性伤人案件。   只怕赵越现在还以为健身房的事没有引起市局注意,而只派了夏瑶一个警察过来,也不过是问问话吧。   夏瑶顺其自然地拉过一张椅子堵在门口坐下了。   她抱着胳膊和赵越对视着说:“没什么,从黄淑燕那过来,听说你是她公司副总,想来看看你这个副总是不是混得太差了,之前干嘛要去健身房上班。”   听见夏瑶的话,赵越更加笃信她对于苏建的事情根本不知情。   说不准现在苏建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   想到这里,赵越的表情更加愉悦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以为夏警官解答这个问题,我在健身房上班纯粹是出于兴趣爱好。不过…这个问题您是自己问的,还是代表警局问的?如果是代表警局,您这问的好像跟我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啊?”   夏瑶看出他是在跟自己打太极,刚好,这会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神情仍旧严肃:“当然是代表市局,不然你觉得我跟你这种人还有什么私人交集吗?”   “我这种人,哼…”赵越忽然冷哼了一声,再抬头的瞬间,严重充满了戾气,“夏警官说的我这种人,是指我这种乡下人吗?你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们这种人种地,你们这些城里人靠什么吃饭?”   赵越的回答充分体现了他对于自己身份的自卑,又想要从经济名望地位等方面弥补回来,生怕被人戳穿自己的出身,敏感自卑又刚愎自用。   而他那个眼神更是暴露了他的本性。   夏瑶继续刺激他道:“赵总读书不多,阅读理解能力也不行啊。我说的你这种人,指的是你骗人的事情。陈娇妹只是上当受骗的其中之一,还有很多很多女孩子被你骗过吧。”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的赵越态度更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嚣张:“是又如何?她们图我长得好,工作光鲜体面,愿意送钱献身,跟你夏警官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难道警察局还要管?!”   夏瑶哂笑一声道:“你还真敢认啊?这倒是给重案组多了一个调查的切入点。真是谈恋爱警察局自然不会管,不过你对其他公民实施的诈骗行为,警方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的赵越被夏瑶正气直白的话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脸都快憋紫了。   一直没说话的严律师此刻额角落下了一滴冷汗。   从夏瑶和赵越聊天的几个回合里,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看似娇小漂亮的女警官绝对不容小觑!   别看赵越好像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言语之中占尽上风。   他早就看出来了,真正把控着对话节奏的是这个夏警官!   她不仅在对话里给赵越下套,还不停地刺激着赵越,让他乱了分寸。   并且夏瑶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冷静自持,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反观赵越,这才聊了几分钟,就快被气死了。   “哼,如果夏警官是来奚落我的,那你大可以离开了!严律师,帮我送客!”意识到嘴仗打不过的赵越开始发挥自己的主动权。   只是他说完这话,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夏瑶是要把他抓回去在这里堵人的,自然不可能动身。   而严律师则是早就想和赵越掰了,如今目睹过夏瑶的厉害,更不敢对她怎么样。就算这里的不是夏瑶,换个警局其他人,他也不能够轻举妄动!   见此情景,赵越脾气一下上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冲着严律师嚷嚷:“怎么,收了我的钱不替我办事,想造反吗?!”   严律师脸色难看极了。   他固然是收钱办事没错,只是这话好说不好听,也没人会把这种话放在明面上来讲的,这明摆着是羞辱人。   夏瑶眼见他们起了内讧,为了避免严律师先一步离开,又或者赵越忽然发难,她站起身对赵越说:“你何必迁怒他人,不想我在这里,我走就是了,不过……”   她顿了顿,扫了赵越一眼接着说道:“你联系上你父母了吗?”   说完夏瑶就假意准备转身离开。   赵越就把这话听进了心里,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当然,他也不能放夏瑶离开,当即喊道:“你等等!你先把话说清楚,你说联系不上我父母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我爸妈抓走了?!”   夏瑶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道:“不是你想我走的吗?现在你说要我留下来我就必须遵从?你以为你是谁?”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赵越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应该是有事。   眼看夏瑶马上就要推门而出,赵越急眼了,他压制着脾气说:“夏警官!刚才是我出言不逊,是我不对,不过事关我父母,我也有权知道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吧?!”   赵越的示弱并没有换来夏瑶的态度好转,相反,她变得更加不近人情了。   “什么叫我们把他们怎么样了?这是市局的内部工作安排,不是闹着玩!你想知道你父母的情况打电话联系他们就是了。我是重案组警察,不能够透露任何信息。”   如果电话打得通,夏瑶就不会这么说。   早在刚才联系陆商的时候,她已经和对方说好了。   为了避免赵越的父母和他串供,陆商会暂时切断赵父赵母的一切对外联系方式。   想打电话,可以。不过必须在警方的监督之下。   “夏瑶!”赵越冲口而出,当看到严律师和夏瑶的表情时,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么喊不对,缓了缓才放低了语气说,“我打不通他们的电话,求求你告诉我吧。”   “赵越,”夏瑶转过身定定地盯着赵越此时慌张的表情问道,“你不想让你父母去警局,到底是出于担心他们,还是为了不暴露你自己的那些秘密?”   夏瑶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又像是在暗示赵越,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仅赵越紧张起来,就连一旁的严律师都如坐针毡。   “关你什么事!”赵越隐忍不发,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夏瑶点点头:“不关我的事?行,那你就接着猜,接着打你父母的电话。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联系你了。”   “姓夏的,别以为你是个警察就有什么了不起,找不到证据你也只能乖乖地放我走!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吗?!”赵越大声咆哮着,完全不复之前的压抑和理智。   事已至此,本就患有躁狂症的他脑子里的烦躁如同脱缰的野马,崩腾而出。   夏瑶那稳坐钓鱼台的姿态,成了激发他情绪的导火索。   说完之后,赵越仍觉得不过瘾,他不敢当着夏瑶的面动手,反手抄起台面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着前方扔了出去!   严律师坐在沙发上都看傻了。   这赵越是疯了吧?竟然敢拿烟灰缸砸夏瑶!这可是袭警!   眼看夏瑶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好像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严律师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然而,这烟灰缸擦着夏瑶的耳畔飞了出去,砸在了她身后的挂画上,瞬间将画框砸得稀碎,挂画也跟着烟灰缸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再看夏瑶,她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脸上一派平静,连脚步都没有挪动过。   “下次瞄准一点。”   夏瑶看出来这人就是借题发挥,根本不敢真的扔到她身上。她要是表现得害怕就如了赵越的意,何况这种赌气的幼稚行为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别说一个烟灰缸,他就是扔把刀过来,现在的夏瑶都能稳稳当当地空手接住。   赵越本想要借用烟灰缸震慑一下夏瑶,又被这一句话气得五劳七伤。   正准备发作,不料办公室的动静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哟!赵男宠你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啊?”   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散漫地推门而入。   在他身后还站着不少公司的职员探头探脑,他们只敢隔着门缝偷看,不敢像男人一样进来看热闹。   听见他的话,夏瑶眉头微蹙。赵男宠?这是个什么奇葩称呼。   不过看赵越见到对方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表情,夏瑶猜测来人应该也是公司里的高管,并且职位不低于他。   进门的黄杰不打算搭理赵越,转头看见夏瑶的一刻,他眼前一亮,殷勤地走过去自我介绍道:“这位美女,我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黄杰,还没请教芳名?”   “我是市局重案组夏瑶,有一件案子来跟贵司副总经理聊几句。”夏瑶说道。   黄杰眼神在赵越和夏瑶之间来回扫动,又瞥了一眼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水晶烟灰缸,暗中腹诽,这不像是聊几句那么简单的事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夏瑶长得好看,又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黄杰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地姿态亲近道:“原来是市局来的警察同志!快坐快坐!小颖啊,快去我办公室抽屉里拿最好的那瓶大红袍泡来给夏警官尝尝!”   夏瑶抬手拒绝了他,并且和黄杰拉开了一段距离:“不用了,我是为人民服务,问几句话就走。”   她不习惯有人跟她套近乎。   闻言黄杰并未生气,只是了然地点头:“哦,是这样啊,那我旁听没关系吧?你们继续,继续啊!”说完,他就紧挨着严律师坐了下来。   这时,夏瑶注意到,看到黄杰坐过来,严律师拘谨地起身站到了墙角。   看来黄杰在公司里还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正好帮她拖拖时间。   夏瑶不着声色地低头扫了一眼腕表,预计还要10分钟左右,刑侦支队的同事就能抵达现场了。   到时候,赵越、严律师,一个都跑不掉。   黄杰看热闹就算了,还坐下来看,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写在脸上,就差抱一盆瓜子嗑了。   赵越恼怒地质问道:“黄杰,你什么意思?!”   黄杰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我能有什么意思,作为公司总经理我自然是要协助配合警方调查了!你也是一样,你要是违法犯罪,就算你是我姑姑心尖上的小男宠,我也不能包庇你,一样照炒不误!”   说完,他还礼貌地冲夏瑶微微点头,仿佛在说:看他多支持警方的工作。   夏瑶避开自己的眼神,只当没看到。   如今有一个夏瑶不够,还来了一个黄杰,这局势对于赵越而言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他额头上青筋都一根根地鼓出来了:“你这是落井下石!”   听见这话的黄杰忽然冷了脸色。   “我呸!你一个靠出卖色相上位的男宠有什么脸面值得我落井下石的!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别说姑姑,就是我爸在这也会支持我!”   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   别看黄杰是个二世祖,他们黄家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儿子,家里的家业日后都要靠着他的,因此对于他的培养,黄家人也是不敢怠慢。   黄杰为人虽吊儿郎当,也十分精明,在这种时候分得清利弊。   帮助夏瑶对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黄杰提到他爸,赵越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候,夏瑶对二人之间的恩怨关系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这个黄杰应该是黄淑燕的亲侄子。   有这么一个“皇亲国戚”在,赵越想要把持公司肯定是做不到的,黄杰不给他穿小鞋都算他命好了。   而且从黄杰的话里不难听出来,黄淑燕应该也是依附于他父亲的,因此黄杰的父亲是赵越万万不敢得罪的存在。   这么一番纠葛之下,赵越自然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估计他自己也明白,这个所谓的副总经理也是做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黄杰看他不顺眼了,想要踢他出局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难怪赵越要在外面骗财骗色,夏瑶推测他是想广撒网,以免哪天被黄淑燕厌弃了。   陈娇妹这样有能力又单纯好拿捏的女孩子,就成了赵越最好的目标。   赵越自知说不过黄杰,只能认倒霉,铁青着一张脸低头扫了眼手机。   “黄杰,看在你姑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请你马上离开!”   “哼,这栋楼还是我爸名下的,你看我轰你走了吗?”黄杰得意地翘着二郎腿说道。   看他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看自己的笑话,赵越再也按耐不住了,转身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就朝着外面走去:“好,既然黄总这么说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我走!”   不等他走到门口,又被夏瑶给拦住了:“你还不能走!”   夏瑶站在门口纹丝不动,就算面对比她高半个头一身腱子肉的赵越她也丝毫未表露出畏惧的神情。   赵越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我都已经取保候审了,难不成你还要强制带我回去?!”   此时,他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在黄杰来之前,夏瑶还是无所谓去留的样子,现在怎么要阻挡他了!   夏瑶冷着脸说道:“赵越,我提醒过你,取保候审不是无罪开释,现在你需要再跟我们走一趟!”   她冷静的话语令赵越心中的不安瞬间被?????放大,他睨着眼问:“你什么意思?”   说完,他再一次低头看向手机。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夏瑶露出几分讥笑问道:“还在等你的人给你报信吗?”   “你说什么!?”   刹那间,许多不好的想法在赵越脑海中来回浮现,他仍旧不肯相信自己布的局已经被夏瑶破解。   夏瑶一句话便击碎了他的侥幸妄想:“不用等了,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赵越一字一顿地问道,眼睛像是充血一般猩红。   夏瑶踱步到窗户边上,拨开百叶窗往楼下一瞥,从缝隙中可以看到,数辆警车已经停在了写字楼下,包抄了前后出口。   确定稳操胜券后,夏瑶回过头道:“警察已经到楼下了,现在我们怀疑你与健身房故意伤人案件有关。赵越,跟我走一趟吧!”   真相被揭穿的这一刻,赵越暴怒地将手里的东西发泄一般甩到了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夏瑶:“贱人!你骗我!”   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夏瑶的缓兵之计!她的真正目的是抓住自己!   “你逃不掉的,警察已经把楼下的进出口包围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去配合调查!”说着,夏瑶慢慢逼近赵越。   此时的赵越已经是穷途末路。   癫狂的眼神从严律师和黄杰身上扫过。   严律师机警地退到了夏瑶身后。   既然跑不掉了,那不如乖乖配合,那样还能少一番折腾。   黄杰丝毫不畏惧赵越的模样,只淡笑着道:“怎么,你难道还想要挟持人质吗?”   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要是这个时候真的挟持了黄杰,赵越也许会有一线逃跑的机会,不过他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狂暴的赵越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又不想乖乖投降,眼珠子一转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冲着夏瑶道:“你把我带回去吧,我会配合警方调查。”   夏瑶存了个心眼,把赵越的双手反钳在背后铐住了。   “严律师,跟我们一起走吧!”   刚才没能够录到音实属遗憾,不过按照现在严律师的样子,夏瑶相信要他松口也不难了。   严律师谨小慎微地抱着公文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瑶身后。   路过赵越的时候,严律师一时不防被他狠狠踹了一脚,差点没跪地上去。   “你个反骨仔!”被夏瑶控制住的赵越眸光狠戾地盯着严律师骂道。   话音刚落,就被夏瑶拧住了手腕子动弹不得。   夏瑶推着他往前走呵斥:“老实点!”   几人出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前台,前台小姐看见夏瑶像是大佬一样,手里捏着一个铐住的赵越,身后还跟着严律师和他们的总经理,顿时傻了眼:“她竟然是警察?”   夏瑶没那个闲心跟她说什么,在同事上楼之后,将严律师和赵越转交过去就要跟着回市局。   这时,跟着出来的黄杰叫住了她:“夏警官!”   夏瑶转身,朝着同事摆手示意他们先把人带到警车里去,随后扭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黄杰一脸谄媚地凑过来套近乎:“我想问一下,这个赵越会判坐几年牢啊?”   黄淑燕公司的事情夏瑶不想掺和,只以为黄杰这么问是恨不得死对头牢底坐穿。   出于职业操守,她说:“我也不知道会是几年,具体情况可以关注警方通报。”   说完夏瑶就摁亮了电梯下行键。   看夏瑶真的不带一丝留恋,黄杰又说道:“不是,我还想问一下夏警官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刚好打开。   夏瑶直接走了进去后对黄杰道:“没空,再见。”   说完,她直接关闭了电梯门隔绝了门外的一切纷扰。   黄杰看夏瑶这么高冷,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站在电梯门前捂着胸口自言自语:“真是无情,不过我好喜欢啊~”   刚走出写字楼,夏瑶就听见一声暴喝。   “该死,快抓住他!”   她迅速追上前看去,只见写字楼门口的一辆警车车门大敞,背着手的赵越正在马路上狂奔,几个警员拔腿就追了过去。   夏瑶急忙钻进了另外一辆警车里,透过车窗冲着守着严律师的梁瑞喊道:“跑不了多远,梁瑞!快调车追上去!”   说完,她自己先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赵越极为狡猾,故意逆着车流的方向狂奔,这样即使是警车想要追他也做不到。   身后的警员虽然穷追不舍,抵不过他对这一片特别熟悉,只要他跑快一点拐几个弯就能把人甩掉了。   赵越自觉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更是不要命地狂奔。   他本就是健身教练出身,爆发力比普通人强,没一会功夫就拉开了和身后警员们的距离。   趁此时机赵越脚下一拐,跑进了一条小巷里。   几个警员见状急忙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们跑进巷子里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赵越踪影。   任由几人分头搜索仍旧一无所获。   而赵越已经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拐到了另一条主干道上。   开着车的夏瑶并没有着急跟着赵越,反而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并且在脑海里开始分析可能的逃跑路线。   对于这一片她不是最熟悉的,有很多小路她也并不清楚。   只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挨近写字楼这边的路已经被警方控制住,赵越是不可能来的。只是腿跑得没有四个轮子快,那么他必然会选择其中一条小路甩掉身后的警察,然后通过另一边的主干道乘车逃离。   她所要做的,仅仅是守株待兔。   这头赵越正洋洋得意,觉得自己逃脱了警察的追捕,就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响声由远及近,直奔他而来!   赵越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躲,一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墩子给绊倒。   正常人被绊住不一定会倒下,只是赵越的双手在背后,难以保持平衡,直接摔到了地上。   因为双手背在身后行动不便,赵越正艰难地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皮靴。   顺着皮靴和牛仔裤往上一看,眼前的不是夏瑶又是谁!   “还跑?”夏瑶居高临下地盯着赵越,身后是她刚刚开过来的车。   赵越额头冷汗直冒,就地打了个滚想要躲开夏瑶,不料下一秒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   “啊!”他撕心裂肺地喊着,低头一看,发现夏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住了他的小腿,让他无处可逃。   看他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夏瑶轻松地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扔进了车后座,顺便将后座的车门锁死。   夏瑶坐进驾驶座里,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警告心思活络的赵越:“我告诉过你,不要逃的。”   赵越好不甘心,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来!”   可惜夏瑶并没打算告诉他,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梁瑞联系的警车也很快赶了过来,赵越成功被带回了市局。   差点失误让人逃跑的几个警员一脸惶恐地跟夏瑶道谢。   夏瑶摆了摆手:“没事把江市的地形图背背,在市区里面摸摸底。既然是江市的市局支队,总得知道自家地盘上有什么地方适合藏污纳垢。”   几个警员被说得心服口服,心中对于夏瑶的业务能力更是无比倾佩。   早在夏瑶堵人的时候,陆商已经带着赵越父母先一步回到了市局,这会人已经被安顿在其中一间会议室了。   听说夏瑶自己一个人把赵越堵在黄淑燕的公司,陆商又拿起了车钥匙准备去帮忙,刚好和领着赵越、严律师的夏瑶撞了个正着。   陆商走上前关心道:“你人没事吧?”   “没事,”夏瑶回头扫了赵越一眼,拉着陆商的胳膊就往前走,“换个地方说。”   陆商就把夏瑶领到了赵越父母所在的办公室。   看到又来了一个警察,赵父赵母悻悻地点了点头。   夏瑶颔首,随后跟陆商简单说了一下刚才在黄淑燕公司中的所见所闻。   “依我看这个赵越十分狡猾,懂得如何规避自己的刑事责任,要不是那办公室是个磨砂玻璃门,我也能录音作为证据了。”   虽然她在门外也听到了,不过听得并不真切,很多事情还需要从严律师口中得到进一步证实。   “没事,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也足够了,不信法律制裁不了他!”说着,陆商用眼神挑了坐在会议桌边上的赵越父母一眼。   夏瑶走过去,坐在二人对面问道:“你们是赵越的父母?知道他在江市做的事情吗?”   赵父看面相是个老实敦厚的人,赵母一直低着头不吭气。   半天赵父才慢吞吞回一句:“警察同志,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商厉声反问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陈娇妹你们应该认识吧?她的父母现在还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你们如果说谎,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叫过来对峙!”   这严肃的语气令夫妻二人深感惶恐。   尤其是听见陈娇妹?????的名字时,赵母更是面色刷白坐立不安。   看到他们这样,夏瑶说道:“你们没有选择,不配合调查,等待你们的将会是法律的严厉惩罚,是大义灭亲还是陪着儿子一起坐牢去,由得你们自己选!”   赵父赵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除了配合,他们别无选择。   赵母率先开口:“其实,陈娇妹是我介绍给赵越的……”   得到了赵越父母的口供之后,陆商叹了口气:“真是不容易。”   “还没到最后关头,加把劲让赵越今天之内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一切,多久时间没放假了!”夏瑶左右摇头,脖子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   赵越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坐在这个审讯室里了。   经过一番追逐和警车上的沉淀,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不能松口。   即便什么都不利于他的情况下,他也绝对不能松口!   夏瑶把严律师、黄淑燕还有赵越父母的供词摆在了赵越面前:“说吧。”   赵越漠然地扭开头,抗拒配合调查。   陆商开口叱责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吗?好好看看,证人的供词都摆在你面前了!”   赵越嗤笑一声,慢慢抬起头说:“那又怎么样,他们都说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那人就是我杀的了?陈娇妹是怎么死的啊?证据呢?”   陈娇妹是突发心脏病死的,谁都不能证明是赵越杀的。   苏建那件事情也不是赵越亲手做的,即便要判刑,他也就是个唆使的罪名。   只要他不开口,任何人都证明不了他的罪名!   看着赵越一脸得意的表情,夏瑶忽然站了起来,手里摸索着那厚厚的一沓资料。   “谋杀和误杀一字之差,审判结果是天差地别。”   听见这话的赵越眼皮跳了跳,并没有说话。   “既然要假装,那就装得彻底一点。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这件案子已经跟你脱不了干系了。老实交代,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陈娇妹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夏瑶问道。 第51章   赵越看躲不过一番审问, 便再次更改了供词。   他说当晚喝多了,所以记岔了,原本是想要跟陈娇妹做运动, 结果对方没有同意, 觉得太扫兴又没面子, 干脆当着她的面发泄了一通,拿纸擦干净就走了。   赵越甚至强词夺理道:“我觉得我们都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她还不让我碰, 我一气之下就打包了所有东西离开了。要是陈娇妹就这么被气死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夏瑶早知道赵越狡猾, 不可能不留后手, 他是见目前情势不利, 想要把原本的谋杀变成过失致人死亡了。   既然如此,那审讯就不能够采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温柔手段, 而要步步紧逼, 施加压力。   打蛇打七寸,夏瑶找到了赵越说话中的漏洞:“我们从没说过陈娇妹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气死的?”   赵越刚才只顾着着急为自己辩解,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夏瑶骤然问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他如此表现,夏瑶心中更是坚定了,陈娇妹的死跟赵越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和陆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随即会意,一脸冷肃地诘问:“你不是早就巴不得陈娇妹死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 本就露出马脚的赵越露出心虚的表情, 眼睛不停闪烁, 同时嘴硬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胡说八道什么?!”   “警方能够下这个结论,自然是早已经有证据了。”夏瑶说着,从一摞证据里抽出赵母的供词举在手里,“你根本就不喜欢陈娇妹,是你妈让你故意接近她的吧?”   面对亲生母亲的供述,赵越强自镇定,脑海中思索一番后说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仅因此就能定我的罪吗?”   “是不能用这一条证据定你的罪,不过我们发现了你的作案动机。”夏瑶朗声说着。   紧接着,她当着赵越的面读出了赵母的一段供词:“我跟赵越说,你在江市混得很好,你不管我们两个老的,我们就要到江市找你,只要你找个儿媳妇回去伺候我们,我们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赵越不想结婚。   这件事情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赵家父母还有几个亲戚知道。   至于不想结婚的原因,则是隐藏在赵越心底的秘密。   夏瑶问过赵越父母,他们也不太清楚。   根据之前的调查情况来看,只能推测赵越是想要利用自己单身的身份欺骗更多的女孩子,结了婚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不过赵父赵母从朋友圈里看到儿子整天晒一些奢侈品,还有黄淑燕借给他开的豪车,自然是眼红得不行。   这老两口别的不行,道德绑架的本事是一顶一的,因此才有这样的供述。   然后,夏瑶又抽出了严律师的证词。   “还有按照严律师所说,你近期来往亲密的几个女孩子,不是家里开公司的,就是有点小钱的富二代,陈娇妹本不该在你的目标范围内吧?”   按照赵越的性格,他是看不上普通上班族的。   陈娇妹要钱没钱,说漂亮也不是特别漂亮的那一种,然而他耐不住赵父赵母的磨叽,只能先把人追到手了再说。   审讯进行到这一步,赵越脸都白了。   即便陈娇妹的案子他还没有松口,光是这几件诈骗案件查出来都够他喝一壶了。   现在也没有严律师替他遮掩出主意,除了不开口,赵越没有别的办法来和夏瑶超强的侦查能力做抵抗。   看赵越还是闭紧了嘴巴,夏瑶又问道:“你妈是不是还告诉你,结不结婚都不重要,只要把人睡了,陈娇妹那种女生就会一辈子认准你,不离不弃地伺候你?”   赵越板着脸撇过头拒绝回答。   夏瑶见状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陆商和梁瑞。   陆商则是有样学样,也扭头看向了梁瑞。   梁瑞看二人都盯着自己,心里也大约有了想法,咳嗽了两声十分不忿地开口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也就人渣才能做得出来了。陈娇妹的父母就她一个独生女,你自己不履行赡养父母的责任,还要把好人家的女孩子拉下水,真是下头!”   仅仅是阐述事实,就足够让赵越浑身战栗不止、呼吸困难。   然而好戏还在后头。   “不止如此,”夏瑶话锋一转,用余光瞥了赵越一眼道,“陈娇妹多优秀啊,虽然是出身农村,不过人家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还在市里数一数二的公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如果不是遇上一个渣男,她也能在江市稳定地过一辈子,说不定将来还会把父母接进城里尽孝。”   梁瑞一边听这话,一边观察到赵越更加惨白的脸色,他机灵地接茬道:“这么比较下来,陈娇妹身上的闪光点真的很多。”   就连陆商都对陈娇妹给予了肯定:“陈娇妹好歹是个大学生,如今虽说是大学生简历泛滥,但是没上过大学甚至没读过书的,比大学生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听她公司的人说,她还特别吃苦耐劳,可惜……”   说到此处,夏瑶三人脸上都浮现了真切惋惜的神情。   他们是真替受害者感到遗憾。   如果不是陈娇妹遇人不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原本成绩优秀、听话孝顺,谁知道这一次就撞了南墙,一去不回头。   梁瑞不由得感叹道:“唉,还是陈娇妹心底太善良了,把什么人都想得跟她一样没有坏心肠,不然怎么会被一个渣男耍得团团转。”   三人一唱一和,将陈娇妹供上了神坛,赵越就是玷污她的那一点淤泥。   终于忍受不了的赵越猛地抬起了头怒吼一声:“够了!”   夏瑶挑眉,看来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从之前在黄淑燕公司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赵越这个人看似张扬自负的外表下隐藏着深深的自卑。   她和陆商、梁瑞这么刺激赵越,就是想要引他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让他露出破绽。   赵越愤怒地挣扎着,带动了身上的手铐撞击着审讯椅“铛铛”作响。   “她一个三流大学的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被我玩得团团转吗?怎么,玩女人犯法吗?她自甘堕落,你们是太平洋的警察,还能管得那么宽?”   听到赵越对于警察身份的诋毁,梁瑞忍不住大声斥责:“陈娇妹被你害死,你连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还是个人吗!”   赵越绷着脸喊道说道:“都说了她不是我害的,她自己气死的,不关我的事!”   “你!”梁瑞气得脸色铁青,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眼看着审讯室的氛围已经陷入了僵局,夏瑶知道这会再逼迫赵越也说不出什么了,她决定先缓一缓。   不过她也不会让赵越在这期间做好心理建树。   她站起身盯着眼前审讯椅上已经显出颓势的男人道:“赵越,你不要?????觉得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没人能够察觉。我告诉你,现在证据已经在检验科等待结果了,鉴定结果一出来,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此言一出,赵越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证据?是什么证据能够将他的罪名定下来?难道说……   审讯室大门合上的瞬间,夏瑶仍旧能看见赵越那惴惴不安的表情。   梁瑞紧跟在她身后,垂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后问她:“夏法医,你为什么要把新证据的事情告诉他啊,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万一上面不是他的指纹呢?”   夏瑶眉眼微动,说道:“让他猜去吧。”   要的就是吊着他的效果,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让他怀疑人生。   目前案件信息进行汇总过后,陆商召开了一个重案组的小会。   会议上,他神情严肃地通知大家:“我们手头上的证据全指向赵越有谋杀的嫌疑,只是还缺乏能够定罪的直接性证据,如果就这样提交至检察院,法院那边不一定会判定他是谋杀。”   这是法律体系所决定的,刑事案件中,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对犯罪嫌疑人只能做无罪推定。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赵越是一个怎样恶劣的人。   夏瑶也觉得,他们的调查不能够止步于此。   她说:“作为一名刑警,我需要做的是尽可能还原事实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陆商点点头赞同她的观点:“我们的确不能让赵越逍遥法外,你们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梁瑞举起了手。   陆商微微点头示意他大胆说出来。   梁瑞这才站起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我们之前对赵越做的背景调查仅仅局限在他老家和现在工作的健身房。这中间有几年时间,他都是在邻省念过书、也打过工的,不如我们再去邻省他的学校和工作地点看看?”   他的话打开了众人的思路。   虽然这跟案发地点距离比较远,赵越在邻省工作学习的时间也距离案发时间很久,不过往往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中,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陆商当即同意道:“有道理,既然这样,夏瑶,就辛苦你和梁瑞、俞洪敏再跑一趟,去邻省针对赵越再做一次背调。”   其他同事都有需要忙碌的事情,陆商不好做调派。   只有夏瑶的法医组一直保持着高工作效率,不仅要负责法医解剖勘验工作,还有一部分的刑侦任务。   他们也习以为常了,这个时候没有尸体需要检查,能去跑腿也是贡献。   出了会议室,梁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喜滋滋地问夏瑶:“夏法医,我们这算不算出差啊?”   夏瑶白了他一眼,并没打算说话。   俞洪敏勾住了梁瑞的肩膀说:“肯定算了,而且是公费出差!”   听见这话,梁瑞才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想想来重案组这么久,我还没真正去哪里旅游过。”   说起来,他们重案组的确是时间紧任务重,从组建以来,重案组的人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更别提出去旅游放松了。   眼见这小子心态有些浮,夏瑶皱着眉头提醒他:“别忘了咱们的首要目的是什么,该工作的时候切忌掉以轻心!”   梁瑞闻言瞬间摆正了姿态,停下脚步站得笔挺地回答:“是!”   夏瑶这么说也不是不让人休息,只是不想梁瑞在尚未查明案件之前就松懈了心态。   刑侦工作需要人的细心和耐力,往往是一点不起眼的疏忽大意,就对案件侦破造成影响。   看着夏瑶走远了,梁瑞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道:“夏法医还挺严肃的,感觉她不像小我两岁,倒跟老俞你是同龄人似的。”   俞洪敏给了他一拳头说:“瞎说八道什么,人家夏法医是认真负责,你要跟人好好学习,工作的时候不要浮想联翩,知道吗?”   梁瑞也知道夏瑶不是坏心,是好意提醒他,他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敬礼道:“是!谨记老俞同志教诲!”   三人便被外派到邻省揭东市进行调查,揭东市和江市挨得很近,可以说是比邻而居了。   不过魏局长还是早早地跟上级领导还有揭东市局的领导打过招呼了,届时会有当地刑侦支队的人协助夏瑶他们进行调查。   因为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揭东市公安局便给他们安排了一家连锁酒店。   酒店规模特别中规中矩,一看就知道符合公务员出差标准的,不是特别豪华,也没有街边小宾馆那么差。   夏瑶和梁瑞、俞洪敏下了高铁就自己坐车抵达了订好的酒店。   前台办理好入住登记后,夏瑶自己住一间单人房,梁瑞和俞洪敏住一间双人房。   他们都没有什么行李,就是电脑、证件等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一人一个包拎在手上。   这间酒店的格局分布十分规律,同一档次的单人房和双人房都在一层,坐电梯上去之后,左手边一排都是单人间,右手边一排则清一色双人房。   三人按照手里的房卡各自找到门牌号,发现夏瑶和梁瑞他们的房间刚好是正对门。   “对门好啊,有什么事情一喊就知道了!”梁瑞还调侃了一句。   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再次发出“叮”的一声响,一个穿着风衣拖着行李箱的男人走了过来。   夏瑶正拿着房卡开门,仅仅撇了一眼就没在意了。   她刚把门打开,男人看见走廊里有人顿了顿脚步,紧接着停在了梁瑞等人隔壁的房间。   他十分警惕地扯着风衣挡住了电子门锁,等待门锁“滴”地一声响后,迅速推门而入。   梁瑞一直在悄悄观察着那个男人,这人进去了之后他还不忘跟俞洪敏道:“你看那人是不是好有意思。”   俞洪敏扯了他一下说:“八卦,赶紧开门!放了东西还要去友局单位报道!”   夏瑶看到那个男人进了对门双人房,心里也觉得奇怪。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这虽然快立秋了,也没到真正凉快下来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要穿一件风衣?   还有男人是一张国字脸,倒不是夏瑶故意去注意别人,只是这张国字脸方得太过鲜明,像是从一个正方形模子里倒出来似的,让人印象深刻。   夏瑶只以为这是一个小插曲,何况还有更重要的工作任务等着她,便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等到了揭东市市局,刑侦支队队长亲自接待他们,并且给夏瑶三人安排了一辆警车,还有四个便衣警察。   因地理位置和历史发展不同,导致揭东市虽然和江市比邻而居,两市的经济增长比较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就拿这警车来说,明明是同等级别的行政单位,揭东市的警车还是早几年江市已经淘汰的桑塔纳。   这放在江市,国二排放标准的车都是不能上路的,更别说拿来当警车了。   夏瑶打开车门,扫了一眼前挡风玻璃内侧的车架编号,一看这车都是2000年的了,便让俞洪敏和梁瑞检查一下车况。   俞洪敏打开引擎盖,梁瑞绕着一周检查车轱辘,夏瑶坐在驾驶室里检查打火装置,三人分工合作十分默契。   刑侦支队队长看夏瑶他们老是围着车打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市里财政吃紧,能用的车就没必要换了,夏组长您说是不是?”   他早知道夏瑶是重案组副组长,也听说过她“神探法医”的名号,因此语气格外尊敬些。   反倒是夏瑶的态度出乎队长意料的平和:“没什么,我们看看车不是别的,主要是检查一下车况,免得到时候上路我们掌握不好熄火。您也说得对,这车只要能开就行。”   队长被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弄得有些惊讶,同时心里也不禁感叹,到底是有真本事的人,根本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拿乔摆态度。   检查好车况之后,夏瑶就让那几个刑侦支队的警员带着他们去赵越工作过的地方,以及他就读过的大专。   赵越工作过的地方和学校倒是很好找。   揭东市只有一所大专,赵越打工的就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夏瑶三人不熟悉地理情况,便让其中一名警员帮他们开车带路,另外三名警员开着另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   去的路上,梁瑞就觉得奇怪了,问那开车的警员:“为什么揭东市就一所大专啊?”   警员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本地人,经济比不过人家同一个行政级别的江市,就像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学渣在学霸面前自惭形秽似的。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给梁瑞解释了原因。   揭东市以前不是没有过大专,只是学生都留不住,与其在这里上学,不如去江市。   江市不仅学校多、专业多,就业机会更多,是以有条件的本地人都宁愿跑到江市去上学。   学生没有了,学校自然而然就倒闭了。   到最后,只留下这一家有政府扶持的大专。   这话让夏瑶等人听得忍不住思考起来。   江市?????那么多大专院校,为什么赵越偏偏要跑到揭东市来上学?明明他老家的地理位置离江市要更近啊!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暂时都没有声张出来。   真正的原因,怕是要去学校调查一番才能够知道。   这来了之后一番打听才晓得,赵越竟然是护理系的。   读护理的一般女生居多,赵越是个特例。   因此,赵越已经毕业了三年,还是有很多老师对他印象深刻,尤其是他们护理系的辅导员叶老师。   一听说有警察要调查赵越相关的事情,叶老师自告奋勇就过来了。   跟夏瑶说了一番赵越之前在学校的表现之后,叶老师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惋惜:“赵越这个孩子其实人不错。只是家里比较穷,生性自卑敏感又非常要强,他不要奖学金就要自己去外面打工挣钱。因此,我一般都主张同学不要刻意偏袒他,就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没想到他还是走了歪路啊。”   叶老师口中勤奋好学、努力上进还勤工俭学的赵越,显然和夏瑶他们所了解的赵越不是同一个人。   夏瑶思考了一番后问道:“叶老师,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见过赵越有什么朋友或者走得亲近的同学之类的吗?”   叶老师细细思索了一番:“他跟同班同学都不怎么亲近,之前倒是听说过,他和打工的一个同事关系好像还不错,那个孩子也是在咱们学校上学的,不过跟他不是一个专业。”   “具体是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梁瑞急迫地问道。   他们都觉得,这个人或许就是破解赵越谋杀陈娇妹原因的关键人物。   只可惜,叶老师努力想了想也回忆不出什么了,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这些我都不知道了,不过听赵越喊他沙沙,这应该是个昵称吧。”   虽然线索断了,夏瑶也并没有气馁,跟叶老师道了一声谢之后转身就要去赵越工作过的奶茶店。   下楼走到护理系的一楼时,门口的展示栏上有一张照片吸引了夏瑶。   她在展示栏前停住了脚步,梁瑞和俞洪敏也跟了过去,顺着她的眼神聚焦到展示栏上,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梁瑞拿出手机拍着展示栏里的照片,还一边喃喃自语:“这是赵越吗?”   照片里的男生五官分明,一头碎发搭在额前,脸上挂着略显紧张的笑意,看上去异常青涩。   展示栏里,是护理系针对学习成绩连续三年排名第一的学生做的表扬栏。   除了赵越之外,还有几个比他还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在其中,看来能够荣登这个表扬栏的人屈指可数。   而刚才叶老师的确没有吹嘘的成份,赵越成绩是真的不错。   学校背景调查,让这件案子越来越离奇了。   夏瑶毕业于江市医科大,他们学校也有护理专业,因此她知道一个男性护理人员在护理行业有多抢手。   男性力气大、不用怀孕也没有特殊生理期,是医护团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赵越在学校成绩优异,只要他耐心学习等到毕业,不说分配到比较大的市级人民医院,找一个普通的公立医院就职肯定是不在话下。   这比他在健身房靠出卖色相拼业绩的工作来说,要稳当有前途得多。   他为什么要屡屡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决定?   带着这个疑问,夏瑶和其他人找到了赵越工作过的地方。   奶茶店离学校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也多亏了奶茶店还在,不然夏瑶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个“沙沙”的线索。   看到门口四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跟着三个便衣进来了,奶茶店老板颇感意外。   毕竟他只是个本本分分做奶茶的,没有作奸犯科,不应该有警察来查他。   没等他开口,夏瑶就表明了来意:“老板你好,我们是江市重案组的警察,想要跟你打听两个人。”   起初夏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能够获取到二人的信息是最好的,获取不到他们也可以找别的途径。   这家大专每一届学生都有上百人,这么大的人流量,估计老板自己都不记得在这里打过工的学生有多少了。   只是她刚提起二人的名字,老板脸上就浮现怀念的表情说:“哦!我知道,赵越和蒋栗沙对吧!这两个男孩子都挺不错的,来我这里做事情从来不马虎了事,学东西也很快,我印象深刻啊!”   蒋栗沙?应该是“沙沙”的全名了,一个男孩子叫这个名字还挺少见的。   夏瑶观察者老板的神色,顺着他的话问:“老板,他们不只是这一点让你印象深刻吧?”   老板闻言坦然道:“是啊,他们两个人就是在我这个奶茶店里认识的,最开始还挺看不惯对方,后来才慢慢熟悉起来,整天出双入对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一对!”   如果放在平时,老板调侃的话定然不会让人多想。   只是这个蒋栗沙跟赵越关系亲密,让夏瑶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走出奶茶店,夏瑶拧着眉头问道:“有没有可能,赵越和蒋栗沙真的是一对?”   她身边也没有别人,左边一个梁瑞,右边一个俞洪敏。   听夏瑶说完,梁瑞只觉得大跌眼镜:“不会吧夏法医,蒋栗沙虽然名字比较女性化,也是个男生啊!你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   俞洪敏则是说:“一切皆有可能,等我们看见那个蒋栗沙的时候不妨试探看看,如果他们真是伴侣关系,那他一定知道赵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找到蒋栗沙是关键。   蒋栗沙是肄业的,并且当初在学校登记的联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联系地址也早已搬迁,寻找到他还需要一定时间。   夏瑶三人趁着这个时间回了酒店休息。   这一休息就是一晚上,第二天大早,通过学校和当地警方的配合,他们终于找到了蒋栗沙目前的住址。   蒋栗沙是本地人,就住在市区中心。   当夏瑶赶到他家楼下的时候,发现单元楼门口竟然挂了白幡。   梁瑞看着那随风飘荡的幡布碎碎念道:“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他没把脑海中猜想的事情说出来,怕自己真成了乌鸦嘴。   夏瑶没有带那么多人,只有梁瑞、俞洪敏还有那个帮他们开车的警员上楼了。   按照地址找到对应的门牌号时,走道里残留的纸钱痕迹,让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到这时候,梁瑞还在自我安慰:“不会那么巧的,说不定是家里有人过世了……”   夏瑶思忖片刻抬手摁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憔悴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她看到门外站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心里也不安起来,藏在门后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当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夏瑶觉得蒋栗沙的事情很有可能真被梁瑞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梁瑞看夏瑶没有说话,便上前一步客气地问道:“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是江市公安局的警察,来这边是想找蒋栗沙先生问几句话的,请问他在家吗?”   当梁瑞说出“蒋栗沙”三个字的时候,女人脸色一变,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其他人都被这女人毫无预兆的哭泣给弄得手足无措。   唯有夏瑶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阿姨,您节哀。”   蒋栗沙死了,半个多月前喝安眠药自杀的。   只剩下了他的妈妈文熹守着这间屋子。   文熹把夏瑶等人请了进来。   夏瑶发现,这房子虽然有两室一厅,却显得空荡荡的,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文熹倒了茶,坐在沙发上神情倦怠:“说起来,就算沙沙不喝安眠药,估计也活不到年底了。”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安起来,尤其是梁瑞,他谨慎地开口:“阿姨,蒋先生是怎么了?”   文熹露出几分苦笑道:“他得了恶性淋巴瘤,已经拖了很多年了,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医生说,营养跟不上人就死得快,沙沙跟我说…说妈妈我坚持不了,让我走吧。是我太自私了!我拖了他这么多年,就折磨了他这么多年啊……”   说着,她再度悲伤起来。   难怪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应该是为了给蒋栗沙治病什么都卖了。   夏瑶注意到客厅里挨着窗户摆放了一张餐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年轻的文熹搂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看面相应该就是蒋栗沙了。   对于文熹的悲惨遭遇,其他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屋子里一片肃静。   打破这片安静的是夏瑶的问题。   “阿姨,蒋先生的病有多少年了?”   梁瑞递过来一张面巾纸,文熹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查出来了。”   夏瑶又把梁瑞拍的那张照片放到文熹面前问:“那您认识这个人吗?”   文熹一看到就认了出来,有些错愕地看向夏瑶几人:“这是…?????是赵越,对吧?他怎么了?”   她的态度基本让夏瑶确定了,赵越和蒋栗沙绝对不仅仅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他跟蒋先生是好朋友吧?”她问道。   文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情绪,她扯了扯嘴角说:“…也算是吧,他到底怎么了?”   如果是儿子的普通朋友,文熹又怎么会这么关心赵越的情况?   夏瑶直白地说道:“他涉嫌一起谋杀案,现在正被羁押在我们市局。”   听完她的话,文熹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里闪耀着泪意:“啊,这个孩子,他竟然……”   夏瑶从文熹的口中了解到,赵越是个身世可怜的人。   她说赵越考上了江市的大专,不过他的父母不肯出钱要他上,觉得上不上都一样,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   赵越不服气,背着父母来到了揭东市读书,只因这里唯一的大专招生条件优容,并且学费低廉。   夏瑶又简单问了几句关于赵越和蒋栗沙之前关系的问题,随后又扫了这空荡荡的屋子一眼。   “阿姨,蒋先生病了,您没考虑过给他卖房子看病吗?”   文熹搓揉着手里的面巾纸,仓皇地低着头说:“不是我不卖,是赵越不让我卖。他有一次来看沙沙,拿了20万现金给我,我…我也是着急,没问他钱从哪里来的就收了…”   现在想来,这钱的来路都不知道正不正。   这让文熹心里难以平静,万一是赃款,她该怎么还?!   临走之前,文熹从单元楼里追了出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夏瑶:“那个,沙沙临终前留了一封信,说是要给赵越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带给他?”   该调查的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夏瑶没有耽误时间,当天就离开了揭东市。   在夏瑶去邻省的时间,陆商又对赵越进行了数次审讯。   只是这人嘴跟铁打的一般,死不肯松口。   这时候,一份关键性的罪证出现在赵越眼前。   也是夏瑶等了一天才比对出来鉴定结果。   那是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接诊医生开给陈娇妹治疗心肌病的药:一瓶琥珀酸美托洛尔缓释片,和一瓶盐酸胺碘酮片。两瓶药都没拆封,正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证物袋里。 第52章   赵越看见这两个药瓶子的刹那, 眼神变得癫狂浑浊起来:“两瓶药而已,吓唬谁啊!”   拎着证物袋的夏瑶没工夫跟他打太极:“这是黄淑燕提供给我们的证物,她说你当时把这两瓶药扔到了垃圾桶, 她看没拆封, 就以为是你买了误扔的, 便将这两瓶药保存了下来。”   “那又如何?两瓶药而已,能把我怎么样?!你们随手在药店里也可以买到的药, 能作为证据吗?”   说话间, 赵越嘴角喷溅出口水,像极了一只发狂的恶犬。   能够被拿来做证物的东西自然都是有依据的, 赵越也是被激得失去了理智, 才会如此断然否认。   夏瑶将和证物袋一起送来的检验结果也在赵越面前摊开来:“药是可以随便买, 不过指纹不行。”   接触过这两瓶药的人还真不少。除了陈娇妹和当时为她接诊的医生之外,还有医院药房的药剂师等等, 都留下了指纹。   正因此, 检验科和重案组花费了不少时间,对瓶身上的指纹进行仔细提取比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差别。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两瓶药的瓶口和瓶底的位置,分别提取到了三枚属于赵越的指纹。   这还要多亏了不知情的黄淑燕把这两瓶药妥善保存了起来,不然他们也没办法提取到那么完整的指纹。   赵越的瞳孔瞬间放大,他颓然地跌坐进了椅子里,怔怔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骗我!”   看着赵越自欺欺人的模样, 夏瑶冷笑道:“你觉得警方有必要吗?”   这份证据加上医院接诊医生、护士的证词, 以及医院监控, 就已经足够证明赵越是故意隐瞒死者陈娇妹罹患心肌病的事情。   再加上严律师、苏建和黄淑燕的供词,桩桩件件都指向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眼见自己无可辩驳,赵越脸上闪过一丝狞色道:“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有自首情节,我有精神病!大不了去精神病院住个一两年我就出来了!”   说完,他脸上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审讯室里的警员都黑了脸。   要怎样黑透了的的心肝,才能漠视他人生命到如此冷血的地步?!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请心理医生对你进行过诊治了。你的确患有躁狂症,病情其实不算严重,从法律角度来说,你还是一个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正常人。这种程度的心里疾病不可能作为推诿罪责的借口。”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夏瑶把当初洪军给赵越下的诊断书复印件也拿了出来。   看到赵越对着那份诊断书发愣,她对陆商和梁瑞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接着问。   陆商把陈娇妹手机里和赵越的聊天记录也摆了出来,厉声道:“陈娇妹发现了你被黄淑燕包养的秘密,你就故意设计气死了她!”   梁瑞接着他的话茬问:“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爸妈死心,为了摆脱黄淑燕的纠缠,为了不结婚继续当个黄金单身汉在外面骗财骗色,对吗?”   面对环环相扣的讯问,赵越冷着脸眼神里带着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对也不对。”夏瑶接过了话茬。   对此,审讯室中的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了夏瑶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唯独赵越从这句话里品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虽然他心中已经被夏瑶动摇了,嘴上还在狡辩:“你又要说什么?不管你说什么,都不是我的错!”   然而夏瑶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赵越心中炸开:“你的确不想结婚,不是为了在外面骗财骗色,而是为了蒋栗沙,对吗?”   赵越的表情慌乱起来,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他声音苍白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你是不是去找他了!你又清楚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群骗子,伪君子!为什么要去破坏别人平静的生活!”   此时的赵越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不顾身上的枷锁嘶吼挣扎着。   “蒋栗沙已经走了。”夏瑶语调沉重地说着。   他们本不想打扰死者的安宁,可惜到了这个地步的赵越仍旧执迷不悟,夏瑶也没必要给赵越这一点怜悯了。   蒋栗沙可怜,枉死的陈娇妹更无辜!   “什么?!”   原本还在扭曲挣扎的赵越倏尔安静了下来,眼神茫然地看向夏瑶,似乎是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夏瑶没有给他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直接将文熹交给她的那封信放到了赵越的手里:“他弥留之际,给你留了一封信,文熹女士让我转交给你。”   听到文熹的名字,赵越就知道夏瑶说的都是真的。   神情呆滞的他颤抖着手把信封打开。   一滴、两滴…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信纸上,迅速将字晕成一团。   第一次,赵越在审讯室里卸下所有盔甲,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为了唤醒他最后一丝良知,夏瑶缓声道:“蒋栗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拖累你,上个月吃药自杀了。”   “他知道你在为了他的手术费发愁,也知道你做的都是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他不想你再泥足深陷了。”   “可惜,在他想要解脱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是真的被这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心智吗?”   赵越被夏瑶一句又一句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信里,沙沙到死都还在说如果没有他,那么赵越的前途将会是如何光明。   那个时候他还在想着该如何摆脱一切,一步步走到蒋栗沙身边。   看到赵越抱着信纸痛不欲生,夏瑶奉劝道:“如果你还有最后一丝良知,想想陈娇妹,她比蒋栗沙更无辜。”   蒋栗沙的死成为击垮赵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颓然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我…我说,我都说…”   早年,赵越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被父母逼迫着出去打工赚钱,初中都差点没能念完。   虽然他成绩不是特别好,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江市的一所三本。   父母不准他去读大学,甚至没收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活在父母的道德绑架之下喘不过气的赵越,无奈之下偷偷跑到揭东市想要换取一线上学的机会。   在勤工俭学时偶然认识了单亲家庭的蒋栗沙,二人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这段不被世俗祝福的感情让赵越不敢轻易宣之于口,更别说对自己吸血鬼一样的父母提起了。   二人许诺只要等毕业找到工作之后就同居,至于赵越的父母,外面天大地大他们也管不着。   只可惜蒋栗沙书没读完就病发入院。   为了让蒋栗沙尽快好起来,拿到毕业证的赵越没有中规中矩地上班,反而选择了?????来钱快的健身房教练工作。   最初这个职业的确让他尝到了甜头,黄淑燕出手大方,一上来就给了他20万的“买断”费用,让他只服务于她一个人。   在这20万的帮助下蒋栗沙进行了第一次手术,这让原本亲近黄淑燕感到恶心的赵越看到了希望。   不想父母还是通过亲戚的微信发现了赵越的踪迹,想要继续压榨他。甚至说赵越读那个大专的钱都浪费了,还不如存下来给他们养老,那四年用来打工不知道能挣多少钱,还总是闹着要赵越给钱养他们。   就算他带了一个暗恋他的女客户回到老家,当着父母的面把那个女客户逼走都没能改变父母的想法。   在父母的道德绑架和心爱之人的病情双重压力之下,赵越早已经扭曲的心理产生了变化。   事实证明,夏瑶他们推测的没错。   陈娇妹根本就不是突然病发。   赵越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她有心脏病的事,那个时候他就在心里酝酿好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这个计划可以利用陈娇妹帮助他脱离吸血鬼一般的父母,同时也能彻底解决黄淑燕这个大麻烦,这样他才能够带着自己挪用的公司公款回到蒋栗沙的身边。   对陈娇妹忽远忽近的是他,带她去看医生的是他,蛊惑陈娇妹为了结婚存钱不要住院的是他,瞒着陈娇妹领了药不给对方吃的也是他。   陈娇妹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也是他故意泄露给对方看到的,为的就是刺激她,让她发病。   在健身房聚会的当天下午,赵越更是将陈娇妹锁进卫生间里进行语言羞辱。   回了家之后,赵越还吓唬陈娇妹,粗暴地把人拖到床上扬言要强行教育她。   陈娇妹腿上的痕迹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等到陈娇妹吓得瘫倒在床上的时候,赵越又是一番言词侮辱,甚至当着她的面做各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他是看着陈娇妹喘不上气之后才收拾东西离开的。   他们所有人都被赵越耍得团团转,自以为被牵扯到了命案里,巴不得跟赵越撇清关系。   案件终于水落石出,官方将始末发布在互联网上,个别舍利子洒满一地的评论:蒋栗沙死了,之前做的一切对于赵越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夏瑶嗤之以鼻,说到底赵越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而已,蒋栗沙不过是他可以利用的遮羞布。   等待他的只会是死刑。   如果不是重案组上下不轻易放弃,齐心协力把真相调查出来,那么死者最后的话,也就没办法传达给所有人了。   病愈出院的陈父和陈母一起来重案组送锦旗。   “破案神速、为民服务”八个金灿灿的大字,绣在红艳艳的绒布上,陈父捧着锦旗交到了夏瑶的手中。   陈父显然是刚刚病好,脸色还有些惨白。   陈母则一手抱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一手搀扶着丈夫替他开口道:“夏警官,我们老两口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娇妹怕是要冤死了!”   说完,老两口就朝着夏瑶弯下腰去。   虽然锦旗上写的是“赠:江市公安局重案组”,他们心里最感谢的还是夏瑶。   要不是她忙前忙后,陈父病倒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夏瑶急忙上前搀扶着二人:“阿姨,您不用这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父执拗地要表达自己的感谢:“不论如何,娇妹能够沉冤得雪都是各位警官的功劳,我们在这里给你们致敬了!”   接着,二老又朝着重案组的警员们鞠躬。   梁瑞在一边看得眼红,不仅是对二老的同情,更是对陈娇妹的惋惜,他小跑过去和夏瑶一边一个扶起老人家劝道:“哎,不必不必,叔叔阿姨快起来吧!你们以后有何打算啊?”   陈母摸了摸怀里被黑色布袋罩着的灵骨塔,表情落寞地说道:“我和老头子准备回乡下去,给娇妹修个墓,好好地守着她。”   陈娇妹的父母带着女儿骨灰踏上了返乡的路。   重案组的警员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看着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前行的背影,梁瑞忍不住抹眼泪:“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俞洪敏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趁着这次办案结束,中秋节放假休息,回家看看爸妈吧。”   陆商侧头看向身边的夏瑶问道:“要放假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他的眼神里有些光在隐隐闪耀着,夏瑶不是不懂。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露出一个浅笑道:“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这是夏瑶早就想好了的,在送陈父去医院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自己父母,他们的身体还好吗?   虽然每个礼拜都有通信,但是视频电话哪里有她站在面前来得真切。   弟弟一死,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了,她要是再不关心些,那她爸妈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陆商闻言也表示理解:“应该的,叔叔阿姨应该也很挂念你。”   不说还好,陆商一说起这个,夏瑶就想到了陆父陆母。   她还每周给父母发信息打电话,陆商这个人比她更忙,只怕是回家的次数都有限。   夏瑶上下打量了陆商几眼道:“父子哪有隔夜仇。陆叔叔和美心姨心里也是念叨你的。你们都住在市里,开车过去也方便,你该多回家看看他们才是。”   听到她这么说,陆商露出了几分苦笑来。   他何尝不想,但心知肚明父母为什么会把他赶出家门。   “唉…”陆商正想说自己也有难处,只是看到夏瑶的眼神之后,他便换了语气,柔声说道,“我听你的。”   说完还不忘低头感叹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   看夏瑶现在这样,他也能做的也不多,一点点打动她吧。   不料这话被夏瑶听了个正着,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陆商根本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回头,只能随口扯了一个借口说:“啊?哦!我说天上星星真亮啊!”   “星星?”夏瑶抬头看了眼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空,歪着脑袋看着陆商,“你确定?”   “呃…”陆商露出窘迫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甲都快把裤腿抠穿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扯了一句:“你去的时候叫我,我开车送你!”   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陆商落荒而逃的身影,夏瑶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要是被重案组的那群人看到,只怕都要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高冷严肃的组长了吧。   夏父夏母回国后正在外地的一个疗养胜地住着。   刚好赶上中秋节放小长假,当天下班后,夏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到行李箱里,又交代了家里的阿姨放假不用来做饭,一个人就出了门。   夏瑶决定不开车去,难得有假期,开车来回实在太累了。   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夏瑶就遇上开车出来的陆商。   陆商把车停在了她面前,二话不说迈着长腿下了越野车,自然而熟练地从她手上接过行李,放到了后备箱里。   一转头发现夏瑶还站在原地,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我以为你说要送我只是说说而已。”夏瑶坐到副驾驶上调侃道。   陆商认真地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吧,的确是没骗过。   又或者说陆商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撒谎”这个词。   一路上,二人话题不断,围绕着近期发生的案子又或者是夏瑶的生活。   对于陆商当初的决定,夏瑶想得很明白,也很理解。   他和自己不一样,主攻的是痕迹鉴定方向,被分派到别的地方,不可能随意调动回江市。   那个时候各自在岗位上太忙了,忙到不能发消息分享日常,连打电话也是寥寥几句,就要投入工作中,见面更成了奢望。   到了高铁站,陆商把夏瑶一直送到了安检口,期间她就没有亲手提过行李。   这让夏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   陆商站在安检闸口外跟夏瑶挥手:“帮我跟叔叔阿姨带个好!”   夏瑶回头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我知道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开车!”   换一个地方总能换一种心情,一路上风景的变换让夏瑶一直紧绷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等抵达了父母所在的城市,下车的那一刻,夏瑶深刻领会了为什么这里会被叫做“疗养胜地”。   车站外,一个身姿挺拔高大的身影冲着夏瑶挥手:“瑶瑶!这里!”   看到那熟悉身影的瞬间,夏瑶鼻头一酸,拽着行李就跑了过去。   “爸爸~”夏瑶飞扑到了夏父怀里撒娇。   夏母看着女儿眼底满是温柔:“你呀你,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好不容易看见父母的夏瑶十分高兴,挽着夏母的胳膊耍赖道:“我就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一辈子都是。”   距离上次见到父母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从二老的状态来看?????,他们最近过得应该不错,至少没有受到那次意外事故的影响。   一想到爸妈差点出事,夏瑶目光中闪过一丝暗芒。   “对了妈妈,你上次在国外说崴脚了,现在好了吗?”   夏母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你不用担心,早就好了。过来坐了一路车累了吧?快跟爸爸妈妈回酒店,妈妈做饭给你吃!”   看到夏母的神态不似作假,夏瑶放下了心来,满心依赖地点头:“嗯,我好久都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好想念那个味道啊!”   妈妈做的饭,对于夏瑶而言,就是家的味道。   只是听到女儿这么说的夏母,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的神情。   小儿子的意外身故,让她沉湎痛苦无法自拔,对于夏瑶这个女儿真的是有很多方面的疏忽。   夏瑶一看夏母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轻轻地依在夏母肩头说道:“妈妈,你和爸爸好好的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了,其它的事情你不用想那么多,我已经长大了。”   她已经长大了,足够成为父母的保护伞。   趁着上车的间隙,夏瑶抬眼在四周围打量了一番。   车站前总是人流如织,来往的人多,在门口等车的人也多,不过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   自从父母身边出了车祸之后,夏瑶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跟踪自己的父母。   如今看这个情况,也不像被人跟踪了。   不过她也不会掉以轻心,接下来她还会陪着父母住几天,有什么情况她都可以及时发现。   这个城市沿海,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热带风情,夏父夏母的酒店便紧挨着海边,是景观最好的总统套房。   套房里光卧室就有3间,夏瑶不打算再单开一个房间,就挨着父母住了。   夏母自然也乐得女儿跟自己住一起,又是帮着夏瑶张罗房间,换上她习惯睡的床单被罩和枕头,又是和夏父一起商量要出去买点菜回来亲自下厨。   夏瑶看他们这么忙进忙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爸妈,你们不用这么操劳的,买菜让助理去就好了。”   父母虽然旅居外地,身边也是带着生活助理的,平常有什么生活需要都是让助理处理。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助理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肯定要爸爸妈妈去买才最好!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特别挑食,芦笋只吃最新鲜的那点尖尖,肉一定要贴骨肉才愿意啃两口……”   听着夏母一一细数着自己小时候挑嘴的“毛病”,夏瑶被说得脸红,她小时候那么难伺候的吗?   更多的是心里暖融融的,毕竟这些都代表着妈妈对她的爱。   在夏母抖出更多她儿时的黑料之前,夏瑶搂住了她妈的肩膀说:“好啦好啦,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其实夏瑶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她要是跟父母一起出去,看见感兴趣的饭店就干脆把中饭解决了,省得再让她妈操心劳力。   别看做饭不算什么,夏瑶仍旧舍不得让父母累到。   一家三口在最热闹的集市上逛着,夏母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时不时指着一些本地特产给夏瑶介绍。   逛了一会,夏父心疼女儿一下车就陪他们出来逛街,指着路边的一家露天咖啡馆说道:“瑶瑶累不累?要不要去那边坐会,爸爸给你买椰子汁去!”   夏瑶看到那个咖啡馆还卖各种小甜点,她想到了夏母爱吃这一类的糕点,只是妈妈的身体情况不能喝咖啡。   她让父母先坐下了,又点了几个夏母偏爱口味的糕点才说:“我想喝什么我自己去买吧,爸、妈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夏父夏母同意,她就一溜烟跑向了刚才路过的椰子摊。   这里的椰子摊都会免费帮顾客开椰,还能打椰浆、取椰肉。   完整的椰肉和椰子水一起被取出来,戳破软软的椰肉就能喝到纯天然的椰子汁。   即便费一点时间,作为老饕的夏瑶还是要了三个椰肉。   看着老板熟练地削开椰子的外壳露出里面白嫩嫩的椰肉,站到一边等待的夏瑶扭头打量起街边的其他小店。   就在眼神扫过的瞬间,夏瑶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张和记忆里鲜明面孔完美重合的五官令她汗毛倒竖。   夏瑶盯着那个走进另一条窄巷的背影喃喃自语:“夏天?”   没等她脑子回过神来,四肢已经率先作出反应追了过去。   身后传来椰子摊老板的呼喊:“诶诶!小姐,你的椰肉还没拿!”   但夏瑶已经顾不上了,她紧追着那个长得跟弟弟十分相似的人差点吐口而出喊:“夏天!”   那人越走越快,眼看着几个拐弯就没了踪影。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夏瑶再快也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站在陌生的街道,她焦急地查看着每一条岔路口,生怕自己错过那张熟悉的面孔。   然而任由她怎么张望,那个人影都像是昙花一现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夏瑶提着三个现拆的椰肉回到了咖啡馆,夏父夏母都急坏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打电话也没接。   夏父察觉到了夏瑶的魂不守舍,拧着眉头问道:“瑶瑶,你怎么了?”   看到父母关切的表情,夏瑶一怔。   怎么也不可能把看见“夏天”的事情告诉爸妈,她没有追到那个人,也没有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弟弟。如果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就这么说出来岂非让父母空欢喜一场。   夏瑶扯着嘴角笑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看她不想说,夏父便道:“那我们赶紧回酒店休息吧!”   而夏母也不想买什么菜了,她十分自责,觉得自己只顾着看到女儿的兴奋,忘了孩子刚刚舟车劳顿过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精神太过紧绷,回了酒店之后夏瑶倒头就睡,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星星都亮了。   夏瑶盯着窗户外面闪耀的星空自言自语:“真的会是你吗?”   一整个小长假,除了偶尔会心不在焉之外,夏瑶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很快乐的。   尤其是看到夏母现在生活状态十分不错的时候,夏瑶更是觉得自己不把遇见“夏天”的事情说出来,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度过愉快的三天假期之后,夏瑶就要打道回府。   虽然夏父夏母万分不舍,也知道女儿的工作要紧,眼泪汪汪地将人送上了高铁才离开。   夏瑶刚到家打开家门,就听见身后一阵汽车鸣笛声。   她扭头一看,驾驶座上的陆商神情焦灼地冲她招手。   夏瑶深知以陆商的为人,就算再麻烦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暴露出焦躁的情绪。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戒骄戒躁,以平常理智的心态去面对每一件事情。   除非是出现了令他感到棘手的案子。   顾不上手边的行李,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陆商说:“上车吧,市里出了案子,跟我走一趟。”   就这样,刚到家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的夏瑶,便坐着陆商的越野车到达了案发现场。   而梁瑞和俞洪敏也是从家里匆匆赶来的,此时正和其他围观群众一起站在楼下仰着头往上看。   夏瑶下车看见二人,走上前问道:“你们不去现场,在楼下等着做什么?”   梁瑞指了指楼上。   就见18楼一户的窗户还在不停往外冒火苗子。   时不时还有白色泡沫样的喷雾从窗户里飞出,压制住火苗。   俞洪敏无奈地耸了耸肩:“消防员已经上去灭火了,我们也想上去帮忙,奈何没有人家的专业设备,上去也是添乱。”   夏瑶四下张望一番,这才注意到不仅梁瑞、俞洪敏他们在楼下,几个重案组的组员都在楼下维持着秩序。   紧挨着重案组的车后面还有一辆救护车,此时后门打开了,上面还坐着一个包裹着毛巾的人。   不过那人背对着夏瑶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从对方的寸头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除此之外,道路的另一头还停着一辆进不来的消防车。   估计是消防车没办法进来,水管长度又够不到起火点,消防员这才上楼用灭火器灭火的。   目前情况没办法靠近案发现场,众人只能在楼下等待。   夏瑶看着楼上渐渐变弱的火势拧起了眉头:“普通火灾怎么会惊动市局重案组?”   火灾的救助程序,最先到现场的都是消防员,等消防员进行抢救过后,会有救护车把伤员带走,送医不治的话,才会有法医解剖,并且由警方进行介入调查。   比他们早到的梁瑞指着救护车里坐着的男人说:“是家属报的案,说怀疑有人故意杀害他的妻子。”   夏瑶再次看向救护车里坐着的男人。   那男人正好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仓皇地扭头把脑袋垂了下去,像是压根就不认识夏瑶。   即便如此,夏瑶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男人回避的?????动作让她眯起了眼睛。   陆商察觉到她的微表情,问道:“你见过那个人?”   夏瑶点了点头:“之前在我和梁瑞、老俞出差住的那家酒店里遇见过。”   听到夏瑶这么说,梁瑞和俞洪敏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刚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楼上,夏瑶说了他们才发觉,那个背影的确有些熟悉。   梁瑞咧嘴一笑:“嘿,还真是住我们隔壁那个人,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报案的家属正好是夏瑶他们遇见过的人,这是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情。   那为什么这人看见自己要躲?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事情,说不定还和今天的案子有关系。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夏瑶走到梁瑞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后者点了点头,之后走到救护车边,跟正在给男人做笔录的小王说了几句话。   小王就把手里的本子和笔交给了梁瑞,转身去做其他工作了。   男人一看本来做笔录的警员忽然换了一个人,显得有些紧张,警惕地盯着梁瑞。   梁瑞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组长找他有其他的事情,我来做记录也是一样的,刚才说到哪里了,您接着说!”   男人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哦,好的,我、我上班忘了拿存文件的U盘就打道回来拿,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我家起火了,我……”   话说到一半,梁瑞忽然打岔问:“哥们,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钟,随后挤出一丝微笑:“啊?也、也许吧,我这个人大众脸,长得挺普通的…”   梁瑞觉得这个解释还算合理,抿着唇角又问:“这样啊,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报公安?”   这跳脱的问话并没有让男人停顿,他忽然变得异常愤怒地说道:“我老婆还在家呢,不可能眼看着火这么大了无所动作!火都把房子烧了她还没能出来,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的!呜呜呜……”   愤怒转化为悲伤,男人留下了眼泪。   只是重案组的警员都不吃这一套,梁瑞回头看了夏瑶一眼,见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他才接话说:“有可能是她睡着了。”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泪意信誓旦旦道:“不会!我跟她结婚这么多年我了解!她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性格!”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反倒让梁瑞哑口无言了。   “你放心,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纵火,我们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梁瑞安慰道。 第53章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 男人拽着身上的毛巾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呜呜,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到杀害我老婆的真凶啊, 不能够让他逍遥法外啊…”   旁边围观的人对着男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夏瑶特意站近了一点, 就听见了周围邻居说的什么。   “哎呀, 这武夷青真可怜啊,跟他老婆感情那么好, 结果飞来横祸!”   “谁说不是, 我还听说他老婆好像怀孕了!”   “那不是一尸两命么!啧啧,造孽啊!”   “他对她老婆特别好, 平常我就经常看到他陪着老婆逛街散步, 如今枕边人骤然离世, 估计是受不了打击。”   ……   邻居们大多都是在说这个叫武夷青的男人素日如何疼爱妻子,又是如何可怜,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么一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会跟自己妻子的死有什么关联。   重案组不同于其他工作性质, 一切有可疑的事情都会被一一记录在案。   之前武夷青的看到她时的异常表现让夏瑶多了个心眼,如今听到其他人对于他的评价,她心里更多了几分疑虑。   It’s always the husband。   她抬头一看楼上火也灭得差不多了,便让陆商带人上去。   所谓谋杀只不过是武夷青的一面之词,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从现场发掘出重要的证物和线索出来,形成证据链才能将真相还原。   今天事发突然,夏瑶他们都是直接从家里赶过来的。   好在市局有值班的同事,把重案组需要的工具都带来了。   光是痕迹鉴定组需要的工具,就把过道给占据了一半的位置。   屋子里的火刚刚熄灭,到处都是黑色的烟灰, 连走廊的天花板都被熏黑了一半。   陆陆续续有满头大汗的消防员从被熏得漆黑的屋子里走出来, 和正面走来的三人撞了个正着。   夏瑶侧开身让他们先过。   消防员和刑警一样, 都是高危职业,甚至有时候比刑警更加危险。不过目前消防员隶属公安消防部和武警森林部队,属于战士,不是公务员,跟刑警还不一样。因此对于这些坚守火线的英雄,她是发自内心地尊敬。   梁瑞和俞洪敏看夏瑶让路了,他们也急忙侧身,把过道让出了位置。   那几个消防员都是20出头的小伙子,看到夏瑶他们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胸前还别着工作证,就知道三人应该是市局的刑警。   几个小伙腼腆地对夏瑶他们点头致意,这才赶紧走了过去。   一个穿着消防队队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灭火器正满屋子查看,应该是在寻找有没有火星留下。   那人身上除了黑色的烟灰之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脖颈都在反着光,上面糊着的全是汗水,由此可见刚才的火势有多凶猛。   正想要铺设板桥的小王看见屋子里还有人,愣了一下才开口说:“你好,我们准备进行现场勘验了,您看……”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汗,坚毅的面庞顿时多了三道黑乎乎的手印,他扬了扬下巴道:“你们干你们的,我把这工作收尾了就走。”   小王看向身后的陆商,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前也没出现过这种两边人马碰到一起的情况,这会撞一块了还真是不知道如何调度。   陆商看那人不出来,还到处乱走,拧起了眉头说:“这位消防员同志,能不能请你出来,我们要尽快固定证据了。”   那人只撇了门口站着的几人一眼,随后自顾自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压根没打算理会他们。   这两个人一个冷,一个轴,碰在一起那就是火星撞地球。   夏瑶看到小王等人求助的眼神走过去,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我知道您的职责是灭火救援保卫人民群众的财产生命安全,不过我想您明白一个道理,你现在耽误的时间越久,对于我们固定证据查明真相的行动就越不利。”   听到夏瑶的话,那消防员才放下手里的灭火器,不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既然有人报火警,我来了这里,那我就必须确保火灭了再走!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已经死透了的人重要!”   说完,他就继续手上的工作。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哪边都没错。   被夏瑶让过路的那几个小伙子上来了,他们正好看见夏瑶和他们中队长说话的这一幕。   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劝说起了他们的中队长。   “队长,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人对我们态度挺好的,真要有什么事情警察同志也会通知我们的!”   “就是啊,队长你快出来吧!”   ……   几句话说得中队长不好意思继续留下去了,他要扫除的重要隐患位置也扫得差不多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提着灭火器出来。   走到门口还不忘瞪自己手下的消防员一眼:“哼,一群小白眼狼!”然后气呼呼地下楼了。   几个小伙看他走了,也迅速追了上去。   其中一个小伙临走前,带着歉意跟夏瑶解释:“这位警察同志,你别跟我们中队计较,他…他是从前吃过亏,不想让有人步我们兄弟的后尘罢了。”   从这消防员的口中,夏瑶得知,这中队长这么“轴”的原因,是曾经有一位队员因他的疏忽大意不幸丧生。   当时是一家罐装煤气厂起火了,所有的人员都撤离之后,中队长确定了一下没有火星就安排人清理煤气罐。   不想就那么一点火星,引爆了其中一个煤气罐,接着就是整个罐装煤气厂跟着爆炸着火。   被他指派到厂子里清理煤气罐的一个消防员被当场炸死。   夏瑶听得眉宇中有些动容:“没事,我们不会怪他的,有事情警方会联系消防队的。”   接着就轮到重案组进行现场勘察。   大门未见任何损坏痕迹,进屋发现房子是2房1厅的结构,两个卧室是一样的大小,只有主卧室带着一个小阳台。   不知道是不是消防员出警及时,其它房间烧损的情况较为轻微,仅有上半部份墙壁有烟熏的痕迹。   客厅里还挂着一张结婚照,照片上除了武夷青之外,还有另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女人穿着西式摸胸白色婚纱,脖子上反而挂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中式金锁。   夏瑶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往主卧的方向走。   灭火的消防员说过,主卧发现了一具尸体。   三人刚才在门口就闻到了烟熏火燎的味道,当靠近烧损最严重的卧室内,一股烤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夏瑶皱了皱鼻头,并没有什么表情,俞洪敏拧着眉毛,不适应倒也能克服。   反应最夸张的是梁瑞。   他是第一次处理火场的尸体。俞洪敏提前跟他说过,他也有一点心理准备,还是没提防到被火烧的现场是这个味道。   就见梁瑞捂着嘴一路狂奔冲出了屋子,趴在屋外就吐了起来。   “我…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吃烤肉了…”别说吃了,一提起来梁瑞都觉得一阵阵犯恶心,猛地低头继续吐去了。   俞洪敏递上一个怜悯的眼神,给他开了一瓶水之后也跟上了夏瑶的步伐。   夏瑶踩着板桥进入主卧,发现里面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了。   原本床的位置只剩下漆黑的不锈钢床架,一张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被子就留下一条毛巾大小的残片,一半被压在尸体身下,一半挂在架子上。   靠近门的位置放置着的应该是衣柜,此刻只有一个底部,里面还零散地散落着一些衣物布料和灰烬。   除此之外,整个主卧都呈现出一种漆黑的状态,像是农村里用来烧火的炉灶,四面墙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烟灰,瓷砖地面上除了水渍以外,还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应该是消防员进来灭火的时候留下的。   而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紧挨着床边躺着,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从头和脚的状态来看,是呈头朝里脚朝外、俯卧于地面的姿势。   俞洪敏和夏瑶分工合作,对尸体迅速展开拍照、检查。   尸体是背部朝上的,衣物已经被烧毁了,皮肤被深度炭化。焦黑的外壳裂开的缝隙中,隐约还能看见里面鲜红的皮下组织和内脏器官。   头部明显缺损,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凹槽。   夏瑶用探照灯打过去一看,死者大部分头皮已经损毁,而右侧的颅骨烧毁大半,袒露出一部分脑组织。   除了烧黑的部位之外,这部分脑组织上并没有血迹。   她收回了探照灯,扭头问俞洪敏:“照片拍好了?”   俞洪敏点头:“正位侧位全都拍过了,不过…都烧成这样了,现场还能提取到什么东西吗?”   焚烧一半是凶手毁尸灭迹的第一选择,高温火烤下会让很多生物指征失去作用。   即便如此,夏瑶还是吩咐:“采样吧,采完了把尸体翻过来检查一下。”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等到俞洪敏开始采样了,夏瑶起身看向大门口喊了一声:“梁瑞!没事就快来帮手!”   门口的梁瑞听见这一声呼唤,红着眼眶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戴上口罩就视死如归地钻进了主卧里。   此时的尸体已经烧得碳化,就像是易碎的木炭,轻轻一掰就会碎。   夏瑶站在尸体头部的位置,指着尸体道:“我抬头,俞洪敏抬脚,梁瑞你在中间托一下,从右往左把尸体翻过来。”   梁瑞和俞洪敏随即各就各位,齐刷刷看向夏瑶只等她一声令下。   她缓缓捏住了尸体肩胛的位置,入手的触感像是烤乳猪,硬壳之下包裹着柔软的内脏和肌肉组织。   “预备,抬!”夏瑶轻声说道。   三人肌肉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她和俞洪敏下手都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尸体的时候都不敢使劲。   尤其是夏瑶,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的力气跟之前比又提升了不少,她害怕自己稍一用力就对尸体造成二次损伤。   二人轻手轻脚地将尸体慢慢抬起来,尸体离地一掌宽的时候,梁瑞立即从中托着腰部,给尸体增加一个支撑点,防止它因应力从中间断开。   “慢!慢!慢!”伴随着夏瑶短促轻微的提醒,三人将尸体慢慢翻了过来,又轻轻放到了地上。   尸体翻过来的那一刻,夏瑶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做得不错,继续动手,俞洪敏取样,梁瑞拍照。”   多了一个人,工作效率也提升了不少。   尸体翻过来之后,夏瑶用灯仔细地检查着,发现还是有一部份皮肤尚未完全烧毁。   集中分布在尸体和地板的接触面上。   正面还有一部份衣物残留,通过样式判断穿的应该是睡衣。   至于尸体五官已经烧毁焦化,皮肤组织彻底烧毁,牙齿牙龈暴露在外,眼球也烧糊了一半挂在眼眶里。   这时,夏瑶发现尸体的脖子上有一个反光点,她面色凝重地靠近仔细观看,发现是一条项链。   隔着手套将那串项链拎了起来。   一个沉重的坠子跟着从死者的上衣领里滑落出来。   通过项链的质地颜色和被融化的一部份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串纯金的项链,上面还挂着一个足金的金锁吊坠,看样子是客厅照片里女主人身上戴的那一条项链。   不过这也仅仅是初步判断,死者面目全非,具体的身份如何,还需要进一步DNA检测才能够判定。   夏瑶又从尸体上发现了一个钻石戒指,还有一个玉镯子。   这些首饰都好好地戴在尸体身上,除了火烧造成的痕迹和熔断之外,并没有其它影响。   再环顾房间里的情况,家具位置摆放自然,门窗完好,且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一点基本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   如果死者不是葬身火海,那就极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件。   初步检查完成之后,夏瑶三人需要对尸体进行装袋转移。   不过这个时候,普通的装尸袋显然不适合这具脆弱的尸体了。   好在俞洪敏从楼下救护车那里借了一个担架,打算用这个把尸体转移到他们的面包车上,再运回法医医学中心。   这样比直接用柔软的装尸袋要稳当一点。   夏瑶也赞同这个提案,又喊了几个重案组的同事,几个人齐心合力才把尸体弄上了担架。   死者为大,夏瑶特意找了一块裹尸布给尸体盖上了,把焦黑的躯壳隐藏在了白色布料之下。   屋子的进一步痕迹鉴定还在逐步展开,陆商需要留在这边加班加点进行检查,夏瑶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先一步带着尸体和梁瑞、俞洪敏回法医中心进行检验。   当尸体被担架抬出单元楼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扑了过来。   此刻尸体的情况是极端脆弱的,要被这么一压那还得了,不得断成两截!   负责抬着担架的重案组刑警和俞洪敏等人心都揪了起来,连带着担架都跟着晃了晃。   跟在他们后面的夏瑶更是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就想要一脚把人踹开。   管他是什么人,想要破坏尸体那就不行!   还好护在尸体一侧的梁瑞眼明手快把来人给拦住了,那人干脆就扑到他身上开始失声痛哭:“老婆!你怎么这么狠心,真的走在我前头了!你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活啊!”   这时候大家看才清楚,梁瑞怀里哭得眼泪鼻涕都糊满了一脸的人,竟然是武夷青。   被他这么一折腾,原本盖得好好的裹尸布掀开一角,露出了尸体焦黑的面容。   旁人看得胆战心惊的同时,也嘘唏不已,觉得武夷青真是可怜,要不是爱自己妻子至深,怎么会扑向一具焦尸?   “据说武夷青发现火灾的时候还冲上去救火来着,他还听见了他老婆微弱的呼救声。”   “消防员来了之后,才把他从火场里拽出来。”   “真是造孽哦!”   ……   夏瑶黑着脸把尸体重新盖好,如果不是无意为之,他这么做会让她觉得,武夷青是在利用自己死去的妻子给他营造一个好名声。   有了武夷青突如其来的这一招,夏瑶也不敢再多做逗留,害怕尸体再有个万一,迅速带着人回到了法医医学中心。   只是没想到,她和梁瑞等人前脚刚走,后脚陆商负责的案发现场就出了事情。   一对看上去60多岁的男女强行冲破了楼下设置的警戒线和警员的阻拦,来到了18楼,看见烧毁的房子就要进。   陆商让人把这一男一女拦在了门口。   那二人竟然就地一瘫就开始哭号。   “来看啊!警察打人啦!”   “警察不准我们回家啦!”   这一阵吵嚷不仅吸引了楼上楼下住户的视线,更是吵得人没办法工作,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还得陆商派人用“人墙”战术堵在门口,浪费时间浪费人力,严重影响到了现场勘察的进展。   陆商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看到一楼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的武夷青,就让人把他带了上来。   “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不认识我们就要以妨碍执行公务把人抓走了,认识你就赶紧把人带走!不要在这里影响警方办案!”   武夷青一听说他们要被抓?????走,赶忙去劝两个老人家:“爸、妈,我都让你们别来了,你们先回去吧,警察同志检查完了就会让我们进去的。”   原来这地上的两个人,是武夷青的父母。   那老太太一听儿子这么说,顿时泼辣地说道:“凭什么?这是我儿子家!就是我家!家里有存折、现金、金器…那么多东西,万一被他们摸走一样!到时候我找谁要去?!”   这话听得屋子里的警员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为了死者洗冤任劳任怨,结果还要被人怀疑是小偷吗?!   陆商更是面色铁青,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组员。   楼上楼下都有探着脑袋看热闹,有那了解武夷青家庭情况的人看不过眼了,斥责道:“人家是公安局的警察,谁稀罕你家那三瓜两枣!你以为都跟你这没良心的老太太似的,儿媳妇死了没见你掉几滴眼泪,还净钻空子想占便宜!”   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叉着腰跳脚骂道:“你说什么呢?有本事你下来跟我当面鼓对面锣!我不骂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娘跟你姓!”   “够了!”陆商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   他扫了一眼那个仍旧不死心冲着屋子里贼眉鼠眼地张望的老太太,说道:“武夷青,你跟我们进来,把你家里的财务拿走!”   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重案组的清誉,也不容许别人欺负他的组员,更不想因这两个搅屎棍让工作进展一拖再拖,让武夷青进来清点财产并且把东西拿走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武夷青清点财物也可以了解他们家到底有没有丢失东西。   在不影响现有工作进度的情况下,武夷青戴着鞋套和手套,跟在陆商身后进了屋子里。   一般人家里贵重物品都会贴身保存在主卧里,陆商想当然地走到主卧门前,当他正准备让路的时候,转过身就见武夷青去了次卧,从被熏黑的衣柜里左右摸索一番后提了一个小箱子出来。   私有财物放置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陆商顿时感觉到不对,冷笑连连。   当然,这个箱子拿走之前,包括里面的东西都被他提取过指纹和用多波段光源箱检查过痕迹了。   门口的武父武母看到儿子提箱子过来,又从里面一一拿出存折、现金,眼睛里直放光。   武母一把将武夷青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贪婪地问道:“儿子啊,都在这里了吗?”   武夷青被抢了东西也不敢多吭一声,只点头地道:“都、都在了。”   “数清楚了,确定家里财物没有丢失吗?”陆商沉声道。   “真的都在这里,我的工资卡、我老婆的存折、还有我们的现金等等,都在了,不好意思警察同志,实在是麻烦你们了。”武夷青歉疚地连连点头哈腰。   当听到死者的存折也在时,陆商拧了拧眉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继续指挥同事进行痕检去了。   这武母数着钱本来都准备下楼了,忽然又怪腔怪调地说道:“不对啊!”   她扭头抓着武夷青的衣领子问:“你媳妇脖子上那根项链,还有那个大钻戒和玉镯子怎么不见了?!”   武夷青被问得慌了神:“我、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啊。”   说话之余还不忘看向陆商,似乎在问询他的意见。   这一眼把陆商彻底激怒了:“现在是警察在查案,如果你们再继续阻碍我们执行公务,那我只能带你们回市局了!”   言尽于此,武母也不好再说什么,拖着武夷青就下了楼,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只是陆商心里隐隐不安,想要打电话提醒夏瑶一声,然而电话并未接通。   此时夏瑶已经回了法医医学中心,正和人一起将死者的遗体转移到解剖室。   她的手机放在车上的挎包里,错过了陆商的电话。   看着几人将遗体慢慢从担架上王往床上抬,夏瑶提醒道:“小心一点,别太大力。”   当尸体稳稳地放在解剖台上时,众人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来。   “总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一个帮忙抬担架的重案组警员感叹道。   俞洪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辛苦你们了,赶紧回现场吧。”   痕迹检查是个浩大的工程,那几个警员的确还需要回现场支援,便跟夏瑶说:“那我们先走了。”   夏瑶颔首说:“有问题电话联系。”   一说到电话,夏瑶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的包落在警车上了。   她不想耽误时间,干脆让解剖室的助理去帮她拿。   她自己则是去更衣室换了一身防护服,准备对尸体进行进一步解剖检验。   这才刚刚换了衣服出来,转过一个拐角,夏瑶就听见解剖室门前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闹事,不过出事的是存放尸体的解剖室门口,她迅速跑了过去。   就见门口坐着上了年纪的一男一女正哭天抢地地哀嚎,还有一个熟面孔武夷青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他们法医医学中心的吕主任面色涨红地跟地上两个人说着什么。   等走进了夏瑶才知道吕主任为什么脸红,那是气的。   到了这份上,吕主任还在耐心解释:“…两位老人家,我们这里是法医医学中心,专门做尸体检验解剖的,您放心,我们都是专业人员,不会拿死者的东西,等到检查完了,遗体会和遗物一起归还给您的…”   “信你们鬼扯,你嘴一张气一喷,无凭无据的我拿什么相信你们,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儿媳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大金锁,还有钻石戒指玉镯子,你拿出来我们就走!”武母一脸无赖地抱着解剖室一侧的大门把手。   吕主任看见夏瑶之后,眼含热泪地迎了上来:“小夏啊!你快管管吧!”   武夷青看到夏瑶的瞬间低下了头去,武父武母见儿子这个态度,就觉得夏瑶可能比吕主任还能说得上话,做出了一副准备好谈判的姿势。   恰好梁瑞和俞洪敏也换好了衣服过来了,看见这情况,急忙把武夷青和他父母拦在了门外。   趁此时机,夏瑶将吕主任拉到一边:“这三个人怎么进来的?”   吕主任是一脸无奈:“不知道啊!我一来看见解剖室没人,这三人推开门就要进去,我就叫住他们问了情况,谁知道那老太太和老头子自称是解剖室里死者的婆婆公公,竟然想把遗体上的东西拿走,这怎么劝都不听!”   平常法医医学中心来往的都是刑警和法医以及相关人士,根本不会有闲杂人等轻易进来。   想来这武夷青和他父母不是走正门进来的,恰好解剖室助理又被她差去拿手机了,门口这片没人管他们就偷摸着进来了。   要不是吕主任刚好路过,看到几个陌生人偷偷摸摸地想要进解剖室,怕是就被这老太太得手了。   夏瑶听完吕主任的话走了过去,厉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干嘛的!”   武母叫嚣道:“我要我儿媳妇的遗体!我来拿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武夷青拉着她,看向夏瑶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妈还记得珍妮身上带着的项链和戒指、手镯,就想要来问问能不能领走,如果不能的话,我就留个电话你们改天通知我也行。”   不过武母不赞同儿子的说法,跟公鸡似的伸长脖子叫嚣道:“什么问问!我就是来拿的,他们还能不给吗?那是我儿媳妇!生是我武家人死是我武家鬼!她的就是我们的!”   听到这里,夏瑶算是知道这个武父武母也不是什么善茬。   明明儿媳死不瞑目,如今武母不顾死者体面,还要来侵占死者的财物,这么恶劣的婆媳关系,也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动机。   只是现在还没进行解剖,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因,这武母暂时称不上有嫌疑。   光闯入法医医学中心闹事这一条,夏瑶也不会饶过他们。   她面容冷肃地说道:“目前案件还在侦查中,尸体归属市公安局进行管理,你们偷偷潜入法医医学中心不问自取就是偷!侮辱尸体构成盗窃尸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武夷青,你的父母不懂法,你还不懂吗?”   说完之后,夏瑶仔细观察着武夷青的表情,就看他脸上的确出现了一丝慌乱,却没有特别担心的情绪。   “这…这怎么是好,警察同志,我父母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我这就带他们走啊!”武夷青慌里慌张地就想要拉着武父武母离开。   可是他一个人又怎么比得过两个人的力气,最后还差一点被拽到地上。   夏瑶看他们如此行为恶劣,索性说道:“来都来了,那就留下交代清楚再走。关于今天的案子还有侮辱尸体的事情,一起到市局重案组去说个明白吧,梁瑞,让人把他们带走!”   梁瑞早看不惯这两个倚老卖老的人了,当下就打电话让?????市局来人接应,他则是到门口叫了值班的武警,拉着武父武母就往外走。   武父武母不达目的又怎么甘心,当下就和梁瑞等人纠缠起来:“诶,你们怎么乱抓人啊!我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别碰我!”   二人终究抵不过武警的技巧,被反剪着手制伏住了。   直到他们被带出了法医医学中心,夏瑶还能听见武母的咆哮。   没被采取强制措施的武夷青后知后觉他要赶上去,跑出两步之后又扭头回来到夏瑶面前道歉。   “耽误你工作了真是抱歉,不过…警官,是您负责解剖我老婆的遗体吗?”   这起案件本就是武夷青自己报案的,在当时他就已经在笔录里明确了想要对妻子的尸体进行解剖,因此并不需要再签署解剖通知书。   这个时候叫住她这个法医,又能是为了什么事情?   察觉到武夷青打量的目光,夏瑶淡淡地说道:“怎么了?”   武夷青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胸口不断起伏,声音抑扬顿挫:“我老婆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您一定要仔细检查,还她一个清白啊!”   念叨着老婆被人害死的武夷青,不复之前在父母面前的怯懦,显得义愤填膺痛心欲绝。   一直站在夏瑶身后的俞洪敏两条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人到底想干嘛?不知道法医解剖前不适合跟家属接触吗?跑到夏瑶面前说这么一大堆不是添乱嘛?!   夏瑶表情淡漠,似乎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她顺势问道:“哦,你这么确定吗?”   那武夷青连连点头说:“是啊!之前他们单位就有这么一个女的,总是嫉妒比她强的同事,我老婆又拿了这年度的评优,还不被她恨之入骨啊!”   对于武夷青反应的情况,夏瑶只说:“这些情况你可以跟重案组的警员反馈,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然后就转身进了解剖室。   俞洪敏紧随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武夷青到底想干嘛?是想要我们查出真凶还是不想啊!”   “如果他不是关心则乱,那就是试图干扰我的判断。”   夏瑶冷冷地说道。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解剖工作。   当站在解剖台前的那一刻,夏瑶就是一台冰冷的解剖机器,运用高超精准的解剖技巧还原尸体的死因。   尸体表皮已经全部焚毁殆尽,毛发和指纹全消失在大火的燃烧中,没有检测价值,不过内脏器官和血液组织还算完好。   夏瑶利用针筒提取了这些生物样本,准备进行一次DNA检测进一步确定死者的身份。   值得人深思的是,不论是死于火场还是死后焚尸,身体都会自发出现一些“保护姿态”导致躯干弯曲。   然而眼前的这具尸体是直挺挺正面朝下倒在卧室里的。   因此夏瑶第一步检查了尸体的四肢情况。   四肢骨骼、肌肉组织等方面并无异常,夏瑶又注意到了烧损情况较轻的残存皮肤。   俞洪敏也发现了尸体的异常情况:“一般焚烧过的尸体保存最好的部位应该是盆骨位置,这具尸体…”说完,他看向了夏瑶。   夏瑶仔细地将每一个残留皮肤的位置拍照留存:“死者是俯卧位,其被子残片覆盖的腋下、胸口、左大腿前侧、双手背均有皮肤残存,可见红斑,与炭化皮肤交界处形成大小不等的空泡。” 第54章   夏瑶捏着解剖刀一头轻轻划开了其中一个空泡, 另一只手上的镊子揭开划破的表皮。   纤薄的皮肤下,肉色的皮下组织露了出来,并没有红肿也没有渗出液。   这样的表皮反应很明显是死后造成的。   死后焚烧导致的表皮变化就像是用热水烫塑料瓶, 塑料瓶会变形, 不会有其它并发现象。   而人体是活的组织, 有血液循环,有细胞活动。活人被烫伤的水疱里会迅速被组织液填充, 这些组织液里的白细胞等免疫细胞会对烫伤的部位进行修复。   因此, 被高温接触过后不仅会带来表皮变化,还会有一系列例如红肿、充血、积液等等在内的并发症。   空泡的存在证明死者的死因的确存疑。   到底是烧死的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得知。   夏瑶将这片皮肤组织放到一边, 等待稍后缝合修复。   这时, 俞洪敏惊呼道:“夏法医,你看看这里和胸口的空泡是不是不太一样!”   夏瑶循声看过去, 就见俞洪敏站在尸体的右侧, 指着死者的右手一脸惊异。   她走到俞洪敏身边看了一眼,发现死者右手上的水疱的确有所不同。   虽然同为尸体上起的疱疹,右手手背这一片的水疱不仅大小不一,表面还黄黄的,和胸口白色的空泡明显不一样。   她凝神盯着那一块位置伸手道:“刀。”   下一秒,俞洪敏迅速将解剖刀放到了她手心。   她用刃尖小心翼翼地戳破了其中一个蚕豆大小的水疱,一股淡黄色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流满了一手背。   夏瑶转头拿了一个试管和棉签,将那淡黄色的液体沾取了一点投入试管中。   然后等水疱里的液体彻底放干,水疱像是个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之后, 她才继续动刀揭开表皮。   表皮之下, 水疱和空泡的区别更加明显了。   “右手背可见大小不一的水疱形成, 内含淡黄色澄清液体,揭开后创面红润、潮湿、质地柔软,水疱周围有红斑形成。”   夏瑶一边说,俞洪敏一边记录着。   这样的区别能够准确地还原死者生前经历过的一切。   除开胸前和手背的重要指征之外,尸体受损最严重的部位也是夏瑶最关心的位置。   她和俞洪敏二人迅速组织了开颅。   死者头皮及颅骨烧毁严重,右顶部脑组织外露,对于夏瑶他们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如果是一个完好的颅骨,她完全可以在颅顶找到一个着力点,绕着那一点像是画圆那样打圈切开。   可是死者的颅骨有一半被烧毁过了,其中一部份颅内组织还因炭化和颅骨有粘连情况,想要完整切开,就不得不手持切割机进行作业。   这种情况下,刀片十分容易触碰到颅内组织,造成二次损害,破坏证物完整性。   就连俞洪敏这个解剖老手都觉得犯难。   “夏法医,不然我们先推着去做一个X光片,然后再看看怎么开比较合适吧?”   俞洪敏建议道。   他的想法是,有了X光片,怎么也比像现在这样瞎子过河要强。   其实就算有了X光片,对于他们开颅工作的帮助也不大,毕竟那片子是平面的,他们要面对的是真实的颅骨。   夏瑶思考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来吧。”   拍片子要时间不说,她解剖的时候还要分心将平面的X光片在自己脑子里还原成一个3D状态,那样倒不如一心一意地将手里的切割机用好。   俞洪敏知道夏瑶的本事,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外表美貌可人,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个人开颅的时候就已经深刻领会过了。   因此夏瑶说她自己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工具都给推了过来。   只是将切割机的电源插上的时候,俞洪敏还是有些担忧地问:“真的能行吗?”   夏瑶双手握着切割机手柄,给了他一个飒爽的背影:“相信我。”   她能够如此自信,凭借的是她过人的心理素质还有过硬的专业技术。   对于夏瑶而言,人体骨骼结构和内部脏器组织早已烂熟于心,她自信自己能够把控颅骨和脑组织之间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微妙区别。   尸体的头皮已经烧没了,夏瑶省去了剪开头皮的步骤。   说完,她就开启机器,戴好护目镜,在圆形刀片的运转声中,双手稳稳地在颅骨缺损面的对侧落下了第一刀。   这一刀距离两侧颅骨损伤的位置比较远,还算比较轻松的,接下来的两刀都必须要精准地切到缺损的边缘,一旁观战的俞洪敏偷偷替她捏了把汗。   就见夏瑶简单地对缺损缘进行了清理,随后靠近颅骨确定了一下位置,提着切割机又是一刀。   同样地动作利落干脆,只是看得俞洪敏心惊肉跳。   等夏瑶收回了切割机,他就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只是那一片切割的地方被白色锯末铺满了,暂时判断不出来到底有没有成功。   夏瑶用刷子将锯末扫了扫,再次确认颅骨下部的缺损缘位置后,这一刀下得更快了。   俞洪敏紧张地盯着切割机上的刀片跟颅骨摩擦翻卷飞出的白色和灰色粉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三刀下去,缺损的颅骨顶部已经被打开,只需要轻轻用丁字凿撬开就可将颅骨取下。   夏瑶先清理了头部聚集的锯末,然后把颅腔打开,一个十分完整的颅脑组织呈现在俞洪敏面前。   一边是带着焦化的外露颅脑,另一边还有未被取下的硬脑膜,所有组织纹理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一点损伤。   俞?????洪敏赶紧凑上前拍照观察,一边记录一边赞叹道:“夏法医,你这技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来啊!”   就算有夏瑶这个技术,也没有夏瑶这个心理素质。   就拿他来说,从业20年了,这样的尸体情况他都不敢直接用切割机上手,还需要依赖现代医学科技。   夏瑶听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她能够有今天这么强的应变能力,全仰赖于素日的积累。   为了用好切割机,她还专门去学过3个月木工。   对于俞洪敏的感叹,她只能说多学习。法医是一门杂学,不仅要对基本的五门学科融会贯通,还要对各种工具运动得心应手。   颅腔打开后,夏瑶对尸体的脑组织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   “外露的脑组织未见出血,开颅后见颞骨岩部出血。”   这表明死者的头部并未受损伤,颅骨损毁这么严重,真是火烧的。   不过颞骨岩部出血的情况,需要结合其它特征来进行综合判断。   根据颞骨岩部出血的情况,夏瑶怀疑死者是窒息死亡的。一般溺亡、窒息的死者都会因缺氧导致耳道内外气压不平衡,造成颞骨岩部,也就是颅内耳后位置出血的情况。   下一步,她将视线对准了尸体的胸腹腔。   打开胸腹腔就能够知道,死者到底是什么死因了。   只是当切开死者的胸腔检查肺部器官的时候,俞洪敏犯起了嘀咕。   “这有点干净过头了啊……”   夏瑶认真观察着尸体情况:“食管见少量胃内容返流,气管及支气管内充满泡沫液体,食管及气管内均未见炭灰灰末…”   俞洪敏还特意低头看了粉色的气管一眼,当真是干干净净,除了泡沫液体之外什么血丝、杂志都没有!   “死者真是死了之后被人焚尸的!”   夏瑶用沉默代替回答。如果说刚才看到颞骨岩部出现的情况她只是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就足够她下定论了。   死者是被人谋杀后焚尸的!   检查缝合完毕后,夏瑶迅速将这个重大发现通知了市局和重案组。   此时,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的确是武夷青的妻子,尤珍妮。   尤珍妮生前就职于江市一家大型企业,在公司出任财务经理的职位。   她和公司高层有亲属关系,因此在公司人缘十分好,除了武夷青口中的那个同事之外,也没听说过和什么人有争执。   真正的凶手还躲在层层纱帐之后。   这起看似是火灾导致的案件,背后到底隐藏着凶手如何残忍的手段,不仅杀死受害者,还要在其死后焚烧尸体毁尸灭迹!   焚尸案件迅速引起了市局的重视,魏局长当即指派了刑侦支队一半的警力,配合重案组开展侦查工作。   如此性质恶劣的案件,重案组也开展了会议讨论。   夏瑶把自己在尸检过程中的发现客观地进行了汇报。   尤其是死者胸口和右手背两处疱疹呈现不一样的状态,还有死者的死因。   “死者气管内留存有大量泡沫液体,不过肺部各个器官都不存在病变情况,排除肺水肿可能。初步判断死者是窒息死亡。”   重案组的人都知道,尸体只有在溺亡的时候,气管中溺液、粘液和肺部储存的空气相互搅拌才会导致这样的泡沫液体。   梁瑞看着尸检报告疑惑:“尸体身处的是房间主卧,阳台上也并没有水源,死者是怎么溺亡的?”   这也是大家心里的问题。   如果有水,那火又是这么烧起来的?   “卧室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俞洪敏接话道。   要是死者早就死了,凶手想要毁尸灭迹,就地放一把火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把尸体搬到主卧去毁尸灭迹?   除非那个房子里有凶手特别在意的东西,他舍不得动其他地方,只有把尸体拖到卧室去烧了。   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死者家里的家具位置摆放自然,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财物也都在,那是不是仇杀或者情杀?”小李开始推测案由。   “都有可能,”陆商调出一张现场的图片放大到了屏幕上,他说,“我在现场勘验的时候,发现武夷青家里的财物全被他保存在次卧里,不仅是他自己的东西,还有他妻子的存折。”   夏瑶也想到了当初在楼下听到邻居们说的一件事情。   “在案发现场楼下等待灭火期间,根据楼下看热闹的邻居说,武夷青回家开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妻子尤珍妮微弱的呼喊声!”   要真是人死了之后火才烧起来的,武夷青怎么可能听得到!要么就是凶手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梁瑞点了点头说:“看来这个武夷青的确是有充分作案条件。”   综合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的确是武夷青的嫌疑最大。   可是也有人觉得这种假设不成立:“那他的动机呢?”   根据尤珍妮的情况来看,她的家庭条件和事业发展都要比武夷青的强,而且按照事发现场邻居的说法,二人夫妻关系很融洽,尤珍妮还怀有身孕,后者没必要杀死自己恩爱已久的妻子。   梁瑞又提出了一个新看法:“我觉得比起武夷青,他的父母倒更有作案的动机。”   武夷青父母的无赖,重案组的人基本都有所领教,尤其是之前在现场做勘验的同事。   这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专业判断,武父武母的确钻营计较,还喜欢占小便宜,不过他们住得离武夷青家比较远,更没有武夷青家里的钥匙,想要做案之后再离开,似乎比较困难。   这样的人有作案动机,又不具备充分的作案条件。   会议结果一致认同,目前死者有牵扯得三人分别是武夷青和武父武母,他们都有作案的嫌疑,调查方向也就针对他们三人开始侦查起。   这会,武夷青和父母已经在市局待了半天了。   武父武母从一开始的撒泼打滚,到后来的拒不配合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二人分别占据一间审讯室,面对警方的讯问死活不说话,武母甚至趴在了审讯椅上呼呼大睡。   当夏瑶进来查看审讯记录的时候,武母都没有醒过来,还保持着面朝下趴着的姿势。   只是放在桌板上的袖子溜上去一截,露出了她手上戴着的玉镯。   夏瑶走近武母时就发现了对方手上的玉镯。那镯子通体剔透,是水头极好的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起码小20万打头了。   这样奢侈的配饰,以一般工薪阶层的工资水平,应该是买不起的。   夏瑶敲了敲桌面道:“镯子挺好看啊。”   武母瞬间被惊醒了,从桌面上爬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镯子收回衣袖里藏好,装糊涂道:“什么镯子啊!你看错了吧!”   这回避闪躲的姿态让夏瑶记在了心里。   夏瑶一转身回到了电脑桌前道:“老太太有就有吧,警察局又没人抢你的,不过你去法医医学中心捣乱,现在还在这里抗拒执法,我们市局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请您去看守所住两天了。”   武母闻言脸一撇,显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年纪大了坐牢就当养老。   就这种无赖,夏瑶也不怕她,悠悠地说道:“看守所别的没有,馒头白菜管够。您年纪大了,倒也不用做什么重体力劳动,就是会留案底。刑事犯罪记录还会影响子女考公务员的政审。”   这老太太自以为可以仗着年纪大耍无赖,殊不知进了看守所还能有什么好待遇,更麻烦的是对于子女政审的影响,也绝了进入司法、公安等机构的可能。   这就是大事了。   武母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激动地拍着桌板说:“影响我儿做公务员?那、那怎么行?!我和他爸都没有退休金,还等着儿子给我弄个铁饭碗回来养老!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这是要害死他啊!”   这撒泼打滚地姿态让人望而生厌。   夏瑶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也是信手拈来,分分钟就给拿捏住了。   反正审讯椅结实着,不怕这老太太弄坏了,她要闹就闹着吧。   夏瑶一直等武母闹不动了之后才重新开口:“老太太,又不是我要害他。您就这一个儿子,你应该也舍不得耽误他吧?要是他现在的工作收入不错,那您去看守所安心住几天也没什么的。”   一听夏瑶提起儿子的工作,武母更加激动了。   “你放屁!他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好的!就是个破打字的!一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个月才4千块钱,还得交一半给他老婆养家!”   说到愤慨处,老太太说得唾沫星子飞溅。   而夏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你还不配合吗?”   武母哑然。   这种情况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乖乖配合警方调查。   不过夏瑶想要知道的信息也早就问得差不多了。   看来她推测的没错,武母手上的镯子来历不明,以她和武夷青的工资水平,都是买不起的。   只是,这之后不论夏瑶和警?????员怎么问武母,她都不肯透露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夏瑶想到了死者尤珍妮手上的那个镯子,看起来倒是跟武母手上的镯子很相似,像是一块石料上下来的。   此时,一墙之隔的武夷青正口口声声地跟陆商他们说是有人故意害他老婆,就是老婆同单位的一个女的。   “警察同志,我老婆单位的冯雅真的有害死珍妮的嫌疑,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她?”   武夷青面露焦急地问道,看样子很关心案件进展,也很心疼他老婆。   陆商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进行调查,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进行询问!”   听到陆商这话,武夷青脸色僵了僵,然后悻悻地点头说:“好好,那是自然。”   之前武夷青就提到了尤珍妮的同事,陆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把这个同事的情况简单调查了一下。   此人名叫冯雅,刚到尤珍妮单位工作没一年,是后者手下的财务主管。   陆商问武夷青:“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冯雅就一定是害死你老婆的人?”   闻言,武夷青瞪大了眼睛说:“她有前科啊!冯雅曾经和我老婆一样,是另一家公司的财务经理,她嫉妒女同事比她更得总监赏识,就趁着去这个女同事家里作客的时候,偷偷用胶水糊住人家女儿的眼睛和鼻孔!后来被人发现了,她赔了一大笔钱离开了那个公司!”   这种伤害幼小的行径听得陆商和一旁的警员都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事实如果真如你所说,尤珍妮公司又怎么可能用一个有前科的人?”   “她上面有人呗!”说完,武夷青脸上还露出几分不忿来。   但是陆商记得,这个武夷青的老婆也是高管是她亲戚,才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的。   暂时放下这个值得考证的问题,陆商话锋一转问道:“当时发现家里起火的时候,你是怎么进去的?”   回到正题,武夷青露出了几分小心谨慎,仔细思考之后才回答:“门是从外面锁好的,我回家发现起火了,才开门灭火。”   这一点和现场其他邻居提供的供词是一致的,这就说明死者在屋内死亡的时候,是有人放了火把门锁了离开的。   陆商又问:“你是否听见门内有人呼救或者其它动静?”   武夷青迟疑了片刻后点头说:“我听见了一声特别微弱的救命声……”   他还没说话,陆商立即呵斥道:“你撒谎!你回家的时候尤珍妮已经死亡,怎么可能跟你呼救!”   关于这一点,重案组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夏瑶当时遇见的邻居们也采过口供。   他们都说是武夷青说的,并没有亲耳听见所谓的“呼救声”。   面对陆商的质问,武夷青露出了冤枉的表情:“我真的听到了!我对天发誓!警官,难道你们还怀疑我杀了人吗?那屋子里的是我老婆啊!我怎么可能害她,我只想救他啊!”   武夷青崩溃痛哭,言辞真切,一点也不像是作伪。   从审讯室出来,陆商把武夷青的表现跟夏瑶一说,她摇摇头道:“要么是他太会演了,要么就是真无辜了。”   其实对于武夷青的状态,陆商也存疑,此刻听到夏瑶的话他觉得更要印证一下:“不管他怎么表现,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们还需要去尤珍妮的单位进行调查取证才行。”   夏瑶点头说:“说得没错,不仅是尤珍妮的单位,还有武夷青的单位也是如此,据说他当时原本是要加班的,怎么会忽然回来了?作案时间也是一个问题。”   此案疑点重重,需要证实推敲的疑点不只是武夷青身上的,还有很多。   这还得由重案组共同努力,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一条条线索。   陆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会安排人进一步跟进。”   “那就好,对了,我对现场的起火原因还是有些存疑,我想去咨询一下消防队的人,你帮我开封介绍信吧。”夏瑶想起来这事。   本来她还没怎么疑心的,是俞洪敏说尸体头部的损毁程度太严重了,和肢体其他部位不成正比,她才想到这个问题。   按理说现场没有明显起火点,尸体整个烧毁程度应该是均匀的,要真把头皮颅骨都烧没了,尸体躯干也应该很严重才对。   尤珍妮的尸体显然是不符合这个规律的。   陆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拿到了介绍信的夏瑶也没耽误,趁着没下班,踩着点去了消防队。   不过对于消防队而言也没有具体的下班时间,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要24小时待机的,火灾又不会专挑消防员上班的时候来。   办公室主任一听明白夏瑶的来意,知道她是重案组的,又有市局的介绍信,二话不说就给她找了正在值班的颜永,安排二人在会议室见面。   只不过,夏瑶没想到,出来接待她的竟然是之前在现场和陆商杠上的那个中队长。   对于夏瑶的到来,颜永也颇感意外。   “怎么是你?”   夏瑶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诚恳地说道:“颜队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要找你请教的,正好是你去过的现场,问你就更加方便了。”   一听说是正事,颜永也严肃起来,坐到了夏瑶对面道:“哦,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夏瑶斟酌了一会问:“你们在灭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起火点?”   关于这方面,不管是痕检还是法医,都比不过身为专业消防员还是火场勘验专业出身的颜永。   颜永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现场的火势十分严重,只能判断火是从卧室来的。不过我们怀疑不是电器起火,而是有人利用助燃剂蓄意纵火。”   他的回答让夏瑶确定自己找对了人,继续追问道:“颜队长何出此言?”   涉及到专业问题,又是夏瑶诚心发问,颜永知无不言:“我们查看过主卧,里面并没有大功率电器,唯一的插座靠近卧室门口,和火灾蔓延方向相反,而且电器起火应该会有短路的导线或者电器残骸,现场并没有发现。”   颜永话音刚落,夏瑶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看来这火来得比我想的还要蹊跷啊,说不定在尸体身上会有发现…”   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靠颜永来帮自己解决,索性提出请求:“颜队长,这方面我了解得不够多,能不能请你帮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   颜永答应得十分爽快,只是到了解剖室之后,他才领会到夏瑶的“恐怖”之处。   他们虽然经常出入火场,也会接触到死者遗体,不过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深刻过。   一具黑漆漆的尸体就这么摆在解剖台上,之前被夏瑶解剖过,尸体胸腹腔除了缝合线之外,一部份炭化的组织剥落了下来,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还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头颅上开了一个洞,夏瑶还没复原。   这诡异森冷的氛围让颜永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不敢挪动一步。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全副武装过的夏瑶递了一套口罩、手套和手术服给他。   “颜队长你跟我过来看一下吧。”夏瑶走到解剖床边上对颜永招手。   之前在火场中,颜永看到了死者遗体,并没有仔细观察过。   此时才发现,这具尸体的烧毁情况的确有些不均匀。   颜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绕着尸体查看着,直到尸体头部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指着裸露在外的颅腔看向夏瑶:“这一部分是…”   原本留着这一部分是为了方便自己查看的,此刻颜永需要检查,夏瑶走上前说:“哦,我现在盖回去。”   说完,她“啪”一下就利索地将颅骨扣了回去,除了切割的缝隙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动作让颜永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没一会,他就被颅骨上的焚烧痕迹吸引了注意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类似于海岸线的痕迹?”   夏瑶跟着看过去,发现的确有类似颜永说的“海岸线”痕迹。   就在颅顶的部位,有一片像是黑色沙滩的印迹,沿着这一圈的外围更是格外焦黄。   不过这尸体烧得太严重了,颅骨的表层也跟着碳化,还有烧化的头皮和头发结在上面,黑乎乎成了一团,必须要很认真仔细才能够判别出来这种痕迹。   夏瑶招手让俞洪敏过来拍照,还不忘问颜永:“这是怎么造成的?”   颜永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一脸沉重地说道:“这是助燃剂燃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虽然火场会对很多物证造成破坏,甚至让尸体失去检测价值,但是这样的燃烧痕迹是怎么也去除不了的。   接着又听颜永说道:“你采样的话,应该能够提取到一些助燃剂的残留物。”   找到残留物就可以知道用的是什么助燃剂,知道助燃剂来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这一切对于整个案件来说都是重大进展。   对于给予帮助的颜永,夏瑶更是不吝夸赞:“颜队长你真的太厉害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颜永一开始还觉得这小姑娘没什么本事,现在对夏瑶是刮目相看了。   不仅专业,还能够不耻下问,虚心学习,当真我辈楷模。   他对夏瑶的态度也更加客气了:“不用谢,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还有别的问题你也可以来找我,毕竟江市有牌照销售助燃剂的公司都要在我们消防大队进行登记。”   “好的!我送你出去!”   夏瑶把颜永送走了,准备带着这个“好消息”让重案组和刑侦支队的警员们都好好准备一下。   江市卖助燃剂的公司不止一家,他们最好提前安排好该如何高效率地进行排查。   当夏瑶回到市局时,就看到武夷青孤身一人朝着大门外走去。   “他怎么走了?”夏瑶拧紧了眉头。   目前武夷青是最有作案嫌疑的人,重案组怎么也不可能说把人放了就放了。   夏瑶带着资料直接回了办公室,看到陆商在便过去问道:“武夷青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事,陆商也的确是没想到,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案发那段时间他想要尽快回家拿U盘就打了个的士,那个的士司机可以为他作证。”   还有的士上的车载监控,同样证明了武夷青不具备作案时间。   “怎么是这样……”夏瑶沉着脸说道。   明明之前许多疑点都指向武夷青的。   既然武夷青能够排除作案嫌疑,那市局也不好再继续留着他了。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继续走案件分析出来的其它几条线索。   重案组分派了好几个小组出去进行查访。   武夷青人走了,重案组也没有放弃对于他供词的佐证。   首先是门是从外面上锁的说法得到了隔壁邻居的一致证实。   当时18楼起火的时候正好楼上楼下都有人在,他们去看过,门打不开,敲门也没人应,是武夷青回来用钥匙开门才进去灭火的。   这事情很多邻居都看到了。   不过其他人都只敢在门口接水泼过去,只有武夷青一个人冲进了火场里,最后他是被消防员拽出来的。   其次是出警的消防员也证实,他们是从火场发现的武夷青,他冲进火场没有受伤,只是一直哭个不停,说他老婆在里面。   这让重案组的人不由得怀疑起了他们之前的推断是不是有错误。   “如果武夷青是真的听见了呼救呢?”梁瑞站在办公室窗前忽然说道。   俞洪敏有些不明白,问他:“你什么意思?”   梁瑞拍了拍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既然凶手想到了毁尸灭迹,那他会不会利用别的东西让武夷青以为自己听到了呼救声,模糊警方的视野,比如说手机。”   小王打了个激灵:“这么说来,武夷青就是被当枪使了?”   陆商不太认可这个观点:“是不是还未可知,且不说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我们在现场也没有发现录音笔或者其它播放设备,死者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也早烧化了,武夷青怎么能误听的?”   他们需要的是找到线索,再串联线索进行推理,而不是漫无目的地猜测。   梁瑞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想没有根据,也不再开口。   为了破局,陆商说道:“武夷青这条线暂时放一放,还有冯雅、助燃剂和吴秀梅几个线索需要进一步查探清楚。”   从尸体颅骨上提取到的助燃剂因子太过于稀少,等待检验还要一段时间。   夏瑶暂时跟着陆商去调查冯雅了。 第55章   大正智能装备有限公司楼下。   梁瑞仰头看着大楼侧面由上至下竖列、字体恢宏大气的公司名感叹:“这公司这么厉害, 一整栋都是他们的吗?”   这比之前去的财全安保公司位于CBD的一整层办公室还要豪华。   夏瑶是见怪不怪了:“大正去年获评了全国知识产权优势公司,又有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项目,有钱自己盖一栋楼也不稀奇。”   说来也是大正背后的狠角色厉害。原本大正是做房地产出身的, 后来公司改制股份上市, 走马上任的CEO看中了数控机床和基础制造单位这一行业, 带领公司转投智能设备。   这才在房地产行业停滞不前的情况下,成就了大正的一番辉煌业绩。   即便到现在, 这位行政总裁在公司里也有绝对的话语权, 许多董事都很信任他。   俞洪敏听到夏瑶的介绍之后问道:“夏法医,你之前调查过大正吗?”不然同为前来调查的刑警, 夏瑶怎么比他们还要了解的样子。   其他人纷纷看向夏瑶, 眼底写满了崇拜。   此时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夏瑶不仅是法医的榜样, 更是刑警的标杆啊!   只不过,夏瑶来之前真的没有额外做过功课。   大正公司转型的时候, 夏父曾跟大正合作, 因此她才有机会触及到这些信息。   不然一般的搜索引擎也查不到这么详细的内容。   夏瑶确定,要是这话照实说出来,估计又要引起一阵“骚乱”,她低调惯了,不想引人注意,此刻索性闭紧嘴装糊涂。   等进入大楼里,接待的人员热情地迎接了众人,在听到陆商表明身份说明需要冯雅配合调查后,她让一行人在大厅稍作等待。   打量办公楼环境的间隙,梁瑞不忘跟夏瑶窃窃私语:“能在这么大的公司上班, 死者尤珍妮也是个人才了!”   虽然她只是分管一部分财务的经理, 在这个211、985、博硕毕业生扎堆的公司里, 她作为一个主管角色的确值得人称道。   并且夏瑶相信,事实不像武夷青所描述的那样,他的妻子或者冯雅是单纯靠关系户或者走后门在公司立足的。   没过一会,接待员放下电话走出前台对他们亲切笑道:“各位请跟我来。”   夏瑶等人被带到了一个小型会议室,接待员甚至客气地上了一些水果点心和茶饮。   即便陆商一再拒绝了,接待员还是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大公司的环境就是不一样啊!”梁瑞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夏瑶知道,这是公司上行下效的成果,CEO喜欢这种轻松的办公氛围,因此不论是公司内部还是待客都是如此温馨客气。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这事跟案情没关系,而且告诉别人还有卖弄自己的感觉。   没到五分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职业女装戴着金丝眼镜,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走了进来。   看到会议室里坐着7、8个人,她显得有些紧张,手里攥着门把手迟迟不肯入座。   “你们是?”   陆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出示自己的警官证。   夏瑶等人齐刷刷地把警官证拿了出来,他才说道:“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现在需要针对前日发生的焚尸案问你几句话。”   一听说是警察,冯雅从门边挪了进来,推了推镜腿道:“焚尸案?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谁死了?”   此时,夏瑶注意到冯雅推镜腿的手指轻轻抚过鼻梁,虽动作及其细微,她因坐得靠近门外就注意到了。   这个动作暗示着心虚,说明说话的人对于聊天内容产生了不安的心理。   夏瑶觉得冯雅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她不是凶手也跟本案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是陆商照例询问了冯雅几个问题。   案发当天是礼拜六,法定休息日大正是不上班的,冯雅说自己在家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这一点暂时按下不提。   陆商又问起了尤珍妮:“你和死者尤珍妮平常关系如何?”   冯雅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喝了口水之后才慢吞吞地说:“我们就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跟她私底下也没什么来往的。”   夏瑶见状走到陆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陆商听罢颔首,指了几个人说:“你们和副组长一起去问问尤珍妮的同事以及上司,了解一下她平常的人际关系情况。”   陆商指的是梁瑞和另外两个重案组的警员。   在离开时,夏瑶特意回头撇了一眼,正好撞见冯雅偷瞄的眼神。   发现夏瑶正在往里面看,冯雅迅速低下了头。   夏瑶和梁瑞负责财务部的同事,另外两个警员则去了尤珍妮的直属上司财务总监的办公室。   公司每个部门都有独立的办公室,财务部十几个会计和财务坐在一处自成一片天地,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除了成堆的财务报表之外,就是装订机和打印机等等东西。   其中有一张特立独行的桌子,桌面上干干净净,除了一个水杯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夏瑶以为这是死者尤珍妮的办公桌,毕竟她是财务经理,做的是统筹规划管理的工作,接触的财报应该是系统上的电子版,不?????用像参与报销、平帐、审核的普通会计那样桌上堆满文件。   只是当夏瑶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工位上贴的名字竟然是“冯雅”。   她指着这个工位问旁边的一名工作人员:“这是冯雅的座位?为什么这么干净?”   接待员早已经通知过财务部,是以那名工作人员也知道夏瑶的身份,并未隐瞒:“哦,尤经理请假之后,财务部的事情暂时是由冯雅处理的。”   案件处于侦查阶段,武夷青没有对外公布死讯,除了他及他的父母还有几个邻居之外没有人知道尤珍妮已经死亡。   公司的同事也只以为她是“请假”了。   夏瑶皱起了眉头。   尤珍妮死了,冯雅成为既得利益者,世上的事情怎会如此凑巧。   毫无疑问的是,这件事情将冯雅身上的嫌疑放大了。   夏瑶又问道:“为什么是冯雅,我听你们公司的同事说她刚才不到一年啊。”   其实这事是武夷青在询问的时候告诉重案组的。   “我们也没有这个管理经验啊,再说了,尤经理最看好冯雅了。”说完,那名工作人员脸上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听完这人的话,夏瑶抬头看向了跟自己一起来的梁瑞。   他面前已经围了好几个女职员,都在七嘴八舌地跟他“反映情况”。   刚好站在梁瑞面前的那个人说:“冯雅是尤经理招进来的,特别受重视,一来就跟着尤经理处理财务部的事情,我们私底下都说她是半个财务部经理!”   另一人也附和说:“对了,还有原本的会计经理怀着二胎已经休产假去了,以后一拖二肯定就不能上班了,我还听说尤经理亲口说过,打算下个季度提拔她做会计主任呢!”   一味地听职员们说这些“八卦”,根本没有切题,夏瑶想着帮一把梁瑞,就走了过去。   “哦!原来还有这事啊,还有别的吗,你们快说快说!”梁瑞忙着低头做笔记,压根没发现夏瑶走到了自己身后。   “冯雅在尤珍妮请假之前就已经有实权了吗?”   夏瑶一开腔就把梁瑞吓了一跳,手里的水性笔都差点掉地上。   不过看到夏瑶那严肃的表情,梁瑞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笔录。   几个女职员面面相觑一眼后说:“她有没有实权我们不知道,只不过办公室里可以在系统上审批资金的除开尤经理就是冯雅了。”   虽然冯雅的资金权限没有尤珍妮高,作为一个普通财务人员来说,拥有资金审批的权限已经是一个特例了。   夏瑶重重点头,该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解完毕了,她带着梁瑞走出财务部大门。   跟在她身后的梁瑞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夏法医,刚才你为什么不让她们说了啊?”   夏瑶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没发现那群女生在围着你说八卦吗?”   说的主题围绕着冯雅,内容则是各种所谓的“八卦消息”   梁瑞顿了顿,一脸懵懂地说道:“啊?可是她们没有那种八卦的口吻啊!”   他还觉得那几个女生很热心。   梁瑞毕竟不是干刑侦出身的,法医解剖或许是一把手,不过也缺乏审讯和询问的经验。   夏瑶心中无语,还是耐着性子跟他一步步分析:“…询问和讯问不一样,对于知情人,你需要挖掘的是对方所知道的有根据的事情,重点在有根据上,而不是捕风捉影的八卦!”   “那、那怎么区别啊。”梁瑞弱弱地问道。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可能被那群女生牵着鼻子走了。   “就拿冯雅的事情来说吧,知情人说她很受尤珍妮的重视,还说她会被提拔,那证据呢?”夏瑶循循善诱。   她不指望梁瑞一天就能够变成俞洪敏那种法医、刑侦两把抓的好手,想要成长也得靠他自己思考实践,不能万事都听她说。   梁瑞顺着夏瑶的话仔细想了想,一下就联想到了刚才夏瑶打断他的那个问题,而后恍然大悟道:“证据…哦,我知道了!资金审批权限就是证据!”   能想到这个关键点还不算没救,夏瑶点了点头说:“没错。偏听偏信不行,在有实证的基础上还原的真相才能够作为推理案件的基础!”   这边夏瑶结束了工作回到会议室后,冯雅的询问也差不多好了。   陆商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冯雅急忙起身就往门口小跑。   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夏瑶追了上去:“冯小姐,请等一下。”   冯雅僵硬地转过身扯了扯嘴角问:“警官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夏瑶问她:“尤珍妮经理走了,你怎么办?”   此时,冯雅已经从陆商那里知道了尤珍妮死亡的事实。   这关心的话让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犹豫几秒之后才说:“什么怎么办,我照常上班呗,她在不在我都要上班的呀。”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说完,夏瑶主动伸出右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冯雅没办法,也只能配合地跟她握了握,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瑶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心,刚才触手是一片冰凉。   身后,陆商从会议室里出来,恰好看见夏瑶对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怎么了?”陆商拧着眉头走过去问她。   夏瑶放下了手,盯着冯雅离开的方向说道:“冯雅很可疑。”   陆商听到这话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明明刚才询问冯雅的时候,夏瑶都不在场。   夏瑶抬起手转了转:“嘴巴会说谎,但身体很诚实,手心变冷也是撒谎的表现。”   谎言有面临被拆穿的风险,人体本能察觉到危机,血液会流向腿部,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缺乏血液循环的上肢温度自然就降低了。   对于夏瑶察言观色的能力,陆商不得不佩服。   “你说得没错,冯雅的确很可疑,走,回市局研究今天的调查结果。”   陆商和夏瑶带着人又回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   如今他们开会都不去会议室了,就地取材将椅子搬到办公室里的一片空地上,再拖来一个移动黑板,就是一个临时会议场所。   今天获取的资料都通过幻灯片投影到了黑板上。   会议开始前,夏瑶不忘关心一下助燃剂的调查情况,结果不容乐观。   负责这件事情的小王一脸苦恼地说道:“能够成为助燃剂的东西太多了,不仅有难以获取的化学材料,还有酒精、油漆,甚至是家庭使用的清油,尸体上的助燃剂因子成分结果还没出来之前,这个调查方向推进很艰难。”   “我建议暂时不要再增加人手了,先监控着这方面的情况,防止凶手为了掩盖事实再在这方面下功夫,至于顺藤摸瓜,等助燃剂成分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这个建议也是夏瑶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   每一个线索都很重要,只是重案组和市局人手精力有限,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   俞洪敏也赞同说:“夏法医说得对,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人力,我们还有吴秀梅那条线没开始跟呢。”   吴秀梅就是死者尤珍妮的婆婆,当天武夷青放出去之后不久,她和丈夫武德全也离开了市局。   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提议了,陆商当即拍板:“就按照副组长说的办,现在先总结一下今天的调查情况。”   根据夏瑶和梁瑞在财务部的调查情况来看,尤珍妮对于冯雅这个高材生十分重视,甚至打算提拔她做会计主任。   即便冯雅的履历再好看,她以前有过黑历史,虽没有被当事人追究法律责任,也足以证明这个人的人品有瑕疵。   能够让尤珍妮忽略这一点瑕疵也要提拔的人,说明冯雅的确有才干,她的履历也说明她是名校毕业,并且之前在全都百强公司任职。   不过冯雅对于有知遇之恩的尤珍妮表现得非常淡漠。   在陆商询问她的时候,经常出现走神或者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况。   这一点已经是自相矛盾了。   而且从冯雅的态度来看,她好像并不认为尤珍妮对她有恩,也不知道尤珍妮对她的提拔。   相反,在警察问到尤珍妮的问题时,她总是极力撇清关系,好像两个人除了同事身份之外就是陌生人。   结合从尤珍妮上司处了解到的事情,她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估计做的这些好事都没有告诉过冯雅。   反而她对冯雅寄予厚望,因此要求过于严格。   有时候冯雅做事没有达到尤珍妮的标准,她还会骂人,有一次都把人骂哭了。这是财务总监亲眼所见。   调查结果虽说证明冯雅或许对尤珍妮有不满,也不至于让她起杀心。   “冯雅隐瞒了警方一些事情。”夏瑶语气笃定地说道。   梁瑞顺着她的话茬说:“会是什么事?”   这就要靠众人的逻辑推理思维能力了。   一番沉默过后,俞洪敏最先开口:“财务人员,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挪用公款,冯雅是不是有资金方面的困难偷公司的钱被尤珍妮发现了,然后为了钱财痛下杀手?”   陆商表示认可:“冯雅的确有这个能力。”   之前在大正财务部,夏瑶就已经得知冯雅手上是有资金审批权限的。   再加上她这么多年的职业经验,想要背着尤珍妮给自己审批资金然后再做假账把账目平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样一来,重案组的重点调整,继续调查案发当天相关嫌疑人的行程,以及冯雅近期财务情况。   想要知道冯雅是不是利用职务之便做了手脚,最简单方便的方式就是直接联系大正公司高层,请求他们内部自查。   警方不需要知道过程和数据,只要知晓一个结果就行了。   不过这个要求大正公司是可以拒绝的,因此警方需要一个手段强硬、具有谈判技巧的人出面替他们去大正公司说这件事情。   夏瑶无疑是最佳人选。   她不仅智慧果敢,更重要的是她了解大正公司。   面对这个任务,夏瑶并没有推辞,正好她也觉得大正公司还有很多线索他们没有挖掘出来。   经过讨论,重案组派了夏瑶和俞洪敏一起去。   不同于之前那次来的时候打的是重案组的名头,这一回,夏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我想见贵司行政总裁祝青。”   跟她同来的俞洪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夏瑶竟然还认识这种人的吗?他们都不知道!   虽然夏瑶只是跟着陆商一行人来了一次,她的容貌过于漂亮,放在人堆里实在是扎眼,因此接待员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您是警方派来调查的吗?”接待员有些纳闷,顺嘴问了一句。   怎么警方之前找的还只是冯雅,现在一来就要找他们总裁了,一个是公司无足轻重的小职员,另一个是他们的决策者,这二者之间天差地别怎么会让警方联系到一起的。   夏瑶并没有回答接待员的这个问题,只道:“你就跟他说,夏瑶找他。”   接待员的电话只能打到总裁助理那里,没办法直接联系到总裁。   夏瑶就带着俞洪敏耐心等待着。   俞洪敏憋不住了,问道:“夏法医,既然你认识这家公司的总裁,为什么之前不直接见他?”   夏瑶一派平静地看了俞洪敏一眼后说道:“我认识谁跟重案组的案情没关系,况且就算让总裁来接待重案组,我们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们是市局重案组的刑警,大正有义务配合调查,由谁来接待影响不了这个调查义务。   但是这次来的情况不一样,她是有求于祝青。   一知半解的俞洪敏又听夏瑶接着说道:“如果直接去找大正高层要求他们自己查帐,是会惊动董事会的。”   说着,夏瑶还指了指上面。   俞洪敏瞬间明白了过来。   大正不是普通的有限责任公司,公司不是老板或者CEO的一言堂。   它是一家股份有限公司,这意味着股权为大,像查帐这种事情只有经过董事会许可才能进行。   一旦这事上升到需要惊动董事会,那么势必打草惊蛇,会让冯雅有所察觉。   一想到这一层,俞洪敏又觉得有些庆幸,还好来的是夏瑶,要来的是其他人,还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只是董事会是绕不过的一道坎,俞洪敏猜想夏瑶应该会用别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啊?”   “我…得走个后门了。”夏瑶盯着电梯口的方向,捻了捻指尖。   只见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俞洪敏还以为这就是大正的总裁,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那个男人走到夏瑶面前停下,对她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夏小姐,总裁请您上去。”   夏瑶站起来客套地说道:“麻烦你带路了。”   “您客气了。”男人微微颔首,随即让夏瑶走在前面,他则落后两步。   俞洪敏云里雾里地跟了上去。   总裁办公室不仅装修大气,更是占了整层楼的一半。   双开的豪华木门后,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夏瑶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光,冲着她展开了双臂:“瑶瑶,真是好久不见!”   这人就是大正的行政总裁祝青。   夏瑶没有接受祝青的热情,反而疏离地退后一步道:“祝先生,我这次来是代表警方,想请求您的协助。”   “哦?”祝青眼里划过一丝狐疑,随后指着沙发道:“来来,坐下说吧!”   “我想请祝先生调取一部分财务数据给警方用作侦查焚尸案的材料。”   等到落座后,不待祝青开口,夏瑶就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目的表述清楚。   祝青也收敛了刚才看到她时的兴奋喜悦。   一旁的俞洪敏这才明白夏瑶说的除了直接通过董事会外查帐的方法到底是什么,连他都觉得夏瑶语气太过于横冲直撞,万一“得罪”了这个总裁他们不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了吗?   只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更担心自己说错话影响夏瑶的计划,是以只能干着急。   “这事…难办啊!”祝青靠在沙发上,蹙眉为难道。   夏瑶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说:“我知道对于我们而言很难,对于祝先生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看你想不想帮这个忙罢了。”   祝青没有表态,只是默默点燃了一根雪茄夹在指尖。   见此情形,夏瑶又开始给祝青分析利弊:“祝先生,查帐不仅是帮助警方调查,也是帮助大正拔除公司内部的蛀虫,这是双赢啊。况且帮助警方侦破案件,对于大正的名声也是有利的。”   说到这里,祝青像是被说动了,幽幽地开口:“不是叔叔不帮你,就算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也得答应。不过叔叔也只是个打工仔,公司还是董事会说了算的,我这边把资料给你了,万一董事们找我麻烦怎么办?”   祝青这么说明显是态度松动了。   那夏瑶自然要消除他的顾虑。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我是代表市局重案组来要的资料,肯定不会泄露出去,何况配合警方调查是市民应尽的义务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祝青再不配合就没道理了。   他大手一摆说:“唉,好吧好吧,算我欠你的!”   夏瑶不会让这话掉在地上,接茬道:“哪里,应该是我欠了祝叔叔这个人情,之后我会跟爸爸说的。”   听到夏瑶的称呼,祝青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夏父这些年虽然是国内外到处跑,他在江市商界仍旧有一席之地。   让夏瑶记得祝青的人情,那就是夏父欠了他这个人情。   想到这里,祝青的态度也越发好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办公桌道:“你也不用跑了,我让助理从我的电脑上调取打印出来,你直接带走就行!”   助理闻言坐到了祝青的电脑前面调取财务系统里的帐目。   趁着打印资料的功夫,夏瑶走到祝青的电脑前看了一会。   大正每年的业务量非常大,因此财务数据体系也庞杂,光是当月的流水清单打印出来就有夏瑶两个拳头并起来那么厚。   想要发现异常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除非请专业人士来查帐。   她指着屏幕对祝青的助理说:“别的明细可以不用那么清楚,你专挑自财务部冯雅入职以来,她的IP下审批通过的资金账目就行了。”   当材料打印完毕之后,直接装满了一个箱子。   夏瑶带着这一箱子加印了“内部资料”字样以及大正公司公章的资料就回了市局。   俞洪敏对着这一箱子材料犯难:“夏法医,这还要我们自己查吗?”   这会重案组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同事们都出去追其它线索去了,也就两个警员留在办公室值守。   俞洪敏数了一下,就算加上另外两个值班的警员,他和夏瑶一共四个人,也没办法核对完这数千张材料。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专业的审计人员,有可能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夏瑶早就想好了对策,她打开自己的抽屉拿上了一份文件,然后指着那箱子资料对俞洪敏道:“拿上这个跟我走。”   俞洪敏不知道夏瑶还有什么后招,他也不想把自己困死在这堆资料里,二话不说就跟上了她的脚步。   带着资料的夏瑶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在同一栋办公楼上楼右拐来到了一间办公室,敲响了大门。   俞洪敏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这、这不是经侦支队吗?”   经侦支队和刑侦支队一样,都是市公安局的直属部门,区别是两个支队分工不一样。   刑侦支队主管侵害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的案件,诸如抢劫罪、杀人罪等;经侦则主要负责扰乱市场秩序等与经济有关的案件。   夏瑶看到来开门的人问道:“请问你们支队长在吗?”   来人穿着一身制服,看到夏瑶的时候眼里闪过惊艳的神色:“你是重案组的?????夏法医吧?”   夏瑶点点头。   “我带你们去找支队长!”那人就让开了门,把夏瑶和俞洪敏迎了进来后接着问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啊?”   夏瑶边走边说:“我有一点嫌疑人所在单位的财务报表,我想请支队长帮忙找人查一下,看是否存在虚开□□或者做假账的嫌疑。”   “没问题,你等会啊!”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直奔支队长的办公桌。   等人走了,俞洪敏担忧地看向夏瑶:“真的没事吗?这里不是一点资料啊!”   说完,他还故意掂了掂手里的纸箱子,抱这么久他都累了。   夏瑶说:“同为直属部门,互相帮助是应当的,要是支队长不同意,那我就去找魏局长。”   一提到魏局长,俞洪敏那些担心的想法就缩了回去。   他早就听说了,魏局长对于夏瑶这个年轻法医有多偏爱,基本只要夏瑶出马,没有搞不定的魏局!   既然夏瑶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经侦支队的支队长比魏局年龄还要大几岁,看到夏瑶也是满目慈爱的,一听说是来求助的,即刻就把俞洪敏手里的资料接过去安排人审查。   等到资料安排妥当,夏瑶又提出了一个请求:“牛支队,我还有一个事情想要求助您。”   牛支队道:“你说。”   “我知道你们经侦经常和银行打交道,我已经申请好了证明,想请您陪我们走一趟,去查查冯雅的个人账户流水。”   说完,夏瑶将之前拿的文件展开来,就见那是一张“调取证据通知书”,落款是市局刑侦支队。   查个人账户流水可谓是双管齐下,如果冯雅真的存在挪用公款的嫌疑,那她的个人账户必定有异常收入。   牛支队看着夏瑶的眼神越发欣赏了:“没想到你心思这么缜密,有没有想过来经侦支队啊?”   还不等夏瑶开口,俞洪敏就跳出来说:“牛支队,这不行啊!夏法医不仅是我们重案组的副组长,还是法医组的中流砥柱!”   夏瑶从中转圜道:“老俞,牛支队就是一个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正事要紧,你们抓紧时间去银行吧。”   牛支队是半开玩笑半带真,不过夏瑶来经侦也确实是屈才了。   俞洪敏听到夏瑶的话不由得问:“夏法医,你不去吗?”   “拉流水单有牛支队在就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辞了牛支队,夏瑶回到了法医医学中心。   此时,她想的是吴秀梅手上的那只玉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吴秀梅的那只镯子应该和尤珍妮手上的是同一块料做出来的。   既然以吴秀梅和武夷青的经济能力都不能买得起这样的镯子,那说明镯子原本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尤珍妮。   尤其在尤珍妮出事之后,吴秀梅跑到法医医学中心来闹着要把儿媳的首饰拿走,如果仅仅用贪财来作为理由,似乎仍旧有些牵强。   毕竟死者身上的那些东西不会跑,等待案件侦查阶段过去就会归还给家属,吴秀梅没有必要费那个劲跑来闹事。   除非这镯子有什么问题。   吴秀梅暂时被释放,镯子上留的痕迹也可能被她擦除了,夏瑶能做的就是从尤珍妮身上的那个镯子找到线索。   之前尸体经过严重焚毁,停尸间的管理员怕尸体冷冻脱水后会过于脆弱,因此存放尤珍妮的尸体存储柜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打开存储柜的瞬间,一阵白色雾气跟着飘散出来,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停尸间。夏瑶的视线都受到了雾气阻隔,根本看不清楚储存柜里尸体是什么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措手不及,反手赶紧把存储柜给关上了,又扭头看向身边身影已经不真切的管理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管理员来不及解释, 先急忙跑去打开通风口,驱散雾气之后才跑回来告诉她:“这里面放的是干冰。”   说到干冰,夏瑶便知道这雾气的来由了。   如果使用普通的制冷功能, 经过冷冻后, 不仅尸体内的液体会冻成冰块, 尸体内的水分也会跟着蒸发出来,在尸体表面凝结成冰。   而冰块又会化成水, 这对本就脆弱的焦尸是一种破坏。   干冰就不一样了, 融化过程中只会形成大量低温、干燥的二氧化碳气体,起到低温保存效果的同时还不会对尸体的干湿平衡造成破坏。   等通风到差不多的程度, 他们再次打开了存储柜。   夏瑶戴上手套伸手轻触了一下尸体表面, 发现炭化的尸体仍旧保持着之前的脆度, 也没有丝毫软化腐烂或者结冰的迹象。   她赞叹地点了点头:“学海无涯,这种保存方法我都没想过。钱叔, 我得向你学习!”   法医医学中心的停尸间的管理员姓钱, 在单位年头颇久了,因而大家都会尊称他一声“钱叔”。   听到夏瑶如此夸奖,钱叔只觉得这是她看得起自己,腼腆地笑着谦虚道:“我这也是受夏法医你之前那次冷冻尸体启发的。话又说来,你是正经法医,又在重案组任职,前途不可限量,跟我能学到些什么?”   夏瑶是真的觉得钱叔很有本事,看不得他这么妄自菲薄。   “话不是这么说的,”她不赞同地摇头说, “您能够稳稳当当地帮助法医医学中心管理尸体十几年从不出错, 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在这个基础上, 您不仅没有懈怠,还与时俱进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创造力,这种敬业创新精神值得我们法医医学中心的所有同仁敬佩!”   不说别的,就上一个案子里,钱叔愿意帮助自己找到鉴证科的冰柜冷柜尸体,来佐证夏瑶发现的表皮皮革化病变,这就足够令夏瑶感激并高看他一眼了。   整个法医医学中心,除了吕主任之外,也就只有钱叔有这个魄力敢帮助她这么“胡来”。   看夏瑶认真的表情,以及眸光中星星点点闪耀着倾佩的光芒,钱叔心中感怀激荡。   他在停尸间干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夸赞。   “被你这么一夸奖,我都觉得不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都对不住大家了。以后只要有我在一天,咱们停尸间就一定会保证后勤,绝对不拖大家的后腿!”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夏瑶觉得,人只要活着一天,就不能敷衍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需得活出自己的意义和价值来。   这个价值不是非要为社会国家做出多大贡献,努力地平凡本身就是一种伟大。   获益于钱叔特别的存储方式,尸体的状况十分良好。   只是尸体戴着玉镯的左手手腕位置表皮已经全部炭化,因此夏瑶没办法直接把镯子弄下来采样,只能就着戴在尸体上的姿势,绕着圈地用棉签沾取样本。   而且根据这个手镯的直径大小来看,尤珍妮应该是按照她左手能够戴进去的最小圈径买的镯子,就算左手没有全部炭化,这个手镯也没那么容易摘下来。   等到擦拭好整个镯子,夏瑶也没放过尸体上的戒指和金锁。   事后,她将提取好的样本送到了法医医学中心的检验科。   检验科的同事看见她,到现在还记得夏瑶往他们新买的冰柜里塞尸体的事情,眼神不免有些怨念。   尤其是那个在冰柜里放了冰棍的同事。   虽然知道尸体和冰棍没有放在同一层,他还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一袋子奶油冰淇淋和冰棍一口没吃全给扔了。   夏瑶把样本交上去了,此时撞见那人的眼神,她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是虚的。   她摸了摸鼻梁冲那个同事道:“那个,你们先检查着,我一会过来拿结果。”   说完就先走了。   不管怎么说,她没有提前跟人家打招呼是她的不是,夏瑶就想着要给人家赔个不是。   她从法医医学中心大楼出来之后,沿路看了一路,发现这一条街都是各种写字楼和大厦,没有一个正经卖东西的商店。   夏瑶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个小卖部,买了整整两大袋子冰淇淋,然后急匆匆地回了法医医学中心。   检验科的同事一看她去而复返,还提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都有些惊讶。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了过去。   “夏法医,你这是打算在家里囤货吗?”   “不过这眼看着就要降温了,最好还是少吃冰淇淋吧。”   ……   “我这是买给…”   夏瑶正打算把东西给人家顺便好好地道个歉,说明一下当时情况特殊,迫不得已占用了检验科的冰柜。   这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帮夏瑶做样本检测的人忽然跑出来,一脸严肃地看向她问道:“夏法医你在这里就好!样本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过来看一下吧。”   工作第一的夏瑶也顾不得其它事情了,把手里两个袋子放在办公室的大桌上,又交代了一句是买给大家吃的,就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好,我马上就来?????。”   那名同事把夏瑶领到了他们的化验室。   化验室是整个检验科最大也最重要的地方,这里除了不锈钢台面之外,就是玲琅满目的各种检测仪器和设备。   当中最多的要数各种型号的显微镜,还有离心机。   同事走到其中一台显微镜前问夏瑶:“夏法医,你之前说这个样本是在哪里提取到的?”   夏瑶一愣,难道发现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同事:“在死者的饰品上,怎么了?”   同事又问他:“死者是男性还是女性,多大年纪啊?”   这更让夏瑶纳闷了:“这跟检验结果有关系吗?”   “你自己看吧。”说到这里,同事干脆把面前的显微镜让给了夏瑶,同时还将一个试纸的测试结果摆在了她面前。   发现对方是一脸“你一看就知道了”的样子,夏瑶也没有耽误,先观察了一下显微镜下的抹片情况,又看向那张PH值试纸。   正常的物质鉴别流程,检验科会采用物理和化学两种观测方法。   物理方法就是将样本制作成抹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又或者通过其它方式分离物质大小分子进行区分。   化学方法就是采用各种试剂和试纸,包括助燃等方式,推测物质的化学属性。   夏瑶提取来的样本十分复杂,毕竟尸体经过焚烧,对于首饰表面的物质也有破坏,不过经过一系列处理之后残留的东西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她忽然拧起了眉头:“这是油脂!是什么油脂?”   检验科的同事在这方面比她要更专业,指着那张试纸说:“油脂种类混合在一起不好区分,不过经显微镜观察,有动物油脂也有植物油脂。”   又是油脂,还有动物、植物,这让夏瑶不由得联想到了做饭的地方。   除了这个地方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尤珍妮身上沾染这种物质。不说她,一般做饭的人身上都容易沾到。   这些真的是死者自己无意中沾到的吗?   从化验室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已经把夏瑶买的两大袋子冰淇淋给分光了。   剩下那个夏瑶想道歉的人,正两手空空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可怜楚楚”地看向夏瑶。   想来他是来晚了,没赶得上大家分冰淇淋的时候。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夏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也没想到夏瑶会这么正式地跟他道歉。   而且不过就是几根冰棍罢了,也不值几个钱,夏瑶也是为了工作,要是自己再计较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他站起来朝着夏瑶笑了笑表示没事。   谁知道夏瑶又说:“我网购了一个新冰箱下午就到,算是一点赔偿。”   一语激起千层浪,刚才还为了没拿到冰棍吃的同事此时只觉得:他格局太小了!   将鉴定结果拿到手,夏瑶心里越发确定吴秀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贪财那么简单。   之前是武夷青嫌疑更大,重案组把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后来又出现了跟死者矛盾更加尖锐的既得利益者冯雅,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作案动机。   现在几条线都开始推进,她也有必要跟进一下吴秀梅夫妇的情况了。   一天忙碌的生活匆匆过去,回到家的夏瑶才总算能放松一下。   今天用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她都无暇考虑回家之后的事情。   等她洗完澡出来感到饥肠辘辘想找点东西吃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冰箱空了。   除了剩下的一把挂面和几根打蔫的青菜之外什么都没了。   夏瑶猛然记起来,前天家里的阿姨才刚刚回来上班,因为她在单位,阿姨就只是负责打扫卫生一直也没有开火做饭,对方也不知道家里冰箱没菜了。   这个点叫外卖也有点迟了,夏瑶索性就打算煮个青菜挂面对付一顿。   她把挂面和青菜拿了出来,又接了满满一锅水坐到燃气灶上。   趁着等水开的功夫,夏瑶开始捋焚尸案的线索。   根据他们对尤珍妮的背景调查结果来看,嫌疑人锁定在武夷青、吴秀梅、武德全和冯雅四个人身上。   这四人都有作案的嫌疑,不过仔细比较一下不难发现,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武夷青是凶手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夏瑶尸检过后又对尸体的血液样本进行过检测,经过精密的推算确定死亡时间应该在周六早晨的8点至9点。   武夷青是在9点半左右赶到家里的,中途的时间都在出租车上。   除开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出示确凿有效的证据,来证明案发时间不在场。   冯雅是说她在自己家里没出门,吴秀梅则是帮武德全在值班。   之前问询的时候,吴秀梅和武德全也说过现居住地和职业。   武德全在一家大楼做保安,吴秀梅就在附近做保洁,二人就住在大楼值班室里。   吴秀梅的工作地点警方暂时还未核实,不过武德全工作的大楼她是知道地点的。   就在距离尤珍妮公司没多远的地方,开车去尤珍妮家里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等明天上班,她正好可以叫俞洪敏或者梁瑞跟着她走一趟。   正当她沉浸在线索疏离中时,一阵“铃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锅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正一个劲地往外冒,差点就把燃气的火给扑灭了。   夏瑶手忙脚乱地关了燃气灶,又去开门。   大门打开,陆商正站在外面,看到夏瑶的时候溢出一丝笑容,随着他鼻尖耸动两下,笑容又渐渐消失在了脸上:“你家怎么一股燃气泄漏的味道?”   夏瑶不想让陆商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地把水给煮溢了,暗地里还想陆商的鼻子怎么这么尖!这都能闻见!   她一派轻松地撑着门把手,故作镇定地笑道:“啊?没什么啊,应该是我刚刚开火的时候不小心漏出来的。”   只是,陆商听见这话之后,眉头直接皱出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他借力推门进去问道:“阿姨不在家吗?怎么还自己做饭了?”   夏瑶跟陆父陆母的关系好,同样的,陆商跟夏父夏母也熟稔。   原来读大学的时候,夏父夏母还叮嘱陆商要在学校里多照顾夏瑶,盯着她养成良好生活习惯。   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烦恼。   担心着陆商背地里打小报告,夏瑶都忘了要阻止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唔…我、我忘了叫她做了,自己做一顿也没什么。”   这时,陆商已经登堂入室了。   他看了客厅一眼,发现卫生情况还行,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说:“燃气泄漏可大可小,我还是去帮你看看吧。”   “别别!不用了!我……”   夏瑶急忙开口想要阻拦,就见陆商那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走进了厨房里。   她恼恨地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夏瑶从没像今天这样烦恼过,家中玄关到厨房的距离如此之近。   殊不知就算距离再远,依照陆商的身体素质和脑袋以下全是腿的体形优势,再远的距离也能在顷刻间拉近。   果不其然,当夏瑶走进厨房时,就看到脸色黑得跟墨汁一样的陆商,正对着一把挂面和打蔫的青菜,以及溢满水渍的灶台。   夏瑶觉得此刻的她应该和那一把小青菜差不多了,同样都是蔫了吧唧、软趴趴的。   她哭丧着小脸走到陆商面前问:“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爸妈?”   陆商见不得夏瑶这个样子,他怕自己会心软,一心软就放过她了,下次她还敢这样胡乱对付吃饭,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难道你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不好好吃饭的问题吗?一把挂面和几颗青菜,能有什么营养?这就是垃圾食品!”   看到夏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火气上头的陆商都忘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家里没菜嘛…”夏瑶对着手指头撅着红艳艳的嘴巴小声嘀咕。   陆商又心疼又生气:“没菜你可以去找我啊?或是帮你买回来,或是直接给你做,你想吃什么说句话就行了,总比你这样对付了事要强啊!”   “我不想麻烦你嘛…”她顺嘴说道。   “麻烦?你觉得你对于我而言是麻烦?”陆商闻言更生气了。   气他自己不够细心照顾,气夏瑶的不亲近。   夏瑶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她才会黏黏糊糊的,这客套话让陆商感觉心痛欲裂,难道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谁知,下一秒夏瑶又娇娇地说道:“好啦,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你就饶过我这回吧。”   虽然不知道夏瑶是真心这么说的,还是为了避免被父母念叨才这么说的,陆商还是心软了。   对夏瑶无条件妥协仿佛成了他的本能。   陆商沉默着没说话,但从他紧绷着背脊都能看出来他的挣扎和纠结。   夏瑶软下了身段,走上前两步,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商,捏起他一个衣角来回晃荡:“陆组长,陆商,商商~求求你了~好不好~”   别的称呼都?????还好,只是当夏瑶捏着嗓子喊出“商商”两个字的时候,陆商高大的背影都忍不住抖了抖。   陆商僵硬地回过头来,用拳头放在面前遮掩着自己飞扬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得知自己逃过一劫的夏瑶人都飘了,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就高兴地嚷嚷:“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这次陆商是真的呛到了,脸都憋红了,还不忘招呼夏瑶:“咳咳咳!快走吧,吃饭去!”   隔壁别墅里,等待夏瑶的是一桌精致的美味佳肴。   饱餐一顿的她回到家躺在床上,忽然就觉得一天的疲劳都不算什么了,带着甜笑沉沉睡去。   次日上班的时候,夏瑶把自己回家时想的工作思路跟大家聊了聊,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尤其是在看到了夏瑶出示的样品检验结果之后,重案组的同事一致认为必须要将吴秀梅夫妻好好调查一番。   陆商还是拨了梁瑞和俞洪敏跟着夏瑶一起去侦查。   武德全工作的地方很好找,就在临街的一个大楼。   这栋大楼是本地一个富商早年间盖的,年代有些久远,不过地理位置绝佳,又有电梯,租金也比旁边的写字楼便宜,因此租来当办公室的公司和个人还不少。   夏瑶带着梁瑞和俞洪敏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期。   为了不影响大楼里的人正常办公,三人决定等高峰期过了再去,就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点等着。   只见,那武德全跟大爷似的搬个椅子坐在大门口,手里捏着一个旗子,看着每一个进来的员工给他出示工作证。   亮了工作证的他就不耐烦地挥一挥手里的旗子示意人走开。   不给出示或者拿工作证的动作慢了,他扯着嗓子就开骂。   只有当看上去比较豪华的车子开进来的时候,武德全才会挪动他尊贵的屁股,点头哈腰地冲过去朝着车子里的人敬礼,顺便把停车杆抬起来。   那副势利的样子,看得俞洪敏不由得哂笑道:“这老头子还认识车,一般的大众、奇瑞他还看不上。”   夏瑶冷哼一声没说话。   之前因吴秀梅泼辣的闹事行径,他们都觉得这个老太太才是个难缠的滚刀肉。   如今看来,这武德全也不是个普通角色。   等到进入大楼的人渐渐少了,三人才开着车慢慢过去。   这趟出来为了低调行事,三人没有开市局的警车,用的是夏瑶自己的车,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ls。   武德全没看清楚车里坐的什么人,只看见车灯前一个“L”的标志他不认识,车牌也是陌生的,他一撇嘴拿着手里的小旗子就敲了上去:“诶诶!回去回去!这里不准陌生车辆入内!”   看到车子前引擎盖被敲,夏瑶也没有生气。   不过这把爱车的梁瑞给心疼坏了,他当即降下车窗冲着武德全喊道:“这位保安大叔,你说话就说话敲什么?”   武德看到梁瑞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印象不深刻,这会人又没穿警服就更加认不出来了。   他只以为梁瑞是个大众脸的人,一脸不满地咕哝:“一辆破车,我有什么不能敲的?”   这话把梁瑞的火气都勾出来了:“破车?他居然把雷克萨斯ls叫破车!他不知道这车落地要100个W吗?我……”   俞洪敏拽了他一下,让他控制些情绪。   接着夏瑶就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出来:“武德全,还认识我吧?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来问你一些话。”   武德全一看到夏瑶那张漂亮的脸,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脸色一白,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说:“警、警察?你们又来干什么?我上班,没时间!”   “你衣食住行都在这里,我不现在找你,那什么时候来找你?还是你忘了,不配合警方调查是违法的?”夏瑶淡然地说着。   这话把武德全吓了一跳。   上回在法医医学中心闹事,他们就没能从夏瑶手上讨到好,自然不敢再造次。   “那、那你们跟我来吧。”武德全只能放行。   夏瑶把车交给了梁瑞去停,自己则是和俞洪敏一起跟在武德全身后去了他的值班室。   值班室不大,整个面积不到10平米,还有一堵墙隔成了里外两间。推门而入后,外间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除开来往人员信息登记表之外就是一堆杂物。靠墙壁的位置还有一个信件柜。   说是值班室,其实武德全把这地方都当成了自己的住所。   就连桌边的椅子上都放满了衣物,整个屋子都十分凌乱。   难怪武德全要在外面检查工作证,这要是坐在值班室里,怕是要被人嫌弃死。   感觉到夏瑶打量的眼神,武德全稍稍往旁边站了站:“地方有点小,警官别嫌弃就行了。”   “你老婆呢?”夏瑶问道。   武德全指了指内间的门说:“在后面卧室吧。”   夏瑶没有让武德全带路,径直过去把门打开了。   这把里面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吴秀梅压根没想过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开她的门!   她一见来人,匆匆忙忙地把手里的东西给压到了床上的一堆被子和衣服底下,笑眯眯地从床上站起来跟夏瑶问好:“哟,这不是夏警官吗?你们来这是来还我首饰的吗?”   夏瑶是第一个进来的,房间又小,因此床是正对着门口的,她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吴秀梅藏东西的动作。   此刻,她压根不打算理会吴秀梅的搭讪,指着床铺道:“藏的什么,拿出来。”   吴秀梅见自己转移话题不成,干脆耍起了无赖:“干你什么事啊!我和我老头子私人用的东西你也要管吗?”   这个时候,夏瑶还是好声好气的,她拿出了警官证和搜查证:“这是警方开出的证明,依法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请你配合。”   只是吴秀梅看她这般表现,还以为她不敢硬来,蹬鼻子上脸道:“哼,我就不给你又如何?”   夏瑶没有犹豫,抬手说道:“俞洪敏,搜!”   下一秒,二人齐上阵,由夏瑶制服吴秀梅。   俞洪敏按照夏瑶致使的位置,从床上的一堆东西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他第一时间将东西递了过去:“夏法医,发现了这个。”   吴秀梅见自己的东西被人翻出来了,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是土匪吗?闯进别人家里还偷东西!老头子你就干看着吗?报警抓他们啊!”   武德全哪里敢动,窝在门外不吱声,何况屋子里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警察,他们报的哪门子警?   夏瑶把吱哇乱叫的吴秀梅铐在了床头,将箱子拿到一边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摞现金还有一些金器,还有一本存折。   打开存折一看,上面的“尤珍妮”三个字,看得夏瑶瞳孔瞬间放大了。   她拿着存折来到吴秀梅面前问:“尤珍妮的存折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吴秀梅理直气壮地说:“我儿子给我的!”   这口气都差点把俞洪敏和后赶来的梁瑞给气笑了。   儿媳妇的存折,儿子给她吴秀梅竟然就敢收,这是真法盲啊!   夏瑶捏着那本存折冷声道:“虽然尤珍妮身亡了,这存折属于她的遗产,还没有按照遗嘱进行分配,武夷青怎么可能给你!”   何况夏瑶刚才看到,存折上还有30多万的存款,武夷青那么爱他老婆,就算要孝敬父母,给现金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尤珍妮的存折给吴秀梅?   夏瑶怀疑这有可能是吴秀梅从武夷青那里偷的。   吴秀梅抻长了脖子叫嚷道:“怎么不能!我儿子伺候尤珍妮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的财产自然要给我儿子了!”   “伺候?”夏瑶觉得自己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挑了挑眉故意问道,“如今是现代社会了,别说那种封建社会才会用的词,再说了,家务活也不是尤珍妮一个人的事情,怎么武夷青做他理应做的事就叫伺候?”   俞洪敏和梁瑞都觉得夏瑶说得有道理。   这个吴秀梅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坟头刨出来的,思想还这么古板封建。   看眼前的三个警察都厌恶地看着自己,吴秀梅怒极,她觉得自己是婆婆,说儿媳妇什么都是应该的,就和夏瑶较起了真。   “怎么不叫伺候!她尤珍妮一天到晚只知道上个班,回来之后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家里的活一律不沾不说,还得我儿子下了班来做饭、洗碗地伺候她,连个厨房都没进过,她哪点像个女人啊!”   电光火石之间,夏瑶脸色一沉,凑近问道:“你说尤珍妮从没进过厨房?”   吴秀梅丝毫没察觉到夏瑶的变化,还信誓旦旦地接着说道:“是啊!我都是亲眼看见的,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邻居的话,这事大家都知道!”   夏瑶陷入了沉默。   如果尤珍妮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那她饰品上的油脂是怎么来?????的?   结论只有一个:凶手在挪动尤珍妮的尸体时留下的!   夏瑶的话像是戳中了吴秀梅的心窝子,数落完这一番还不过瘾,又开始大声讨伐儿媳的“不是”。   “我真不知道武夷青这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家务一点不干,也不孝敬公婆,让我们窝在这个值班室住了这么久,从来没看过,连孩子也不能……”   武德全看夏瑶的表情不对,赶紧冲了进来,一把捂住了吴秀梅的嘴:“不好意思啊,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老糊涂不会说话,警官您别放在心上!”   说完还不忘用眼睛瞪着吴秀梅,像是怕她再说漏什么似的。   夏瑶当下就黑了脸。   当他们都是瞎子看不见吗?这么明显的遮掩举动,还想要瞒着警察什么?   她一个眼神过去,梁瑞就进来把武德全拽到了一边。   夏瑶看向眼神茫然的吴秀梅:“你刚说,连孩子也不能什么?是不能生么?”   这会吴秀梅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刚才武德全冲过来捂她的嘴了,她只能求助地看向丈夫。   武德全虽然被拽到了一边,嘴巴也没闲着:“哪有,就是老太婆发牢骚罢了,珍妮没什么不好的,真的,就是可怜走得太早了。”说完,他还假惺惺地流了几滴鳄鱼泪。   夏瑶知道想要从吴秀梅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来,这个武德全就是个阻碍。   于是她又说道:“好,我不问这个了,吴秀梅,你的工作地点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吧。”   说着,夏瑶主动解开了吴秀梅的手铐。   一听夏瑶这么说,武德全仿佛松了口气,也不往前凑了。   去吴秀梅工作的地方看看而已,也看不出什么来。   看到武德全默认的眼神,吴秀梅这才慢吞吞地起来准备带路。   临走前还不忘瞄一眼那个箱子。   夏瑶怎么可能还把箱子还给她,她拿着箱子由俞洪敏保管,催促着吴秀梅带他们去上班的地方看看。   之前警方只知道吴秀梅在武德全上班的大楼附近做保洁,却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哪里上班。   直到吴秀梅领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条街上最大的一个饭店。   “就是这里?”夏瑶拧着眉头问她。   吴秀梅是真的怕了夏瑶,有什么事这警察是真动手啊!她点点头老实地说道:“嗯,我就在这里做保洁。”   夏瑶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我们进去看看。”   三人带着吴秀梅找到了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听说夏瑶是警察,忙将三人接待到了贵宾室。   夏瑶问了一下吴秀梅的工作情况,值班经理也做了简单介绍。   这家饭店比普通的餐馆要大一点,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厅散座,二、三楼都是包间。   吴秀梅专门负责收拾包间里的桌子和卫生。   “那您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夏瑶问道。   值班经理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正好有一个包间要收拾,他就领着夏瑶和俞洪敏去了,梁瑞留在贵宾室看着吴秀梅。   夏瑶发现,清洁包间的保洁员先是把剩菜剩饭倒进下面的框子,然后杯盘碗碟和筷子放进上面的框子,弄脏的桌布和椅套叠好放在最下面。   这两框子东西都会被保洁员推着放到后厨。   整个流程中,接触剩饭剩菜最多的除了收泔水桶的人以外,就是保洁员了。   夏瑶叫来其中一个保洁员,让她洗干净手,并取样。   办妥了一切之后,夏瑶和俞洪敏才回来。   吴秀梅并不知道夏瑶他们去做什么了,看他们回来了问道:“现在你们要看的都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说完,也不管夏瑶他们怎么说的,抬脚就要往外跑。   夏瑶抬手拦住了她道:“不能,现在我要以涉嫌焚尸案正式拘捕你,跟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伴随着一阵“喀嚓”声,吴秀梅低头就看见手腕上明晃晃的一对铐子。   她慌张急迫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啊!我没有杀人啊!我怎么敢啊!我是冤枉的!”   “一切警方会调查清楚,现在跟我们走吧!” 第57章   原本被放出去的人, 又被重新抓回了市局,这反复的举动引起了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注意。   刚回市局,还没来得及讯问吴秀梅夫妻的夏瑶, 就被宋副局长叫去了。   “副局, 你找我有事?”夏瑶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 显然不打算入座。   宋副局看到她行色匆匆的模样,眼神里带笑道:“哦, 没什么, 就问问你案子办得如何了?”   夏瑶心系尚未审讯的疑犯,陆商还在外面继续调查冯雅的事情, 这事就得她督办。   因此一分一秒都必须要抓紧。   只是宋副局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这么着急地把她叫过来根本不像是为了问案情进展。   “副局长,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不不不,你不用操心这个, 我就是关心你们重案组, 怕你们工作上遇到什么阻碍,有问题就来找我吧,别管外面的人怎么说。”   宋副局这话,让夏瑶更加确定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他挡下来了。   这样的话,她就更不能置之不理。   “宋副局,要么您就告诉我,要么我站在这里就不走了。”说完,夏瑶坚定地看着宋副局。   看她表情果决,宋副局长也了解夏瑶的性格,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把之前放走的两个人又给抓回来了?”   夏瑶点点头, 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想必是有心人制造了舆论压力。   再三犹豫之后, 宋副局长还是把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人来过的事情告诉了夏瑶。   “他们来也是为了市局好,这些事情我不想你操心,你主要专注于你的案子就可以了,叫你来也是想看看办案有没有阻碍,至于舆论——到时候交给外宣部,适时出我们警方蓝贴。”   宋副局长又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看好夏瑶和重案组的,那些外部的压力就让他来承受好了。   这丫头心思细腻,想瞒也瞒不住她,不如坦白告诉她一部分,也是为了办案的时候更加谨慎。   宋副局斟酌着话说的,根本没告诉夏瑶纪律检查委员会来的时候,控诉的所谓严重影响民众的日常生产生活,什么要及时制止歪风邪气,还有不能让重案组成为特权机构的话。   这些他说出来,势必会给重案组带来更大压力,万一着急办案,出了差错放走真正的凶手,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不说,夏瑶也能从他的表情中猜测到来人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表情顿时阴沉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警队抹黑,抓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嗯,这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只管放心好好追查嫌疑人,天大的事还有我和魏局长,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寻求我们帮助。”   当初,魏局长和他费尽心思提拔她这个法医来做重案组的副组长,如今自然要给重案组保驾护航,不能让外面的风吹雨打损伤重案组的凝聚力。   听到宋副局长这么说,夏瑶心中感动,她拿出了一个U盘放到办公桌上:“这是尸体饰品的检验报告、吴秀梅工作单位的证人笔录,您拷贝一份,下次再有人来,您就拿这个去堵那些人的嘴!”   当宋副局打开U盘看到里面的文件后,明显松了口气,一是夏瑶顾念自己,二是只有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最稳妥的。   果然他没看错人!   吴秀梅分明就是去过案发现场,不然尸体上怎么会沾染油脂,结合她的工作场所和当时的笔录来看,她就是在撒谎,要么是为了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要么是为了替嫌疑犯进行遮掩!   看来是他白操心了,重案组的部分警员年轻,经验不似夏瑶多,但加以引导办案能力不容小视。   他正打算鼓励夏瑶几句,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推开来。   宋副局感到生气,想着是谁这么没有礼貌不敲门就进来了。   谁知他的视线看到门口时,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局、局长,您怎么来了?”   “你可以把小夏叫来,我怎么不能来啊?”魏长风边说边推门而入。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面无表情的陆商。   “局长!”夏瑶跟魏长风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他身边站着的陆商。   这是陆商怕宋副局为难自己,特意叫来的吧?   魏长风在宋副局的办公桌前坐下道:“小夏查案查得好好的,你让她过来干什么?这不是打乱她的工作节奏吗?”   “局长,我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办案吗…”在魏局长面前,宋副局长一副做错事的小学生态度。   魏长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一摆手说:“我就知道你这嘴巴不严实!”   说完,他又转头对夏瑶笑眯眯地说:“你放心吧,这件案子你们好好办,外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去吧!”   夏瑶扫了眼站在一边委屈巴巴的宋副局长,原来不把事情告?????诉她是魏局的意思,纸包不住火,早晚她都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不如宋副局亲口告诉她,让她心里有数。   这样想着,她就有心为宋副局辩解两句:“魏局,不是宋副局长自己说的,是我逼他说的,您别跟他置气,气大伤身。”   魏局长闻言一怔,随即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这孩子真是,我知道你那查案各种本领是顶呱呱的,怎么还用到你副局长身上了!快滚蛋吧!”   这话就是给夏瑶和宋副局长台阶了。   夏瑶暗暗朝宋副局调皮眨眨眼,转身就和陆商一起出了门。   宋副局一脸欣慰,这孩子外冷心热,还挺关系自己的。   等到门关上之后,魏局长看向宋副局说道:“咱俩不是商量好了不跟重案组的人说吗?你倒好,一张大嘴巴什么话都兜不住!被小夏知道了,估计她又会多心了!”   宋副局瘪了瘪嘴:“局长,您也知道小夏那孩子有多能干,也不是我不坚定啊…”   最初成立重案组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夏瑶的确能力出众,那也仅仅是在法医专业方面,刑侦她没有直接接触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成绩来。   是魏局长和宋副局二人一起,力排众议将夏瑶捧上了今天的位置。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重案组成立以来,接连破获数起刑事案件,是所有人的功劳不假,但她也是无可取代的。   现在就连宋副局长都被她稳稳拿捏住了。   看宋副局那委屈巴巴的样子,魏长风又好气又好笑:“你倒也没错。今天的事情换做别人,或许还会对拘捕嫌疑人举棋不定,这一犹豫的功夫,破案的关键节点就错失了!小宋,我早晚要退休的,这些孩子都要交给你的!”   虽然魏长风没有挑明,宋副局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以后斟酌再三,更加谨慎些。   他们这些做领导的,岁数大,体力也跟不上,早就不参与办案,那也要为重案组的前路披荆斩棘,留下一条坦途。   走廊里,看似一对情侣并肩而行。   夏瑶拿着文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事情?”   陆商抿着唇角说道:“不清楚,我是回来没找到你人,刚好又撞上了局长。他一听宋副局突然把你叫过去了,就赶紧带着我一起找去了。”   在陆商侧头看向别处的时候,夏瑶用余光看着男人俏皮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她心想。   经过陆商和同事的一番调查,冯雅的经济情况确实存在问题。   “冯雅自从失业之后一直靠刷信用卡来维持生活。她之前工作好,收入也不错,每个月生活消费比普通的三口之家还要高,因此她刷爆了数张信用卡。”   说着,陆商将一摞征信记录摆到了桌上。   夏瑶一张张翻看着,发现前年一整年每一家机构下都有一个“-”,纵观冯雅近两年来的还款记录,在去大正正式入职之前,每个月都是逾期的状态。   简单扫几眼,夏瑶就知道了冯雅的债务情况:“没有收入来源,她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欠的钱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欠越多,到最后还去借了网贷。”   除了四大行和一些耳熟能详的机构之后,征信记录上的“某某众银行”等等都是网贷的幕后放款机构。   梁瑞一听就惊了:“她就任过财务经理,难道不知道网贷的危害吗?”   夏瑶放下了手里的征信记录,淡淡地说道:“她知道,只是再大的危害也抵不过还债的压力。”   “奇怪的是,从几个月之前,冯雅的这些债务就陆陆续续还清了。”陆商敲着桌子说道。   “这很好理解啊,她找到工作了,不是吗?”梁瑞单纯地理解。   小王嗤之以鼻说:“她在大正只是一个普通财务,就算尤珍妮对她委以重任前途可期,到手的工资也只有7千,她还要吃饭交房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还债?”   夏瑶问道:“欠款数额是多少?”   这是征信上没有的,除了冯雅本人之外,只有警方一家家按照征信记录跑这些机构调取证据才知道。   陆商道:“算上信用卡和网贷的本金加利息一共有30多万。”   “不是个小数目。”夏瑶喃喃道,这个金额让她想到了尤珍妮存折里的存款余额。   尤珍妮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经理,工资不可能对外公开,夏瑶只能按照对标公司的招聘薪资来进行计算。   按照行情,这样的职务年薪一般在20-60万区间里,尤珍妮在大正做了6年经理,看大正的发展情况,这期间她拿到手的税后工资少说也有200万。   而她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房子车子都是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她也没有孩子,根本没有经济方面的压力。   从她家里的陈设布置来看,没有一件奢侈品,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大手大脚花钱的人。   如此一个收入不错,生活方式朴素的人,她的存款会只有30万这么少吗?   夏瑶觉得这一点值得深思。   那边重案组的同事已经开始讨论了起来。   “冯雅一个月7千的工资,就算把她工作这一年的钱全加起来都凑不到30万,她极有可能是通过挪用公款的方式获取了这笔资金,在被害人发现之后就动了杀心!”   “那不一定,万一她有别的渠道获取这些资金,她从前好赖是个财务经理,认识的有钱人应该不少,别人也有借钱给她的能力。”   众人沉默一秒。   没有其它证据佐证,的确无法将冯雅的帐户里的资金来源跟焚尸案关联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围绕着冯雅的资金来源猜测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嘭”地一声推开。   俞洪敏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他得意地对同事们说道:“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了,夏法医早都预见了这个问题,她已经把大正近期的财务资料拿到手了,只要经过合理筛查审计就能够知道,冯雅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真的?!”俞洪敏刚说完,屋子里的众人就满目崇拜地看向了夏瑶。   之前调查结果没出来,夏瑶也不敢妄下结论,这会俞洪敏都回来了,那结合她让他去调查的证据,应该能够有个结果。   夏瑶一扬下巴,俞洪敏又将他和经侦支队长一起去银行调取的流水单放到了众人眼前:“这是冯雅工资卡账户近一年的流水,除了正常工资外,她的卡上每个月都会有数笔资金进账,少则几百,多则几万,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40万的样子。”   这个金额让梁瑞兴奋了起来:“这些钱刚好可以把冯雅的债务覆盖啊!”   说完之后又扭头问俞洪敏:“你们带回来的那些财务数据呢?”   只要大正的财务数据能够查出来冯雅是真的挪用了公款,金额对得上的话,这个作案动机就做实,冯雅也可以抓回来了。   俞洪敏看向了夏瑶。   后者顿了两秒之后才说:“东西还在经侦支队。”   其他人霎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放经侦支队去了?”   重案组的同事一头雾水地看着俞洪敏。   后者一看就知道,夏瑶根本没准备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她做了这件事情,因此重案组其他同事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要他也不说,那大家肯定就只以为这事调查得很顺利没什么难度了。   再一想到夏瑶为了顺利调查冯雅的经济情况,连个人人情都搬出来了,不让人知道那怎么能行!   他越想越觉得要让大家都知道夏法医的好,便说道:“夏法医找了大正的总裁祝青,用她个人交情换来了那么多资料,不过咱们重案组没经侦,还是夏法医想的周全,拜托了经侦支队的同事来帮忙,不然我们自己查得查到猴年马月去啊。”   接着,俞洪敏又把夏瑶说的关于大正董事会的那番话告诉了所有人,听得在场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他们都是各个岗位调遣到重案组的精英,对于刑侦方面的手段也自认高明,可要说经侦,还是要交给专业的经侦同事来做。   在场众人很快想通了这点,就听见夏瑶沉声道:“梁瑞,你去楼上经侦支队看一下结果出来了没有。”   “我现在就去!”说完,梁瑞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梁瑞就带着一个经侦的同事下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   “真是麻烦你了。”夏瑶走过去和那人致谢。   那人摆手道:“客气什么,都是一个单位的,下次有需要直接过来招呼一声就是了!不过说实话,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发现问题的。”   夏瑶对于经侦支队同事的能力是百分百信任的,不然她也不会拿到资料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支队长请求帮忙。   就连经侦的同事都这么说,足见这帐目做得有多?????刁钻,连专业人士都感到棘手。   夏瑶将人邀请坐到了他们开会的桌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经侦的同事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把昨天梳理账务的事情说了出来。   夏瑶给他们的是公司近一年的财务报表,包括收支流水等等。   本来他们梳理了一遍根本没发现有问题,从年头到年末的票据和金额,一切都对得上。   只是支队长觉得这是夏瑶送来的,那肯定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出来的。   大家索性放弃了核对总金额,开始寻找各种票据。   尤其是夏瑶叮嘱的,经过冯雅的IP审批通过的资金。   查找方向一转变,他们很快发现了漏洞。   冯雅审核的资金,虽然开回来的票据各种各样,绝大部分资金最终都打入了同一个私人帐户。   而这个私人帐户,正是她本人的工资卡帐户。   震惊之余,梁瑞又道:“冯雅不会这么蠢,直接拿自己的卡收这些挪用的公款吧?”   “她当然不会,她会这么做不过是因她掩人耳目的手段高明。”经侦同事接着说道,“她先在报表上挂了一个预付账款,为了把预付账款消灭就虚增存货,然后再利用存货减值灭掉存货,一切做得都不漏痕迹,不仔细查根本查不到。”   也就是说,从账目上来看,冯雅偷偷漏出去的这笔资金根本就不存在,虽然有操作记录,也不会归属于账单流水中。   因此她才能够有恃无恐地用自己的账户接收这笔莫名其妙“蒸发”掉的资金。   经侦同事接着补充道:“而且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账务现金流金额并没有缺少,说明这笔钱被补上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漏洞难查的原因。”   “被人补上了?那冯雅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是她用了之后怕被人发现,等手头有钱了,又偷偷还回去了?”   这蹊跷的公司账务让重案组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头脑风暴。   夏瑶眼神一片清明。   对于这笔莫名其妙消失又出现的资金,她有着一种猜测。   不过在冯雅归案进一步审讯之前,她还没办法证实。   此时,陆商已经做了决定:“不管这钱怎么来的,冯雅的确有动机,我带队去搜查,还有吴秀梅,你们要好好审查。”   交代完工作之后,重案组众人再次分散开。   夏瑶起身准备去问问吴秀梅的情况,又被人拦了下来。   “有事吗?”夏瑶看向几人问道。   那几人露出崇拜的眼神,几番交流后推搡了出一个人。   那人扭扭捏捏半天才害羞地问道:“副组长,以后、以后办案能不能也带上我们,轮流带也行啊,不要老是只带梁瑞和俞洪敏。”   那人说完后,剩下几人也挤上前来殷切地看着夏瑶。   “就是,副组长,大家都是重案组的,学习机会要公平嘛。”   “你的确有能力,也有魄力,我们也不多提要求,您就是一天轮换着一个带也行啊~”   ……   重案组的办公室本来就只有这么大,他们说的话都被其他人听见了。   同事们别的不着急,对于学习先进这方面的事情他们是第一个上紧的。   一听到那几个人找夏瑶说要带他们学习,剩下的人一窝蜂地围了过去,都巴巴地看着夏瑶。   “人呢?”原本准备带人出去的陆商只一回头的功夫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他转头一看,就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跟一度围墙似的围住了夏瑶一个。   面对同事们的热情,夏瑶也有些消受不起。   她也不是刻意带着梁瑞和俞洪敏的,只是他们都是法医组的,平常相处比较多,也有默契了。   这会大家伙提出请求,她也不能不答应,又怕真答应了影响重案组工作安排,只能看向了不远处的陆商。   而陆商心里现在可谓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悲哀自己这个组长做得没有号召力,还是感叹夏瑶太有魅力。   “行了行了,学习的事情等今天办完案子再说,该定的安排都定好了,除此之外么…”陆商话一顿,就看见组员们冒着星星眼看着他。   “就按照你们申请的先后顺序,每天一个跟着副组长办案吧!”   重案组的同事们高兴得炸锅了。   梁瑞和俞洪敏则傻眼了。   这啥意思,把他俩摘出去了呗?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夏瑶就说:“放心吧,你们是法医组的,陆商怎么也不可能让你们脱离组织,不然他一天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你俩以后还是跟着我!”   二人闻言眉开眼笑,甚至得瑟地冲其他同事摇头晃脑。   马上就要出去侦查案件了,整个办公室里大家都高兴,唯有小王满脸愤愤不平。   身边的小李见状问他:“你咋了?是觉得他们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不是。”小王摇了摇头。   小李见状乐了:“那你生的哪门子气啊?”   就见小王捏紧了拳头欲哭无泪道:“我早就有跟着副组长学习的想法了。要不是刚才组长让我出去拿搜查证,这会我就是第一个报名学习的!今天要轮也该轮到我跟着副组长,我恨啊!”   安排妥当组里的事情之后,夏瑶风风火火地走了。   俞洪敏和梁瑞赶紧跟了上去。   剩下几人看着夏瑶雷厉风行地背影,眼里满满的崇拜。   审讯室里,吴秀梅和武德全已经经过简单的讯问,不过什么都没有交代,只说他们是无辜的。   夏瑶已经将饭店保洁员和吴秀梅手上提取的样本送去了检验科,只要结果出来,她不信这人还能不松口。   她正想要进一步审讯时,又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   夏瑶捏着审讯室门把手的手松开来,转身对俞洪敏说:“去看看。”   审讯室走廊的窗口正好对着市局大门,俞洪敏走过去探头一看,神情尴尬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武夷青。”   “他来干什么?”梁瑞稀奇道,也跟着凑了过去。   这个时候,夏瑶已经听见了外面人喊的是什么内容,她扭头透过门缝看到了审讯椅上的吴秀梅。   对方正挑衅地看着门外,显然也知道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审讯势必受到干扰,夏瑶掉转脚步离开了审讯室门前,准备先去处理门外的事情。   俞洪敏注意到夏瑶离开,急忙攮了梁瑞的肩膀一下:“夏法医下去了,我们快走!”   梁瑞仰天长叹:“怎么想审讯一个吴秀梅就这么难啊!”   喊完之后也只能默默跟上夏瑶的步伐。   市局大门外,这是第二次出现这样“热闹”的场景。   武夷青正站在电动门边沉痛地说道:“我妻子无辜枉死,我只想让公安局的警察同志帮我讨回一个公道,可是杀人凶手冯雅至今还在公司里正常上班、生活,我亡妻死不瞑目啊!”   一群记者围着他不停拍照,还询问着武夷青口中的冯雅和他妻子的矛盾纠纷。   夏瑶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组织秩序了。   因武夷青没有拦住大门,只是站在门边接受采访,不算捣乱的行为,武警也不好采取强制措施把人赶走,只是站在一边防止人群跑到马路上或者阻碍市局正常出入人员。   夏瑶听了一耳朵,发现武夷青话里话外都在引导舆论,直指冯雅就是真凶,这绝对会对焚尸案的调查产生严重影响。   年轻气盛的梁瑞厉声呵斥道:“武夷青,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武夷青还有他身边的记者,以及围观群众同时回过头来盯着三人。   看到夏瑶的时候,武夷青虽面露怯懦,仍旧走过去质问道:“我已经提供线索给你们警方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冯雅,还让她在外面逍遥!你们是要包庇凶手吗?”   其它记者和围观的人早就将夏瑶三人团团围住,这时候想抽身也晚了。   这让梁瑞后悔不迭,他刚刚干嘛那么冲动。   面对武夷青的质问,夏瑶淡然地回答:“警方办案有警方的原则和规定,不是你说抓谁就抓谁的。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抓人?”   武夷青激动地面色涨红道:“那为什么又要抓我的父母?你们不是已经把他们放了吗,现在又抓起来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快就知道吴秀梅夫妇被抓了?夏瑶狐疑地打量着武夷青。   现在闹到市局门口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夏瑶正在思考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武夷青越发激动起来:“没话说了吧,我看你就是心虚!”   本来沉寂下去的记者们又被武夷青的话煽动起来,又是拍照又是各种恶意揣测。   见此情形,俞洪敏皱着眉头插嘴道:“你的父母存在谋杀的嫌疑肯定就要抓,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要为亡妻讨回公道吗,我们抓嫌疑人你又不乐意了?”   夏瑶三人把道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而有的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尤其是武夷青请来的那些媒体,看见了夏瑶就跟闻见了血腥味?????的狼群一般前仆后继。   “这不是神探法医吗?”   “神探法医,您对这次的案件怎么看?”   ……   一阵哄闹把夏瑶三人包围,任何声音仿佛都淹没其中。   这时有人祭出了秘密武器,一个大喇叭。他拿着喇叭放大音量冲夏瑶说道:“我知道你们办案辛苦,不过处理事情也不能这么草率啊,这人抓了又放、放了又抓,难道普通市民就要这么被你们折腾吗?误工了算谁的?你们要给个交代!”   那喇叭声音大到刺耳,那人说的话也十分尖锐,问题一经问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夏瑶,等待着她的回应。   只是夏瑶仍旧面无表情。   “交代?”她冷嗤一声道,“警方在四处奔走调查案件真相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重案组警员为了一个证据的真实性没日没夜地研究讨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法医、化验员为了检验解剖一具尸体吃不上饭还要承担各种疾病暴露风险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你现在问我要交代?同志,就算是人血馒头也不是你这么个吃法!”   夏瑶就差说这人吃相难看了。   那记者吃了瘪,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开口提一句。   只是这么多人仍旧围在这里,尤其是武夷青。   他面色铁青地盯着夏瑶,仿佛拿她当杀妻仇人一般看待。   夏瑶心生一计,挑眉道:“武夷青,既然你这么想要你妻子沉冤得雪,那你应该主动积极地配合警方吧?重案组已经展开对冯雅的调查,来,你跟我走,我们带你去了解一下案件进度!”   听到夏瑶说警方已经开始查冯雅的时候,武夷青微不可察地流露喜色,但是当夏瑶要他去重案组时,他又面色一僵,一副被噎住的表情。   夏瑶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估计武夷青怎么也没想到,他妄图利用舆论要挟摆布市局的行径早已被看穿,如今反倒被夏瑶将了一军。   “武先生,既然人家是带你进去了解案情进展的,那你就赶快去吧。”   “是啊,你还可以跟警方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我相信神探法医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你,等你给我们一个结果!”   其它记者和热心群众都在催促着他跟警察一起进去,武夷青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夏瑶走进了市局里。   夏瑶没有把人带回审讯室,就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坐下了。   等武夷青刚一座定,她就开口问道:“记者是你叫来的?”   由于片刻后,武夷青缓缓点头。   夏瑶又问:“市局外面这么大阵仗也是你故意鼓动的?”   武夷青咬着下唇,眼眶通红。   他不说话夏瑶就当他默认了。   就在其他人觉得问话到此为止的时候,夏瑶忽然探出身子,死死盯着武夷青说出了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句话。   “尤珍妮也是你杀死的!”   刹那间,武夷青血色褪尽,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身子抖了抖,半天后憋出一句:“你、你在说什么?”   梁瑞和俞洪敏都觉得奇怪。   这个武夷青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也没有作案动机,为什么夏法医要这么问他?   夏瑶撇了他一眼之后,坐回了原处:“你说你跟你老婆恩爱得很,想要为她讨回公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闹就是在妨碍司法公正,冯雅要不是真凶,你就是在给警方帮倒忙。”   “那你到底是想破案,让真相大白,还是想要混淆视听,让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觉得冯雅是真凶?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我、我只是关心则乱,我觉得就是冯雅害死我老婆的,就算她没份,她也害过我老婆啊!”   武夷青坐在椅子上边说边哭,畏畏缩缩地蜷在一角,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这一幕看得会议室里另外两个大男人心里直犯恶心。   一句关心则乱就想要洗脱闹事的责任,稍微有点事情就哭哭啼啼。   他们觉得武夷青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窝囊,特别地窝囊。   梁瑞和俞洪敏怎么都不相信一个如此窝囊的男人会是杀妻凶手。 第58章   “哦, 那你说说她怎么害你老婆的?”夏瑶又问道。   武夷青抽抽嗒嗒,抬头看了眼夏瑶之后才缓缓说道:“珍妮还在的时候,冯雅就经常抢她的功劳, 还故意造谣说我老婆的坏话, 这都是珍妮告诉我的。”   仿佛怕夏瑶他们不相信, 武夷青还刻意强调了一句这话是从尤珍妮嘴里听说的。   这些事情是他们夫妻私底下说的,尤珍妮一死, 真相如何谁也不清楚。   只是尤珍妮看重冯雅, 夏瑶不认为她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在老公面前说冯雅的不好。   摁下这个疑点, 夏瑶又追问起了吴秀梅手中存折的来源:“那你老婆的存折是你给吴秀梅的?”   这话听得武夷青脸都绿了:“什么?我老婆的存折还在我那里好好地放着, 怎么可能给我妈呀。”   夏瑶不出意外地说道:“哦, 那就是吴秀梅撒谎了,这下她的嫌疑比冯雅还大了。”   “我…我不知道, 我妈为什么那么干啊, 珍妮很孝顺的…”说着武夷青又低下了头,很是无措的模样。   “不管你怎么想,这是刑事案件,都由公安局进行侦查,你可以提供线索,不能够妨碍警方执法,不然不等我们找到真凶,你就得去看守所呆着了。”   撂下这句话,夏瑶让俞洪敏带武夷青做个笔录,自己转身朝着吴秀梅身处的审讯室走去。   梁瑞越想越觉得离奇, 他推测武夷青是嫌犯的概率几乎为0。   “夏法医, 武夷青那么窝囊, 他做不到杀人吧?”   夏瑶不赞同道:“他窝囊吗?一个窝囊的人怎么会想到去利用舆论,又怎么敢站在公安局门口大张旗鼓地造谣。”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武夷青是装的?”   从他第一面见到警方开始就在伪装,装出对妻子的深情,装出痛不欲生的样子,装出唯唯诺诺的假象。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那这人得多可怕啊!”梁瑞联想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是不是装的还有待调查。梁瑞,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去揭东市住的酒店吗?”夏瑶停在审讯室外,问道。   梁瑞点点头:“记得啊,武夷青就住我们隔壁嘛!”   夏瑶吩咐他:“辛苦你一趟,你去查查那家酒店的情况,看武夷青那天去酒店住了多久,还有没有见过别的人。”   “好,我马上去!”   梁瑞被差去出差了,夏瑶才终于坐到了吴秀梅对面。   吴秀梅看见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见没有,还得我儿子有本事,劝你识相的把我放出去,不然我让我儿子搞臭你们这群警察!”   面对这种窒息的对话,夏瑶不仅没有生气,还玩味地看着吴秀梅问道:“哦?你儿子还有这种本事啊?”   “那可不!我儿子是江市一本毕业的,是山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要不是被尤珍妮困在家里做家务没时间应酬,他早就成了公司老总了!”吴秀梅得瑟地上挑着下巴。   这个表情让她本就老态的面容显得更加刻薄。   夏瑶看她一副拽得不行的样子哂笑道:“既然你儿子这么有本事,那你还偷尤珍妮的东西?”   吴秀梅张牙舞爪道:“我怎么偷她东西了?”   “刚才武夷青已经告诉我了,你藏起来的现金和存折都是从他手上偷的。”   听到夏瑶的说法,吴秀梅第一反应是否认。   “你扯谎!我儿子我了解,他不会这么说我的!再说了,尤珍妮都死了,那些东西就是我儿子的,亲妈拿儿子的怎么能叫偷?”   说完这些话,吴秀梅又蹙起了眉头,眼珠子左右乱转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武夷青在市局门口闹事,吴秀梅也是听到了的,因而夏瑶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不上套。   她又趁热打铁说道:“他是他你是你,他要是想要报警抓你,公安必须要受理的,到时候你身上又得多背一件案子。”   吴秀梅本来就心虚,这会听到夏瑶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怒火被瞬间点燃了。   她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这个小兔崽子!亏我还帮他瞒着尤珍妮,我……”   话说到一半,吴秀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看了夏瑶一眼,立即低着头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出声音。   不过夏瑶还是听到了她的半截话,眯起眼睛追问道:“瞒着尤珍妮什么?是你和武德全从头到尾都在试图隐瞒的事实真相吧?说吧,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吴秀梅忽然脸色一白,猛地摇头:“我、我不能说。”   这表情让夏瑶明白,她是猜中了关键点,因此步步紧逼。   “你觉得你不说警察就查不到了?人命关天,包庇罪也是要坐牢的!”   夏瑶的话像是一个紧箍,套在吴秀梅脑袋上一点点收拢,逼得她自乱阵脚。   “那怎么是包庇罪!?????我儿子又没…没杀人。”这话说得吴秀梅自己都没底气。   她没有证据,夏瑶手上有。   等待了许久的鉴定结果终于在这一刻送到了夏瑶手上。   吴秀梅只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将一个文件袋送到了夏瑶手上。   夏瑶打开看过一眼之后,她的表情就变了,看向吴秀梅的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志在必得,又镇定自若地将文件收好。   这一幕看得吴秀梅心里打鼓。   下一秒,就听夏瑶道:“凶手不是你儿子,那就是你!”   吴秀梅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怎么会跟命案牵扯到一起的!夏瑶手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正准备开口,夏瑶抬手制止了她说话:“你先别着急否认。这是一份检验结果,检验的是我们从尤珍妮的尸体上提取到的油脂成份,事实证明,这和你手上的油脂成份完全吻合,都是从你工作的饭店带出来的!尤珍妮从来不进厨房,这个油脂只有凶手在触碰尸体的时候才会留下,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看着夏瑶手中举起来的文件袋,吴秀梅只觉得百口莫辩,茫然无措地摆手辩驳:“真的不是我啊…”   可是这句话,在铁证如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如此逼问也是想要真相,并非认定了她就是凶手。   夏瑶冷了脸,将手里的文件袋拍到了桌子上沉声道:“还不说实话!”   接二连三的震慑差点把吴秀梅的胆都要吓破了。   她顾不得跟儿子、丈夫的约定,只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清楚。   “我儿子在外面找了个女人,她…她怀孕了。”吴秀梅真是被吓到了,一字一顿地说着,眼泪就这么淌满了面庞。   夏瑶厉色道:“怀孕?这么巧?你儿媳妇怀孕了,外面的第三者也怀孕了?”   其实关于怀孕的事情,夏瑶也听楼下邻居议论过,只是她做尸检的时候特意检查了,结果死者根本就没有怀孕!   如今顺着吴秀梅的话说,也是为了诈她。   吴秀梅唯唯诺诺地摇头摆手道:“不、不是的…”   “那是什么?说清楚!”夏瑶板着脸问她。   吴秀梅破罐子破摔般嚷嚷:“是尤珍妮不能生!我儿子为了传宗接代就在外面找了个女人,不过私生子说出去不好听,他就…他就说让儿媳妇假装怀孕,我们在外面宣传一下,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孩子就算是他和我儿媳生的…这事尤珍妮也知道的!”   夏瑶扫了一眼身边记录员的屏幕,接着追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吴秀梅猛地摇头:“我不知道叫什么,就见过一面,高高瘦瘦的。”   夏瑶让她把那个女人的外貌形象事无巨细地描绘下来。   之后看着对方又说:“吴秀梅,你在现场的时候到底做过些什么?”   “什么?”吴秀梅被问得一脸茫然。   “你以为你说出隐瞒的事情就是洗脱嫌疑了?我手里的这份证据,证明你出现在现场过,说吧,你到底去做了什么?”夏瑶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袋。   这让吴秀梅瞬间想起了刚才夏瑶说过的话,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一下子跌坐在了审讯椅里。   为了彻底洗自洗清自己的嫌疑,吴秀梅把案发当天,她真正的行踪老实交代了出来。   原来事情并非如同她口中所说的那样。   尤珍妮因自己无法生育的事情对他们老两口多有愧疚,每次吴秀梅找她要钱她都会拿给对方。   而且吴秀梅精明,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每次去要钱的借口都不一样,要么就说自己要买冬天的棉袄了,要么就说最近肉价涨了吃不起肉了…都只要几百几千。尤珍妮也不觉得这是大钱,就给了。   周六那天上午吴秀梅知道儿子要去加班,只有媳妇尤珍妮一个人在家,就想要去上门要点钱。   谁知道她去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而入她就看见尤珍妮倒在卧室地上。   她不敢上去看人到底是死是活,就想着赶紧跑掉。   只是当看到儿媳妇身上的首饰时,吴秀梅贪财的本性作祟,想要趁着这个时候把东西都扒下来。   这会尤珍妮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她来过,要是真出了事情,别人根本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吴秀梅越盘算越觉得自己不拿白不拿。   可惜尤珍妮的镯子和戒指都是按照尺寸买的,吴秀梅根本就拽不下来,而金锁太过于醒目,她不敢拿,害怕被人发现。   是以吴秀梅只能在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最后在床头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玉镯。   吴秀梅知道这玉镯的来历。这只玉镯和尤珍妮手上的那只本是一对,是她的母亲传给女儿的,想着将来女儿有子女了,再作为给外孙子孙女的礼物。   那时吴秀梅没有翻到别的财物,便勉为其难地把玉镯戴上了。   再然后,她就匆匆出了门没有再回去过。   她的如意算盘到底是打错了。   夏瑶听完她的供述之后,对于事发经过的真实性是存怀疑态度的。   不说吴秀梅进去的时候发现尤珍妮倒地不起,没有检查人倒地是死是活,单就这个玉镯都是疑点重重。   夏瑶拧紧了眉头,问道:“你说,你手上的玉镯是从床头柜的角落里发现的?”   “是,我找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个镯子被手帕包着塞在一堆过期报纸底下,应该是尤珍妮故意这么放的,怕被我儿子找见吧…”   吴秀梅对于尤珍妮的做法颇有微词,又不敢在夏瑶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兀自嘀咕。   何况她现在是否洗脱了嫌疑还未定。   “你进去的时候没注意到她到底是死是活吗?”一旁的记录员忍不住插嘴。   他一个陌生人都觉得这个做婆婆的丧尽天良,看见儿媳妇倒地不起,不仅不帮忙叫救护车还要扒儿媳身上的财物,真是人神共愤。   而吴秀梅还沉浸在为自己摆脱杀人嫌疑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眼神:“我、我真的没杀人!进去的时候她就倒在地上了。至于那个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反正不干我的事,我拿了个镯子就走了,从头至尾尤珍妮就没起来过,说不准早就被人害死了!”   吴秀梅暂时被羁押。   她的话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验证。   俞洪敏听说这个结果也是满脑子疑问:“没事的活人被又拽胳膊又抬手的不可能没动静。”   夏瑶反倒觉得吴秀梅的话有那么几分可信度,道:“肯定出了事情,吴秀梅看见的尤珍妮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昏迷了。”   这说明凶手曾经离开过作案现场,随后又返回放火焚尸。   片刻闭目凝神过后,夏瑶倏然睁开了眼睛:“我得再验一次。”   之前尤珍妮的尸体焚毁严重,加上她已经被确定是窒息身亡了,法医组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其他方面想。   如今看来,整个作案过程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夏瑶再次提取了尸体的血液进行毒物质检测。   而她则是又一次对尸体进行了检验。   再次打开尸体的腹腔,子宫内并没有胚胎着床的迹象,这是夏瑶上次就得到的结论。   等翻找到卵巢的时候,夏瑶发现尸体两侧卵巢虽是正常大小,却有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   那就是卵巢的形态,两侧连接输卵管的位置明显比正常情况下的要稍微突出一点。   她用刀小心翼翼切开了卵巢肿大的部份,一股深棕色的脓血就流了出来。   俞洪敏看得眉头紧锁:“这是……”   “是卵巢囊肿。”夏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卵巢囊肿是一种常见的妇科疾病,病因是子宫内膜异位游离长在了卵巢上。   这种疾病会导致女性不孕症。   如果不是夏瑶想着要再做一次尸检,这个情况怕是都检查不出来。   俞洪敏扫了夏瑶一眼,只觉得女孩子还是不一样,就是比男人心细,他是看不出来这个输卵管的位置有什么不同的。   这件事情彻底盖棺定论了,尤珍妮的确不能生育,邻居家所谓的怀孕谣传都是武夷青和他的父母一起宣扬出去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尸体血液毒物质检测结果也出来了。   检测证明,尸体血液内的确存在过量巴比妥成份。   巴比妥是第一代安定的主要生效药物成份,是治疗失眠的药物。   经过又一次检测之后再得到这个结果,夏瑶也不感到意外了。   只是巴比妥不仅有镇静效果,还对呼吸有抑制作用,早就被淘汰了,到底是什么人对尤珍妮下的药?   夏瑶拿着新发现想要跟陆商汇报一下,回到市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出去调查冯雅单位和住所的同事都回来了,唯独不见陆商的身影。   她把几个结果放在陆商案头问旁边桌上的小王:“组长呢?”   小王抬头指了指身后道:“在审讯室审冯雅。”   “人这么快就抓回来了?!”夏瑶觉得奇怪。   他们是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冯雅的作案动机之后才去调查的。   不过这一趟也必须在将冯雅的住所和单位全部调查完毕之后才回来,按理不会这么早带人回市局的。   更让夏瑶惊讶的还在后头。   小王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在冯雅的住处搜到了死者尤珍妮的不雅照。”   “什么?!”即便是跟着夏瑶习惯了淡定的老法医俞洪敏,听见这话都失态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们不是去搜查的吗?怎么会搜出死者的不雅照?”俞洪敏觉得再强大的想象力都脑补不到这个情节。   小王一耸肩道:“所以现在组长在审冯雅啊。”   “我去看看,老俞,你把这些资料规整一下,等会开会要用。”夏瑶把手里的检验结果交给了俞洪敏,自己则去了冯雅的审讯室。   审讯正在进行中,夏瑶为了不打扰到陆商的进程,就在审讯室隔壁的观察间内,隔着一面单向玻璃看着。   此时冯雅像个鹌鹑一样,瘪着嘴坐在审讯椅上。   陆商问她:“不雅照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指了指面前的黑色单反相机。   冯雅缩了缩脖子:“我、我拍的。”   她就是想撒谎也没用,不雅照存在她的相机上,相机又只有她的指纹,这一点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   陆商又问道:“什么时候拍的。”   提及时间的时候,冯雅眼里透着一丝慌乱,她抿了抿嘴巴道:“…我只是不想她跟我作对!我好歹也是百强企业财务经理出身,我的学历也不比她差,我就是时运不济落到这个下场,她要是害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在避重就轻地回答我的问题,看来你还不知道警方已经全面掌握了证据才抓了你。”   陆商说完,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拍摄角度是一个加油站内,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开着车从加油站前一闪而过。   看着冯雅慢慢变白的脸色,陆商说道:“死者家楼下的小区监控损坏了,不过附近一个加油站门口拍到了你开车路过的视频,这和你之前说自己在家的口供不一致。”   “还有,我们调取了你近七天的通话记录,发现你在周五晚上及周六当天跟死者联系过。”   “这些不雅照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陆商提供的证物环环相扣,不仅将冯雅之前的口供全部推翻,甚至证明她在周六当天早上去过死者尤珍妮家,并且是和死者约好了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死者家里的门没有丝毫破坏痕迹。   冯雅瞬间乱了心神,咬了咬下唇说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过去…过去拍了照而已…”   “仅仅是这样吗?”陆商又将夏瑶提供的财务报表甩在了冯雅面前,“我们已经查到你在大正公司做的假账了,虚设存货,虚开预付款,死者有枕你发现了你做假账,因此你就怀恨在心。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冯雅看到那对眼熟的数据,一下子僵住了:“怎、怎么可能…我明明都…”   “明明都怎么,把账目平了吗?别想了,我们市局的经侦支队是你能够糊弄住的吗?”陆商说道。   “我……”冯雅面无人色,浑身都在发抖。   夏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一个从事财会行业的专业人士,最重要的就是职业经历的背书。哪怕是有一丁点的污点,都能够摧毁一个人的一辈子。   何况冯雅还有不错的学历和工作经历。要是因挪用公款的事情入狱,她这辈子都没办法重新从事这个行业了。这就等于她的名牌大学,她的名企工作,过去数年的种种努力全白费了。   因此,就算这一切是真的,冯雅也不敢认。   就在这僵持的关头,夏瑶低头在手机上划拉两下,给陆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审讯室内,陆商注意到了手机上显示的短信内容。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道:“你挪用了公款的事实我们已经告知大正,即便资金空缺补上了,也不代表大正公司不会追究你的嫌疑。”   “补上了?”冯雅猛地抬头,呆愣愣地看向了陆商。   这个表情足够佐证夏瑶的猜想,这笔钱根本不是冯雅补的。   “是尤珍妮,尤珍妮在你犯了错误之后不仅没有责怪,相反她在帮你兜底,在给你机会。”陆商按照夏瑶短信上的话对冯雅说道。   “她,竟然是她…”冯雅又哭又笑,泪流满面,表情癫狂,不知道是不是后悔莫及。   陆商没有再紧迫地逼问,只是等待着。   片刻之后,冯雅重新端正了坐姿,擦了擦哭得通红的眼睛道:“我承认,是我下药迷晕了她,给她拍了不雅照…但是我只拍了照而已!别的我什么都没做!”   前有夏瑶的心理战术,冯雅将自己的作案过程说了清楚。   她约尤珍妮周六上午在家见面,提前挂号睡眠障碍科,开了一盒安定,趁机偷偷磨成粉下在了对方喝的水杯里。   等到尤珍妮昏迷了,她把人衣服脱了拍摄照片。   事后,她将尤珍妮的衣服重新穿好,放回了床上离开了。   “你走的时候关好门了吗?”陆商又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问道。   冯雅垂眸仔细思考了一下说:“我记得我关门了,我只是想拿捏住尤珍妮的把柄,又不是想要害她什么,我怕有贼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一墙之隔的夏瑶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按照冯雅的说法,她是8点到的尤珍妮家,应该比吴秀梅早。   可是冯雅说她把门关上了,吴秀梅却说去的时候家门是打开的,这说明…   中间还有第三个人出现在现场!   纵观案件目前出现的嫌疑人,唯有武夷青是最后可能出现在现场的第三人。   夏瑶对于这个推测越发笃定起来。   如果武夷青就是杀死妻子的真凶,那么为了逃脱自己的嫌疑,他必然一口咬定冯雅就是凶手!   冯雅那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夏瑶等不及陆商出来了,当下就自己带着人去了武夷青的公司。   她要查武夷青在周六到底去了哪些地方。   车上,俞洪敏一听说她是要去查武夷青,觉得有些古怪:“武夷青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证明的真实性我们还没有进行推敲。”夏瑶把着方向盘说道。   他们之前派人调查过武夷青口中的士司机和监控视频,证据显示案发时间段内,他的确是从公司坐车回了一趟家里时间大概在9:25-9:45之间。   不过在那之前,武夷青在哪里做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夏瑶想知道的是武夷青除开那段时间之外,有没有离开过大厦。   后座被临时拉来的小王和小李,听见夏瑶的分析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王还感叹了一句:“可惜小区楼下的监控坏了,不然就能知道真相了。”   “话说回来,这个监控坏得也太是时候了,早不坏晚不坏偏偏案发得时间段没了影像。”小李说道。   话音刚落,车上三人就感觉车子猛地一停,一阵力道差点把他们甩出座位。   俞洪敏扭头看向夏瑶,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要踩急刹车。   夏瑶把车停在了路边,兀自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是我,夏瑶。我觉得小区监控坏得有些奇怪,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副组长,你在跟谁打电话啊?”小王摸着自己被安全带勒疼的胸口问道。   刚放好手机的夏瑶头也不回地说道:“局长。”   闻言他们怔了怔,能理解为什么夏瑶要给局长拨这一通电话。   重案组人手紧缺,想要找一个既有经验又靠得住的同事,好像还真就魏局比较靠谱。   “走吧,我们继续调查我们的事情!”说完,夏瑶再次发动汽车朝着武夷青的公司赶去。   到了武夷青所在单位,夏瑶并没有着急去找单位的人,转头先找到了大厦管理员。   “你好,我们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上周六发生了一起案件,需要调取你们大厦的监控看一下。”   管理员一听夏瑶的身份,立即把他们带到了监控室。   这个大厦一同有39层楼,武夷青的单位在大厦的24层,各层和各个出入口的监控加起来有几十个。   夏瑶见状问道:“我们主要找出入口的监控角度,一共有几个?”   管理员想了想道:“大厦的出入口一共有两个,监控有四个。”   “好,老俞、小王、小李,咱们一人盯一个监控,切记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踪迹。”夏瑶听完了之后,决定四人分工合作。   好在时间段控制得比较短,主要是8点到10点之间,夏瑶四个人每个人守一个监控镜头,半个小时左右就快进排查完了。   只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除开8:45上班进入大门和9:20忘了拿文件出来,武夷青的身影曾经出现在前门之外,就一无所获了。   俞洪敏从监控中抬头看向管理?????员:“除了这两个出口之外,你们大厦还有别的出入口吗?”   “唔…正常员工只有这两个出入口的。”管理员说道。   他们大厦的管理较为严格,普通访客和内部员工只能从前门和后门进出。   “那非员工通道呢?”夏瑶问道。   “什么非员工通道?”管理员一时反应不过来。   脑子活络的小王马上接茬:“就是紧急通道,消防通道!”   “哦!那倒是有一个消防通道,不过没有监控的。”   那个没有监控的消防通道让四人的雷达瞬间响了起来。   消防通道外面是一条商业街,街上有很多小吃店。   四人站在门外眼神都在搜索着什么。   这时,小李忽然指着一家奶茶店门口道:“副组长!那边有一个监控,咱们过去看看吧!”   夏瑶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大约50米外,有一家奶茶店门口挂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涉嫌偷正好是朝着消防通道出口这个方向的。   “小李你和小王过去看看,我和俞洪敏沿着这条商业街找找,总会有蛛丝马迹。”   吩咐完之后,夏瑶带着俞洪敏在商业街上搜索。   很快,他们就发现商业街这条小路不仅走的车少,一路畅通无阻,更重要的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可以直接到尤珍妮家。   “大约快10分钟左右吧。”夏瑶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经过推算,如果武夷青走这条路,会比正常坐车节省10分钟,这一来一回之间就是20分钟。   也就是说,之前武夷青回家需要20分钟,走这条路就只要10分钟。   在8:45-9:20这个看似他呆在大厦的时间区间内,武夷青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回家打个来回了。   “这个时间绝对足够武夷青杀人之后再放火离开!”俞洪敏面色冷冷地说道。   夏瑶怀疑到武夷青身上之前,他压根不会把那个男人和焚尸凶杀案联系起来。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武夷青伪装得太好了。   小王和小李也在奶茶店的监控录像里有重要发现。   8:48分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从大厦安全通道里走了出来。   一开始小王和小李也没认出来,只是看到这个男人出来觉得可疑。   直到夏瑶和俞洪敏看了监控之后,直接确认了视频里的男人就是武夷青!   他身上穿的,正是那天夏瑶他们在揭东市酒店里遇见他的时候穿着的披风!   调查到这里,武夷青的嫌疑已经落实,夏瑶他们准备回去申请逮捕证。   坐到车上的时候,俞洪敏心里还有一点疑虑:“我在想,武夷青能够预谋杀人,但是不能预测冯雅会在什么时候去拍尤珍妮的不雅照,他不怕撞上吗?”   小王和小李都抱着胳膊陷入了猜想。   如果是武夷青谋杀尤珍妮的,那么他随时都有可能撞见去家里的冯雅,那时候他蓄谋已久的谋杀不就会失败吗?   发现身边忽然沉默下来,夏瑶扫了眼后视镜问道:“你们就没想过,武夷青一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吗?”   “什么?”   她的话引起了俞洪敏三人的注意。   难不成连冯雅去下药拍不雅照都在武夷青的计算之内?   看他们都不做声,夏瑶接着补充自己的推理:“他能够观察到尤珍妮的一举一动,知道冯雅会过来,也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武夷青早有谋杀的打算,干脆将计就计拿捏时机,破坏了小区监控犯下了一切罪行,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到冯雅身上!”   这一番话让三人茅塞顿开。   俞洪敏激动地一拍脑袋说:“冯雅因挪用公款和尤珍妮有嫌疑,就下药迷晕了她,还拍了她的不雅照,这样一来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等要素全具备了,一旦警方查到冯雅身上,她就是再多张几张嘴巴也说不清了!”   小王和小李也觉得这个逻辑推理天衣无缝。   夏瑶觑了三人一眼说:“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最重要的是捉拿疑犯归案,还有冯雅和吴秀梅夫妻那边的情况该梳理还要继续梳理,凶手作案的手段我们还没有查出来!”   说完这话,夏瑶自己都觉得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他们还没找到武夷青究竟是使用什么手段杀害尤珍妮的。 第59章   吴秀梅因偷取玉镯涉嫌盗窃被羁押, 而冯雅利用手段强迫尤珍妮拍下不雅照,即便照片没有进行大范围传播,她仍旧要承担犯下寻衅滋事罪的法律责任。二人罪责难逃, 只等择日开庭审理。   另一边, 焚尸案的调查仍旧在继续。   到目前为止, 吴秀梅和冯雅都是去过现场的人,接下来调查的证据也都证实二人没有说谎, 杀害尤珍妮的真凶另有其人。   当夏瑶带着商业街奶茶店的视频回到市局, 准备申请逮捕证抓武夷青的时候,就见局长魏长风坐在她的办公桌边, 不知道是不是等她等得无聊了, 还伸手玩她办公桌上的笔筒。   夏瑶走过去问:“魏局, 你怎么坐在这?”   看见她的魏长风如同惊弓之鸟,手一抖就把笔筒给打翻了。他又手忙脚乱地捡回去之后, 才恢复严肃表情说起了正事:“咳咳!你忘了刚才你电话差我办的事了?”   “没忘, 只是没想到您效率这么高?”夏瑶摇头,倒了一杯水放在魏长风面前。   人家到底是局长,她让人去帮忙办事,自然得客气些。   然则就算魏局长老练,想要去尤珍妮家小区调查监控失效的原因,怕是也没那么快,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正当夏瑶疑惑不解时,魏长风将一个U盘放在了桌上:“喏,这是你要的监控记录。”   这个监控记录是在监控摄像头损坏之前的存档。   夏瑶没有去拿那个U盘,反而追问道:“那您知道监控到底是怎么坏的了?”   魏长风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被几个熊孩子不小心打烂了。”   “不小心?”夏瑶挑眉。   魏长风点头道:“孩子家长是这么说的。”   “魏局…”夏瑶歪着头抱着胳膊看着魏长风。   她知道, 敷衍了事不是魏局的办事风格, 话说得这么模糊, 那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魏长风顶不住夏瑶目光的压力,这才说道:“我知道事有蹊跷,不过我没办法让人家开口啊…”   话说到这里,魏长风把他去小区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本魏长风觉得夏瑶交给他的这件事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任务,调查一个视频监控损坏的原因罢了。   当他了解到摄像头是被几个小男孩用石头砸坏的之后,立刻去了几个孩子家里。   家长们认错态度也很诚恳,并且一再声明会赔偿维修监控的费用。   只是当魏长风提出要见见几个孩子,或者当着大人的面跟孩子单独说几句话的时候,家长们的反应就忽然不对劲起来,要么是百般推诿,要么是用奇怪的眼光打量魏长风。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了那种不正经的人…我好歹是个市局局长啊!怎么能这么想我!”魏长风说着还委屈上了,说着,他又看向夏瑶,“小夏,对不住啊,没能完成你的任务。”   话说到这里,夏瑶就明白了。   魏局长的确不适合跟进这个调查。   要这是个嫌疑犯,魏长风想让他们吐出真相的手段多了去了,偏偏他面对的是一群家长。   这还是一群认错态度诚恳的家长,人家都已经表态要负责了,魏长风还揪着不放的话就显得他过分了。   那些家长和孩子也不是犯罪嫌疑人,要是贸然用激进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行,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多谢魏局长。”夏瑶拿着桌面上的U盘晃了晃示意道。   魏长风也为了没能帮上忙而有些自责,他拍了拍夏瑶的肩膀说:“你也没有预知的能力,我身为你们的局长,自然要尽全力帮忙的。只是对付家长和孩子…唉,总之你有别的问题随时来找我吧。”   送走魏局长之后,夏瑶把U盘插在了电脑上,点开了里面的视频。   U盘里一共有三段视频,一段是长视频,另外两个是从长视频里剪辑出来的片段。   三个小男孩,大概9、10岁的年纪。   第一个剪辑视频里拍到了三个男孩在监控摄像头面前晃悠,时不时还朝着这边指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二个剪辑视频中,三个孩子分别捡了石头朝着摄像头的方向扔了过来。   砸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只是砸碎了外屏,第二块和第三块虽然彻底击碎了摄像头,录像中还是有部份角落可以看见图像的。   就在夏瑶以为三个男孩子就此收手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左下角的残留镜头里。   这张脸的主人是刚才那三个小男孩中的一个。   胖乎乎的小孩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摄像头的情况,然后拿起手里的砖头再次砸向镜头。   视频到此彻底黑了下去。   “他们这是在玩?这群熊孩子?????真是欠教育!”   这一嗓子喊得夏瑶回过头去,就见陆商、俞洪敏和小王小李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背后。   陆商抱着胳膊眉头紧蹙:“这是你让局长拿回来的视频?”   不等夏瑶回答,俞洪敏就抢着说道:“是啊,我们在去武夷青单位的路上,夏法医就想到了这个事情,牛吧!”   陆商抿着唇角,抬手握着鼠标反复查看视频:“看样子这几个孩子不像是在玩,倒像是故意这么干的。”   夏瑶颔首道:“你说的对,他们不是在玩,而是在蓄意破坏摄像头。”   从这两段视频中可以看出来,三个小孩的行动是有预谋的。   如果单纯是小孩贪玩把摄像头砸烂了,又怎么会来反复确认?还有三个小孩在开始砸摄像头之前,在附近反复兜圈,这个举动就是在确认他们要砸的东西是不是这个。这一切迹象都证明他们并非在玩耍过程中无意弄坏东西的,跟家长的说辞对不上。   说到这,俞洪敏也附和夏瑶的说法道:“我女儿上四年级了,她班上也有这种熊孩子,那破坏力何止是一个摄像头这么简单!那孩子拿着家里钥匙在地下车库划了好几台车!还专门挑贵的划!老师家长事后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就说,因为好玩!这才是真熊孩子!”   在事实面前,一切谎言都不攻自破。   夏瑶道:“看来有必要去找这几个孩子的家长谈一谈了。”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唆使这些孩子去弄坏摄像头的?”陆商扭头问道。   夏瑶摇头说:“不是怀疑,是肯定。孩子的行为是没有计划性的,他们任何举动都是大人的映射。”   这次夏瑶没有带那么多人,只让俞洪敏跟着自己驱车去了尤珍妮家的小区。   因焚尸案传出,这个小区的房价一跌再跌,同一栋楼的许多住户都不满于这个问题,又不能改变什么,要么把房子低价甩卖了,要么就拖家带口搬离这里。   夏瑶他们到的时候,几辆搬家公司的货车都聚集在小区门口,有好几户都在搬家。   俞洪敏从副驾驶的车窗探出脑袋打量了几眼道:“这样车没办法进去了。”   夏瑶直截了当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着去吧。”   一路上,小区里的人看见穿着制服的二人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些什么,不过夏瑶专心赶路,不在意这些。   本来俞洪敏还觉得不太高兴的,当看到夏瑶的反应之后,他也选择了无视。   二人按照魏长风给的地址找上了孩子们的家。   巧的是,这三个小孩都住在同一个单元楼,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她最先去了那个最后给监控“补刀”的男孩家里。   开门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   对方一看穿着警服的夏瑶,眼神里还有些害怕的样子。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太太的神态让夏瑶多了个心眼。   “您是壮壮的奶奶吗?”夏瑶问那老人。   “我、我是啊,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情吗?”壮壮奶奶把门打开,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来这里是想要问壮壮一点事情的。”   夏瑶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冲出来一个手持锅铲、膀大腰圆的女人。   对方一把推开壮壮奶奶,粗声嘎气地嚷嚷道:“问问问,问什么?不是刚来过,现在又来问,到底让不让我们生活了!”   俞洪敏下意识把夏瑶护在身后。   夏瑶平静地劝说着:“这位女士请你不要激动,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不会对壮壮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还要怎么影响啊!我儿子现在都睡不着吃不好,书都念不进去了,你们还想怎么影响他啊!”壮壮妈妈似乎失去了理智,手里的锅铲挥舞着大声说着,锅铲上的菜油四处飞溅。   “那你有没有问过壮壮的意思?仅仅是破坏了小区的监控摄像头,他就变成这样了吗?作为家长的你到底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夏瑶这话异常尖锐,几乎是就是踩着家长的雷区反复横跳了。   同为家长的俞洪敏深有体会,当夏瑶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顿时就急了。   当了爸爸的他比谁都了解,作为家长有多厌恶被人指责自己不负责任,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尽职尽责的前提下。   “夏法医,你、你不能这么说!”俞洪敏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从中转圜一下。   那壮壮妈妈直接气红了脸,劈头盖脸道:“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当然都是为了孩子好!你们警察不做好事,除了调查就是调查,上午还来了那么一个奇怪的人!我当妈的当然要护着我自己的孩子!”   她忍受骨开十指的疼痛生下来的孩子,她夙兴夜寐日夜操劳养大的孩子,谁能有她这个当妈的为孩子着想?   俞洪敏对她的话深表理解。   夏瑶则不能苟同:“为了孩子好?只怕这是你单方面的臆想。你有没有想过壮壮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忍心看着孩子继续这样颓废下去?”   人家妈妈都已经生气了,怎么还往当妈的痛脚上戳。俞洪敏想拦着夏瑶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没想到她的嘴更快。   他担忧地看向壮壮妈妈。   只是让俞洪敏没想到的是,壮壮妈妈听完夏瑶的话,先是脸色白了白,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垂眸道:“你们进来吧,要不要见我去问问壮壮。”   “这、这也行?!”俞洪敏惊呆了。   他本以为壮壮妈妈会气得干脆跟他们动手。   再看夏瑶,她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模样,在对上俞洪敏疑惑的目光时说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壮壮妈妈要是真的为了孩子好,她就必然会听我的。”   正是为了孩子好,才更见不得孩子一直消极下去。   只要有办法能让孩子振作起来,别管是什么主意,当妈的也会去试一试。   夏瑶记得大学里一个学儿科的同学曾经说过,如果自然法则允许人类一命换一命的话,医院天台上会挤满母亲。   经此一事,俞洪敏更加确定,夏瑶其实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夏瑶和俞洪敏跟着进入屋内,就看见壮壮妈妈正站在一间卧室门外,脸上不自觉带着讨好的微笑,边敲门边劝道:“壮壮,有个警察姐姐想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片刻宁静过后,只听得里面忽然爆发一声小孩的怒吼:“我不要!不要警察!你们都滚开!”   孩子莽撞的谈吐让壮壮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握着锅铲的手都发白了:“李壮壮!我教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你现在马上给我出来!”   挨了批的孩子还是没打开门,反而“咚”地捶了一下卧室门嚷嚷道:“你是坏妈妈!我讨厌你!你走开!”   壮壮妈妈被气得浑身颤抖。   见此情景,夏瑶走上前将她拉到了一边沙发上坐下:“壮壮妈妈,让我来吧。”   说完,夏瑶回到门前敲了敲:“壮壮?”   门内传来小孩疑惑地声音:“你是谁?”   夏瑶如实告知:“我姓夏,是重案组的警察。”   壮壮再一次暴躁起来,对着房门一顿拳打脚踢:“我不要警察,你走开!”   俞洪敏见状头都大了。心想,难怪魏局长无功而返,这熊孩子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搞得定的,对警察这么抵触,他估计今天有进展的可能不大。   谁知,夏瑶反手就是一招以退为进,说:“好,我可以走,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讨厌警察?”   俞洪敏眼睛瞪大,害怕屋子里的壮壮听见,只能跟夏瑶不停地用双手比划着什么。   大概意思就是,她真的答应走了,那他们还怎么继续接下来的侦查?   夏瑶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耐心等待着。   “……”门内的壮壮沉默了,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   夏瑶看他不说话,又接着道:“你要是不说,那我就不走了,以后就住在你家里。”   俞洪敏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夏瑶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话也就骗骗小孩了。   卧室里的壮壮气呼呼地说道:“果然警察都是坏蛋!奶奶说得没错,你们都是坏蛋!”   夏瑶挑眉:“那你说不说?”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大家以为夏瑶这个法子不行的时候,壮壮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奶奶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会有警察把我抓走,你是不是来抓我走的?”   众人扭头看向了壮壮奶奶。   后者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是为了让孩子听话,迫不得已才吓唬吓唬他嘛……”   壮壮妈妈急得跺脚,眼泪就要掉下来:“妈!你这哪里是让他听话啊!”   这不是添乱嘛。   夏瑶没有理会身后婆媳的眉眼官司,她继续和屋子里的壮壮沟通:“我不是来抓你走的,我是来抓坏人的,不过现在只有你和?????你的小伙伴见过那个坏人,我就需要你来充当一回小小警察,用你正义的力量帮我们把坏人揪出来!”   “真的吗?”   房门瞬间打开,一个人如其名的小胖墩兴冲冲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   没有孩子不喜欢当英雄、当警察,尤其是壮壮这个年纪的小孩。   俞洪敏看得不禁在内心竖起大拇指,夏瑶居然能把这抵触警察的拧巴熊孩子给弄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接着,夏瑶点头说:“当然是真的,不信问你妈妈。”   壮壮又跑到他妈妈面前求证:“妈妈,警察姐姐要我帮她,要我当小小警察是真的吗?”   他妈妈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是啊,一会姐姐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告诉她,答得好妈妈奖励你吃冰淇淋!”   “好诶!”小胖墩壮壮欢呼一声,随后看向夏瑶,“警察姐姐你要问我什么?”   夏瑶并不着急问话,反倒是先把孩子安顿在沙发上坐下,又让他吃了点东西才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去破坏摄像头?”   壮壮看向了妈妈,后者点点头,他这才鼓起勇气说:“是一个叔叔给了我50块钱,让我和牛牛、一鸣一起去的…”   壮壮妈妈惊愕地捂住了嘴:“天呐!怎么会这样!壮壮他……他是个好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夏瑶回头对她说道:“壮壮妈妈,你先别激动,等我问完再说。”   壮壮有点害怕,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跟夏瑶说清楚了那天的事情。   他和另外两个孩子在小区里玩,有个男人给了他一点钱,让他把10栋B单元门口的监控给砸烂,烂到拍不出画面的程度。   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他50块。   壮壮一直想要一个玩具模型,就没能抵挡过金钱的诱惑,带着两个小伙伴就去把监控砸烂了。   他甚至害怕破坏得不够彻底被叔叔赖帐,还找了个梯子特意去检查了一下。   夏瑶和俞洪敏听完对视一眼。   后者从手机里调取出武夷青的户籍照片放到壮壮眼前:“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照片上的叔叔让你去的?”   壮壮看过之后猛地点头道:“就是他!警察姐姐,他就是坏人吗?这个叔叔就住在我们小区里的,我经常看见他的!”   夏瑶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解释:“壮壮,一个人的好坏不是你跟他的熟悉程度来决定的,只要是做了坏事,那就应该受到惩罚,你明白吗?”   壮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那我破坏了摄像头,是不是也要接受惩罚?”   “当然了,不过你现在还小,惩罚的结果都是由你妈妈承担的。就好比这一次被你们砸坏的摄像头,你看似拿到了50块钱,然而你妈妈为了修理摄像头将会付出十倍甚至更多的钱,甚至会为了你做得事情伤心落泪,你想想看,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还有你妈妈无端端要出这笔钱,她冤不冤?”   夏瑶指了指身后的壮壮妈妈。   壮壮低着头思考了一番之后,突然红着眼睛扑到了妈妈怀里。   “妈妈,对不起……”   孩子的突然懂事,让壮壮妈妈欣慰地落下泪来。   她抬头看向夏瑶,满眼都是愧疚之色:“警察同志,要是早知道壮壮他们跟这件事情有关,我一定不会纵容的!耽误了你们破案,实在抱歉!”   说完,她领着孩子给夏瑶和俞洪敏深深鞠躬,表示诚意。   这么做一是觉得自己教子不善,二是认为对不起死者。   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样能够让孩子学好,让儿子好好地待在学校,却忘了孩子最重要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学会怎样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壮壮小朋友很勇敢,没有他,我们也不能那么快找到重要的破案线索。”   夏瑶侧头看向了俞洪敏手机里的照片。   她们本就是不知情的,孩子也是被人利用,哪里能想到弄坏的摄像头会跟命案凶手有关联。   “壮壮妈妈,你以后一定要加强对孩子的安全意识培养,这次是侥幸碰到了一个没有直接对他们下手的坏人,要是下一次在外面玩遇见了骗子或者人贩子,家长是鞭长莫及啊!”俞洪敏趁机劝说道。   说完,他扭头又对一边的壮壮奶奶教育起来:“还有您,您千万别再拿警察来吓唬孩子了,万一在外面走丢了,孩子因害怕不去找警察,到时候你们做家长的哭都来不及!”   “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下次不会了。”壮壮奶奶也深知自己坏事了,虚心地接受了批评。   壮壮一家走通之后,另外两个家长和孩子那边也好解决了。   不过他们和壮壮家情况还不太一样,两家都是怕这件事影响孩子上学。   江市的小学是就近分配原则,两家人好容易买到了这边小区把户口落了,要是孩子因这件事情被退学,那以后就不好找学校了。   “看来武夷青算得真深啊,把孩子家长的情况也给算进去了。”俞洪敏深深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恶劣,为了杀死妻子,连几岁的孩子都利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破坏监控不仅能够隐匿他的踪迹,更能增加冯雅的嫌疑。   如此一来,他们就要加速逮捕武夷青归案进行审讯了。   夏瑶这边获取壮壮等人的证词之后,陆商那边就迅速采取了逮捕措施。   不过天色渐晚,武夷青已经下班了,尤珍妮家里被烧,暂时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重案组只能等第二天他上班的时候再采取行动。   隔天,梁瑞从揭东市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系列重要物证,是酒店前台的登记记录和客房走廊的监控视频。   根据视频拍摄,武夷青那天去揭东市酒店见的是一个27、8岁女性,前台登记的也是这个名为“郭茉”的女人。   小王探头看着视频惊了一跳:“这肚子得有7、8个月了吧?这是谁啊?”   夏瑶冷冷道:“这是武夷青的第三者。”   “啊?!”小王瞪大了眼睛,他觉得夏瑶大概是未卜先知了,这视频明明是梁瑞刚带回来的,“副组长,你怎么知道的?”   夏瑶将视频截图打印了出来,递给小王说:“拿去给吴秀梅看一眼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郭茉就是武夷青养在外面的第三者。   夏瑶依法对她进行传唤,觉得她或多或少知道些武夷青的事情。   与此同时,武夷青被陆商带回了市局。   对于自己被抓,武夷青不满地抱怨:“你、你们无凭无据就抓我,这是侵犯我的人身权利!”   “郭茉你认识吧?”陆商摆出了酒店视频的截图。   武夷青扭过头去,苦着脸一副憋屈的样子,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看他还在装,夏瑶说道:“你要是不承认,我就带她去做羊水穿刺,DNA鉴定结果你总没办法否认了。”   “你敢!”武夷青瞪大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夏瑶。   这是之前的武夷青从未表露出来的样子,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陆商冷声道:“那就是认了。你花着尤珍妮的钱在外面包养别的女人,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什么杀了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武夷青黑着脸说道。   接下来,夏瑶亮出了一份份证据,人证、物证确凿。   “不是你杀了她,周五为什么要利用小区的孩子破坏10栋B单元的监控?周六8:49分从消防通道离开公司去干什么了?”   武夷青没想到警察已经调查到了这种地步,他咬紧牙关声称:“这是我的私事,跟你们无关!”   陆商看向夏瑶,微微摇了摇头。   后者走到武夷青面前,面色冷肃道:“你放火前把卧室的财物全提前收拾走的时候并不知道,你还落了一只玉镯在床头柜里吧?”   “还得多谢你的母亲吴秀梅女士,她去了现场,把玉镯偷偷拿走了。”   夏瑶每多说一个字,武夷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比她刚才提起郭茉的时候效果要好多了。   不过看来郭茉并不知道武夷青谋杀妻子的内情,不然武夷青也不至于表现得那般强势。   此时此刻,武夷青被打乱了阵脚,抿着嘴角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夏瑶冷哼一声:“要真如你所说,你们家的财物都习惯在客卧放着,那尤珍妮为什么还会把母亲给的珍贵玉镯藏在卧室床头柜里!这说明那才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眼看着自己的事情败露得差不多了,武夷青恨恨地瞪着夏瑶。   “我是偷偷跑出来回了一趟家,到家的时候我老婆还在睡觉,那又怎么了?”   “既然你们说我杀了人,那我是怎么杀人的?”   “哼,证据不充分,24小时之后你们就要释放我!”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无赖说辞,把一旁的记录员气够呛。   夏瑶和陆商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峻。?????   “你不配合也没关系,我们会有办法的。”   二人暂时结束了对武夷青的审讯。   时间不等人,陆商当即召集重案组所有成员研究武夷青的作案手法,不琢磨出来不下班!   根据现有证据推测,武夷青应该是在冯雅给尤珍妮拍完照之后再回到家里行凶的。   那个时候尤珍妮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想要溺死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关键在于武夷青到底用的是什么东西淹死了她。   一开始,重案组的推论都觉得卧室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武夷青有可能是在厨房、卫生间等地方,利用这两个地方的蓄水槽将被害人淹死,然后拖回卧室里毁尸灭迹。   不过这两个蓄水槽的位置都被痕检组的人仔细搜索了一遍,角角落落都用多波段光源检索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他到底是怎么把人杀死的?”重案组的成员们围在会议桌前焦头烂额。   这张桌子,是昨天上午魏局长过来看了重案组的情况之后,特意给他们匹配的会议桌。   今天送来了,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对于这个问题,陆商认为想要破局,那就不能把思路走窄了,他思索一番后引导众人道:“既然直接梳理思路想不出来,那不如想想,武夷青为什么选择溺死的方式结束死者生命。”   众人沉默一片,忽听夏瑶开口:“只有这种方式最为隐蔽。”   这句话引爆了众人的思路。   先是俞洪敏拿出了一份检测报告说:“夏法医之前从尸体中检测出了巴比妥的成份。巴比妥有抑制呼吸的作用,过量情况下会导致服药者呼吸衰竭窒息死亡。这听着不熟悉吗?”   立刻有人接上了他的思路:“如果武夷青要把罪责全推到冯雅头上,那他必定要顺着冯雅的作案手法来挑选杀害死者的方式。”   小李激动地拍桌而起,拿出了在冯雅家里搜索到的不雅照说:“我知道了!武夷青之所以溺毙死者还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让警方认为这是一起冯雅导致的过失致人死亡案件!”   重重推理,让真相呼之欲出。   陆商眉头紧皱,食指轻轻叩击着尸检报告书。   “没错,这个逻辑之下,他一定不会制造第二个案发现场,因此卧室就是武夷青杀害尤珍妮的地方!”   只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卧室和阳台都没有水源,难道武夷青是接了一盆水把尤珍妮摁在水里淹死的?”小王设想道。   不等他论证这个方法,就有人否决掉了这个可能:“不对,要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能够找到这个杀人凶器——水盆了,问题是,尤珍妮家里没有这样的水盆!”   “说不定是他用完之后扔掉了。”   “也可能是用了别的道具,不一定是水盆。”   就在众人对于武夷青淹死尤珍妮的方式进行激烈讨论的时候,夏瑶缓缓说道:“死者气管内存在的泡沫液体,量太少了。”   这是其他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在刑侦中,只要事实判断没错,那侦查的方向就没问题。   不过对案件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这些不惹人注意的小细节。   夏瑶听着众人的推理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或许武夷青利用的手段并非是直接把尤珍妮摁到水里淹死。   她又道:“尸体符合溺亡的死征,只是溺亡会让整个肺部灌满水,死者的肺部和气管内的水量太少了,看起来倒像是唾液和肺部分泌的黏液。”   说完她又看向陆商问:“现场没有发现其它可利用的线索吗?”   陆商点点头:“有,厨房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团带有过火痕迹的湿润纸团,已经送检过了,只是上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暂时还不明确,可能还有一些DNA残留。”   这湿润纸团的确可疑。   起火点明明在卧室,厨房距离主卧比较远,最大的损伤也只是熏黑了靠门的上半面墙壁,怎么也不会波及到放在厨房里的垃圾桶。   何况垃圾桶本身是完好无损的。   证明这团纸巾进过火场,也可能跟凶手的杀人手法有关系。   忽然,一道灵光从夏瑶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起身到办公桌前拿了一台笔记本放到桌上,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问众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明代刑法,叫做加官贴。”   在场的警员都是一头雾水。   而夏瑶摁下回车键,将笔记本屏幕展示给众人。 第60章   屏幕上面是关于“加官贴”的百科内容。   加官贴, 又名加官晋爵。是明代时期一种极为残忍的刑罚手段。行刑时会通过捆绑住犯人手脚的方式限制其行动,然后用7张浸透水的牛皮纸或者黄纸,一张张盖在犯人的五官上。   因浸透的纸张和面部贴合性极好, 一般3、4张之后, 犯人便会窒息而亡。   死时狰狞的五官会印在纸张上, 取下来时就像一张面具,因此又称为“加官晋爵”。   夏瑶提出的这个想法, 给同事们提供了厘清前后逻辑的重要线索。   “加官贴、湿纸团…这么说, 武夷青是利用湿透的面巾纸把尤珍妮憋死的!”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尤珍妮肺部水量那么少了。”   “并且当时尤珍妮处于昏迷状态,四肢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武夷青不捆着她的手脚, 她也不会动弹, 只能…只能被活活憋死…”   难怪他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或者打斗的痕迹了。   会议桌上陷入一片静默。   陆商再次开口:“我之前提取了吴秀梅夫妻的DNA进行比对,结果是对不上的。”   “只要能够确定上面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再提取到武夷青的DNA进行比对, 那这就是定他罪名的重要证据!”   纸团的检验交给了法医医学中心检验科的同事,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想到焚尸案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回到家的夏瑶决定泡澡放松一下。   当她刚踏入浴盆中,放在卧室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熟悉的铃声令夏瑶警铃大作。   只因这个铃声,是她为手机上的直播app特意设置的专属铃音。   夏瑶果断放弃了泡澡的想法,重新穿上衣服回到卧室,打开手机后才注意到,时间又到1号了。   “过得太快了……”   这些天为了侦查焚尸案她忙得脚不沾地,脑子里根本没有空闲去顾虑直播app的事情。   想到上次直播时发生的“事故”,夏瑶略微思索了一下, 随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app, 查看这一次的任务。   她不可能被网民的三言两语给劝退, 这个直播app关联到很多事情,她还需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破解自己的疑问。   然而当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这一次领取到的直播任务时,夏瑶的瞳孔倏然放大。   这一次的任务要求直播间浏览数量超过10万,点赞数量超过2万,直播内容的主题是“消防安全知识普及”。   她刚刚才经手一件焚尸案,这个消防安全知识普及,未免太巧了。   夏瑶相信这世上没有单纯的巧合可言,一切的所谓因缘际会,都是人为制造的。   不过她经手的焚尸案除了警方之外,知情者就只有死者尤珍妮的家属和邻居。   警方自然不会泄漏这个信息,和尤珍妮关系不亲近的邻居也不会到处乱说。   那么就只有武夷青、吴秀梅夫妻和冯雅可能会把这个案件的信息透露给别人了。   只是,要那么巧合令这个直播app幕后的人知晓,这里面的门道怕是没那么简单。   带着这个疑虑,夏瑶决定先开始这一次直播。   她之前去过消防队,还和消防队的中队长颜永交换过联系方式,因此想要获取一些有教育意义的消防知识普及素材还是比较容易的。   夏瑶在微信上联系了颜永,跟他要来一些消防安全知识培训的资料,然后自己做成PPT就开始这一次的直播。   时隔一个月,直播间仍旧人满为患。   几乎是在夏瑶打开直播间的第一时间,就有不少观众涌了进来。   观众23:漂亮姐姐又来直播了!这次给我们讲什么内容啊?   观众6:要我读书时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师,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考不上清华北大!   观众791:美女直播间,能学习,又养眼~   夏瑶扫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刚到5万多一点。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9点,正好是大家下班回家休息放松的时候,她得想一点办法让更多人来浏览点赞。   令她有些为难的是…她不会。   别管什么直播话术,夏瑶性格如此,有什么就说什么。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也知道直来直往在直播间是行不通的。   夏瑶难得一见地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   她这个表情引燃了直播间观众们的热潮。   观众6901:美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皱眉头?有什么时候说出来,我们为你分忧啊!   观众?????2:为姐姐痴!为姐姐狂!为姐姐哐哐撞大墙!   看到观众们这么热情,夏瑶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其实…我这一次直播有任务,虽然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请大家动员家里人都来看看这一次的消防安全知识科普。消防知识还是很重要的,全员防火意识增强的话,对于减少火灾隐患也有帮助。”   夏瑶对着手机说完这话之后,直播间有一瞬间的宁静。   盯着沉寂下去的留言板,夏瑶没觉得低落,对于这种事情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她也理解直播的时候说话方式太直白的确会让人不想看。   再说了,她也不擅长这些,要真没能完成任务也没办法,她还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夏瑶将手机接到了笔记本上,切了一个观众能够看到的小屏幕放她制作的PPT。   “消防不仅需要在火灾现场及时抢救,还需要事前预防,只有双管齐下才能消除安全隐患……”   说着说着,忽然就见直播间人数那一栏数值开始飞快闪动。   没一会直接从5万冲到了15万!   观众77891:听说这里有漂亮妹子我来看看~   观众352:美女美女,我把我七大姑八大姨全喊上了,现在人数够了吗?不够我再去叫我的老同学!   观众65:楼上的,你不要抢我的台词!   观众382:美女姐姐的直播我们全家人都爱看!   ……   本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自己直白的表达方式,原来刚才不留言的人是忙着拉人去了。   夏瑶心中有些感动,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起来:“谢谢你们。”   观众257:美女姐姐笑了!啊我死了!   观众99987: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周幽王能干出烽火戏诸侯的事情来了…要褒姒长姐姐这样,我也乐意当周幽王!   夏瑶被搞笑的留言逗得忍俊不禁:“谢谢各位抬爱,如果大家觉得直播内容质量还不错的话,就请给我点个赞吧。接下来我会通过几个案例告诉大家一些基本消防常识和遇到火灾时的急救方法……”   手机屏幕本来就小,又考虑到直播间观众有很多大龄和近视人群,夏瑶特意把PPT做得简洁明了,字体都用的最大号,尽量保证所有人都能够看得清楚并且印象深刻。   再加上夏瑶本身思路清晰、条理清楚,逻辑缜密的演说,直播间里上到60岁的老人家,下到6岁的小朋友,所有人都收获不少。   而直播间人流也到了20万,这一项已经远远超过了直播任务的要求。   只是点赞数量还在1万8徘徊。   夏瑶有些奇怪,按理说直播间人数这么多,为什么点赞数量这么少?难道大家觉得她的内容质量不够高吗?   正当夏瑶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再补充一些干货的时候,直播间里忽然出现了一排有些没头脑的留言。   观众1:夏小姐,对不起。   观众32:上次直播的时候,我们带着有色眼镜看你是我们不对,新闻头条上都说了你是江市屡破奇案的法医,我们欠你一句对不起!   观众8:还有一句谢谢你!不仅是为了你是一名令人尊敬的法医,也是为了你每次直播的时候都给我们带来很多有用的知识。   ……   跟在这几条留言之后的,是清一色的对夏瑶的夸奖和道谢。   看这几个观众的序号,他们应该是很早就进入直播间了,只等到她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说这些,也是为了不影响她的直播进度吧。   夏瑶朝着镜头坦然道:“我不会责怪任何人。如果你们能帮我点个赞让我完成任务,就最好不过了。”   本以为再度提起这个请求凑个几百点赞是很容易的,然而直播间里的反应让夏瑶意外。   观众1:我们知道你的任务完成之后就会退出直播间的!   观众874:可我还没看过瘾!   没想到她这才第三次直播,就已经被观众们摸清了规律。   她诚恳地说道:“每个月月首我都会按时直播的,你们不用担心。”   观众7186:美女姐姐下个月见~   观众11086:我好舍不得,让我再看一眼!   “感谢各位观众的耐心聆听,再见。”   伴随着点赞数达到2万,鲨鱼平台自动退出,弹回了直播app的界面。   夏瑶没有着急去察看自己的任务奖励,反而在思索着这一次任务和焚尸案的关联。   回想她买了新手机,发现这个直播app之后,身边似乎总是发生奇怪的事情。   譬如上一次休假看到夏天,又比如屡次出现在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发现场的陌生DNA。   这一切让夏瑶有一种对周遭一切失去控制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本次任务积分有50分,夏瑶从众多奖励商品中选择了:“攻击力+50”。   “不知道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就能打得过陆商了…”   夏瑶做了个假想。   在这以前,陆商是市局毫无疑问的最强战斗力。   他不仅是散打格斗中的最高段位金龙九段,还拿下过国际警察自由搏击大赛的冠军,仅仅用了8秒,就ko了对手。   现在,夏瑶觉得自己可以一战。   当夜的事情翻了篇,第二天夏瑶起了个大早直奔法医医学中心。   她是来拿纸团的鉴定结果的。   事关焚尸案是否能定罪完结,检验科通宵达旦把样本结果检测了出来。   同事拿着检验报告放到了夏瑶面前有些惴惴不安道:“夏法医,纸团上的确有呕吐物存在,经过检验就是死者尤珍妮的呕吐物,不过纸团上提取到的DNA检测结果有点…”   “怎么了?”夏瑶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同事欲言又止必然事出有因。   而且这个“因”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同事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经过我们的比对,1、2号样本确属同一人。同时,受检样本2号的DNA序列和前阵子无名男尸案及双尸水泥案中出现的样本极度相似。”   重案组办公室内。   “什么?!”陆商听到这则消息时和重案组其他成员的反应一模一样,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瑶,“相似度有多高?能确定是本人吗?”   因之前两起案件中的DNA被雨水和微生物破坏过,基因序列并不完整。   能否直接通过DNA鉴定来判断武夷青就是曾经出现在两起案件现场的人还是个未知数。   “检验科的同事只说了极其相似,不过不能断定就是同一个人。”   通过这一次检验,焚尸案是武夷青一手蓄谋主导,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难道说他还牵扯到了另外两起案件中?   这让在座的重案组成员都面色沉重。   考虑到此案牵涉重大,陆商道:“这件事情需要报告给局长。”   一旦上报了,这起案件怎么调查还需要看上面的安排。   只是重案组的成员们有些不甘,他们查了这么久的案子,眼看着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怎么能转手交给别人?   这不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吗?   其实陆商也不想的,不过这么做还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目前只是有DNA相似度,他们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武夷青就是前两宗案件的幕后主使。   这时,一直沉默的夏瑶开口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用Y-STR。”   Y-STR检验,是法医学上对男性生殖细胞的一种检验手段,Y-STR基因座是位于男性Y染色体上的人类多态性STR位点,一般情况下只有男性具有Y染色体,因此该染色体位点具有男性遗传,男性特异性的特点。   夏瑶一说完,梁瑞也接着说道:“通过比对点位,就能够区分出两个样本之间究竟是同一个体,还是不同个体。如果能够得出这个数据,就值得参考!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如果经过Y-STR检验证明武夷青和那个陌生DNA是两个个体,再结合他们的基因相似性,那就说明,这个陌生DNA的真正主人是和武夷青有血缘关系的男性亲属!   这进一步缩小了他们的搜查范围。   “组长,我们试试吧!”俞洪敏期盼地看着陆商。   面对组员们的期盼,陆商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把:“如果检查出来的确是两个个体,那我们就进一步排查!”   “是!”   重案组又有了全新的动力投入到这项侦查行动中。   夏瑶提前跟吕主任说明了这一次检验的重要性,即便检验科操劳了两天,他仍旧督促着同事们尽快将结果拿出来。   检验证明,武夷青的DNA和陌生DNA的确属于两个个体,且相似度高。   也就是说在双尸水泥案和无名男尸案现场出现过的男性跟武夷青存在血缘关系!   这一重要线索令重案组对找到这个男人信心倍增。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男人就是武夷青的叔叔。当看到刑警来的时候,武德宝?????一脸狞笑着戴上了手铐。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愤怒。   愤怒这个凶手在作案之后不知悔改,如今还态度恶劣。   警方对其住所展开了搜查,发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实。   武德宝不仅仅是无名男尸案的教唆犯,还是双尸水泥案的幕后真凶。   重案组在武德宝家里发现了一段手机拍摄的视频,视频中的货车正是无名男尸案死者罗文仕生前开的大货车。   这说明,罗文仕的肇事逃逸证据是他给快递员小方的,也是他一直潜伏在小方身边,引导他去威胁逼迫受害人,最终导致罗文仕跳河自尽。   还有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身体被摆出不自然的姿势,塞在两个四方的水泥坑子里。   这些照片重案组的刑警一眼就认出来,二人所处的位置,正是小吃街那家馄饨店内间墙壁的隔层。   这说明,人是武德宝杀的。   对于这一切证据,武德宝供认不讳,然而令人发指的是,他坚称自己没做错。   至此,两宗重大刑事案件彻底宣布告破。   陆商等人从武德宝所在的审讯室出来,皆是表情沉重。   俞洪敏说道:“武德宝说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一对奸夫□□,还有一个赌得家都不要的渣男…”   梁瑞一摆手道:“管他说什么,把东西提交检察院,让法律来制裁他就是了!”   夏瑶侧头看了梁瑞一下,觉得他成长非常迅速,现在都有这种觉悟了。   俞洪敏捂着胸口道:“唉,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总是不得劲!”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对一些事情产生共情。   夏瑶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想那么多也没用,我们必须要做的已经完成了,这就对得起死者在天之灵。至于其它的事情就留给法院裁量吧。”   俞洪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果然夏法医你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代表啊!”   这话信息量太大,办公室里的众人瞬间向这边看过来。   夏瑶端着手里的水杯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而梁瑞瞪大了眼睛,凑到二人面前问:“怎么个面冷心热了?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出差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一共就出差了一天半,没想到这中间俞洪敏跟着又长见识了,梁瑞承认自己酸了。   夏瑶受不了梁瑞这股黏糊劲,刚还觉得他长进了,现在看来还有得历练。   她一摆手冲着众人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俞说着玩的,都工作去吧!”   陆商默默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微笑。   这时,陆商面前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伸手接起放在耳边。   夏瑶他们都注意到了这个铃声。   这还是重案组的电话第一次响,一般市局里的同事或者局长有事情都是直接打他们私人电话的。   这个电话是重案组对外处理案件的电话。   它响起来就意味着有同级或下级刑侦部门的案子找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陆商。   夏瑶就看见陆商的表情一点点改变,到最后彻底冷了下来。   他放下电话朝着众人道:“指挥中心的接警员说下山角村派出所所长来电话了,他们村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俞洪敏闻言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那我们得赶紧出发,法医组我去就够了,夏法医和梁瑞就留守吧。”   他之所以这么提是觉得夏瑶和梁瑞近期办案确实累到了,他年纪大,对跟基层派出所打交道也比较有经验,因而他去是最好的。   只是没等夏瑶表态,陆商就皱着眉道:“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俞洪敏懵懂地看向陆商,心里还犯嘀咕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出警才是,组长怎么磨磨蹭蹭的。   然而陆商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他们所长说让市局再调一台运送嫌犯的车过去,凶手已经投案自首了。”   “什么!?”俞洪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夏瑶拧着眉头,行凶者已经自首了?那他们这一趟过去就只是单纯地把尸体和行凶者接回来?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案件情况简单明晰,也不会出动重案组,让刑侦支队去就行了。   陆商已经开始安排人手:“还是得多几个人去,这样,夏瑶、梁瑞和我一车,老俞你跟小王小李把那辆装设备的面包车开上,再来两个人负责囚车就行了。”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8个人3台车就一路朝着下山角村开去。   下山角村位于江市东南角,是唯一没被城市化进程影响到的村庄。   在其它村镇都已经通了公交车、铺设了柏油马路的时候,这里还是最原始的泥巴路,窄到只能刚刚好容纳陆商的越野车通过。   对向来了个摩托车要会车都只能下来推着走。   这样的路占了整个路程的一半。   在路上,夏瑶等人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个案子的大概情况。   只不过给陆商打电话的是市局110指挥中心的接警员,具体情况还要他们去下山角村派出所了解一番才能知道。   “我唯一接触到的信息就是,村里有个叫秦双伟的被他老婆给杀了,他老婆天没亮就去派出所自首了。”   夏瑶听在耳朵里,觉得这案子透着丝诡异。   老婆把老公杀了,她没有逃跑,还乖乖跑去自首。这样的情况夏瑶只在一种案例中看到过,那就是家暴案件。   一般凶手是被家暴得无可奈何才用了这种极端的手段反抗,杀人不是她的本意。   当然,一切的真实情况还得去了派出所才能知道。   等到车到了下山角村派出所,所长黎为民早早站在门口等待了。   这派出所就是个小院,门口一个铁棍焊成的铁门,旁边挂着历经风霜有些掉色的派出所门牌。   看到几人下车,黎为民迎上前道:“各位重案组的同志,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陆商轻轻颔首道:“不辛苦,自首的疑犯在哪里?”   黎为民指了指身后的小院:“就在我们审讯室关着,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吧?”   夏瑶拦住了黎为民的动作道:“不着急,我先跟您了解一下情况吧。当时接触疑犯的民警还在吗?”   “在的,你们跟我来吧。”   黎为民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叫了那个发现疑犯的民警。   经过一番了解他们才了解了案件的大概。   村里有一人叫秦双伟,他原本是个作业车司机,家里还有一台吊车,自从他某一年在工地上出了事情脚瘸了之后就以出租吊车为生。   这个秦双伟有个老婆,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个很孤僻低调的女人。   案发当晚,秦双伟的邻居听见他们院子有打闹的声音,本以为是两口子吵架。   第二天天没亮,民警就在派出所门口看到了眼神呆滞、浑身是血的展莉。   原本民警还以为展莉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谁知道她张口就是一句“我杀人了”。   派出所所长去秦双伟家里看过了,人的确是死了,就倒在自家院里。   他不敢怠慢,紧急封锁了现场,又把展莉关在了审讯室里,随后立即给市局打了电话。   重案组的同事们听完黎为民和那个民警的叙述之后都在沉默思考着。   夏瑶则是问所长道:“你们说邻居听见了秦双伟和展莉两口子吵架的声音?这是你们走访调查之后了解到的?”   黎为民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道:“不、不是,那个邻居就是我外甥,他看到警察去秦双伟家的院子里,就跑过来告诉了我这些事情。”   派出所所长的外甥就住在隔壁,展莉怎么想的,竟然敢行凶。   还有这个外甥跑来派出所说这些事怎么都像是聊八卦,不像有意配合调查。   重案组的人并没有完全依靠二人的描述就下定论,当下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在这边审讯展莉,另一路由夏瑶带队,去现场勘察、敛尸。   临出办公室的时候,夏瑶忽然转过头问那个民警:“这位警官您贵姓?”   那民警透着些拘谨回答道:“敝姓黎,单名一个鹏。”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到派出所门口就只有一条路,黎鹏就是想找另一条路回避夏瑶的问题都做不到。   夏瑶又问道:“你的姓跟所长的姓氏是同一个黎字?”   黎鹏略想了想道:“对,我们下山角村除了嫁进来的之外,大部分是本村连宗的黎姓村民。”   一个连宗的同姓聚居村落,为何会混进一个外姓的男人,还带着一个神神秘秘的妻子?   “秦双伟不是你们本村人吧?他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村子来的?”   这个事情黎鹏还真不太了解。   下山角村不说上千,好歹也有700多户,他不可能做到每一户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这时间就久了,我还没做警察之前他就已经在那里住着了,听说是个已经过身的孤寡老头把房子卖给他的吧。”   对于想要了解的基本信息夏瑶问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也走?????到了门口。   她停下脚步回头对黎鹏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耽误你时间了。”   黎鹏抓了抓脑袋说:“没、没事,我们干基层的也破不了大案子,能够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黝黑的皮肤里透着一点难以察觉的红。   夏瑶冷不丁来了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没准你的话就是破案的关键。”   黎鹏还想追问夏瑶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人已经走出了派出所,在所长的带领下朝着秦双伟家去了。   秦双伟家的院子位于村子最偏僻的地方,原本车窗外还能看到几栋房子,越到后头房屋越稀疏,到最后两边都是田了。   看着外面的农田,黎为民咧嘴笑了笑说:“别看这里位置偏僻,那宅基地划得比前头大多了,不然我外甥也不会要这一片宅基地盖房子了!”   “你外甥的房子是后盖的?”俞洪敏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问道。   “是啊,这小子不是刚结婚嘛,跟村里提交了申请,我姐姐家原来分到的宅基地就小,外甥一结婚还要生孩子,村委看这个情况就同意了他的申请,他就选在了这一片,住了也有小一年了吧。”黎为民搓了搓手说。   刚说完这话,他就指着外头嚷嚷:“诶诶,到了到了!”   众人下车的时候,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一新一旧两栋房子比邻而居。   梁瑞撇了一眼那新起的三层小楼,再看一眼灰扑扑着眼都是瓦砾的平房小院,落差感一下就出来了。   “诶,你说人家本来是独栋住得好好的,突然旁边又盖了一栋新房,比自己家的大比自己家的宽敞,这村民之间不得有矛盾啊!”   他这么猜测是因黎为民外甥去派出所反应情况的事情做得太突兀了。   要是这外甥跟秦双伟本身就有矛盾,杀人之后再推到展莉身上,再利用自己的所长舅舅摁死这件事情,那就没人能调查清楚了。   闻言,夏瑶盯着走向秦双伟家小院的黎为民,摇摇头道:“不一定。农村宅基地都是有规划有数量的,他的房子可以盖在哪里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大部分村镇为了规划的整洁性,一般会划分一个明确的聚居地,在这一片里面圈出宅基地和备用地来。   因此就算秦双伟再不满,这个火气也不应该撒到邻居身上。   当几人走到那小院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院墙上长针刺状的血迹,经过一夜的氧化,此时已经有些干涸发黑。   而血迹围绕的正中央,有一具被塑料纸覆盖住的尸体。   小王和小李已经迅速开始铺设板桥,搭建侦查设备了。   俞洪敏和梁瑞在一箱子一箱子往外搬东西,这里什么也缺,他们带来的工具就更多一点。   夏瑶戴着手套问黎为民:“有人进去过吗?”   黎为民猛地甩了两下脑袋:“没,绝对没有!展莉去过之后我就第一时间派人过来保护现场了,我们没有专业工具,不敢随便进去,以免破坏现场。”   虽然他只是个村镇派出所的所长,基本职业素质也是满分的。   夏瑶满意地点头说:“好,麻烦所长让你的人在外面守着,我们进去验尸侦查现场。”   黎为民急忙应了,又赶紧挑开院门口的警戒线让夏瑶进去。   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打牌就是凑在村口东家长西家短。   这会村子里出了一个凶杀案,吃了饭的没吃饭的,还有大姑娘小媳妇全围到了秦双伟家门前看热闹。   不过他们也就隔着远门三四米远的距离看,不敢凑太近,一是门口有民警守着,二是院子里还躺着一具尸体,谁不害怕啊。   村民只是来看热闹的,隔得那么远,也没有做出任何影响侦查的举动,夏瑶也不会去管。   黎为民见夏瑶没说话,也没做声。   在他看来,最好的科普教育莫过于此,让村民们看看也好,见识一下市局重案组的侦查手段,有恐惧才会害怕、才会敬畏,才不敢跨越法律的红线。   而有的人就没有那么忌讳了,一个身影直接走到警戒线边上,往黎为民身边凑。   “哟,这是市里来的警察吧?”   来人双手揣在裤兜里抻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瞧。   黎为民一见他顿时垮了张脸呵斥道:“黎小华,你跟这凑什么热闹?!去去,一边去!”   夏瑶正站在尸体边上,还没动手,听见这话顿时了然了,这人应该就是所长口中的外甥。   面对舅舅的呵斥,黎小华不为所动:“大舅,我看看怎么了,还不允许群众围观了?他们都站在这里看你这么不赶他们?”他还指了指旁边院子前围成一圈的人。   说完,黎小华又往院子里探了一步,警戒线都被他压弯了。   这一幕看得院子里重案组的同事们都皱起了眉头,夏瑶回头凉凉扫了黎小华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尸体上。 第61章   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中, 从塑料布下露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姿态应该是俯卧位。   现在距离展莉供述的案发时间还不到24个小时, 尸体尚未发僵, 很多证物都处在新鲜的状态。   夏瑶在院子里里面仔细地观察着尸体周遭的情况。   尸体被塑料布盖住, 从院子外面看就只能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还有一直蜿蜒到门口消失的血脚印。   黎小华看到夏瑶一个女孩子都能进去, 他看到那些血迹也不觉得害怕, 也想去凑热闹,就一个劲往里走。   他的举动把黎为民脸都气青了, 死死捏着外甥的手腕不准他往前去, 压低声音说道:“别瞎胡闹!这死了人能是什么好事, 回家陪你媳妇去!”   “我不,我就看看, 不干别的!大舅, 你就让我瞅一眼吧!”   黎小华使尽浑身解数,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皮,就要进去看,另一只脚也迈进了院子里,和夏瑶、尸体的位置仅三步之遥。   重案组的人都在爆发的边缘隐忍着,一旦黎为民不能阻止他的外甥胡来,那等待黎小华的将是重案组警员的驱逐。   正当甥舅二人僵持之际,夏瑶猛地揭开了盖着尸体的塑料布。   一具俯卧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尸体身上的灰色长袖和褐色长裤都浸满了干涸发黑的血迹,青紫的面孔贴在地上扭曲变形, 张开的嘴巴里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双死鱼眼一般无神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像两个大大的灯泡似的,直勾勾“看”着院门口的方向。   “哎呀!我的妈呀!”   只听一声惨叫,本就跨越了警戒线离得最近的黎小华,被眼前生猛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泥巴地里,面无人色地大张着嘴喘气。   “还看吗?”   站在尸体前的夏瑶扭过头盯着黎小华,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一瞬间,黎小华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不看了!我错了…”他头都要摇掉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仓皇地跟黎为民说,“那什么,大舅,我想起来家里灶上还烧着水,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黎为民看着外甥的背影直叹气,又窝囊又爱凑热闹。   若非夏瑶来这么一下,还真治不住他。   吓退了黎小华的夏瑶没再理会围观人的窃窃私语,她蹲在尸体血迹外围观察着死者的情况。   尸体是头朝院门外,脚冲院子里俯卧在靠近院子西南墙的位置。   尸体右前方还侧倒着一辆红色的电动自行车,车座的位置正对尸体头部,夏瑶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单脚撑是支起的状态。   这说明电动车应该是在凶手和死者争执的过程中倒下的,应该会有二人搏斗过的线索。   同时夏瑶发现,围绕着尸体的放射性血迹呈现感叹号的形状,这是典型的喷溅形血迹特征。   这些血迹主要指向南、北两个方向,尸体右前方的电动自行车的车身、车轮以及西南角的院墙都沾染了大量血迹。   夏瑶目测了一下现场血迹的血量,这个出血量之大,足够引起失血性休克了。   并且现场的一切迹象都喻示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再蹲下身观测尸体面部,并未发现贫血貌,看来死亡原因是其它情况导致的。   等尸体周遭情况观察清楚并且做好记录之后,夏瑶没有叫人帮忙。   她将一块塑料布铺在紧挨着尸体左侧的地面上,然后蹲在尸体右侧,一手搭在尸体颈部,一手扶着尸体腰腹,一使劲就把尸体给翻了个面。   尸体死亡时间不长,因此夏瑶翻动的时候四肢都是软的,翻面的瞬间尸体右手软软地垂到塑料纸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这一阵动静,把旁边给血脚印测量数据的小王,以及在电动自行车上提取血液样本的小李,全给吓懵了,二人当下愣在原地。   就连门外的黎为民都张大了嘴巴,错愕地盯着夏瑶的动作喃喃自语::“这…夏警官力气这?????么大的吗?”   俞洪敏和梁瑞二人则是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想当初他们是在解剖室里看见过夏瑶单手抬尸体的人,这点小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在话下了。   随即,院子外的人群再次哄闹起来。   “哎呀!这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啊!”   “啧啧啧,怎么下得去手的!”   “还能为什么,两口子吵架,那做媳妇的心狠呗。”   这一切对凶手的口诛笔伐,对院内尸体的畏惧,只因院子里死者的死状太可怖了。   尸体翻过面来之后,面部和衣物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大半,还有少部分血液仍旧保持着部分流动性,在青紫色的面庞上蜿蜒。   虽然衣物上被鲜血浸透了,但从死者上衣右侧可以看到一个破口,破碎布料边缘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个度。   “会是致命伤吗?”   夏瑶说着便翻开有些发硬的上衣,发现尸体胸腹部除了大片大片的紫红色尸斑之外,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右侧肋间早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这处伤口位于胸腔靠近腹腔的位置,比横膈膜高一点,此处皮肉外翻,调整好角度可以从创面缝隙里看见部分白森森的骨头,还有已经开始自溶的脏器。   夏瑶先摁了一下尸体上的尸斑,观察到尸斑并未出现短暂消失的情况。   然后她用小电筒照向死者的瞳孔,蹙着眉头说:“晶体呈现半透明状,可以透视瞳孔。”   如果尸体死亡时间太久,加上现在的温度和环境湿度情况,尸体的瞳孔应该为高度浑浊状态,尸斑同理,死亡6小时内的尸斑处于施加压力会短暂消失的状态,而24小时之内的尸斑基本已经形成,部分还存在深浅不一的情况。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尽快对尸体进行解剖了。   只是从这里回江市要耗费两三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她找到死者真正的死因,夏瑶不想把这个时间浪费在路上。   按照规定,法医必须在专业的解剖室里进行解剖,特殊情况下才能够在空旷无人的开阔地带进行解剖。   夏瑶决定不耽误时间,特事特办一回。   “现在就解剖!”   说完,她转身开始从工具箱里里拿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的黎为民有些不太好,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瑶身后问:“什么?现在就解剖?不先把尸体运回市局去吗?这不是太好吧?”   夏瑶拧着眉心问道:“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尸体情况还算良好,从这里回法医医学中心有三个小时车程,路上尸体闷在敛尸袋里会进一步变质腐败,到时候很多证物都会消失。”   “还是再考虑一下吧,3个小时车程也不算远,你得按照规定办事。何况我们这里没有解剖的条件啊!”黎为民摊开手,一脸为难。   这件案子归他们重案组管辖,只是还少不了派出所的配合,夏瑶也没有让黎为民作难的想法。   她插着腰略思考了一下说:“不用什么条件,给我一间空屋就行,再不成就在附近找个空旷开阔的地方也行。”   反正这一次他们带上了足够的设备和工具,有的通上电就能用,有的没电也能用。   比法医医学中心的解剖室条件是差了点,不过解剖这具新鲜的尸体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为民听了夏瑶退让的话,也没有丝毫转变,苦着脸说:“不是我不配合你们的工作,实在是这个情况特殊,村民们都在看热闹,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哎呀,总之不太好。”   夏瑶这下明白了黎为民的言外之意。   大约是村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很忌讳,他担心因此会对派出所产生不好的影响。   现在是现代社会了,夏瑶不信还有这么愚昧无知的事情发生。   只是黎为民是派出所所长,他的担心必然是有原因的。   左思右想一番之后,夏瑶站在门口打了个响指喊道:“老俞!”   “诶诶,在呢在呢。”俞洪敏放下手里的相机立即跑了过来。   夏瑶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来说说,你之前在基层做法医的时候,解剖场景一定每次都是在解剖室里吗?”   俞洪敏看了眼夏瑶,又瞥了眼苦瓜脸的所长黎为民,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刻意朝着外面围观的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命案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解剖尸体寻找死因!有的案发现场位置在山路难行的大山里,尸体情况又经不起颠簸,那就只能在山里解剖了,有个棚子都算不错了,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露天席地解剖,半道还下了雨……”   这情况就算是身为解剖门外汉的村民听了都觉得心惊动魄。   而梁瑞等人看俞洪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能够在恶劣条件下坚持解剖进度的,那都是战士啊!   等俞洪敏说完,夏瑶接着又当着一众村民的面说道:“既然所长你有所顾虑,那我就去请示组长,让他给市局领导打电话,我们无法参与您辖区的管理事务,相信魏局长一定可以。”   俞洪敏出来的时候,黎为民就看出了些门道,此时他故作慌张地急忙道:“别别,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嘛,只是这里条件简陋,夏警官你不介意就好了。”   言外之意是同意夏瑶现在就解剖了。   再看外面围观的村民,没有一个人有反对意见,毕竟他们派出所所长都被“施压”了,他们普通村民自然是紧跟组织的脚步,听从市局领导的意见了。   黎为民感激地看向了夏瑶。   而夏瑶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放松了表情说:“那就辛苦黎所长协助重案组维持现场秩序了。”   她要解剖尸体,外面不能再让人围观。   黎为民心里清楚,强行驱逐村民是不行的,来硬的只会让这些闲得没事干的人跑过来起哄。   他选择在院子后面一片空地上,立了四根一人高的木桩子,再用包裹蔬菜大棚的塑料布固定在木桩两边,隔出了一个屋子大小的空间。   就这样,还有一部分村民不满意,叫嚷着要看里面的情况。   到这份上,黎为民也不能纵容村民胡来了,看到有一点哄闹的苗头,他立刻沉着脸说道:“秋收完了你们都没事了是吧?没事就早点回家休息!这里是警察办案的现场,谁再带头胡闹,我就抓谁!”   简易解剖室内的几人听见了外面的斥骂声无奈地摇头。   夏瑶重新布置了一下这个简单的解剖室。   他们将屋子里找到的两张等高的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铺着数层塑料布。   即便尸体中大量血液已经流失了,局部位置还是存在少量血液,为了引血夏瑶围着尸体摆放了一圈医用吸血海绵。   具有冷藏功能的证物箱就在她脚边上摆着,只等提取到样本就放到箱子里冷藏起来。   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俞洪敏感叹道:“想不到夏法医还有这等‘演技’,你把事都扛自己身上了,就不担心村民因此记恨你?”   夏瑶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在她眼里,尽快解剖尸体调查死因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配合黎为民演这一出戏,也是为了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何况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村民打交道的,她侦查完案子就走了,跟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相反,黎为民要在这里继续就任派出所所长,他得保持威信才能在下山角村有效开展工作。   不然下山角村5000多口人,他们派出所的警察一共才5个,其中还包括一个辅警,根本不可能镇得住这么多人。   这一次现场解剖是迫不得已,夏瑶还得向法医医学中心和市局提交申请及报告。   一想到事后要补充的报告,梁瑞头都大了。   这会功夫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他也没空去想那些事情,和俞洪敏一块去搬尸体了。   没有解剖室的无影灯,好在现在是白天,日光充沛,黎为民还特意拿来了几盏吊灯补充光源。   夏瑶调整了一下几盏吊灯的角度,确定位置没问题后,他们开始了现场解剖。   这是梁瑞第一次参与现场解剖,没有解剖室的控温器,没有趁手的各种设备仪器,一切都要靠徒手操作。   俞洪敏显得比他适应,夏瑶剪开尸体上的衣服时,他就站在一边递工具。   与此同时,派出所那边也收到了小王送过去的消息。   得知夏瑶要现场解剖,陆商没有表露任何反对意见。   只是问了小王一句夏瑶还需不需要别的帮助,比如调取设备和各种工具。   小王则说:“夏法医说不用了,她来之前就考虑过会发生这种情况,跟组长说一声也是为了好打申请。”   陆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又出去给魏局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案子现在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魏长风听完了淡然道:“我以为什么事情,这种事不用跟我打招呼,跟吕主任说了吗?没有的话我亲自去谈,你们安心查案子就是了!还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暂时没有了,谢谢局长。”陆商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次回到审讯室,坐着的展莉仍旧表情呆滞,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看。   对于进来的陆商,她更是眼都不抬,像是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除了行凶过程之外,她说别的了吗?”陆商问道。   审讯室里的另外两名警员都摇了摇头。   “算了,等夏瑶那边工作结束了把人带回去再问问看吧。”   夏瑶这边工作进展十分顺利。   她已经针对体表进行了一次查体,除开右肋间的伤口之外,她还在尸体面部、左右臂等位置都发现了各种伤痕。   “尸体鼻根部左侧有1.1cm长的划痕。”   “胸部右上方第4、5肋间,自胸骨体右侧至右腋处有长20.5cm的创口,创口沿肋间隙走向,呈‘L’形。”   “左上臂内侧近腋窝有8.5cm长纵行皮下出血,左上臂前侧近左肘关节处有1.8cm长的皮创。”   “左前臂中段背侧有3.5cm×2.0cm的皮下出血,内见1.1cm长的擦伤。右上臂内侧近腋窝处有5.5cm长的横行创口。”   几处大大小小的损伤被一一记录在案,这些伤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统一集中在上肢。   接着,夏瑶捏着放大镜观察起了最严重的右肋间的伤口。   “创口哆开明显,创缘规则,创壁光滑,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   由于人体结缔组织、神经组织和血管等都具有韧性,在受到钝器击打时,常有部分血管或纤维组织未完全断裂,横亘在两边创壁之间,这种情况就叫组织剑桥。   反观尸体的这处伤口,创缘规则且未见组织间桥,说明这道伤口是锐器导致的。   夏瑶怀疑这道伤口是死者的致命伤,就算不是致命伤,死因也与这个豁开的伤口脱不开干系,当即展开解剖。   正如她所预料的,解剖刀划破尸体的表皮时一点血都没有出,只到了皮下组织的时候,有一点渗出。   俞洪敏用吸血海绵及时将渗出的血液拭走,确保夏瑶有良好的手术视野。   随着胸腔和腹腔被一点点打开,秦双伟的死因也很快被袒露在三人面前。   “胸骨右侧边缘有轻微缺损,右胸第5肋缘内侧有切痕伴部分骨质缺损,外侧端完整。”   夏瑶将缺损部位进行仔细比对,发现切痕与肋间的切口形成状态十分相似,内外的损伤应该是同一凶器造成的。   如果这是一柄锐器,那么在两个损伤连接点的延长线位置往上找,应该会有更多的发现。   夏瑶利用手里的直尺做了一下测量,找到了右肺的伤口:“右肺上叶有5.1cm长的创口。”   很快,她又被心脏的状态吸引。   主动脉上有一个5.8cm长的创口,创缘平整   这是大量血迹的来源。   锐器从主动脉升部破裂,会导致主动脉夹层,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会顺着内膜的缺口进入动脉中层,并沿着血流方向扩张。   想到这里,夏瑶不由得加快检查速度,迅速看向心腔位置。   果然就看到了已经破裂的心包。   “心包破裂,心包腔内积血…”   原本她还考虑不排除有失血性休克的可能性,然而,当夏瑶看到从破裂心包腔里露出的一团猪肝色的积液时,瞬间就明确了死者的死因。   与失血性休克的死因跟出血量和出血速度相关不同,心包填塞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突发情况。   心包膜是一层包裹在心脏外围的组织,它组成的心包腔内有少量血浆析出的液体,可以用来润滑心肌防止心脏在运动的时候受伤,同时也起到防止心脏过度扩张的作用。   一旦主动脉大量失血,最容易受到波及的就是心包腔,这个部位会大量积血,血液淤积在心包腔内造成心包填塞,限制了心脏跳动,就会导致心脏骤停,让人立即死亡。   对于死者原因再三小心假设、认真论证过后,夏瑶得出结论,死者是死于锐器刺伤导致的心脏骤停。   查找死因,不仅是对死者负责人,更是对凶手的杀人手法有重要的作证作用。   确认完死因后,夏瑶继续解剖取样的工作。   等真正结束的时候,她才顿觉浑身酸软。   这不是工作强度太大,而是她太过于紧张。   室外解剖对任何一个法医都是巨大的挑战。   尸体被装殓安置在临时解剖室里,夏瑶独自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守着解剖室眼神放空看着前方。   这时,身边有一只大手递过来一罐冰咖啡。   她讷讷地接过来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陆商逆着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夏瑶打开了咖啡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微苦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开,是她喜欢的那款,也是她唯一会喝的一款罐装咖啡。   她倒是有些奇怪,陆商不在派出所审讯疑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陆商叹了口气:“来找你出出主意,没想到你累成这个样子了,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该做的。你要我出主意是什么意思?黎所长不是说凶手都自首了吗?”听到这话,夏瑶喝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   陆商长叹一声道:“展莉的情况特殊,她好像…有点神智不清。”   说完,他就把从见到展莉到跟对方接触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本来陆商还觉得展莉认罪态度较好,这宗案件或许真的是家庭矛盾上升导致的误杀。   然而,展莉一连说了三遍行凶过程都是滴水不漏,连血往哪里滴的这种细节她都说得一清二楚,且除了这件事之外,再问关于她的其他信息,她是怎么也不开口了。   除了她自己的名字之外,问她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下山角村的,一概不理。   “你不是对这方面比我了解嘛,所以就来请教夏法医了。”陆商开诚布公地说道。   夏瑶觉得要仅仅是判断展莉是否有精神疾病这么简单,陆商不会来找她。   “她只重复作案过程?你怀疑的是什么?”   陆商不得不承认,在看人这方面,夏瑶的目光实在毒辣得很。   他说:“我猜测是有人利用了她神智不清的状态,诱导她记下了这些事情,人是谁杀的还不确定。”   夏瑶沉默了片刻,将手里小罐的咖啡一饮而尽:“尸检报告回去给你,至于展莉…我接触过再说吧。”   她不能妄下断论,同时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展莉应该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一个有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病的人,不可能对一件事情从头到尾记得这么清楚。   对于世界的感知方面,精神病人较正常人要更加多元化,并且经常会不自主地被某种情绪支配。   如果展莉真的有精神疾病且被人利用了,那么她在被灌输自己杀了人这个认知的过程中会有恐惧、担心、紧张、焦躁、愤怒等等不同的情绪状态,在种种情绪状态的冲击之下,她的意识会是不清醒的,只能获取片断性的记忆。   等把尸体抬着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小院,夏瑶就看见门口多了一辆黑色的福田G7,标准的运尸车。   他们来的时候是没有这辆车的。   夏瑶扭头看向了陆商,后者笑着说:“不然你觉得冰咖啡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冰咖啡和运尸车是一起来的,都是陆商找魏局申请的。   二人身后端着普通盒装咖啡的梁瑞和俞洪敏对视一眼:怎么手里的冰咖啡忽然就不香了呢。   夏瑶自然是无所谓的,别说喝运尸车送来的咖啡,就是解剖室吃大肉包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干过。   从前上学的时候,病理解剖课都在早上7点,正好是学校食堂刚开门的时间,一般大家一进解剖室就能闻到各种早饭和福尔马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组长,我们在电动自行车下发现了一把沾血的水果刀!”这时,小王拎着一个证物袋走了过来。   透过透明的塑料薄膜,能清晰地看见里面一把长约25cm的尖头单刃水果刀。   刀身和刀柄上都带着斑斑血迹,刀柄还有半个血手印。   陆商看了眼点头道:“和展莉的口供相符,这应该是凶器了。”   “带回去做进一步化验吧,先把这边院子封了,小王小李你们今天就留在这边,配合黎所长一起看守现场,明天我会另外派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   吩咐完这些之后,陆商带着夏瑶和尸体回了派出所。   他们要在这里接上剩下的两名警员还有展莉。   当展莉戴着手铐被带出来的时候,夏瑶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展莉?”   死者秦双伟她是见过的,即便夏瑶对于人的长相不太在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展莉的样貌放在茫茫人海中或许不起眼,那也是个标志女孩。   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身材匀称,即便是脸上、身上还沾着血垢都不影响她的美。   反观死者秦双伟,是小眼睛塌鼻子,还地中海谢?????顶,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得有40多岁了,和眼前年轻貌美的展莉站到一起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展莉注意到夏瑶的目光,只是漠然地扭过头,垂首安分地跟在警员身后。   “不觉得奇怪吗?”梁瑞摸索着下巴问道。   俞洪敏耸肩:“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少配而已。”   梁瑞拧着眉头说:“秦双伟又老又没钱,展莉跟他在一起图什么?”   秦双伟是真没钱,家里就有一台吊车,那车还是很多年前的老式吊车,都快淘汰了。   住的院子也是家徒四壁,甚至都比不上隔壁新婚的小年轻黎小华的家。   最关键他还是个瘸子,下不了地,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小学毕业的文凭更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俞洪敏跟着仔细想了想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梁瑞一派看穿了一切的表情道:“这事有蹊跷,估计跟展莉不开口也有联系。”   一直默然的夏瑶忽然说:“是得好好查查。”   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疑,或许也是个攻克展莉的突破口。   众人走到派出所外,黎为民还在案发现场维持秩序,只有他们所的黎鹏作为干警将几人送到了门外。   而派出所的小院门外,早已经聚集了大批来看热闹的人,老老少少一大群,对着双手被一件不要的破旧衬衣遮住的展莉指指点点。   “真是我们下山角村的耻辱!”   “就是,看她那个风骚样子,怕是搞破鞋被老公发现了,才一怒之下杀人灭口。”   “我当初就说,这些不知根知底的人不能够放到咱下山角村来住着,你看看!这都败坏了咱村淳朴的风气!”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婆婆如此骂道。   围观的几个小孩看见大人骂得起劲,也跟着叫嚷。   “疯子婆,杀人犯,滚出去!”   “快滚!快滚!”   边骂还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子,朝着展莉的方向扔。   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黎鹏见状赶紧去阻拦,嘴上说说就算了,打人那还得了。   “小孩家家的干什么?打人也是犯法的!你们家长不懂,还带坏小孩吗?”   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拦得住这个挡不住那个。   一个“漏网之鱼”直接砸在了展莉的脑袋上。   她吃痛后慢慢扭过头去,那群看热闹的人霎时间安静下来。   “你们再说我一句!秦双伟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我不信你们都不知道!”   这是展莉说的第一句无关作案过程的话,引起了夏瑶等人的注意。   这话中究竟隐含着什么内情。   展莉刚说完,那老婆婆就不服气地掐腰吼道:“你们夫妻两口子关起门来做事,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别往我们清白人身上泼脏水!”   “我们至少没杀人!他们也没说错,你就是杀人犯!”   展莉被说得瞬间红了眼睛,嘶吼了一声:“我杀了你!”   随后就扑了上去。   看守展莉的警员还觉得她挺老实,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负隅顽抗的疑犯那样采取措施,倒让展莉钻了空子朝着人群里的老婆婆冲了过去。   展莉趴在对方身上,不停地扑打、撕咬,和刚才那个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警员们急忙上前阻拦,奈何展莉像是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加上她是个女人,除了胳膊之外,男警员也不好抓别的地方。   夏瑶见状上前,猛地用力终于将展莉拽了起来,她将人拉到一边,并让警员好好看守。   此时,地上那个老婆婆喘着粗气被人扶了起来,一身衣裳凌乱,头发也成了鸡窝草,脸上还有几道鲜红的划痕。   她恶狠狠地瞪着夏瑶骂道:“你们警察就看着这个凶手行凶杀人吗?你们不是保护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吗?这么不办实事,我要去市里告你们!”   夏瑶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扬人恶,即是恶,疾之甚,祸且作。”   那老婆婆没听懂,下意识地反问:“什、什么意思?”   反倒是她身边的孙子听明白了,拽着她说:“奶奶,我知道!我上学老师教过!这个是《弟子规》里面的一句话,意思是如果一个人过度宣扬别人做的坏事或者缺点,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并且这个行为会为这个人以后的生活埋下祸根!”   老婆婆被孙子的话说得老脸通红,也没了口口声声要追究夏瑶等人责任的底气,揪着孙子退到了人群后头。   自己嘴欠招惹的祸端,自然得由她自己承受着了。   为了避免这种突然袭击人的情况再次发生,展莉已经被两个警员夹在中间,坐在了警车里。   双手上还加了手铐,另一头锁在了前座上。   上车前,夏瑶看着那群村民最后说了一句:“希望你们能够记得,一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没理由做大人的比他还糊涂。”   警车驶离下山角村后,展莉仿佛再次恢复了宁静。   这一切究竟是她伪装的假象,还是她真的精神方面有问题。   夏瑶决定再一次求助洪军。   这一回洪军回答得也干脆:“我刚跟你爸妈吃完饭,正好去一趟江市见见你,就把这事办了吧。” 第62章   得到了洪军的允诺, 夏瑶也很开心:“洪叔叔,那我就在江市等着你了!”   法医的工作需要接触尸体,工作过程中穿的衣服难免沾染尸臭甚至令人不愉悦的蛆虫等等东西, 夏瑶经常会在衣柜里备下几身全新的应季衣物, 这样也方便她自己换洗。   挂断洪军电话后, 夏瑶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了几身衣服。这都是她没穿过的全新的。   她用一个纸袋装好,拎到了审讯室。   “这是干净的, 换了吧。”夏瑶把衣服放在了展莉面前。   后者没有丝毫反应, 眼神毫无焦距地飘散在前方。   夏瑶看她这个情况也不方便沟通交流了,索性便打算留下个人空间让展莉自己处理。   然而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打开展莉的手铐、脚镣时, 对方忽然向后退缩, 把自己紧紧地蜷成一团靠在椅背里, 一脸警惕地盯着夏瑶。   “你不用怕,我只是给你打开手铐, 好让你换身衣服。”   虽然夏瑶轻声细语, 展莉仍然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好像面前的人是会生吞活剥了她的怪兽。   目前在重案组的女警员就她一个,帮疑犯换衣服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推给别人去做。   不管展莉究竟是演戏上瘾或者故意为之,夏瑶都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深究,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忙。   “你换好了叫我。”说着,夏瑶不顾展莉僵硬的,解开了她的手铐脚镣,转身出去守在了审讯室外面。   门外,陆商正站在走廊对侧,看到夏瑶出来走上前关切道:“辛苦了。”   夏瑶靠在墙壁上深吸一口气后摇了摇头。   见她这个样子, 陆商问道:“她不肯换?”   “不是, 展莉好像十分抗拒肢体接触。”夏瑶说出了自己察觉到的问题。   “有这种事情?”陆商拧起了眉头。   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 展莉好像的确存在某些心理障碍。   如果展莉在行凶的时候存在精神问题或者神智不清的情况,那么这宗案件该如何定性还是个未知数。   陆商眉宇间愁云密布:“展莉作案时的精神状态牵涉到能否给她定罪,要她真有精神病,那……”   刑法规定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是不完整的人,即丧失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只要司法鉴定部门出具相关的法律文书,那么精神病人就可以不承担刑事责任,只会责令他的监护人加强看管及医疗,必要的时候会采取政府强制医疗的手段。   间歇性精神病患者在精神正常的时候作案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除此之外,并未完全丧失辨认能力和自我行为控制力的精神病人也必须承担刑事责任,只是在量刑过程中会从轻或减轻处罚。   因此调查清楚展莉的精神状态也是重案组工作重要的一部分,陆商和夏瑶都对此非常重视。   看到陆商为了展莉精神情况的事情犯愁,夏瑶说道:“你放心,我已经给洪叔叔打过电话了,他答应了我会过来的。”   陆商虽没有见过洪军,但是上次教练杀人案中,疑犯赵越妄图利用自己的“躁狂症”来逃避法律制裁,就是夏瑶请来了洪军证实了疑犯的真实精神状态,才将其绳之以法。   更重要的是,陆商能察觉到夏瑶话语中的安慰之意。   他一贯冷峻严肃的面容此时像是被春风拂过,笑容温暖如春:“上次的事还没谢过他。”   夏瑶摆了摆手推脱道:“谢什么,本来就是我去请求他帮忙的,要欠人情那也是我的事情。”   不得不说,在心理学这方面,洪军才是专业的,夏瑶承认自己只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具体下诊断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因此洪军算是她请来的外援,陆商说要谢人家的确是言重了。   不料,陆商忽?????然凝眸看着夏瑶说:“你跟我分得这么清楚的吗?”   “嗯?”   夏瑶脑子里都在想这一次案件的情况,一时半会还没转过弯来,被陆商冷不丁这么一句话给问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深想,怕自己想茬了再闹出笑话。   只是陆商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又说道:“等洪叔叔到了江市,我陪你跟他一起吃饭吧。”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总是如此轻松,一个称谓的改变,足以让夏瑶明白陆商的言外之意。   他们曾经那么好,到了现在也仍旧默契。   夏瑶笑着点了点头:“好。”   聊完这件事情,陆商又给了夏瑶一个塑料袋,透明袋子里装着一双黑色女士码的鞋子:“这是梁瑞去买的,现场出现的血脚印,需要和展莉的鞋子做一下比对。”   夏瑶接到了手上。   二人在外面等了十多分钟,等夏瑶再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展莉站在审讯椅边上。   她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的是夏瑶备用的新衣服,一件卡其色的休闲裤,还有一件白色的长袖雪纺衬衫。   如果忽略她脸上的污渍还有脚上泥泞污糟的布鞋,此时的展莉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的都市丽人。   “衣服很合适你,你穿着很好看。”夏瑶说了一句。   这是实话实说。   要是市局哪个女孩被夏瑶夸了一句,那得美上天。   毕竟夏瑶本身就是个漂亮得天仙似的姑娘,又会穿衣打扮,能够被她认可的穿着和相貌,那就是出类拔萃的。   即便新衣穿在身上,受到了赞美,展莉的眼神依旧那么哀伤绝望,仿佛人生中一切的光都被遮蔽了,对夏瑶的话语也置若罔闻。   夏瑶没有因对方的沉默而有太大情绪波动,她把陆商给的拖鞋放到审讯椅边后,道:“鞋子也换了吧。”   展莉站在椅子边上,没有马上动作,反而问道:“你们是想要拿我的衣服做检测?”   “对。”夏瑶直白地承认了。   从展莉的言行举止来看,她现在是清醒的。   与其迂回地让她猜测,不如打直球。   夏瑶想要知道,展莉到底为了什么杀害了秦双伟。   展莉也没料到夏瑶会这么直接承认,她默默地低下头抚着雪纺衬衫柔软丝滑的衣角:“我很久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了。”   “以后你还有很多机会穿喜欢的衣服,你想穿什么样的就可以买什么样的。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哪里人,从什么地方去的下山角村。”夏瑶问道。   她猜测秦双伟或许是展莉的一个症结,只要提起这个人她就会陷入一种神智不清的状态。   所以夏瑶选择先把展莉的背景情况调查清楚。   展莉听见这话却笑了:“这些事情重要吗?你们会在乎吗?只要能够确定我杀了人,要判什么刑判就是了,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有盼头的…”   这种说话方式让夏瑶不由得联想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那人曾经是夏父合作伙伴的独子。在一次商战中,他的父亲惨败后颓废收场,不仅公司被破产清算,整个家族对他们一家三口也弃如敝履,失去了身份、财富和地位的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说他这辈子都没有盼头了。   她盯着展莉说道:“重不重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就算你不配合调查,重案组也会查询到你的信息,早晚的问题。”   夏瑶话音一落,展莉眸光闪了闪,仿佛内心深处被触动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你就去京市查我的户籍吧……”说完这句话,展莉换好了鞋子,把原本的布鞋装进塑料袋里放到了办公桌上。   随后她再次坐回审讯椅上,将双手双脚伸进了打开着的镣铐里。   夏瑶将人铐好,抱着展莉的衣服鞋子退出了审讯室。   她把东西分类好之后交到了检验科,又跟重案组的同事说明了刚才从展莉处听到的情况。   “京市?难道说展莉是京市人?”俞洪敏猜测道。   闻言,梁瑞立即摆出一副夸张的架势说:“不可能吧,京市是什么地方,那是首都!其它省份的人恨不得削尖脑袋往京市走,她倒好,明明有京市户口还往外跑,这不是捡了芝麻丢西瓜嘛。”   “京市距离江市少说有2000多公里,展莉是怎么过来的?”有人抱着胳膊说着。   重案组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已经采集了展莉的DNA和指纹、掌印样本,用这些数据绝对能够在基因库里找到对应的信息。   然则从全国范围找,跟从某一个市寻找比起来,显然是后者需要耗费的时间更少些。   再说了,展莉也没必要说假话,她人都已经来了重案组,再撒谎说些别的也没意义。   陆商思考片刻后问夏瑶:“你拿走衣服和鞋子的时候,她有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不过从她刚才的言行举止来看,她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夏瑶如是说。   其实她跟展莉接触了这两次之后,觉得这个人不是无法面对自己杀人的事实,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究竟展莉身上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子。   她本人不肯说,或许只有等到查询到她的户籍信息,找到她的家人时才能发现真相。   死者秦双伟的解剖是在户外做的,夏瑶这一次的尸检报告就要复杂得多,不仅要汇报尸体中发现的情况,还需要对现场解剖环境进行说明,并提交辅助材料。   为了能尽快用上尸检报告,夏瑶和梁瑞、俞洪敏加班加点,彻夜未眠把整整600多页的报告给赶了出来。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梁瑞把最后一页材料装订到位,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俞洪敏过去拿装订成册的报告书,看见梁瑞已经打起了呼噜,就想要伸手拍拍他。   此时,夏瑶出现,她抓住了俞洪敏的胳膊道:“忙活一晚了,别打扰他了,让他睡一会吧。”   昨晚上她其实没做什么其他事情,除了梳理大纲之外就是做的复印之类的杂活。   真正的编纂和校对这种重活都让梁瑞和俞洪敏给揽下来了。   而梁瑞又觉得俞洪敏年纪大了,熬夜用眼睛对身体不好,因而做事的时候都是跟对方抢活干。   夏瑶也不是剥削人的黄世仁,工作都做完了,好歹让人休息会。   俞洪敏也知道梁瑞的确辛苦了,便缩回了手,拿着册子回到办公桌前准备再确认一下。   他刚翻开一页,夏瑶就把他手里的册子也拿了过去,说:“你也回去休息一天,重案组这边的事,有我就行了。”   “可……”俞洪敏面露犹豫,看了眼桌子上趴着的梁瑞。   要是他也回去,法医组就剩下夏瑶一个人了,虽说最重要的报告书已经写完,今天重案组还要开会继续布置任务交代工作呀。   这么多事情交给夏瑶一个人,还是在她也通宵没休息过的情况下,俞洪敏有些于心不忍。   “不用纠结,”夏瑶说着低头看了眼手表,“这都快7点了,你要是速度快,还能送女儿上学。”   重案组的人都知道,俞洪敏是江市本地人,当初也是下派到基层区公安分局工作的,如今被调回市局,8岁的女儿和妻子也都跟着搬回了俞洪敏父母这边。   法医组的工作忙起来根本不见着人影,夏瑶想到自己上小学的时候,也是天天盼着爸爸回家陪陪她的。   提到女儿的俞洪敏眼神都温柔下来,他朝着夏瑶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道:“好,那我去了。”   他一走,整个办公室就剩下夏瑶一个清醒的人了。   现在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夏瑶不准备休息,正好趁着现在安静的时候,她要复核报告书再第一时间提交给吕主任和魏局长。   夏瑶核对报告书的过程中,整个人都沉了进去,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忆自己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根本没注意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等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时,她才猛地抬头。   本以为是俞洪敏落了东西去而复返,等到和来人的视线对上时,她才发现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人是陆商。   她惊讶地嘴巴微张:“你怎么这么早?”   现在刚刚7:08分,这个时间市局的门卫大爷都没起。   陆商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梁瑞,压低声音说:“给你带的早饭和咖啡。”   说完,夏瑶面前就出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还有一个三明治。   夏瑶愣了愣,接过来之后说道:“谢谢。”   这三明治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之后那个香味直往夏瑶鼻孔里钻,把她饿了一晚上饥肠辘辘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索性暂时放下工作,扒开三明治的油纸先啃了一口。   香甜的沙拉酱和煎得焦脆的蛋白在口腔中交融出一曲协奏曲,吃得夏瑶眯着眼睛又是一口。   看她狼吞虎咽地咬着三明治,陆商把吸管插上的豆浆递了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余光扫到面前的豆浆,夏瑶有一瞬间的迟疑。   陆商见状好笑道:“你一晚上没睡,今天别喝咖啡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喝点豆浆暖暖身子。”   说完,又把豆浆强硬地塞到了夏瑶手心。   豆浆就豆浆吧,不考虑味道的话,口感是差不多的。   勉强喝了一口豆浆把嘴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之后,夏瑶问道:“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要让人去下山角村把小王和小李换回来啊?”   陆商专注地看着她吃饭,这会提起工作问题,他顿时严肃起来:“嗯,我打算让几个痕检组的同事去,怎么了?”   夏瑶把最后一块三明治塞进嘴巴里,喝光了豆浆后说道:“我也想一起去。”   本来陆商让痕检组的人过去也是为了看守现场,然后再扫一遍看看还能不能有其它发现。   现在夏瑶要过去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眉毛一皱说:“你去做什么?忙了一晚上你就休息吧。”   “我去还能帮忙,那些村民还有死者家的邻居肯定要做笔录的。你是组长坐镇主场,我是副组长,去现场支援也说得通。”   夏瑶摇头晃脑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令陆商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商不太想同意:“你一晚上没睡了。”   “我可以在车上打个盹,说真话,我还不觉得累。”   说完,夏瑶还曲着两条胳膊,故意在自己的肱二、肱三上拍了拍,一副“你看我多有力气”的模样。   不知怎的,陆商从她的动作里品出了一点撒娇的味道,或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最终,他拗不过夏瑶的坚持,只能答应了下来。   夏瑶提出要去下山角村的确是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展莉的嘴太紧撬不开,寻找户籍信息还是个正在进行的工作,一时半会得不到结论,她不如趁着尸检报告还在审核阶段的空档,来村里找找线索。   路上夏瑶坐在副驾驶戴着眼罩打盹。   身边的同事都知道她通宵了一晚上赶报告书没睡觉,为了让她安眠,都保持着安静。   等夏瑶一觉睡醒,下山角村也到了。   黎为民还在秦双伟的院子那边守着,出来接他们的是黎鹏。   其他同事由那个辅警带领去接应小王和小李,夏瑶留在了派出所想要跟黎鹏打听些事情。   “下山角村村民有多少,你知道吗?”   “大约2、3千人上下,夏警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么大的地方都归属他们派出所管辖,黎鹏对于人口信息还是比较了解的。   夏瑶道:“我想走访一下和秦双伟夫妻熟悉的村民,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是这样…”黎鹏抓了抓脑袋接着说,“实不相瞒,这两口子的确不太合群,村里人和他们来往得少,我知道的也不多,就…就黎小华和村支书的媳妇黎嫂子跟二人熟悉些。”   这二人一个是邻居,一个是村干部妻子,少不得要打交道的。   下山角村是一个偏远山区,路不好走,就是种了经济作物也没办法运出去卖,村里人只能靠天吃饭。   正因这里的条件不好,家家户户都没什么钱,是以结婚率很低,愿意嫁进来的女孩少之又少。   村里人都觉得又老又残的秦双伟能娶上一个漂亮媳妇都凭着他那个大吊车。   那个吊车当初还废了大力气才弄进村来。   他那个身体出门不方便,只当有人要租吊车的时候,他会通过黎小华跟人联系交易,不过村里人没钱,盖得起房子的也不多,因而秦双伟生活也很窘迫。   还有逢集的时候,展莉去镇上采购偶尔会跟支书家的黎嫂子坐一辆摩托。   只是听说黎小华帮秦双伟拉业务的事让夏瑶有些意外。   她追问道:“黎小华怎么帮秦双伟联系?”   这人是所长的外甥,黎鹏也了解几分:“黎小华是咱村施工队的,他认识的人一般需要吊车的多。”   听到这里,夏瑶颔首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谢谢你!”   黎鹏腼腆地笑着说:“没事,你有啥事再来找我,我就在派出所守着。”   现在夏瑶确定了目标,黎小华她要放在最后一个,先去看看那个支书家的黎嫂子。   这个村支书是个叫刘泽强的外姓人,他是考了公务员之后被分配到这里当村干部的,后来遇见了本村一个姓黎的姑娘就在这里成了家,一步步干到了支书的位置。   刘泽强在村里也有些威望,大部分村民都愿意听他的。   黎嫂子跟村里人的关系也很融洽。   夫妻二人可谓是模范夫妻的代表了。   夏瑶断定,从黎嫂子这里打听展莉的事情,不能说全面,至少是公允的。   按照黎鹏说的地址,夏瑶找到了村支书家院子外,她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正在门口逗孩子,小孩大约4、5岁,手里拿着根木棍不顾亲爸的阻拦去捅蚂蚁窝。   夏瑶走过去打招呼:“你好,我来找黎嫂子。”   “你是?”男人把孩子抱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夏瑶问。   “我是市局重案组的夏瑶。”   她一表明身份,男人就变了态度。   “哦哦!快请进!”刘泽强忙把大门打开,又朝着内屋里喊道,“孩她妈,有警察同志来找你!”   屋子里,黎嫂子抓着腰间的围裙擦着手跑了出来:“来了!谁找我什么事啊?”   夏瑶先冲她微微一笑,随后礼貌地问道:“我想跟你了解一下展莉的情况,你跟她熟吗?”   黎嫂子和刘泽强对望一眼,明白了夏瑶的来意,他二人招呼道:“坐下说话吧。”   等到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坐定,黎嫂子才打开了话匣子。   “我跟她也算不上熟悉吧,她…就是不太爱说话,其实人挺好的,出了这事情…唉!”   说到这里,黎嫂子揩了把鼻子,显得有些动容。   刘泽强抱着孩子单手杵了她一下:“孩她妈,你别跑题了,警察同志不是让你发表看法,是要你实事求是地描述一下展莉平常的表现和状态,特别是她跟她老公秦双伟之间的关系!”   说完又问夏瑶:“是吧,夏警官。”   夏瑶但笑不语,刘泽强说的倒也没错,抱着孩子的姿势也挺熟练,看着是个正直的人。   就是这孩子有些顽皮,被刘泽强抱着还扭来拧去,心心念念都是下地搞破坏。   黎嫂子不好意思地捻了捻身上的围裙:“那、那我重新说吧。”   她和展莉打交道不多,去集市的车上是二人唯一的交集,展莉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是在生活问题上总会虚心请教学习。   “那话客气得跟大学生似的,经常闹的我不好意思,至于她老公,呵呵,恕我直言,就没见他们两个人走一起过。”说着,黎嫂子还翻了个白眼,似乎很看不上秦双伟。   只是人死为大,她不好直接骂人。   “对对,孩她妈说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刘泽强又接话道。   除了每年新春村里开晚会的时候秦双伟和展莉二人会结伴来点卯,其他时间就没看过两个人走在一起过。   如夏瑶所料,村支书和黎嫂子对于展莉这个人的评价很客观。   可疑之处在于,展莉和秦双伟明明是两口子,即便她再怎么不喜后者,也不应该从未与之一起出门过。   夏瑶临走前,黎嫂子又拉住了她,背着刘泽强说了一句。   “我觉得展莉大约是不想跟秦双伟过日子的。”   这话说得夏瑶并不奇怪,想跟他过日子又怎么会砍死他。   只是黎嫂子的表情,好像背后不止这个原因,夏瑶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黎嫂子张望了一下来往的路上,确定没人听见之后才开口。   “我和她一起去集上时,几次三番发现她想要坐去市里的小巴,还想用公共电话,但都被村里人拦下来了。他们都说劝和不劝分,拆人姻缘是损阴德的事情。为了这事,他们还去刘泽强面前告了我一状,误会我嫉妒展莉长得好看不想让她过好日子。现在我只能偷偷告诉你!”   看样子村民是为了避免村里有人离婚,还骗了刘泽强!倒是黎嫂子孩子还小,也不可能为了展莉的生活和丈夫撕破脸,夏瑶可以理解她。   夏瑶又想起了上一次骂展莉的老婆婆。   她一路打听着去了那老婆婆家里,刚走到屋门前就看见了坐在门口择菜的人。   “老太太,还记得我吗?”夏瑶笑眯眯地凑上前问道。   那老婆婆抬头一看是夏瑶,放下了手里的竹筐道:“是、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夏瑶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堂屋说:“孙子上学去了?”   “唔……”老婆婆表情有些奇怪。   她似乎还在介怀上次夏瑶帮着展莉说话,暗中嘲讽她没文化的事情。   反观夏瑶,好像二人之间根本不存在芥蒂似的,夸赞道:“上学好啊,书能明智,那孩子又聪明,等他考上一个好大学,再找一份好工作,您就可以安枕无忧地等?????着他孝敬了!”   没有哪家的老太太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孙子聪明孝敬。   夏瑶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老婆婆的疑虑。   老婆婆甚至主动跟她拉起了家常。   话说到一半,老婆婆忽然感叹道:“…唉,其实也不是我故意要为难那个展莉,是她实在不会做人!”   接着,老婆婆开始数落着展莉的“不是”。   比如,二人刚搬来的时候,老婆婆去祝贺他们乔迁之喜,展莉作为女主人不仅没有拿些瓜子糖果来招待客人,连茶都不泡,甚至对着客人都没有好脸色。   再比如,对他们这些长辈不尊重。老婆婆某次在集市上看见展莉形单影只一个人,便好心领着她买东西,还贴心地告诉她女人还得有个孩子才好,结果展莉瞬间翻脸,把菜篮子扔下就走了。   夏瑶听着她的抱怨就明白了。老婆婆跟村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没念过什么书,思想迂腐观念老旧。   展莉就像是个特例,经常和老派的村里人“对着干”。   因而展莉的人缘不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人会去“同情”她,反倒都可怜秦双伟。   末了,老婆婆还神神秘秘地补充道:“我怀疑展莉这里不太好使!不然怎么总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说着,她戳了戳自己的脑门子。   从老婆婆和黎嫂子夫妻的描述来看,他们认识的展莉虽然长相明媚,可惜性格低沉阴郁不爱笑,村里人也不和他们夫妻来往。   接下来路上遇见的村民,夏瑶也问了他们几句,无一例外都是说展莉有些奇怪的,更有甚者骂她是个“疯子”,说只有秦双伟可怜她收留了她,展莉还恩将仇报把人杀了。   村支书夫妻是文明人,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自然不会宣之于口。   二人便是有猜测,也不会跟普通村民一样骂展莉“有病”。   而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如果是一个人说展莉脑子有毛病,那或许是他的问题。现在一群人都说她疯疯癫癫,那就是展莉本身的确存在让人诟病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夏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矛盾点,也是进一步佐证秦双伟与展莉夫妻关系不和谐的逻辑证明。   就算是老婆婆“催生”不合时宜,以黎嫂子所说的展莉那个样子,一定不会没有礼貌地甩脸子甚至扔东西。   黎嫂子说过,某次刘泽强不在家,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去赶集,一路上展莉帮她抱了不少次儿子。   还有她途中去上厕所,儿子尿在了展莉身上,后者也没说什么。   黎嫂子家的小孩有多难带,夏瑶去她家的时候都看见了,那小孩在他爸身上都不老实,何况展莉一个陌生人。   这样一个有耐性、好脾性的人,怎么会因别人“催生”几句就大发脾气?   住在秦双伟隔壁的黎小华一定知道得更多。   当夏瑶辗转到黎小华家表明来意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有些微妙。   夏瑶怀疑秦双伟和展莉的夫妻关系有问题,又不想和黎小华打机锋,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怀疑:“你觉得秦双伟和展莉感情好吗?”   “他们夫妻感情好着呢!”黎小华突然笑容猥琐地说道。   他老婆就坐在边上,听见这话一下子涨红了脸,反手呼了他一巴掌:“当着人的面浑说什么?!”   显然黎小华老婆也是知道内情的。   反倒是夏瑶听得二人打哑谜有些迷糊:“你是…什么意思?”   她来了这么久,又有之前在院子里吓唬黎小华的经历,知道这人虽说不靠谱,也不敢在警察面前乱说话。   展莉和秦双伟夫妻不睦的事情是经过老婆婆和村支书夫妻当面证实过的,怎么到了黎小华嘴里又成了另一个样子?   两种自相矛盾的说法,总有一个是真的。   夏瑶更加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些展莉夫妻二人相处的细节,她马上追问道:“你亲眼看见过他们夫妻和谐相处吗?”   正所谓眼见为实,要黎小华真看见了,夏瑶之前得到的口供又得推翻重来。   哪知道,黎小华听到夏瑶这话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他连连摇头道:“诶!这怎么能看的!他们两口子关起门来做的事情,我当然不知道了!偷看人家是犯法的!我…我就是每天半晚上听见那种声音,那个声音叫的……”   话还没说完,他老婆又是一个耳刮子甩了过去:“你个死鬼!胡思乱想什么!赶紧闭嘴吧你!”   黎小华下意识抬着胳膊躲着老婆的打骂,还怯懦地往后闪了闪,不敢还一句嘴。   夏瑶也是成年人,即刻明白了他俩的意思。   两个从来不出现在人前的老夫少妻,说他们晚上夫妻生活和谐,这事讲出去都没人信吧。   她也不能跟黎小华求证这事的真实性,他是真的听到了声音,就算是看到了什么,估计他也不会承认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发出的声音…只能通过其他途径考证。   夏瑶匆匆从黎小华家出来,站在了秦双伟家门前。   她把手里的手写笔录拍照上传到了重案组的聊天群里。   刚上传过去,梁瑞就跳出来发了个信息:“夏法医!你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还有一个气急败坏的表情。   夏瑶失笑,敲击着手机屏幕:“马上回来。” 第63章   放下手机的时候, 夏瑶抬头就看见重案组的两个组员正艰难地从屋子里抬了一样东西出来。   她定睛一看,那是一张约莫1.2米×1.8米的小床,床上还有凌乱的褥子铺盖等东西。   夏瑶走过去拦住二人问:“你们这是干嘛?”   两人看见她, 便缓缓将手里的小床给降了下来, 脱手之后才解释道:“副组长, 我们在紫外线检查的时候发现这张床的床头栏杆上有血迹反应,只是这床是一个整体不好拆卸, 样本也不好取, 就想着把这张床运回去查查看。”   听完他们的话,夏瑶打量起了眼前的小床。   这床大约刚够睡下一个成年女性, 或者瘦弱的成年男性, 床头被擦得干干净净, 若非重案组成员细心,定然是发现不了这细枝末节的。   她戴上手套取来小电筒照着床头的栏杆边看边问:“用鲁米诺复测过了吗?”   鲁米诺发光实验是一种刑侦上常用来检测血迹的手段。这种化合物在被血红素催化发生反应的过程中会持续发出大约30秒的淡蓝色光芒。   这种检测方法极为灵敏, 且所需试剂用量非常少, 哪怕是一滴血掺在一大缸水里也能够被检测出来,因此鲁米诺发光实验经常用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   “测过了,的确存在清理过的陈旧血迹。”说完二人还拿出了拍摄的照片给夏瑶看。   鲁米诺试剂产生的光亮非常微弱,必须在暗室或光线微弱的环境中才方便观察到,两个警员调整了单反相机拍摄参数,经过度曝光的照片里,那些淡蓝的光斑就会显得格外明显。   夏瑶果然在照片中看到了床头的两个栏杆上布满擦拭状的血痕。   这种血痕的特点是面积大、浓淡不一,且有并行线条状擦纹。   然而再扭头看向眼前的小床,此时栏杆上什么都没有, 先后用紫外线灯和联苯胺测试又都显示血迹存在。   种种迹象表明, 小床床头栏杆上的血迹是被人刻意清理过的!   这人会是谁?床头的血迹又是属于谁的?   这时, 夏瑶摸到了一个粗糙的位置,她转到床头另一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中两根栏杆背面,有严重磨损的痕迹,有的地方都被磨得凹下去了。   她意识到这个事情的反常,随即问道:“你们在哪里发现这张床的?”   二人指了指屋子的位置:“就在卧室旁边的杂物间里,床上还铺着床单褥子,应该是有人睡的吧?”   秦双伟的房子除了前面大约14㎡左右被院墙围起来的晒谷坪之外,穿过堂屋是左右各一间的卧室,正对着院门挨近后院的两个门则是厨房和厕所。   厨房有两道门,一道通往堂屋,另一扇则是朝着后院开的。   夏瑶解剖秦双伟尸体的时候就在后院,那里是小片菜地,紧挨着厨房的位置还有个空的鸡圈。   而小床的位置,就在靠西边卧室后头连着的小房间内。   夏瑶摁下了小床道:“你们先别急着搬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二人闻言跟上了夏瑶的脚步。   西边的卧室陈设简单,甚至称得上简陋了,就一张铺着席子的床,紧挨着床边还有一张书桌。   反倒显得这个屋子有些空。   卧室靠北的位置有一扇门,夏瑶推门进去,正对着小门的是一个透着光的窗户,窗户下及至右手边是一片空白区域,左手边则是一个通顶的柜子,上半是开放式的书架,下半是带柜门的收纳空间。   不过秦双伟显然不是一个会看书的人,架子上摆着的都是各种杂物,甚至有维修吊车的配件和工具,带着?????机油的扳手就这么扔在架子上,黑乎乎的机油沾得到处都是。   还有生锈的饼干桶、二次利用装满螺钉的纸箱、摞成堆的废纸壳…   夏瑶细细看了一会后问门边的警员:“你们进来的时候,床是怎么放的?”   后者指着窗户底下的位置:“就挨着这个窗户边上,头靠着柜子摆的,我们拍过照。”   夏瑶走过去,伸手想要把窗户打开。   只是刚摸到床沿的时候,她想到了现在自己的力气比正常人要大,便收敛了几分轻轻推了一下窗户。   谁知这一下还没推得动,夏瑶觉得奇怪,也没有着急打开窗户,反倒朝身后的警员吩咐:“你绕到后院去看看,这窗户外面是什么情况?”   警员立即小跑到了后院。   接着,站在窗户里的夏瑶就听见一窗之隔的警员说:“副组长,这个窗子窗沿上钉了一排三角角铁,看样子应该是钉死了。”   难怪推不开,夏瑶思索了一下,想要用力试试看正常人能够把窗户推开到什么程度。   为了防止用力过度,她招呼窗外的警员说:“好,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帮我看着些,要是角铁松动了你就提醒我。”   警员觉得有些奇怪,夏警官是个女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这一排钉死在床沿上的角铁推开。   正想着,就见原本还死死钉在角铁里的螺丝钉忽然晃动了起来。   他急忙喊道:“行了,副组长!再推就掉了!”   夏瑶迅速收住了力道,看向开了不到一个指头宽的窗户。   普通人推这个窗子,用力推只能推开一条缝,透气都嫌不够宽,玻璃上还都用宣纸糊住了,透光不透影。   夏瑶挤在窗隙中间,用尽全力都只能看到后院一片空地还有山头,以及吊车的一角。   要有人住在这么一间屋子里,该多憋闷,光是站这里一会,夏瑶都无法想象这里曾经住过人。   另一名警员看她一直在窗户前面站着,主动问道:“副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夏瑶闻言从窗户前退开,又开始环顾整间屋子。   这屋子之前应该是用来放杂物的,不同于外面卧室堂屋的情况,屋子里连墙都没刷过,还是灰扑扑的水泥色,加上只有一个小窗子透光,看起来格外昏暗。   “把警用光源和紫外线灯拿过来打开。”   警用光源就是多波段光源,它可以用来侦查诸如指纹、血迹、炸药痕迹等等细微的线索。   外面的同事从工具箱里把多警用光源拿进来打开,按照夏瑶的吩咐朝着柜子照了过去。   夏瑶在柜子前不停逡巡,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架子上工具堆后。   就见夏瑶伸手,从那一堆工具里拎出了一条细铁链子。   夏瑶再拿着手里的紫外线灯一照,那细铁链子上显露出星星点点的红棕色斑纹。   一旁的警员见状大惊:“啊!这…这里怎么会有一条沾血的铁链?!”   夏瑶淡定地将细铁链子收进了证物袋里,然后才说道:“我怀疑有人在这间屋子里遭受过虐待。”   当初,秦双伟的尸体是她一手解剖的,尸体上没有任何遭受虐待的陈旧伤痕,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而这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那么最有可能被虐待的人就只剩下展莉了。   如果她的确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迫不得已之下杀了秦双伟,那她为什么不说?   目前发现的疑点太多了,夏瑶打包好证物,准备回重案组检测过后再继续厘清思路。   不过他们开的都是警车,那张小床塞不进去,夏瑶只能拜托黎鹏从村里找了一个开卡车的人帮忙把小床送回市区。   两个警员还要继续留守在现场,小王小李早就开车回去了,夏瑶干脆就坐卡车带着证据顺道回去。   那卡车司机也是下山角村的村民,和黎小华是同一个装修队的,都快三十岁了还一直没结婚。   路上,他见夏瑶长得漂亮一直偷偷地看她。   夏瑶察觉到他的视线,本没有多在意,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她还能控制别人眼珠子不成。   只是夏瑶的不在意无形中放纵了这人的色胆,盯着她的目光越发大胆起来,到最后甚至路都不看了。   夏瑶觉得这样开车很危险,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道:“黎师傅,你有什么事情吗?”   黎师傅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和心虚,反倒嬉皮笑脸地搭话。   “没有,就是见你长得漂亮多看两眼呗。”   听见这话,夏瑶白眼珠都要翻上天了。   要不是没有运输工具,她真没必要忍这种人。   “好好开车,小心看路。”说完,夏瑶低头打开手机,和陆商汇报起了工作进展。   那黎师傅不但没有手链,反而又打听起了夏瑶的事情:“你多大年纪了?结婚没?”   “这是我的私事,跟你不相干吧?”夏瑶随口说了一句。   黎师傅上下打量夏瑶几眼说:“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活,又累又辛苦,还要天天面对死尸,多晦气啊!不如早点嫁出去还能享福。”   这话差点把夏瑶气笑了。   “享福?呵,”夏瑶冷笑一声说,“你倒是说说我享的哪门子福?”   黎师傅看她愿意跟自己搭话,得寸进尺道:“那怎么不是享福,就打个比方,你要是嫁给我,我可以开车养活你!我身强体壮的也没有毛病,不像那个秦双伟,自己身体残疾看不住媳妇,最后还拖累别人,死了也活该!”   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想骂人一顿给这个黎师傅一个教训的夏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盲点。   她收好了手机,侧头问:“你说秦双伟看不住媳妇是怎么个说法?”   和夏瑶对视的一刻,黎师傅只觉自己浑身都火热了起来,嘴巴根本就管不住,自己就夸夸其谈起来。   “女人嘛,娶回去就是自己的人了,不听话打两顿就是了,这个秦双伟倒好,反叫个女人拿捏住了,如果不是村里人看他可怜帮衬着劝住了展莉,他还不一定有个那么好看的老婆!”   说完,黎师傅还露出得瑟的表情。   听他的口气,好像女人就是家里当牛做马的牲口,不听话就打就骂,没有丝毫尊重女性的意识。   这让夏瑶本能厌恶地拧起了眉心。   黎师傅注意到夏瑶的表情,又慌忙说道:“当然了,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肯定不打人的,你这么漂亮我心疼都来不及!”   看着黎师傅脸上猥琐的表情,夏瑶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眼见车子进了县城,前面的路就要上高速了,她冷声道:“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   “这不好吧,我还是把你送到地方,顺便可以去你家拜访一下你父母,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里人,要是太远的我可不能要,我妈说了外地媳妇性子野不好驯服。”黎师傅仍旧做着美梦,丝毫没察觉到夏瑶情绪的变化。   夏瑶诧异:“你还想找江市本地人?”   就眼前这位黎师傅的品行和条件,别说江市本地人,就是同一个村子的女孩估计都看不上他。   只是黎师傅没有一点自觉,反而说:“那不然?我也想找同村的啊,但是我们村里女孩少,再说了她们也没你好看啊!那些女的出5千彩礼我都觉得浪费,要是你嫁给我,我肯定不能亏待你,我出…出2万!怎么样?!”   想想这2万块在交通不便利又贫穷落后的下山角村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足够盖一层平房了。   夏瑶是真无法忍受这个人了,她拍了一下车子的储物箱厉声道:“停车!”   黎师傅听到她的呵斥,丝毫没有减低车速,他肆无忌惮地看着夏瑶的脸蛋说:“怎么,你都跟我聊到这种地步了,还想要反悔?你这样水性杨花的人,传出去还有人要你吗?不如跟了我吧!”   说完,他分出一只右手就要去摸夏瑶。   夏瑶当机立断单手掐住了他探过来的手臂,黎师傅疼得死去活来,脸色惨白地大喊大叫。   趁此时机,夏瑶将黎师傅整个人都挤到了驾驶座门边,用左胳膊紧紧顶住对方的脖颈把人压制在车窗玻璃上。   在黎师傅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翻身单膝跪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后视镜,随后右手扶着方向盘打圈,同时伸出右脚踩下了刹车。   伴随着黎师傅的鬼哭狼嚎,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夏瑶拉起手刹后松开了黎师傅,回到座位上拿出了之前假装放进包里收起来的手机。   此时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急切的声音呼唤着:“瑶瑶!你没事吧!”   黎师傅这才注意到,夏瑶的手机全程都是通话状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通话对象是一个叫“陆商”的人。   也就是说他刚刚那些话全被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了。   黎师傅面色煞白。   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这么拎不清说胡话的,今天是被夏瑶?????的美色迷了心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灶似的倒出来了。   夏瑶跟陆商报了平安,随后冷若冰霜地看向黎师傅道:“你放心,一会警方会仔细盘问你的,下车吧。”   接着,她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没一会功夫,黎师傅这边的车门也被打开了。   车门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面色沉郁的男人,开口就是黎师傅刚才在手机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我是重案组组长,现在以你骚扰警务人员的事由依法带你回去接受调查,上车吧。”   夏瑶早在离开下山角村子的时候就联系了陆商,并且约定好了下车地点,陆商会派人派车来接。   一方面是她不想太过于麻烦村民,虽说她会付运费,她也知道出山一趟有多不容易。   光是从村里到县城就要花一个半小时。   另一方面是车上的东西关系到本次案件的侦破,她怕运输过程中证物如果有损伤,人家也是好心才会帮忙,到时候再来追究责任村民也不好。   刚才察觉到异常,夏瑶第一时间拨通了陆商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那头的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要不是黎师傅越来越言行无状,估计陆商也不会开口。   做人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付出代价,黎师傅脸色颓败地被带走了。   “下次不要做这种以身涉险的事情了。”陆商回过头来,眉心拧成麻花,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了。”夏瑶吐了吐舌头,随即话题一转,接着道:“你已经看了我传给你的照片了吧?”   陆商看向正被从车上卸下来的小床,点头说:“嗯,你怀疑秦双伟生前虐待过展莉?”   “是的,她的精神状态可能是被秦双伟打击虐待后导致的后遗症,而且从黎嫂子提供的信息来看,展莉很早之前就想要离开,只是被村里的人给阻止了。”夏瑶表情沉重地说着。   村人蒙昧无知的行为,成了展莉追求自由的绊脚石,更成了秦双伟虐待行为的保护伞。   这件事关系到日后法院对展莉的量刑,陆商不敢忽视:“等洪叔叔来的时候我们带过去给展莉做一个心理诊断吧。”   “嗯嗯。”   夏瑶坐着陆商的车回了市局。   证物全部归档,该做鉴定的送去鉴定之后,睡了一上午的梁瑞顶着一个鸡窝头出现在了夏瑶面前。   他绕着夏瑶转了三圈后感叹道:“夏法医,为什么同样是一晚上没睡觉,你这看起来比我精神多了?”   夏瑶想到了那个古怪的直播APP,心里有些发虚,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说道:“大概是我体力比较好。”   梁瑞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垂头丧气地打了个哈欠说:“唉,人比人气死人…对了,这是展莉身上脱下来衣服提取的血液样本化验结果,还有之前那把水果刀上血手印的检测报告,你看看吧。”   说完,他递过去几份文件。   夏瑶道谢接了过来,拿到陆商办公桌前和他一起看。   “检验结果显示,刀上的血手印符合展莉的掌纹和指纹,院子里的血脚印也是她留下的,脱下来的鞋子上提取到了死者的DNA。”   现场所有证物以及凶器上都提取到了展莉和死者的指纹,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了。   陆商低头沉思:“这么看来,行凶过程的确符合展莉的供述了。”   人是展莉杀的,犯罪事实无可辩驳。   只是她的动机仍旧是个谜,她为什么要杀死秦双伟?结合之前展莉骂村民的样子,以及后来夏瑶去调查的情况,看上去不像是单纯的夫妻吵架或者有矛盾那么简单。   夏瑶摁住了桌上的几份资料:“作案动机暂不明确,调查到这里还不能算终结。”   为了对案件负责,他们必须要刨根究底,即便展莉不想说,重案组也有弄清事实真相的义务。   午饭过后,俞洪敏就回了单位,同时手里还多了一份文件:“死者的尸检报告已经审批过了,我刚从法医医学中心拿过来的。”   “正好,叫上其他组员一起研究一下案情。”夏瑶说完,召集了重案组所有成员,开始分析案件的情况。   尸检报告结果显示,死者秦双伟,男,43岁,原户籍地赣城市。右腿有外力导致的韧带损伤,小腿肌肉部分萎缩。死因是心脏骤停。   “死者上肢的伤势说明他曾经和凶手搏斗过,多处伤势与电动自行车的脚架横梁等部位吻合,系死者摔在电动车上所致。”   夏瑶说着,翻到了尸检中拍摄的尸体上肢照片。   除开那些软组织挫伤外,最显眼的就是右肋间的刀伤。   夏瑶用激光笔绕着刀伤的位置打圈道:“这一处是致命伤,伤口状态符合凶器水果刀的锐器特征。”   这时,其他人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致命伤的伤口形状呈现“L”形。   一名同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假设一个没有受过任何培训的普通人在激情杀人的情况下,应该只会乱捅或者乱划,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在座的人多是拥有丰富刑侦经验,掌握刑侦技术的精英,他们经历的刑事案件何止凡几。   经验总结上来看,不管是精神失常的人,或者一时冲动失去理智伤人的,都不会制造出这样的伤口来。   陆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想法:“是了,以展莉的情况来看,她没有相关的医学知识,不知道乱捅乱刺也会死人,这么做就是下死手了。”   就像是她怕刺秦双伟一刀对方死不了,干脆就来一刀狠的!   梁瑞听得表情凝重:“这么说来,她是故意划这么深的?”   在这一点上,夏瑶和其他人达成了一致:“的确有可能,死者的右肺顶端和主动脉都有缺口,不论从人体的哪个角度刺入,这两个位置都不会同时受损,展莉拿着刀的时候,如果不是精神失常肢体不受控制,那就是存了让秦双伟死的主观想法。”   从肋间捅进去又向上划了一刀,豁开一个直角的口子,可见展莉的“恨意”有多深。   这样的伤势说明凶手持刀的时候的确有杀人的主观故意。   “根据夏法医在案发现场所在小院的杂物间内找到的铁链来看,展莉极有可能是在被虐待的过程中采取了正当防卫措施。”梁瑞分析道。   到底是正当防卫还是故意杀人,一切都要等到展莉的精神结果鉴定出来之后才能知道。   就在重案组所有人围在一块讨论案情的时候,小王带着一则消息急匆匆回到了市局。   “组长,不好了,医院那边出问题了!”他推开门就大声嚷嚷。   一桌子人都被他的话给惊到了。   陆商站起来问道:“医院?是展莉有事?”   “是!我带她去看守所医院做羁押前体检,谁知道她刚进诊室就把人家医生护士给打了,我来之前人已经被几个女警控制住了,只是还在发疯要咬人呢!”   小王一脸懊悔,觉得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陆商走过去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这不赖你,我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我跟你们一起去!”夏瑶随即提道。   这会有一个女法医也很方便,陆商就带上了她。   在去医院的车上,夏瑶才知道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来小王回市局之后,陆商是让他放一天假的,毕竟他和小李在下山角村的案发现场守了一天一夜,也辛苦了。   小李是回家休息了,小王觉得自己还不算累,加上看重案组这么忙,人手倒不过来,便主动请缨要留在单位。   陆商也体谅小王,便安排了他送展莉去看守所的活。   这事情倒也不麻烦,就是需要带嫌疑人体检办手续,和看守所的管理交接一下。   谁也没想到展莉会这个时候发疯。   等到了看守所医院的时候,里里外外围了大批的警察和嫌疑人。   这家医院负责全市各个辖区的派出所和公安局的嫌疑人体检工作,因此人特别多。   现在人已经到了这里,不可能把人赶走,就显得又些乱糟糟的。   不过警员们都看守着自己负责的嫌疑人留守在原地,并没有上前添乱。   夏瑶跟着陆商走过人群,走到最后一间诊室,打眼一看,就发现诊室里是一片狼藉,地上听诊器、血压计、压舌板掉得到处都是,就连检查床上的一次性消毒无纺布都被扯成了一绺绺地散落在地。   而造成这一切局面的展莉,正被两个女警摁在地上,一个反钳着她的手,另一个摁着她的双腿,时不时发出呵斥。   “不要乱动!老实点!”   夏瑶想要走上前去查看一下展莉的情况,刚迈出一步就被小王拦住了:“副组长,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这女的她、她咬人的!”说完还露出了自己的胳膊。   难怪小王这么害怕,原本好好的胳膊上有3、4个牙印,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紫充血,整个胳膊都肿了起来。   “你去处理一下,这里?????有我和组长就行了。”说着,夏瑶不顾小王阻拦走到了展莉身边。   展莉拧着脖子,恨恨地瞪着夏瑶,呲牙咧嘴的像是凶手在嘶吼咆哮。   夏瑶刚伸出一只手想把对方脸上的碎发撩开,展莉忽然发难,扑上前来想要咬她的手!   得亏夏瑶眼明手快把手抽回来了,不然她就是下一个小王。   她站起身对和陆商站在一起的医生道:“打一针吧。”   医生知道夏瑶说的是什么,眼下展莉这个样子,也只有注射镇静剂让她安静下来这个办法了。   总不能让她一直耽误医院体检进度吧。   准备好镇静剂,医生是男的,只能把药交给夏瑶。   在护士的协助下,夏瑶慢慢将针管里的药剂推注到展莉身体里。   没过5分钟,展莉就昏睡了过去。   陆商组织人把她暂时安置在医院的一间空屋子里,并且将人的手脚全铐上了,防止展莉醒过来再发病。   “展莉的情况不容乐观。”终于把人安顿好了,医院也恢复了秩序,夏瑶舒了口气。   陆商跟她商量道:“要不跟上面商量一下,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原本的计划是让洪军来诊断的,只是看展莉现在的样子,连体检都不配合,看守所都进不去,还怎么走正常程序。   夏瑶沉吟片刻后说道:“等一会,等她醒来我再看看吧。”   一旦展莉去了精神病院,没有诊断出精神病,就会有故意装病躲避法律制裁的嫌疑,到时候可能面临加重刑罚。   要是诊断出精神病来,等待她的就会是强制治疗。   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医院快要下班关门了,展莉终于苏醒过来。   双眼睁开的瞬间,她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夏瑶。   展莉下意识想要起身,感觉不对劲,不管怎么动手脚都动不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   夏瑶看着她兀自折腾了一会,说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吗?”   发现没办法挣脱,展莉放弃地靠在了墙上,眼神无光态度冷淡地盯着夏瑶说:“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这样恶劣的情况没有让夏瑶退缩,只是问她:“你想去住精神病院吗?”   展莉哂笑道:“呵呵,那有什么分别,住精神病院也好,坐牢也罢,都是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罢了。”   又听夏瑶语气平静地说:“当初你能想到去警察局自首,就没想过以后的日子会怎么过?”   “没差别。”   展莉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撇向一边角落。   这是极度不信任和没安全感的表现。   注意到这一点,夏瑶又说:“精神病院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你不但要配合治疗吃药,还要跟那些精神病人关在一起被特殊对待。如果还有今天的情况,你会被穿上约束衣关在独立的病房里,那不比死还痛苦?”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展莉红了眼,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夏瑶板着脸沉声说:“不知道那就说给我听啊!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也不欠你什么!就像今天被你咬到的那个王警官,他也是有爸妈的,要是知道他受了伤,他妈该有多心疼!”   展莉沉默了,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蜷缩成一团,眼神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迷茫。   夏瑶不打算用怀柔政策了。   展莉为人太过情绪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像之前一样发疯。   她冷着声音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配合体检,去看守所等待法院提审,要么就去精神病院住着,你看着办!”   事情她都已经说明白了,怎么选是展莉自己的决定。   一阵安静过后,展莉小声地说道:“…能…能不能让你给我做身体检查?”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夏瑶都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展莉忽然抬起头,眼神恳切地看向夏瑶问:“我说,能不能换个体检的医生,你来帮我体检?”   夏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说道:“好。”   她没有问为什么,展莉没有讨价还价。   趁着医院还没下班的功夫,夏瑶给魏长风和陆商都去了电话,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又跟医院打了个申请。   医院虽说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合适,不过夏瑶本身就是江市医科大学出身,体检工作对于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番权衡之后,医院领导同意了夏瑶的申请,只是要求一切检查都必须在女警和护士的陪护下进行。   这已经是夏瑶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当展莉站在检查室里脱下衣服的时候,原本站在检查室里的女警湿了眼眶,护士忍不住捂住嘴回过头去。   只见展莉那白皙的皮肤上,从锁骨以下到脚踝以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密密麻麻遍布各种形状的伤痕。   新的旧的,青青紫紫,一块叠着一块,没一片好的地方。   手腕上也有各种摩擦留下的皮损。   更令人嗔目结舌的是她小腹上一个10cm长的缝合伤口。   夏瑶深呼吸试图保持平静的心态,查看着她身上伤势做着记录,心里耐不住一阵刺痛。   当时推测展莉遭遇虐待的时候她还能保持面不改色的状态,现在直接遭受到视觉冲击,夏瑶感觉自己像是被闷在水里一样,透不过气来。   夏瑶的冷静自如,却给了展莉极大的心理安慰。 第64章   她不敢让人看见这一身的伤, 害怕别人怜悯、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相反,夏瑶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自己,才让展莉觉得自在一点。   进入看守所之前的体检查体非常严格, 就算是一点微笑的伤疤或者手术后的痕迹都必须要登记在册。   夏瑶认真仔细地记录着每一处伤疤, 偶尔会让护士帮忙度量一下疤痕大小。   展莉身上有的地方刚刚结了痂, 被测量伤疤的软尺轻轻带过去,那血痂就掉了下来。   血痂揭开之后, 鲜血透过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 顺着伤口汨汨地流出,很快就淌了展莉一腿, 鲜红刺目。   小护士被这一幕吓得手足无措, 她捏着软尺站在原地不停冲展莉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会…”   虽说展莉是疑犯, 她也是有人权的,何况她之前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事情。   不过展莉好像失去了痛感, 非但没有伤口的刺痛而有表情变化, 反而还安慰起了小护士:“没事,我习惯了。”   展莉轻描淡写地说着,泪水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下。   看着她的表情,夏瑶已经能够确定,下山角村那个挨着后院的小屋子就是展莉的住处,被绑在床上遭受虐待的人应该也是她。   相较于慌张的小护士,她显得镇定许多,拿来棉球摁在伤处给展莉止血。   护士看到夏瑶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地去拿消毒包扎的东西。   短暂的慌乱之后,将伤口包扎好,体表也检查完了。   夏瑶收拾着东西, 看到展莉背对着自己穿衣服的背影, 她说道:“如果你想做伤情鉴定, 我可以帮你。”   她觉得展莉身上的伤十有八九是秦双伟造成的。   伤情鉴定也是法医的工作内容之一。   只是展莉是涉案嫌疑人,受理秦双伟案件的检察院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适合她的情形是在诉讼案件中,当事人负有举证责任的情况下,可以向司法鉴定机构委托进行办理。   如果后期案情审理中展莉的代理律师需要根据死者对展莉的虐待行为提出举证、质证,到时候就自然会考虑伤情鉴定。   展莉闻言转过身来,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夏瑶莞尔一笑:“谢谢你。”   然而,除了这一句话之外,展莉就不肯说别的了。虽然她还在继续配合体检,不过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   接下来是更多的胸片和传染病检查等内容,从看守所医院转了一圈,把所有检查结果都拿到手之后,夏瑶领着展莉出了医院大门。   羁押疑犯的车已经在医院门外等着了。   车子边上还站着陆商。   夏瑶把人领到了车前。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看守所的管理联系我。”说着,她把一张字条放到展莉手心里。   里面是她的电话号码。   展莉没有说话,攥紧了手心冲夏瑶露出一个微笑,跟着看守所警察上了车。   看着看守所的车扬尘而去,陆商走上前问道:“检查情况怎么样?”   下午所里还有事,他就提前离开了,等再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夏瑶在带着展莉体检。   夏瑶没有直接回答他,拍了拍手上厚厚一沓材料道:“回市局我再跟你说吧。”   市局里,唯有重案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几个组员围坐在陆商的办公桌前,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瑶把体检报告放在了桌上说:“展莉的体检我全程都有参与,她体表有多处陈旧伤,其中包含各种擦伤、挫伤和烫伤等,看情况至少在轻微伤以上。”   一旦达到这个标准,施暴者都?????足够判刑坐牢的了。   这都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见夏瑶拿出了一个B超检查单:“除此之外,在体检的时候我还发现,展莉身体里的子宫被摘除了,并且阴超检查结果显示,她有流产史。”   在场众人都呆住了。   本以为展莉是不满于秦双伟家暴或者其他情况把人杀了,现在这个体检结果暗示背后隐藏着更多的事情。   俞洪敏眉头深锁:“难道,这也是秦双伟干的?”   展莉身上的伤势太过骇人,让人不由得合理怀疑致使展莉流产摘除子宫的事情是否也是他所为。   “虎毒不食子,秦双伟干的这还叫人事?!”小王忍不住说了一句。   梁瑞更加看不下去,一拍桌子颤抖着声音指着那些文件道:“这就是虐待!是迫害妇女!难以想象今天这个现代社会竟然还会有这种事情!”   俞洪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夏瑶则偏头看向另一名组员问:“户籍查询情况怎么样了?”   组员点头说:“已经跟京市公安局联系过了,下午的时候那边反馈,京市叫展莉的人有1千多个,符合年龄的有700多,光是报失踪案的,就有几十,还得一个个排查。”   按照这个工作进度还需要时间,陆商点点头道:“继续跟进,对了,中午带回来那个司机说什么了?”   陆商不说夏瑶都还记得,本来帮忙运送证物回来的那个黎师傅还在他们市局审讯室里。   她也看向了负责这件事情的警员。   “审过了,那个姓黎的司机说他们村很多妇女都是通过这种途径‘嫁’进来的,还说在一起了就是两口子,法律管不了。我们跟下山角村的户籍管理核实过,包括展莉和秦双伟在内,他们村里像这样没扯结婚证,就办了一桌酒住一块的夫妻还有很多。”   梁瑞冷哼一声说:“嫁?我看是骗还差不多!不然怎么连婚姻登记都不敢去?那个姓黎的怎么跟夏法医说的,组长都听见了!要不是我们出现得及时,他怕是要霸王硬上弓!这是违背妇女意志进行的骚扰行为,是犯罪!”   此时,秦双伟和展莉的夫妻关系存疑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了。   根据这个黎师傅的说法,众人心里都有猜测,觉得展莉之所以跟秦双伟在一起,怕是另有隐情。   夏瑶一摆手说:“下山角村的事情暂时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展莉的案子。”   俞洪敏也赞同她的说法:“说的对,不过按照黎司机这么说的话,有没有可能展莉是被拐卖过去的?”   这几年严打拐卖,人口买卖的犯罪行为在江市彻底销声匿迹了。   不过秦双伟是外地来的,他本是赣城市的人,要说他是为了躲避警察追查隐匿踪迹躲到了下山角村这个山沟沟里,也说得通。   “明天去看守所再问问展莉!”陆商现在只想要尽快让展莉开口,把她之前遇到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时,夏瑶手机亮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后说:“顺便让她见一下我推荐的那个心理医生吧,他已经给我回了信息,马上就快到江市高铁站了。”   面见心理医生,也是为了让展莉把事情交代清楚。   很多有心理创伤的人,可以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引导她把真相说出来。   陆商一听说洪军已经到了江市,随即道:“我跟你一起去接人。”   原本这个案子要尽快办理,不过考虑到现在看守所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加上洪军舟车劳顿也该休息一晚明天再做打算。   到了高铁站之后,夏瑶准备带洪军去自己熟悉的饭馆先用餐,过后再安排他住酒店,明天一早就去看守所。   洪军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为了帮助侦查案件过来的,对于夏瑶的安排他也没有异议。   接到洪军的那一刻,他看着夏瑶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亲近的子侄,十分疼爱自然。   夏瑶对洪军也是如同长辈一般尊敬信任,二人站在一起互相寒暄着。   这时陆商走上前自我介绍:“洪叔叔你好,我是陆商,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洪军笑眯眯地看向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慢慢想起来夏瑶原来念书的时候,身边经常有一个玩的好的少年。   少年青涩的五官慢慢和眼前的陆商重合,他笑道:“原来是你啊!小伙子不错!现在长大了,更加帅气了!跟我们瑶瑶倒是蛮般配!”   这话把夏瑶听得面皮发烫,拽了一下洪军的袖子道:“洪叔叔,您又拿我开玩笑。”   这小女儿家的举动把洪军逗得捧腹大笑,末了不忘调侃:“瞧瞧,我还说不得了?难不成是这个陆家小子谈着女朋友,还是已经结婚了?”   夏瑶只顾着脸红脑热,也不想搭理这玩笑话。   反倒是陆商听见这句话立即大声说道:“我单身!”   这一嗓子把洪军都喊懵了。   夏瑶瞪了陆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这么积极主动做什么?”   陆商正手足无措着,洪军又扯开了话题:“行了行了,我坐了一路车,瑶瑶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他开玩笑可以,陆商来真的,那暂时还不行。   这不,刚表个态,洪军看陆商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提防和戒备。   夏瑶并不知道二人的眉眼官司,只尊敬地说道:“那我们走吧!洪叔叔我帮您拿行李!”   洪军避开她的手,把行李扔给了陆商说:“不用,这不有现成的劳动力,哪里用得上你,好好陪我聊聊天吧!”   车上,夏瑶关心得最多的就是父母的身体情况。   洪军拍拍她安慰道:“你妈妈的恢复情况不错,如果继续保持,说不准明年就可以回家常陪着你了。”   夏瑶心里明白,这是洪叔叔心疼她,觉得她父母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其实夏瑶并不在意这些,只说:“他们好就行了,我都已经长大成人,还要人陪做什么?”   开着车的陆商听见这话,盯着后视镜里夏瑶的面孔,久久不能回神。   饭后,二人把洪军送到了休息的酒店。   洪军已经找夏瑶拿到了展莉的身体检查资料。   展莉进了看守所,不能为了洪军的检查再出来做一次影像学检查,好在今天在看守所医院做过了脑代谢显像、脑电图和胸片等等检测,有现成的结果可以参考。   现在天色尚早,洪军觉得帮助侦破案子更重要,回了酒店就拿着资料研究起来。   夏瑶和陆商见此情形也没有马上离开,就在套房的客厅里陪着他。   洪军仔细翻阅了检查结果后说道:“根据这个患者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没有发现能够导致精神疾病的病理性变化。”   也就是说,排除了展莉是脑外伤或其它脑部疾病引起的器质性精神障碍。   夏瑶也知道是这个结果,然则她不是专业的,只能请教洪军:“那她有没有罹患其它类型的精神疾病?”   洪军摘下了眼镜说:“这就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了。”   不同于普通人设想的那样聊几句天就行了,真正的精神疾病诊断是一个极为缜密的过程。   首先患者要接受仪器检查,排除脑外伤、肝性脑病、颅内感染的可能。   然后是专业的精神评估测验,这部分需要患者自己填一些自量表,还要做一些经过科学理论实践过的测试,以及和患者的面谈。   最后还有对患者的日常行为的分析,通常需要患者的家属配合精神病医生进行诊断。   夏瑶也知道正常的心理诊断流程。   现在展莉的亲人不在这边,了解她的除了警员之外也没有别人了,她便跟洪军说起了之前展莉的“异常”情况。   “她之前在下山角村打过人,在看守所医院体检的时候,还把我们一个警员给咬了。”   夏瑶又仔细地补充了一下当时的情节,无一例外都是有外部刺激引起的展莉“犯病”。   洪军闻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们最初见她的时候表现如何,她是十分平静的吗?”   夏瑶偏头看向了沙发边的陆商,当时接到报案的时候是他去审讯展莉的,这一点他比自己了解得更清楚。   “平静得有些过头了,我见过那么多疑犯,还从没看到过作案之后跑到派出所门口蹲着等自首的。”   一般的嫌疑人在作案之后,心绪会波动不定,一方面是害怕法律制裁,想要坦白从宽,另一方面是出于人体自我保护的本能,想要掩盖作案痕迹。   在这两种情绪的拉扯下,投案或者被逮捕归案的嫌疑人或是死不悔改,或是心虚闪烁。   从没有一个人像展莉这样,杀了人还能平静陈述作案过程。   “她整个人好像十分…”陆商斟酌着形容词。   夏瑶立即接话道:“麻木?”   陆商猛地拍腿道:“对!就是麻木!”   二人描述完整个过程,洪军心里也有谱了。   他微微抿唇严肃道:“那?????我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等明天再做几个测试、面谈一下,应该能够出结果。”   得到这个消息,夏瑶和陆商都露出了一点微笑。   夏瑶又问道:“洪叔叔,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她把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们?”   洪军面露难色:“既然患者本身有逃避行为,那你们继续追问只会进一步刺激她。我只能说在不加重患者病情的前提下尽量尝试。”   “那就拜托您了!”   夏瑶和陆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说道。   告别了洪军,夏瑶坐着陆商的车回家。   陆商问她:“其实你很想家里有人的吧?”   夏瑶抬起胳膊,食指勾着鬓边的碎发挽至耳后,看向车窗外倒流的灯影说:“有没有都一样,你也知道洪叔叔那个人就是这样子的性格,不必理会他的玩笑话。”   破碎过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就好像因为弟弟的死而心碎的父母,还有她。   察觉到夏瑶心情不好,陆商扯开话题说:“当年我就见过洪叔叔一面,我记得他是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专家对吧?”   提起这个,夏瑶的表情轻松了一点,甜甜地笑着说:“对啊,他很厉害的!当初他一手把我爸爸妈妈拉出了深渊,我跟在他身边学习也到了很多事情。”   夏瑶的微表情观察法,就是得了洪军真传。   若非夏瑶坚持一定要在法医这条路上走下去,读大学的时候差点被洪军拐去学心理。   洪军第一次见夏瑶的时候便惊为天人。   那个时候夏父夏母的状态都非常差,夏瑶这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学生,主动承担起了为父母分忧的责任。   洪军被请过去给夏母看病的时候,发现夏瑶比夏父这个成年人表现得更为冷静睿智。   他偷偷给夏瑶做过心理测试,不但被她发现了,夏瑶的检测结果还显示她是一个神经耐受性极强的人。   正因此,洪军觉得夏瑶是个学心理的好苗子。   又聪明,心理承受能力又强。   “名师出高徒,知道你最厉害了。”陆商语气轻柔地调侃。   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当他再侧过头的时候,就发现夏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得整个人脆弱易碎。   陆商抬手温柔拂过她的脸颊:“昨天本就熬了一整晚,现在又奔波一整天,怎么会不累。”   随后,他把车靠在路边,从车后座扯了一张盖毯过来,轻轻铺在夏瑶膝盖上,确认她不会着凉之后才慢慢重新往家的方向驶去。   翌日,对于再次出现在看守所的夏瑶,展莉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不冷淡也不期盼,看到夏瑶的时候淡淡笑了一下,之后再没有别的表情和动作。   只是当洪军出现在夏瑶身边时,展莉就缩到了椅子上,板着脸盯着他。   夏瑶急忙走上前说:“别怕,他是我叫来的。”   洪军也笑眯眯地坐在探视桌的对面:“不要紧张,我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展莉似乎不想跟陌生人发生对话,眼神看向了夏瑶。   夏瑶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姓洪,是我请他来看看你的。”   “你是…心理医生。”将人审视一番后,展莉语气笃定地说道。   洪军也没有推诿,只说:“对呀,被你发现了,你很聪明。”   展莉又不说话了。   见状,夏瑶担忧地看向洪军。   要是展莉不配合,谁也没有办法。   洪军倒是表现得十分自然,说:“你不用跟我接触,只要填写两张表格就行。”   说完,他把表格交给了夏瑶手里。   夏瑶即刻会意,洪叔叔这是要旁敲侧击慢慢来。眼下的情况,别说让洪军帮忙问之前发生的事情了,怕是展莉对他这个人都充满了抗拒。   她接过表格通过身后的管理交给了对面的展莉。   最初展莉也是戒备心十分重,当看到表格上的内容时,眼神又放松了下来。   趁着展莉低头填表的功夫,夏瑶小声问:“洪叔叔,你给她的是什么表格啊?”   洪军也学着她那样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国际心理学会检测用的表格,别看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这些数据能够帮助我们判断患者的心理状况。”   “哦!”   填完了表格过后,洪军又拿出了一册素描画纸和一套水彩笔。   当管理把东西摆到展莉面前时,洪军才说:“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不过我想请你画一幅画,当作是这套工具的回报,你看行吗?”   展莉没有马上答应,反倒沉默了许久。   夏瑶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是符合看守所规定的,你可以自己留着。”   她这才抬头看向洪军:“你有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只要画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就行了。”洪军说道。   展莉拿出一支画笔就开始作画。   探视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展莉的画画完之后,夏瑶他们也该出来了。   虽然全程洪军都没有问诊的行为,夏瑶仍旧相信他已经得到了结论。   就在夏瑶准备带洪军回市局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成果时,一个看守所的管理忽然追了出来。   “夏警官,请你等一下!”   夏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追出来的人问:“有什么事情吗?”   管理先挠了挠头才开口:“是我们看守所的一个犯人,说想要见你。”   “想见我?是谁?”夏瑶蹙起了眉头。   她身边的洪军也面色不善。   管理知道这事突如其来的,的确不合适。   本来不应该破这个例的,只是犯人马上就要行刑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愿望。   他硬着头皮说:“犯人叫武德宝,因为没有你的电话,只能通过我们联系你。”   其实他们也没有夏瑶的私人手机号,要想联系上她,也得曲折地费一番功夫。   今天正好在看守所撞见了,管理男犯人的警察才追了过来。   这个名字唤醒了夏瑶的记忆,这是水泥双尸案和无名男尸案的疑犯,上一桩杀妻分尸案凶手的叔叔。   她也知道这几件案子都已经终审宣判了。   法院认为,该案中武德宝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又于杀害二人后藏尸,犯罪情节恶劣,手段特别残忍。作案十年后再次教唆他人构成杀人罪,属累犯,主观恶意明显,社会危害性极大。   因此终审裁定被告人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武德宝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只是不知道武德宝要见自己做什么,他们并不熟悉。   发现管理为难的表情,夏瑶道:“没事,我去看看吧。”   “洪叔叔,您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就回!”   夏瑶都同意了,洪军只能叮嘱她:“那你小心一点,快点回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看守所里都有警察管理,我要小心什么,您快回车里吧!”   很快,在管理警员的带领下,夏瑶再次坐到了探视桌前。   对面是瘦了整整一圈的武德宝,他眼窝深陷,面色暗黄,一身看守所的衣服套在身上就跟树棍上套了个面袋子似的。   没想到一个多月的功夫,他就成这样了。   夏瑶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你见我做什么?”   “你就是夏瑶!”武德宝眼珠子里忽然散发出炙热的光线,像是钉在她身上一样。   夏瑶被这视线看得不舒服,冷漠地说道:“我跟你不熟悉。”   算起来,夏瑶跟武德宝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   然而,武德宝看着她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喘着粗气脖子上爆出青筋,突然趴到了探视桌中间的透明隔板上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我不会就此放过你!”   夏瑶不为所动,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   她看着武德宝身后的警察纷纷扑上来把他摁倒,制伏在地上,又被戴上了手铐脚镣押解下去。   一个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的人,怎么会跟自己说这种话?   她和武德宝无冤无仇,他不放过自己做什么?   还是说,武德宝背后另有其人,他只是做了一个传话的学舌鹦鹉?   夏瑶心思沉重,脚步也跟着重了起来。   一直走到车边,才在洪军的一声声呼喊中回过神来。   “瑶瑶,你去见谁了?怎么这个表情啊?”   她在心理学上所知所闻都是洪军教授,夏瑶知道自己撒谎是瞒不过对方的,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没事,就是一个之前被我们逮捕的犯人,估计怀恨在心,就对我恶言恶语了几句。”   洪军虽不完全信,夏瑶这么说了,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他也就没了追究的心思。   等夏瑶带着洪军回到市局开会的时候,他拿出了那两张自测量表,还有展莉画的画说:“经过我的心理评估检测,还有日常行为分析,我觉得患者展莉有ptsd的症状。”   “ptsd是什么?”在座有人不了解这个专有名称。   夏瑶解释道:“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缩写,这种心理疾病一般发生在重大创伤或恐慌事件之后,患者会表现出自闭性人格,出现睡眠障碍、逃避、麻木、警觉性增高等等症状。”   “嗯,说的没错。”洪军得瑟地眯起了眼睛,简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爱徒”。   小王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三张纸,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凭这两张表和一张画就可以看出来这么多信息吗?”   洪军把画从他手里抽了回来:“那当然不是,不过你也别小看了这张画。”   说着,洪军把之前展莉画的画举了起来,上面是黑色画笔涂的一个房子,房子旁边有一棵树,笔画潦草。   “绘画是一种表达艺术性自愈方式,我们不仅能够通过作品来分析患者心理情况,患者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内心的焦虑、恐惧等等情绪。”   接着,洪军把纸递给了夏瑶,显然是想让她做一把现场分析。   夏瑶深知洪军得瑟徒弟的心理,无奈地接了过来说:“心理诊断中常用的一种分析方法,叫做产品分析法。”   画画的颜色、笔触、图案以及表达的内容都能够成为心理分析的客体。   “就好比患者所画的房子和树,这两个元素加在一起,在心理暗示中是‘家’的意思。明明是家,对普通人来说温馨的地方,患者采用了黑笔来刻画,门前的树也是光秃秃的,这意味着家在她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充满阴暗的地方。她又画得这么潦草,说明她对于这个概念非常不确定,缺乏安全感,并且伴有焦虑的情绪。”   夏瑶一番解说下来,听得重案组的人啧啧称奇。   小王边鼓掌边说:“我以前总觉得心理学是玄学,今天是大开眼界了!真是一门深奥的科学!”   陆商接着分析道:“这是不是也间接说明,展莉不是不想家,而是有什么原因回不去。”   这最大的可能就是展莉的人身自由被人控制了。   “没错,”夏瑶颔首说,“相信只要追查到她的家人,一切谜团应该都能不攻自破。”   “那展莉作案的时候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发病状态?”俞洪敏关注到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之前他们在分析死者尸检报告的时候就已经有过推测。   现在专业的心理专家给出的诊断,则是最有力的佐证。   洪军斟酌一番后说道:“ptsd病人虽有麻木自闭的时候,大部分状况下还是能够自理的。”   言外之意,展莉在杀人过程中正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这是从另一方面证实了展莉行凶的主观故意。   这一部分心理诊断结果,将被送到司法鉴定中心去固定证据,作为将来审判中的参考。   夏瑶将东西都收好,又把洪军安置在了待客室,这才回到会议桌前重新参与讨论:“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在回来路上想起来的,看展莉的腹部的伤口缝合情况,她应该是在医院做的手术,我们可以从医疗系统上下手,看看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为挖掘展莉和秦双伟的过往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切入点。   “说的没错,如果展莉是故意杀人的,秦双伟对她的虐待、限制自由甚至人身伤害的行为都会成为量刑的情节,必须要慎重调查!”   陆商指了法医组几人接了这个任务,又说道:“黎师傅暂时还在审讯室,我觉得根据他的供述,下山角村的情况,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明天我会再带队去侦查一次,这次一定要把当年的真相起底出来!”   “全市的医疗机构那么多,我们从哪里下手啊?”小组开会时,梁瑞显得有些烦恼说道。   目前之前掌握的秦双伟的经济情况来推测,夏瑶觉得他不会带展莉去市里的大医院,因而把目光放在下山角村附近的县、镇医院和卫生所是最有概率的。   她想了一下道:“我们从下山角村附近的卫生所和医院查起吧。”   俞洪敏敲了敲桌子上下山角村的地图说:“卫生所就算了,没有那个医疗设备和条件,还是镇医院有这个机会接诊到展莉。”   因俞洪敏是从基层上来的,他特别熟悉县区的医疗条件。   一般妇女流产手术或是难产需要开刀的,都会往镇医院送,镇医院解决不了的羊水栓塞等等问题,又会往市里大医院转院。   夏瑶同意了他的观点,并迅速制定了一个调查计划。   两组人马同是去下山角村的方向,一路上都是同行的。   只是到了镇里的时候,夏瑶三人脱离了大部队,直奔医院。   下山角村所在的乡镇叫跳马镇,跳马镇医院的医生、护士和领导们也没想过,他们这里有一天会来刑警调查。   当夏瑶三人过去说明情况的时候,医院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您、您等一下,这事我得去请示我们领导!”说完这话,接诊台的那个护士扭头就跑了。   旁边还有不少附近村的村民来就医的,围着接诊台前的三人看热闹。   梁瑞看着接诊台前来了又走的护士小姐姐,眉头都拧成了麻花:“查一个信息,又不是没有搜查证,干嘛这么兵荒马乱的!乱成这样还能给病人看病?”   夏瑶摁住了他,沉静地说道:“稍安勿躁,等一会就是了。”   又等了10分钟,三人才终于把能带他们了解情况的副院长给等了过来。   “不好意思让三位警官就等了,不知道你们是来查什么的?”副院长擦着额头的汗珠殷切问道。   夏瑶上前道:“我们想要查一个产妇的信息,她也许在这里做过流产手术和子宫摘除手术。” 第65章   听到这个理由, 副院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医疗事故家属闹事请过来的。   得知三人来意,他对夏瑶三人的表情更加亲切了些:“原来是这样, 几位请跟我来吧。”   副院长把三人领到了医院的档案室。   打开档案室的大门,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鼻而来。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屋子紧密排放的档案柜, 每个档案柜侧边都有年代标注。   最老的一个档案柜甚至能追溯到镇医院建院的1971年。   这一堆档案柜最前面还放着一台崭新的一体机,和整个木质档案柜比对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副院长为夏瑶等人介绍道:“咱们这里的妇产科虽说人不多, 每个病例也是记录在案的, 前两年的还都是纸质档,今年我院才引入了数据化管理系统, 有了电子档, 等我先在电脑上查一下, 没有的话我再帮你们去翻以前的纸质档。”   说完,副院长兀自打开电脑检索起来。   夏瑶并未阻止, 她看出来副院长是想要炫耀一下本院新的系统, 查一查也无妨。   “孕妇名字叫展莉,应该27周岁左右。”俞洪敏提供了必要的信息。   关于展莉的事情,他们了解的也不多,她并没有跟秦双伟登记结婚,甚至户口都没有落在下山角村,身份证也没有,除了名字之外,年龄都是夏瑶根据展莉的骨骼检查情况推算的。   电脑里新的数据只从今年4月份记录到现在,不足半年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功夫就检索完毕了。   然而电脑里并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展莉”的孕妇。   见此情形, 副院长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来:“今年没有, 那我去查查往年的吧。”   他弃了电脑, 开始在档案柜前翻找。   这时候夏瑶才明白为什么副院长宁愿抱有侥幸心理去翻电脑记录,也不愿意直接从档案柜里找了。   档案柜的玻璃门一打开,一股尘土就扑了出来。   “不好意思,平常也没有用到这些档案的时候,打扫的清洁员就疏忽了。”   副院长猛地扇了两下灰尘,不好意思地说道。   夏瑶看着几乎通顶,把日光灯光线都遮住的档案柜说:“没事,不过看您之前接待我们的时候急匆匆的样子,是院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总觉得副院长和护士们看到警察都有些惊慌过头了。   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那就是有什么隐情。   说起这事,副院长赧然。   “实不相瞒,我也是被医闹弄怕了!”   3年前,跳马镇医院经历过两场特大的医闹,当时闹得派出所和镇政府都来人了,他这个副院长差一点被当场开除。   是以,到现在副院长上班的时候,只要听说有警察找自己都会发怵。   副院长一边说着,手里找档案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过。   “您说说,我们这镇医院本就医疗水平有限,工资水平不怎么样,能招来的医生也就是及格线水准的,哪里比得上市里的大医院,有专家门诊那么厉害。有的村民也不懂这些道理,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是在医院的地界,他就赖着你要你负责,真是…诶!找到了!”   他从档案柜里拿出一沓封好的资料放到电脑桌上:“您看看,这是近一年的?????流产手术档案。”   仅仅一年的流产手术档案,里面也就7个病例而已。   考虑到展莉身上的伤势,那不仅仅是做的人工流产手术那么简单,夏瑶觉得单独查这一项也不一定能够找到。   她提议道:“这样吧,麻烦您把近五年妇产科手术的档案找给我们看看。”   不管是什么病由导致展莉接受了摘除子宫的手术,查遍妇科手术记录绝对有迹可循。   然而,副院长一听惊讶地说道:“啊?!我们都是纸质档,不好查呀。”   他倒不是怕自己麻烦,而是担心夏瑶他们要从5年的妇科手术档案里去查找一个做过流产手术的孕妇,实在如同大海捞针。   副院长深知,别看他们这里是镇医院,一年的妇科手术至少有400多例,5年那就是2000多个纸质档案,要靠着人一个个翻开查找,怎么查?   感受到副院长的好意,夏瑶道:“我们不在意费事,你只管拿来就是了!”   “那、那好吧……”   副院长妥协了,不过他还是叫来了两个护士帮着夏瑶他们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人多力量大。   那些护士听说夏瑶他们不是来调查医疗纠纷的,也松了口气,工作的时候还能和梁瑞、俞洪敏搭上话了。   “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3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护士站在档案柜前面查找妇科手术的记录档案,说到这里还拍了拍胸口。   这事越发蹊跷了。   夏瑶越过桌子看向梁瑞,默默点了点头。   后者接收到她的暗示,又追问道:“刚才你们副院长也这么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被吓成这样?”   医护人员都是心理素质过硬的,不然怎么在医院这个每天要送走那么多生命的地方工作,还要见识各种血糊糊的场面。   这样的人都被吓得心有余悸,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大影响。   那护士抿着唇摇头道:“说出来你都不信!”   夏瑶翻动着档案记录,耳朵也支了起来,静静听着护士的描述。   3年前,有两个孕妇来镇医院产检,其中一个查出了子宫肌瘤,因子宫肌瘤会压迫胎儿生长,流产风险巨大,医生建议孕妇尽早做引产手术摘除子宫肌瘤,不然到时候大出血的风险是会要一尸两命的。   想要摘除子宫肌瘤,势必要割掉子宫。   那孕妇的丈夫觉得反正老婆以后没办法生了,要是把这个引产了,那以后就没得生了,死活不同意手术,当天就带着他老婆回去了。   哪想得到,第二天又有人拿着那个子宫肌瘤孕妇的病例来了,那人自称是孕妇的哥哥,担心妹妹身体因此同意做手术。   手术需要的是直系家属签署同意书,配偶、父母因故不能来的话,亲兄弟也行。   护士去看了一下孕妇的情况,做了查体,又验了血,发现血型和胎儿大小的确对得上,人家也拿出了病例,就没有多问,在哥哥签署了同意书后把孕妇推进了手术室。   谁知道,这一场手术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两波人相继来闹事。   一个说医院误诊把他媳妇的孩子打了、子宫摘了。   另一个说医院不负责任,明明他老婆怀的孩子有问题,医生不安排手术,硬生生让他老婆流产了。   这两家人堵在医院大门前,让两个面色惨白的孕妇躺在大门口,誓要院方给个交代。但凡想要进去看病的病人,或来上班的医生,统统被痛骂一顿。   被堵在里面的医生护士,一天三顿骂都是轻的,还有医生想要做通家属的思想工作,劝说他们理智对话,最后被打得头破血流的。   这还好是在医院里,受伤的医生处理及时也没有什么大碍,然而这事给医生护士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院长查了这事之后发现了纰漏。   他们医院竟然真的把两家人的病例弄错了,把好的子宫和胎儿给弄没了,不好的那个反倒回家之后流产了。   即便当天的手术室值班护士一再强调,当初有孕妇哥哥签署的手术同意书,那丈夫却抵死不认,说孕妇是个孤儿,根本没有父母,又是哪里来的哥哥。   镇政府和派出所介入调查后,明确是医院疏忽弄错病例的责任。   最后经过协商,医院只能两家各赔偿10万块了结。   而当时的院长也因这件事情被迫离职。   “要不是镇医院离我娘家近,我都想辞职不干了,总是有这种不讲道理的村民过来闹事,跟他们说什么都说不通!”   描述完那场恐怖的医闹之后,护士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这熟悉的感觉,让夏瑶头皮发麻。   她放下手里的档案看向那个护士:“你知道当时那两个来看诊的孕妇是哪个村子的吗?”   “知道啊,就是下山角村的,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村子的人来医院看病都是最难缠的!”   “就是说,我还被他们同村的一个老太太缠上过几次,要我嫁到他们村里去!真是太讨人厌了!”   两个护士吐槽着下山角村的人如何无赖不讲理。   夏瑶的思绪早已不在这堆资料里。   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展莉的病例档案,护士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时间是3年前,和展莉身上的疤痕恢复情况来看是差不多的,刚好又是摘除子宫的手术,还说孕妇是个孤儿…   这么多重合信息,让夏瑶不得不调整调查重心。   她走到两个护士身边说:“先不用找了,帮我查查当时医闹的两个病例吧。”   这事已经被医院和同级医疗机构做了典型,档案都在副院长的办公室摆着,据说是一个警醒。   现在不管做手术还是下医嘱,都是要患者及直系亲属全部在场的,不仅如此,还要核对患者身份证。   也是之前的医闹事件,才让副院长下了狠心,开源节流几年后,斥巨资给镇医院引进了这套数据化管理系统。   这样一来弄错病历的几率就小了,产妇、患者手上都有一次性条码手环,是不是真的扫一下条码核对一下身份证就知道了。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没吭气,转身直接带着夏瑶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当得知夏瑶要看医闹的病例时,副院长也吓了一跳:“你、你们不会是来翻案的吧?”   梁瑞安慰道:“您就放心吧,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要真说的话,没准我们还能把医院当初受的冤屈伸张一下。”   这说话一下引起了副院长的兴趣,他急忙追问道:“怎么个伸张法?您几位的意思是,这闹事的真有问题,对不对?”   他们医院虽是镇医院,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没有不负责的,毕竟家都在同一个镇子上,来看病的多是沾亲带故,谁也不想自家亲戚换一个人接诊的时候就受到不好的待遇,大家都是由此及彼。是以从建院至今,除开那次医闹之外,医护关系从来都是融洽的!   3年前的医闹,几乎成为了医院上下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包括他这个副院长。   如今听夏瑶他们说有可能医院是被冤枉了,他如何能不激动。   夏瑶把他摁在办公椅上,示意他缓一缓:“你别着急,事情如何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而且当年的赔偿金也不一定能够追回,你先把病例档案拿给我们看吧。”   副院长连连点头:“好好!赔偿金无所谓,重要的是得给我们医院、当时的医护人员还有老院长一个清白啊!”   说完,副院长赶忙打开了保险柜,把保存得十分完整的档案拿了出来。   一并拿出来的,还有当时派出所的出警记录、镇政府的协调书等等文书。   其中一个孕妇叫乔小甜,是子宫肌瘤的患者,另一个病历上赫然写着展莉的名字。   梁瑞捧着两本病历如获至宝:“我说找那么久找不到,原来是被放在这里了!”   夏瑶翻找着乔小甜的病例档案,终于找到了她最为关心的那张手术同意书,找到签名之后,她又将之与展莉病例档案中的医嘱上的家属签名做对照。   两张纸放到一起时,连不懂刑侦的副院长都说:“这字迹也太像了!”   夏瑶随即将两份病历及相关文书,和具有相似签名的手术同意书及医嘱用证物袋封好。   到这里,夏瑶已经有足够的自信确定就是秦双伟冒用了他人的病历将展莉的胎儿流掉,子宫摘除了。   不过这还是她自己的认定,法律上的事实认定需要完整的证据闭环。   她又对副院长说:“麻烦您把当时给这位患者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叫过来一下,我问她们几句话。”   事情发展到这里,副院长也发现了夏瑶他们正在调查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不敢耽误,立即打电话把正在接诊的医生和护士给叫了过来。   连正在轮休的护士长也被叫了回来。   电话里的护士长一听说事关3年前的医闹事件,二话不说答应了。   接着,夏瑶叮嘱俞洪敏:“你去找?????这个叫乔小甜的人和她的丈夫,把他们带来镇医院,要他们不来,就说当初的医疗事故还有一部分赔偿没有到位!”   俞洪敏点头,独自开着车就去了。   他一个人夏瑶也不必担心,陆商还带着一队人在下山角村摸排,即便遇不到,还有派出所的黎为民能帮忙。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是最早到的,夏瑶和梁瑞分成两组,对这些人做了询问。   询问完毕后,笔录的内容出奇一致。   所有人都指认出了,夏瑶手机中展莉的照片,就是当初被推进手术室的“乔小甜”。   负责手术室的值班护士也认出了,秦双伟就是来替这个“乔小甜”签字的哥哥。   假象被揭开的刹那,血淋淋的事实被捧到众人眼前。   得子宫肌瘤必须要手术的是乔小甜,而展莉的身体情况良好,腹中胎儿也发育正常。   如果不是秦双伟心狠手辣,现在陪伴着展莉的,应该还有一个3岁的可爱小孩。   等到医生护士们都离开办公室后,梁瑞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拳头砸在了椅背上:“这个秦双伟简直禽兽不如,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当初医院用的都是纸质档案和病例,想要冒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在现在已经改了,不会再有悲剧重演。”夏瑶说道。   只要胎儿月份一致,血型相同,病例上又没有孕妇和丈夫的照片,冒名顶替这事,医生护士都无从查起。   医院的确有责任,在于管理不够严格。   只是医院的责任不足够让医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院长辞职,名声受损,医院人心惶惶。   更值得谴责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副院长坐在办公椅上,人都像老了10岁一般地颓废。   刚才夏瑶和梁瑞审讯时,他就在办公室里坐着没出声,听到他们的分析结果,他悲叹不已:“老院长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20年,没想到却输在了人性上!唉!”   夏瑶看了他一眼,不知从何安慰起。   结局已定,再多的弥补都无法挽回当初造成的伤害。   她叹了口气,接着思绪又回到了秦双伟身上:“不过,我想不通秦双伟为什么这么做。”   到底虎毒不食子,且农村人极其讲究血脉传承,能有一个自己血缘的儿子,秦双伟肯定高兴都来不及,为何会设计害得展莉被打胎又被摘除了子宫?!   这时,陆商带着一部分人,还有俞洪敏来到了医院。   当看到跟着俞洪敏一起进来的陆商时,夏瑶问了一句:“你怎么跟着来了?”   陆商走到她身边同她咬着耳朵:“听老俞说你这边有进展,我就过来看看。”   夏瑶知道他心里有数,又问:“下山角村的事呢?”   “放心吧,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重案组的成员带着两个人也进入了办公室。   俞洪敏指着那二人说:“夏法医,这就是当年的乔小甜和她的丈夫黎放。”   这么多人同时进来,办公室里显得有些拥挤。   被一众警察围住的乔小甜和黎放夫妻俩显得有些局促。   夏瑶观察到乔小甜的面色蜡黄,形容枯瘦,身上穿的也没有黎放好,是一件洗脱了颜色,边都毛了的衬衣。   她也没让众人散开,有时候压迫感也是审讯的技巧之一。   夏瑶看向乔小甜夫妻问道:“说吧,你们当初是如何伙同秦双伟在跳马镇医院实施诈骗的?”   乔小甜愣了愣,问道:“什么诈骗?不是医疗事故吗?”   她的表情懵懂呆滞,不似作假,倒像真的不知道实情。   反观一旁的黎放眼神晦暗不明,闪烁其词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既然他不到黄河心不死,夏瑶不介意给他们看些东西。   她把当初秦双伟签署的手术同意书拿了出来:“病历是你提供给他,让他推着展莉去做的手术,你还想狡辩?这里还有当初做手术的医生护士都可以证明,你无从抵赖!”   说完,她指向了副院长。   被点到的副院长即刻说道:“没错,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可以证明,诊断患有子宫肌瘤的是患者乔小甜,当时家属不同意手术,事后患者展莉又冒用乔小甜的病历做了手术!”   事情已经败露,黎放顿了顿说:“我怎么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被秦双伟偷了去的!”   夏瑶忽然莞尔:“我没明确说过你把病历提供给了谁,你怎么知道的?”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黎放脸色煞白,一时半会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乔小甜终于忍不住丈夫的欺瞒,重重地捶在黎放胳膊上,双眼发红声音哽咽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都是他们弄错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黎放推脱着责任,说话间还不耐烦地甩开了乔小甜的手。   乔小甜心中又悲又怒,尖声问道:“医生说我有子宫肌瘤,难道还是撒谎?原来不同意手术的是你,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医生说做手术风险太大,你究竟还要骗我到几时?!”   说着,她又扑到了黎放面前,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被乔小甜泼妇似的行径被烦得一团乱麻,黎放猛地推开了她大声道:“我不那么说,咱家能拿到那么大一笔赔偿费?!”   跌坐在地的乔小甜突然放声大笑,眼泪跟着落下。   “拿到赔偿费?呵呵,可笑啊可笑!黎放,你扪心自问,那笔钱有一个子用到我身上了吗?不全给你那个败家弟弟盖房子娶媳妇了!这么多年,你好意思数落我不能生,你就是个王八羔子!拿着我的卖身钱去填你弟弟的无底洞,你个猪狗不如、丧了良心的牲口……”   眼看着两边的情绪越发激动,夏瑶和陆商立即组织警员将二者分开。   从乔小甜的身上,他们也更加透彻地“领教”了下山角村人有多落后和愚昧,又重男轻女。   夏瑶将黎放带到旁边的器材室进行单独询问。   她一下下敲着手里的本子,在气氛逐渐紧张之时开口问道:“你和秦双伟之前应该有来往,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   黎放低着头小声说:“我、我跟他都是私底下来往来,不敢让人知道。”   夏瑶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问:“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   “…我…”   结巴了半天,黎放吐不出一个字来。   夏瑶干脆搬出了法条:“不交代可以。根据刑法三百一十条:帮助犯罪分子隐匿、销毁证据、为其掩盖罪行的,经过公安机关侦查,都是包庇罪!你现在不说,不管事后查出来秦双伟犯了什么法,你都要跟着受过,别以为他死了就是人死债消,他不用坐牢,你得承担刑事责任!”   “我说!我说就是了……”听说要担责,黎放快急哭了。   事已至此,他就是想不交代都不行了。   他一五一十地把当年秦双伟找到他之后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放早知道展莉是秦双伟买回来做媳妇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从哪里买的。   他想着家里还有个没结婚的弟弟,便想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这事他也清楚,要被黎所长或刘支书知道了,他必然要被抓的。是以他不敢有大动作,只三不五时带着东西悄悄地上门找秦双伟喝酒。   某次酒后吐真言,秦双伟说展莉怎么打都不驯服,对他一点也不热情,现在两个人都没圆房。   黎放听说了,就给他出主意,说女人怀孕就好了,一旦怀上男人的孩子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秦双伟信了,强迫展莉跟他做不可描述,会被河蟹的事情。   黎放去他家的时候,曾经听过墙角。   他知道秦双伟会趁展莉睡着的时候进入她的那个小房间里,把她摁在那张小床上,用铁链拴在床头进行侵犯。   不仅如此,秦双伟看到展莉恶心厌恶的表情时,会用手边的各种东西打她。   抽烟的时候就用烟头烫,烟头熄灭了就抄起扳手砸。   就这样,展莉屈辱地遭受了一次又一次地非人虐待。   然而展莉怀孕之后对秦双伟也没有热切起来,并且她的美貌引起了村里太多人的注意。   很多男人看秦双伟是个瘸子,又老又丑又穷,总喜欢跑到展莉面前去献媚讨好。   或是帮她抬水,或是帮她摘菜,总要想尽办法亲近。   秦双伟发现之后,把展莉锁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   别人只以为展莉是深居简出了,只有去过他家的黎放晓得,展莉是被锁起来了。   吃喝拉撒全在那个小屋子里,臊臭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那之后,黎放就不敢再亲近秦双伟了。   他觉得这样不服管教的媳妇,买回来也没用。   再后来,他带乔小甜去医院产检的时候,秦双伟又找上了他。   理由是他怀疑展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黎放虽然想说,展莉除了被他关在家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触别的男人,这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只是这些“公道话”,最终败给了金钱诱惑。   秦双伟知道黎放缺钱,也知道他操心弟弟的婚事,那天在医院里,乔小甜就排在展莉前面接受检查,里面医生说的什么,秦双伟一清二楚。   因此他对他们两口子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   最终黎放选择了妥协,把乔小甜的病历“借”给了秦双伟,并约定事后再来医院闹事要赔偿。   不过秦双伟在医院打了人,他的那点钱都赔偿给被打的医生了,最终也没落下什么好处。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黎放瑟缩成一团,不敢看眼前的任何人。   得到这份口供,夏瑶深感不易。   如果不是他们查到了跳马镇医院,查到了几年前的医闹案子,怕是黎放知道的这些事情,都难以得见天日。   因黎放违法犯罪行为属实,陆商先一步将人送回了市局。   等到医院的事情查完了,夏瑶坐回了陆商车里:“你在村里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回答她的是陆商的沉默。   她意识到这沉默来得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了?”   陆商叹了口气,说:“正好派出所和村支书要开会,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剩下的组员被他妥善安排,医院部分需要固定和查找的证据也有人负责了,陆商带着夏瑶直奔下山角村。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很沉闷。   眼看就要到村里了,夏瑶才重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陆商把车开进派出所,一边下车一边说:“说来话长,我不去认真查都不知道,原来下山角村还藏着这么一段事情。”   从村里人口中了解到,秦双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男人。   其实下山角村本村人没人不打老婆的,老婆跑了是大事。秦双伟就经常装可怜,拿着东西家家户户去请求别人帮忙看着他老婆。   村里人觉得讨厌,碍于拿人手软,加上本村人娶媳妇本就不容易,就算展莉不跟秦双伟了,在下山角村选个别的男人也行,他们可以内部“消化”。   诸如此类的原因,他们经常会帮着秦双伟拦着想要出逃的展莉。   一次次的失败,让展莉深感绝望,她也想过别的途径求援,比如要去告诉支书或者黎所长。   然而每次不等她接近派出所和支书家,秦双伟就会赶过来,连拉带拽地把她带走。   连村民也会帮着说和。   等回到了家里,就又是一顿毒打囚禁。   当秦双伟知道村里人的心思时,为了防止别人对展莉起心思,他又到处宣扬她不能生是个“假女人”的消息。   久而久之,展莉越来越孤僻寡言,村里人都以为她脑子有毛病,也不跟她说话走动了。   夏瑶皱起了眉头。   明明她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么个说法,说展莉脑子有病的倒是有,但是没人讲过秦双伟的这些事情。   她有些不服输,问:“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些事的?”   陆商道:“还得多亏了你让俞洪敏过来了一趟。”   俞洪敏要去找黎放和乔小甜,不过他是一个人,就先去找陆商要了点人手。   陆商又给了他两个人,担心到时候一车坐不下,又安排了人接替他的工作,他开着车先去送一下。   到时候找到人再回来就是了,一来一去不费什么时间。   岂料,两台车去黎放家的时候,正好看见迎面而来一队人,坐着三轮车急匆匆的样子。   他们是刑警,有村民需要帮助自然要主动帮忙,陆商就停了车上去询问。   结果那群人一看到是警察顿作鸟兽散。   陆商眼明手快抓到其中一个,一番盘问之下,那人竟说是黎放弟弟买来的新媳妇跑了,他们要去把人抓回来!   买卖人口这还了得,陆商当即把人拎到了黎放家进行对峙。   这边还没调查完,那头就有人把黎放的弟媳妇给送回来了。   那人是镇上开小巴的,他是唯一一个司机,也是黎放的亲叔叔。   他还不知道村里来了警察,去黎放家把五花大绑的侄媳妇扔到地上之后便大声吆喝,说他把人绑回来了,要侄子以后看牢一点,再不听话就关牛棚里断水断粮。   下一秒,他这一抬头正好对上陆商和俞洪敏等人的视线。   这下子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黎放一家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的罪名是逃不脱的。   夏瑶听完他说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做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情。   难怪当初黎放知道展莉是买来的,非但不报警,还跑去打听买人的“渠道”了。   村里的人都是如此蒙昧。   夏瑶刚一下车,就听见了派出所后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来过这里几次之后,她记得,紧挨着派出所小院的是下山角村的村委会。   她和陆商不约而同地拔腿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到了村委会门口,重案组的组员、黎所长正拦着门外一群激愤的村民。   为首一个年轻男子抓着黎为民的衣领子不停推搡,怒吼道:“你把我媳妇还给我!那是我媳妇!”   黎为民也恼了,揪着对方的手道:“黎刚!你们不要犯傻!拐卖人口是违法犯罪的事情!收买被拐卖的妇女也是犯罪!我不能让你们把被害者带走!”   听到这话,黎刚露出些退缩的表情,抓着黎为民衣领的手都送了。   这时,他身后的中年妇女推了他一把,冲着黎为民阴阳怪气道:“黎所长,你别以为吃了几天皇粮就跟我们不一样了,别忘了你身体里也留着咱们姓黎的血!要是我们黎放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似乎是被他妈的这句话鼓动了,黎刚咬牙发狠道:“对!我是为了村里好!没人愿意嫁到咱们村来,要是人人都讨不上媳妇,我们下山角村这姓黎的不都绝后了?!” 第66章   黎刚的话引起身后村民们的附和。   “对!黎姓也是大姓!没有人传宗接代, 不等百年了,十年这村子就没了!”   “快让黎刚把人带回去!她都已经跟人睡了一晚了,再回去别人也不会要她的!”   “大不了让黎刚跟人女孩子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何必强拆一桩婚!”   ……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 听得在场的人都气愤不已。   陆商冲上前制止:“住手!”   夏瑶紧随其后, 瞪着那群试图冲破门口警察阻隔的村民呵斥道:“都在干什么?!”   警员们看见二人忙不迭打招呼:“组长!副组长!”   村民一听到警察对夏瑶和陆商的称呼, 顿时不敢再随便大呼小叫。   而黎为民看见夏瑶就像看见了救星,忙拨开挡路的村民走上前道:“夏警官,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吧!”   他知道自己用派出所所长的身份说话, 反而会激起村民们的不满,觉得他以身份压人, 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护好受害者。   之前他就见识过夏瑶的本事, 此刻他能够信任依赖的也就只有她了。   夏瑶看了陆商一眼, 随后朝着门口聚集的村民冷声道:“我们是重案组的警察,你们在村委会前聚众闹事是想要被带走吗?”   那黎刚满面怒火, 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是我们闹事, 是派出所所长黎为民抢了我老婆,不让我把人带走!”   “黎刚,你胡说八道!”黎为民的脸都要被气红了。   他明明是正常执法,没想到从黎刚嘴里说出来竟然黑白颠倒至此!   还好他相信夏瑶绝对不会信这种痰迷了心窍的鬼话,若是换了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在这里,他怕是百口莫辩。   陆商拍了拍黎为民的肩膀以示安慰。   夏瑶冷笑一声,朝着那黎刚伸出手:“空口无凭,你这么控诉,那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是造谣诬陷!你们屡次三番地污蔑下山角村派出所所长黎为民,这是犯罪行为!真想跟我回去吗?!”   她话音刚落, 陆商和其他警员就默契地掏出了手铐。   黎刚见状缩到了最初骂黎为民的那个中年妇女身后, 瑟瑟地喊了一声:“妈……”   他妈立即站出来, 一副保护儿子的做派,叉着腰泼辣道:“你这么说,是因为黎为民是派出所所长,故意吓唬我们的吧!”   看得出来,黎刚的妈没读过什么书,又极具挑拨人心的本事。   三言两语就把村民和夏瑶他们分割成了两个阵营。   那些无知的村民都愤愤不平地看向夏瑶,好像她的行为就是在“官官相护”似的。   这一幕把所有警察都要气笑了。   普法教育任重而道远。   夏瑶并没有被黎刚妈的三言两语挑唆出火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他不但是个派出所所长,他还是我国公民,他还是个人。若非为了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他又何须站在这里接受你们的羞辱和诋毁?!”   黎为民双眼通红。   他们作为人民公仆,其实并不奢求什么回报,然而黎刚等人的所作?????所为不仅是违法犯罪,更是戳他这个所长的心窝子。   夏瑶能够理解他,让他的情绪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差点当场哭出来。   在场的人哑口无言。   黎刚妈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起,毕竟就是她针对了黎为民,又忘了人家也是个普通人,有家有老婆有孩子,也是爹生妈养的。   她蠕动了半天嘴唇,最后只能赖皮地说:“…那些我不管,反正里面是我儿媳妇,她都和我儿子圆房了,就应该老老实实过日子,说我们不该把人带回去,那黎为民也不该把人关起来!”   旁边有村民觉得所长不应该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便劝说黎为民:“所长,你就先把人放出来吧,说不定人家姑娘愿意跟黎刚回家过日子!”   黎为民眼珠子都气红了,气村民的无知,更气自己的无能,被骗了这么久还被耍得团团转,以为下山角村民风淳朴,大家都是善良的。   夏瑶仍旧不为所动:“既然你说里面的人是你的儿媳妇,那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自然是不可能有结婚证的,找到这个被拐过来的女孩子都是极为仓促的,身上压根就没带什么证件,只知道一个名字叫王姝妹。   黎刚妈眼珠子转了转说:“我为什么要拿给你看?”   这种表现,夏瑶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她冷着脸坚持道:“没有结婚证,那身份证总是有的?”   黎刚妈不说话了,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仿佛铁了心要装糊涂到底。   夏瑶提醒她:“配合警察出示身份证是公民的法定义务,抗拒执法轻则罚款,重则管制、拘役,你想要哪种?”   村里人都不懂这些事情,黎刚妈听了半天,也只听懂了一个“要罚款”。   她脸色变了变说:“我…我没带在身上!”   夏瑶轻哼一声说:“没关系,我进去问问你儿媳妇就知道了。”   说着,她提步就朝着村委会得院子里走去。   快进院门的时候,她再度回过神来看着那群村民说:“还有,你们别想着再聚众闹事!若是寒了黎所长和派出所警员们的心,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你什么意思?!”黎刚妈大声质问道。   夏瑶不管她的追问,撇了她一眼之后就进入了村委会里。   黎刚妈虽然不懂夏瑶的话外知音,她心里仍旧隐隐地感觉到不安,面上又强自镇定道:“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怕他一个当官的!黎为民要敢做什么我就去举报!”   听到这句话的黎为民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跟着夏瑶进去了。   一个警员看不下去了,说道:“你怎么还想不通?黎所长这么负责人的人,上哪里去找?别看你们村里眼下团结和谐风平浪静的样子,这样的地方出了盗窃、抢劫等犯罪,甚至是夫妻打架阋墙谇帚的事,哪一样不是靠黎所长去调停保护的?!人啊,得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黎刚妈被问得说不出话了。   跟着来闹事的村民们也都纷纷低下头沉思。   走进村委会的办公室,夏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登山服,只是破了好几个口子,沾了不少尘土,头发凌乱地靠着墙,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泽强脸上阴云密布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不停唉声叹气。   他媳妇黎嫂子就坐在女孩身边劝,手里还拿着一杯水,旁边还有一个大瓷缸,里面盛着些菜和饭。   “王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你看你都饿一天了,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要饿出毛病的!”   王姝妹充耳不闻,神情恍惚。   夏瑶走过去,二话不说接过黎嫂子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又端起那一瓷缸的饭狠扒了两嘴。   黎嫂子看得目瞪口呆,讷然道:“夏、夏警官,你要饿了渴了就跟我说呗,我再去给你做就是了,这些都是给王小姐的……”   夏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把水和饭递给了王姝妹。   “我都试过了,没有迷药,你放心吃。”   此时此刻,一直不理人的王姝妹才抬起了头,看到夏瑶身上警服的刹那,她的泪水瞬间决堤。   就见她“扑通”一声猛地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夏瑶磕头碰脑,脑袋砸得咚咚作响:“警官!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是被卖来这里的,我不想跟那个男人结婚,他们都不相信我,都不信我啊!”   夏瑶和黎嫂子见状急忙上前阻止了王姝妹。   “你别急,我是来救你的,但是你也得吃饱饭有力气了才能跟我一起走,我才能带你回市里公安局去联系你的家人啊。”   这么多天了,这是王姝妹第一次看到希望的曙光。   她干燥起皮的嘴唇不停颤抖着,用气音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夏瑶重新把饭和水塞到了她手里。   王姝妹是幸运的,至少她不像展莉那样走上了一条断头路。   她也是不幸的,被人贩子拐到了这种地方。   从她的话语里,夏瑶不难推测,王姝妹之前应该也求助过,只是遇到的都是黎刚叔叔那样的人。   等到王姝妹吃饱了饭又喝了一点热水,恢复了精神之后,夏瑶才道:“关于你来到下山角村的事情,我要问你一些事。”   听见这话,村支书刘泽强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夏警官,你看看王小姐现在这样,又虚弱又难受,就不能缓缓再说吗?或者等你把她带回市局,安顿好了一切再说?”   他是出于同情心,也是出于自责。   若非陆商和黎所长为了了解情况来找他,他都不知道在他任职的村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违法犯罪事件,刘泽强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即便不需要他把王姝妹和展莉的事情大包大揽下来,也得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虽然知道现在问被拐卖的事情是揭人伤疤,夏瑶还是坚持询问。   她说:“此刻若不‘刮骨疗毒’,警方就无法尽快掌握到犯罪分子的信息,便不能将其一网打尽。刘支书,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别忘了,把王姝妹卖到下山角村的那群人贩子还没落网!”   刘泽强一时语塞,觉得刚才自己是妇人之仁了。   其实黎为民最初也跟刘泽强是一样的想法,当他跟着重案组的警员去接手,看到王姝妹被绑住的样子时,也是于心难忍。   这时,恢复了几分力气的王姝妹忽然站了起来。   “警官,我愿意配合你提供证据指证犯人,你、你能不能跟我保证,一定要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夏瑶看向她,发现王姝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一般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女孩子,多是一蹶不振的,能够站出来指控犯罪,已经是值得人倾佩的品格了。   她郑重地颔首道:“法律不会饶恕任何犯罪行为。”   王姝妹抿了抿唇角,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说:“您把其他人都清出去吧,有件事我只能单独跟您说。”   这是受害人的诉求,刘泽强和黎为民照着做了。   当黎嫂子也准备跟着转身离去时,王姝妹又叫住了她:“您、您也留下来吧。”   “我?”黎嫂子不确定地看向夏瑶。   这会,夏瑶已经知道王姝妹想要做什么了,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既然王小姐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这件事情也需要村里的第三人在场做一个见证。”   一听说自己还能起到这个作用,黎嫂子便站着没动。   她这个村支书的媳妇,多少也是有觉悟的。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王姝妹将门窗紧闭,缓缓解开了身上的登山服。   登山服里面是空的,王姝妹的衣物早已不知所踪,只有这件外套。   入目一片触目惊心。   就连生过孩子的黎嫂子都呆住了,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王姝妹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青紫瘀伤和擦伤,有的是绳子捆绑留下的,有的则是打出来的,最醒目的就是她肚子上有一个脚印,还有胳膊上的指痕。   她忍受着耻辱感咬了咬下唇,强忍着泪水哽咽道:“这都是之前拐我的人贩子和黎刚及他父母在我身上留下的,昨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拉着我说要我跟黎刚结婚,我不愿意,他们就…就抓着我的胳膊和腿,让黎刚压在我身上……”   王姝妹的话声声泣血,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人心里。   黎嫂子实在不忍,忙上前把登山服拉了上来:“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把衣服穿上吧,当心冻着!”   说完黎刚及其父母的施暴等行为,王姝妹坐下来缓了缓,这才提起了之前被拐卖的经历。   她是京市人,父母兄弟都在那边。半个月之前,她和同学约了去赣城市旅游爬山,就在快登顶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穿着本地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   那个女人说她知道一条上山的小路,并且野趣更多,还能看到大路上看不到的植物和小动?????物。   王姝妹是在读研究生,学的就是植物学,女人的话引起了她和同学的兴趣,一想到她们有两个人,也不怕对方会对她们怎么样,便答应了。   谁知等走到深山里,几个男人忽然跳了出来,把她和同学都打晕了。   “我醒来之后就一直被他们关在一个小房子里,没有看到我同学,再然后我就被他们用面包车送来了这。”王姝妹有些低落。   应该是为了她的同学。   通过她的描述,夏瑶推想出这应该是团伙作案,而且那么巧合,被拐卖的又是两个京市的女孩,失踪地点也在赣城市。   之前调查展莉户籍信息的时候,负责的警员就汇报过,京市报失踪案的有几十个。   她推测,这背后应该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人口买卖作案集团,专门向京市里那些受过良好教育,思想进步的女孩子们下手!   夏瑶又追问:“你还记得有些什么特殊的人和标记吗?”   王姝妹思考了片刻,然后一拍大腿说:“标记…对了,我记得我被关起来的小房子前面长了一颗连香树!”   “连香树?”夏瑶蹙起了眉头。   王姝妹猛地点头:“是的,连香树这种植物很稀少,为第三纪古热带植物的孑遗种单科植物,是较古老原始的木本植物,雌雄异株,结实较少,天然更新困难,资源稀少,已经濒临灭绝!而且这个种类只有在赣城市的部份山区有分布,通过护林员一定能找到那个房子在哪里!”   这是个重大线索!   夏瑶不敢耽误,立即通知陆商,让他抓紧时间联系赣城市公安局的同事,好尽早击碎人贩子的团伙,把被拐卖的女孩子解救出来!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之后,王姝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别担心,你的同学一定会找到的。”安排好陆商,夏瑶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又走进来,安慰起了王姝妹。   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对夏瑶重重鞠躬道:“谢谢你,夏警官,真的谢谢你!”   夏瑶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抽出一双医用手套戴上了:“现在,你还需要配合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王姝妹看着那个箱子,心里隐隐有猜测。   “提取你身上的生物检材。”   虽然夏瑶的话说得比较晦涩,王姝妹还是明白了,身体僵硬片刻之后视死如归地说道:“来吧!”   夏瑶把黎嫂子请了出去,又让王姝妹在办公室里的长凳上躺下,她用棉签擦拭了对方的口腔、下身的外端、中部及后穹窿部,还有部份可能留下罪证的部位。   一旦这些位置检测出黎刚的DNA,根据《刑法》第236条,这属于加重刑的情节,等待黎刚的将会是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处理好了一切事情,夏瑶将检材和王姝妹的笔录让同事先一步送回市局,她则要负责护送受害人。   除了她,王姝妹好像也接受不了别人陪着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二人从村委会的后门离开,直接拐到了派出所停放的警车上。   坐上车的一刻,王姝妹还露出笑容来:“我从来没觉得警车这么有安全感过。”   一句玩笑话,带着无尽心酸。   陆商和他同事还要组织逮捕相关涉案人员,夏瑶开着车打算先行离开。   只是到了村口时,一个人影跳出来挡在了车子前面。   正是黎放和黎刚的妈。   她拍打着车子的引擎盖叫骂:“你们不能把人带走!带走了人我们就人财两空了!”   黎刚也站在副驾驶,隔着车窗玻璃骂骂咧咧:“给我下车!不然就赔我的钱!”   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王姝妹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你在车上坐好,我下去看看。”说着,夏瑶给了王姝妹一个安抚的眼神。   后者有心劝说夏瑶不要下去,但是就这么僵持着她们也没办法离开。   夏瑶把车子锁好,走下车直面黎刚妈带来的那群村民。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对夏瑶或者警车动手,却默默地站在了村口的必经之路上,挡住了出口的位置。   她扫了一眼那群村民后说:“据我所知,那些钱也不是你们家的吧?而是你的大儿子靠着卖媳妇挣来的!”   “关你什么事!”黎刚妈硬气地说道。   乔小甜娘家还在更深的山坳坳里,村子里没一个她认识的人,黎刚妈根本不怕被人知道这些事情。   夏瑶黑了脸说:“非法所得本就不是你的,何来赔偿一说?要真说赔,也应该是你大儿子赔镇医院,你小儿子赔王姝妹的。”   黎刚妈听到这话,忽然明白过来,指着夏瑶问:“黎放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被你捉走了?!”   “他涉嫌诈骗,什么叫被我捉走了?”夏瑶冷蹙着眉头。   一想到自己两个儿子都被“祸害”了,黎刚妈气不打一出来。   她挥舞着两臂猛地扑向夏瑶:“我要打死你!”   车上的王姝妹看到这一幕坐不住了,急急忙忙下了车,想要帮着挡一挡。   她领教过黎刚妈的厉害,这泼妇打起人来不要命的!   不想夏瑶根本没把眼前的女人放在眼里,一脚的功夫罢了。她还能分心观察着王姝妹那边的情况,以防有人趁乱把她掳走。   就在黎刚妈要打到夏瑶时,一个身影出现。   “你疯了!干什么!还想要袭警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刘泽强挡在了夏瑶前面。   刘泽强在村里颇有威信,他一出来,黎刚妈也不敢随便打人了,只嘴上仍旧喋喋不休:“抓了我大儿子,又带走我小儿媳,还不赔钱,这是警察该办的事吗,支书你也是,怎么做了我们村子的女婿,还偏袒一个外人?”   “帮理不帮亲的道理你不懂?!”   刘泽强和黎嫂子本来是想送送夏瑶和王姝妹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村支书的心里亏欠,想要拿点钱和东西补偿人家。   不是要求着王姝妹谅解,只是获得一些心灵上的宽慰。   不然他这个村支书真没脸做下去了。   谁知道又撞上这种糟心的事情,黎刚妈真是屡教不改。   偏偏黎刚妈还不认为自己有错,一旁的村民也是说好话和稀泥的。   黎嫂子忍不住了,扯开王姝妹的袖子,露出下面骇人的伤痕道:“你们自己来看看!她身上有多少伤!今天你们买了人家的闺女,明天就有人来拐你们家的闺女!”   “更有重男轻女的,自己生不出来,就上你们家骗!”   “反正你们都不用靠着派出所,也瞧不上黎所长,到时候家里被人贩子拐走了小孩或者妇女,也别去找他!”   这话让在场的村民人人自危,更有抱着小女孩或者小男孩的,听到黎嫂子说得,悄没声地躲到了人群后面。   不用夏瑶废话一句,人群就自动散开了。   只剩下黎刚妈还在那里咋呼:“你们走什么?不怕以后儿子娶不上媳妇?!今天跟他们妥协,以后都不能找这样的城里媳妇了!”   夏瑶上前盯着她,对方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   “你做什么?”   夏瑶说:“你不用这么着急,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错了,昨晚上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还记得吧?”   黎刚妈看向身后躲着瑟瑟发抖的儿子,心里大骂,只有挺着胸脯说:“能有什么事,你别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你帮助黎刚违背妇女意志强行发生不可描述关系,行为已构成犯罪,且系共同犯罪。警方已经提取到了受害人王姝妹身上的DNA信息,经过确定之后,你、你的丈夫、黎刚,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既定的犯罪事实,只等陆商抓人了。   对于夏瑶的提前预判,黎刚妈被吓得咕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丧着脸:“天、天啊,我造了什么孽啊…”   “知道自己造了孽就趁早投案自首,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扔下这句话后,夏瑶带着王姝妹离开了这个山村。   回到市局,王姝妹配合警方的模拟画像师画出了几个人贩子的长相,赣城市接到后迅速展开搜查抓捕,并发出通缉令。   当天凌晨,王姝妹的家人从千里之外的京市赶到了江市市局,一家四口终于团聚。   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据说是听到江市公安打的电话之后,一家人立即开车日夜兼程花了20多个小时赶过来的。   重案组的警员透过接待室的玻璃门,看到里哭作一团的一家四口,脸上纷纷浮现真挚的笑容。   好像通宵达旦地加班,此刻那点疲累也消失不见了。   俞洪敏抱着手里的茶杯感叹:“真好,王姝妹能够回家了,她的同学好像也被找到了。”   “是啊,多亏了她提供的线索。”小王觉得这个同姓的京市妹子,还真是勇敢。   不过警方也没想到,下山角村的村民竟然愚昧无知到去包庇收买被拐卖妇女的人这种地步?????。   “组长还带队在下山角村梳理案件,有刑侦支队帮助,应该很快能把那边的案子解决掉。”小李说道。   梁瑞又发表了一番总结陈词:“女孩子在遇到了这种情况的时候也别绝望,最重要的是相信警察,还要冷静地观察,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机会。”   夏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下山角村的事情,也给了他们一个警醒。   这不是一个人的恶,这是一群人,一个体系的恶,他们能做的就是有一个秦双伟就抓一个秦双伟,有一个展莉便解放一个展莉。   只有打破这个体系,摧毁恶之花的根,才能还世界一片光明。   夏瑶看向众人问:“展莉那边的情况如何?还没找到她的家里人吗?”   重案组有专人负责和京市警方联系,那个警员不在场。   见此情形,梁瑞主动提出来:“一会我去问问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警员急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找到了!找到了!展莉的家人已经联系上了!”   警方终于联系上了展莉的家人。   她的父母表示会就近择期去看她。   得到这个结果的梁瑞有些郁郁:“王姝妹的父母都是连夜赶来把人接走了,为什么展莉的父母还要择期来看她啊…”   “说不定人家自己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再说了,现在展莉还在看守所里,就算他们来了也接不走女儿,着那一时半会的急有什么用?”俞洪敏说道。   梁瑞撇了撇嘴,对此不置一词。   那之后,夏瑶又去看守所见了展莉好几次。   展莉是肉眼可见的长胖了,虽然还是不说话,只是她每次看到夏瑶的时候都会笑一笑,十分惹人心疼。   随着警方收网,当初参与拐卖展莉的人口买卖团伙全被拘捕归案。   而该案需要的证据也全搜集到了,公安机关的侦查程序已经走完,按照程序依法移送审查起诉。   展莉的父母和哥哥终于在这个时候来了江市。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还提出要立刻去看守所看望展莉的三人,夏瑶好意提醒展家人,免得见到展莉情绪过激再有什么闪失。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展父愣了愣,问道:“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夏瑶思索了一下措辞后说:“我已经请国内最权威的专家洪军教授为展莉诊治过,她患了ptsd,现在有自闭倾向,基本…不会跟人说话。”   “天呐……”展母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   夏瑶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展父痛心疾首:“怎么会这样!”   展莉的哥哥展翔还算冷静:“爸妈!你们不用悲观,只要妹妹还活着就一切都好说!活着就有希望!”   “对,她哥哥说得对!”展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揪着夏瑶的衣袖问,“警官,我们现在就给莉莉申请取保候审可以吗?”   夏瑶这才知道,展家人之所以姗姗来迟,是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筹措了一笔资金,想要替展莉申请取保候审。   按理说展莉患有心理疾病,虽然现在看着除了不说话之外与常人无异,她也需要恰当的干预和治疗,这情况也的确符合取保候审的法定条件。   夏瑶决定还是如实以告:“案子准备开庭的时候,法院就会对展莉进行收监,现在取保候审也没意义了。”   展家人经不起一点风霜了,展莉也受不了刺激,与其给他们虚假的希望,倒不如实话实说。   “我们还是…来晚了?”展翔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算,现在检察院还在准备阶段,你们可以去找一个好一点的律师,帮展莉打赢这场官司,我也能帮她联系做伤情鉴定,好准备应诉。”夏瑶给出了最好的建议。   看守所里,时隔5年,展莉再次看到了她的父母。   “我的莉莉啊!”展母一声呼喊,悲从中来。   隔着透明挡板,展莉泪如雨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展莉父母的情况不稳定,关于她出事之前的事情,夏瑶只能跟展翔了解。   提及妹妹的事,展翔心中自责的情绪多过其它。   5年前,展莉清大财经学院毕业,在京市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她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二人约定毕业之后就结婚。   就在拍摄结婚照的前一天晚上,她被一个老婆婆欺骗说脚崴了,让她帮忙搀扶一下回自己家。   谁料对方转头把她骗到了一个巷子里,然后就打晕了过去。   警方通过监控摄像了解了案情,立即通知了展家人并且展开侦查。   当时京市警方就把那个欺骗展莉的老婆婆抓到了。   不过人贩子极其狡猾,老婆婆是受了人贩子雇佣骗人,事成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并不清楚雇佣她的人贩子到底把展莉带去了哪里。   这一失踪就是整整5年。   据说展家人还根据警方的线索找去了赣城市,只是那个时候秦双伟早就闻风跑了,他们也没找到展莉的下落。   说完这些,展翔看向夏瑶问:“夏警官,这是你一手经办的案件,你觉得胜诉的概率有多大?”   夏瑶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刑侦警察,作为一个法医,她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和当事人亲属过分接触本就是大忌,这是案件侦查完了,她才有心帮展莉一把。   然而,她的手不能伸得太长,像展翔的这个问题,就不适合她来回答。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律师,可以介绍给你们。”   得不到答案的展翔苦笑了一下:“是我不对,让你为难了,我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夏警官您能介绍律师就再好不过!”   案子如期开庭。   经过法院审理,嫌疑人展莉被拐卖且虐待多年,在被虐待的过程中,其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将死者秦双伟杀害,事后自首情节成立,“故意杀人”无可争议。   经过辩护方的积极争取,一审法院判决被告人展莉有期徒刑3年缓刑1年。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67章   此案一审判决过后, 引起了社会舆论的轰动。   有人说判决合理富有人性化,并对人贩子的可恶行径深恶痛绝。   也有人说判罚太轻了,俗话说杀人偿命, 再怎么那也是一条人命。   网络上两派人撕得不可开交, 甚至专门为这个热门开了一个辩论话题, 让所有人畅所欲言。   办公室里,小王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话题底下不断更新的激烈言论说:“我觉得判决挺合理的, 毕竟没有证据证明展莉是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情节。”   重案组的人对于这个判决都没什么特别的争议。   案情是他们一步步挖掘侦办的, 其中经历的各种阻挠艰辛,还有那些耸人听闻的事情, 也只有他们才知道。   如果说法院对展莉的案子判得不够严, 那下山角村里那些助纣为虐的蒙昧无知的村民没有受到应有的谴责和惩罚, 岂非是不公?   小王和几个同事说着又叹息起来。   梁瑞办公桌紧挨着夏瑶的,他侧头看向专心致志工作没有参与讨论的夏瑶问:“夏法医, 你不觉得挺可惜的吗, 展莉那个人其实……”   要是没有发生下山角村的那些事情,展莉将会拥有一个幸福圆满的人生。   夏瑶头也不抬地说:“只有客观为受害者发言,才是尊重生命与真相。”   他们是刑警,是法医,是站在事实真相这一边的,道德的讨论和谴责有社会上那么多人监督,不差她这一个。   这话听得重案组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外面讨论得这么激烈,你说有没有可能闹到我们市局来啊。”梁瑞不免担心。   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侦办案件的时候就有几次贼喊捉贼的。   要是网民得不到宣泄,保不准会来经办案件的法院和市局扯横幅抗议。   夏瑶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道:“等着吧, 检察院不会任由舆论发酵的。”   半个月之后, 果然如夏瑶所说,检察院以量刑极轻为由向法院提出抗诉。   检察院认为,如果不对被告人加以严惩,将会引起其他人效仿,肆无忌惮夺取他人生命,对社会造成不良引导作用。   许多人都在法院和检察院的官网翘首以盼,等着随时观察案件判决的变化。   舆论中的“判罚过轻”派跳得更欢腾了,甚至还在网上艾特很多官方组织,试图增强舆论的影响力。   梁瑞等人得知了不免担忧起来。   “这个案件,二审还有可能会变吗?”   要是真判了无期甚至是死刑,怕是暗中攒动的人贩子更会肆无忌惮了。   反正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还有法律约束,就算他们再怎么虐待毒打对方,只要不被警察发现,他们就能躲在黑暗的沟渠中一直偷鸡摸狗、大行其道。   “不会。”夏瑶斩钉截铁地摇头。   她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重案组的人心也安?????定了下来。   不管家里人怎么跟他们打听,重案组的成员回家之后都是一个回复,等着法院判决吧。   要是作为警察的他们都不能坚定相信法律是公平公正的,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法律是有温情的法律,它不是道德的抄底网,而是道德的护基石。它与道德是一对相辅相成的双生兄弟。   在道德这种自律方式无法达到遏制人释放内心黑暗的目的时,法律这个他律手段才会出现。   它是道德的标榜,是希望的引向。   或许法律会有滞后性,然而不能否认的是,社会必须有其存在。   最终,江市高级人民法院经过三次开庭,四次会议商议,根据“宽严相济刑事政策”下达判决书,判决结果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本次二审是终审裁定。   这意味着该案的审理终结,不得再以二审程序提起上诉和抗诉。   “法理不外乎人情”派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夏瑶开始忙着接新的直播任务了。   在月初来临之前,她已经有预感这次会是什么任务了。   等到30号手机如约响起的这一天,如她所猜想的一样,这次的直播内容是“反拐宣传”。   用事实说话,就是最震撼人心的力量。   夏瑶将市局里存放的早已经过公示的往年人口拐卖案例给搬了出来,这其中不仅有解救被拐妇女儿童的视频资料,还有很多潜入人口贩卖团伙内部的卧底拍摄的照片。   “根据公安部的数据,全国自打击拐卖专项行动至今,已摧毁1.1万个拐卖犯罪团伙,解救了5.3万被拐儿童,以及7千多名被拐卖妇女和约5千多名男性。”   “与此同时,到年底的全国失踪人口统计在10923名,其中有多少是被拐卖了,我们暂无线索。”   “在拐卖案件中,7成是陌生人作案,2成是熟人作案,不要因你认识某个人就完全不设防,被拐卖的不止妇女儿童,还有一部分男性被关在黑矿山做苦力。”   直播间里的夏瑶的话句句直击人心,每一个对着手机屏幕的观众都是泪流满面。   他们是幸运的,至少能够在父母长辈的疼爱庇护下长大。   这么多拐卖案例中,最小的还没满月,被养父母奴役虐待着长到20岁,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讨父母的嫌”,最后忍受不了煎熬心理崩溃,在亲生父母找到她之前便自杀身亡。   这样的案例看着就令人心碎。   再看看那些照片里被人贩子如同养牲口一般“圈养”起来的小孩和女人,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的人触目惊心。   观众2998:我想起了前阵子刚二审的那个拐卖妇女杀害收买人的案子…   观众73:那个女孩子好可怜…人贩子最可恶!害了一个无辜女孩的一生!   观众615:当时还有人支持重判,那不是纵容人贩子吗?   观众4440:支持买卖同罪!   观众10777:我是农村的,我的二舅当初就是还在襁褓里被人拐走了,我妈今年50岁了,她说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临终前还能见我舅舅一面……   看到直播间留言板里的交流,夏瑶心中也十分触动。   能有观众说出“买卖同罪”这样的话来,那么社会就还有觉醒的希望。   她又放出了一份从官网上下载的文件。   “从去年伊始,□□办公厅印发了《全国反对拐卖人口行动计划》,其中对于预防拐卖犯罪、惩治打击犯罪团伙、救助安置受害者,关注其心理和身体后续康复等一系列工作做出了形成长效工作机制的要求。”   “该计划将持续10年,加深网信办、公安部、教育部等各部门联动,运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现代科技和走访入户、深入群众的传统方式结合,加强各个机构监督管理,以求天下无拐。”   观众505211:好一个“天下无拐”!   观众299977:希望那天早点到来!   这一次,夏瑶连直播任务什么时候完成的都不知道,刚介绍完这个《行动计划》,直播间就自动弹出了。   盯着直播APP的界面,看着上面已经到账的100积分奖励,夏瑶久久回不过神来。   如果这个直播的要求一直是让她做类似的普法内容,能够为普法宣传贡献一份力量,夏瑶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她思考了片刻,觉得作为一名重案组刑警,她的行动不应该停留于表面。   普法宣传不应是被动的,而应是主动的。   每一次引起轰动的案件,不仅市局需要反思,民众更需要反思,要进步。   这样整个社会的法治环境才能跟着进步,所有人知法懂法守法,社会环境才会更加稳定。   夏瑶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盘算起了这件事情。   要说宣传反拐,必然离不开市局宣传科,能有他们科室的人出手帮助做一期宣传活动,那肯定事半功倍。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夏瑶正准备去找宣传科的科长费明伟聊聊,刚出办公室门口就撞上了陆商。   陆商看着她手里捧着一堆资料问:“我听局长说你去档案库查了不少拐卖案件的资料?”   他提起这件事情,夏瑶完全没预料到。   事已至此,她只能顺水推舟地说:“嗯,查了一下,想要…配合宣传科做一期反拐的宣传活动,我先查点资料看看。”   作为一个和夏瑶在一起20多年的青梅竹马,别人看不出来她的小动作,陆商是一清二楚。   夏瑶撒谎的时候,喜欢皱鼻子。   正如现在,虽说她有意改过这个习惯,凭借陆商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发觉了那不及0.01秒的小动作。   他并没有选择拆穿夏瑶,反而问她:“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个了?”   闻言夏瑶一愣,她总不能说受了手机里的那个直播app启发。   无奈之下她只能搪塞一句:“就是经办了展莉的案子有感而发,能为维护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做贡献,是我们的荣耀嘛。”   “是吗?”陆商的尾音上挑,带着若有似无的慵懒味道。   夏瑶不敢看他的表情,点头说:“嗯嗯,是的!”   此时,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二人都是从事刑侦工作的,市局的刑警一个二个全是火眼金睛,加上陆商本就是痕迹鉴定方面的专家,想要骗过他难如登天。   而在夏瑶说完之后,陆商一直保持着沉默,像是在观察她。   夏瑶不敢轻举妄动,怕被他发现自己隐瞒的事情。   这种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陆商势必发现她在暗地里计较当年夏天死亡的事。   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就在夏瑶以为自己露馅了的时候,陆商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少不得我也为你出一份力。”   即便知道夏瑶在隐瞒什么,陆商仍旧不舍得逼她。   夏瑶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盈盈笑语:“那就先谢谢你了。”   正当陆商觉得氛围正好时,夏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   “要干这种大事怎么不算上我!”   “我们也是!”   重案组的那些成员,梁瑞、俞洪敏、小王小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夏瑶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说不定刚才就在她身后偷听着。   她嗔怪地撇了陆商一眼。   后者温和地笑道:“他们早就想做点什么了,正好你有这么一个途径,目前重案组又没有重要工作,就让大家都参与进来吧!”   “老俞!你快给我一巴掌!”门内的梁瑞揪着俞洪敏的衣角说道。   俞洪敏不知道他搞什么怪,撇了撇嘴没搭理。   倒是他身后的小王反手抽了过去,还幸灾乐祸地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过分的要求。”   梁瑞恍然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的脸颊道:“疼啊!没做梦啊,组长怎么就笑了?”   他们的组长,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怎么还有这如沐春风的时候?!   这时,俞洪敏一副看破的表情道:“你们不知道吧,我早就发现了,组长只有在面对夏法医的时候才会有如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我们都是寒冬般的严酷!”   这个事实震惊重案组其他成员一百年。   “你敢抽我!”而梁瑞也回过味来,眼珠子瞪着就猛地扑向了趁机占便宜的小王。   能有这么多人帮助,夏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就答应了下来:“自然是好!”   “那我陪你去宣传科说这事吧。”说完,陆商接过夏瑶手里抱着的一堆资料,二人相携往宣传科办公室走去。   热闹没了,其他人都散了。   剩下俞洪敏一个站在门口,看一眼夏瑶陆商登对的背影,又觑一下扭打成一团的梁瑞和小王,眯缝着眼睛感叹:“年轻,真好!”   宣传科的费明伟听说夏瑶的提议之后,也觉得很好。   “我们宣传科也需要一个机会大展拳脚,这次的活动你?????们负责来参与就好了,其它的联络媒体、制作物料等等都由我们负责!”费明伟拍拍胸脯说道。   有了费明伟的帮助,活动很快举行起来。   本次反拐宣传设置了3个宣传点,主要场所就在市公安局前面的大院里。   经过夏瑶提议,接下来宣传科还会在学校、火车站、人才市场等场所进行不定期反拐宣传活动。   在活动现场,她看到来这里参加活动的多是官方媒体,还有附近居住的居民。   基本是人手一本自己参与编绘的反拐宣传手册,因加入了连环插画的因素,就连上小学的孩子们都能自己捧着看得津津有味。   在宋副局长发言完毕之后,费明伟本打算让夏瑶上去说两句,被她拒绝了。   夏瑶平和地说道:“活动能够举办到这个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这种自我展示的机会还应该留给你这个熟手才是。”   宣传科本就有“发言人”的职能,以往魏长风代替市局的发言稿,都是由费明伟等人进行审核修改的。   费明伟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夏瑶对于活动内容方面做了很大贡献。   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宣传科也做了很多努力和前期准备。   思索一番后,他对夏瑶道:“既然夏警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不能再推三阻四,不过接下来的活动里我们要在宣传册上印刷编纂人的名单,你得是头一份,这你不能再拒绝了啊!”   夏瑶本不想出风头,无奈费明伟这么说,她也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就在活动快到尾声时,市局门口忽然被一群人给包围了起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让杀人犯对罪行负责!”   “警察法院太感情化,法律是国家机器,不是你们偏好的工具!”   ……   一行人3、40个,有的拿着喇叭,有的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公安局内一顿呐喊。   这场景吸引来了大院里的媒体们。   他们一窝蜂地赶到了门口对拿着喇叭的抗议组织者进行采访。   “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领头的组织者脑袋上别着一条红色条幅,条幅上写“杀人偿命”四个大字,面对记者的镜头和媒体的录音笔,他激昂亢奋地发表着观点。   “…我是江市理科大法学专业的学生,我希望法院和公安局能够对展某进行公平公正的裁判!展某杀了人,证据确实、充分,按照《刑法》故意杀人罪一条应该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如今只判了3年有期,还有缓刑,这样和放纵杀人犯逍遥法外有什么区别!我抗议!”   只是这名学生说了半天之后,发现面前的记者媒体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开始鼓动人心:“难道我说得不对?她杀了人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不全面。”   这时,夏瑶和陆商从扎堆的记者中走了出来。   陆商打断了学生的话,夏瑶接着说道:“你说自己是理科大法学专业的学生,那你应该上过法理课,明白教材里有一句话叫‘法律的生命始终不是逻辑,而是经验’。绝对的公平不是公平,过激的追求正义就是矫枉过正。”   学生被二人的气势和一身警服震慑到了,他迟疑几秒后才接着说道:“那、那罗马还有一句谚语,叫为了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   其他人听没听过夏瑶不知道,她上次看到这句罗马谚语“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还是在一本书里,被作者翻译为:“纵天穹崩落,捍正义之成”,而非学生嘴里的大白话。   不等夏瑶开口,就有记者看不过这学生的自大狂妄,说道:“同学你知道吗,这句话是今年初你们大学的教授在做一个访谈的时候,用来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引用的!”   那学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反而傲气地问道:“那又怎么样?”   当下就有媒体不屑道:“哼,一看你这人学习成绩就不好,连本院教授的采访都没看到过!”   那学生被这么一说,脸上红了一片。   他都带人到了这里,总不能被人一直拆台。   正当他要有所行动时,那个采访教授的记者刚好在场,他站了出来说道:“当初采访教授的记者就是我。我问那位教授,有人认为打击拐卖犯罪会使得村落消失,您怎么看。教授的原话是,如果天塌下来才能实现正义,那就塌吧。”   显然,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打击拐卖问题上,却被那学生自以为是地拿来形容严厉惩治犯罪。   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门口那群搞抗议的人早就看到了公安局大院里正在举行的是反拐宣传的活动。   其中展莉的判例赫然在大屏幕上做着展示,上面的文案句句发人深省,引人反思。   他们作为法学院的学生,现在竟然还要为收买被拐妇女的罪犯讨公道?!这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这些学生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都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这时,人群里冒出了一家子。   “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做什么啊?”   夏瑶打眼一看,那个边说话边拨开人群好奇张望的人,正是之前被解救的王姝妹。   她身后还跟着她的父母。   王姝妹妈妈看到夏瑶,激动地小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夏警官!终于看到你了,我们一家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她爸爸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愤愤不平道:“那一家人渣,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日前,黎放因诈骗罪被判5年5个月,黎刚涉嫌□□被拐卖妇女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人民币6万元,他们的父母是共犯,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说着,王姝妹催促着父亲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敬重地双手捧上前。   红色的锦旗迎风招展,像是一道照耀在大地之上的正义曙光。   记者们都对着那面锦旗和夏瑶拍个不停。   夏瑶受宠若惊:“不用这样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要不是王小姐自己勇敢站出来,又怎么能够将罪犯绳之以法?”   王姝妹妈妈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清楚,要不是你姝妹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地从那个山坳坳里走出来。感谢你,感谢市局的警察同志们!谢谢!”   说完,一家三口整齐地朝着夏瑶和她身后的同志们鞠躬。   费明伟忙不迭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这位阿姨,您一路过来也辛苦了,不如进市局喝口水再走?”   王姝妹妈妈摆着手礼貌地拒绝了:“不了不了,之前是为了给姝妹治病才耽误了这么久,现在我们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只等着把锦旗送给夏警官就要走了。”   再次寒暄了几句,夏瑶送别了王姝妹一家:“一路顺风。”   她相信福兮祸之所伏,在未来的道路上,王姝妹定然比其他的女孩走得更加稳当。   此时此刻,再看那群门口抗议的学生,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那面飘扬的锦旗像是打在他们脸上的大耳光,让他们无地自容。   为首的那个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上的条幅扯了下来,紧张地攥在手里。   看着这群学生,夏瑶道:“既然还在上学,那就好好回学校去吧。用心学习,不要再人云亦云。等毕业过了司法考试,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法律人,为建设社会法制体系做贡献不是更好?”   那群学生有的红了眼睛,有的一脸知错的表情,纷纷冲夏瑶低头:“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夏瑶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理科大是江市重本,这些法学院的学生,以后可能是国家的警察、律师、检察官、法官等等。   国家需要他们,今天的事情应该也是一堂生动的实践课,而非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这时候,费明伟再次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要是有心的话,可以来我们反拐宣传活动做志愿者,这活动不是今天一期就能够结束的,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学校、去公司、去各种人流聚集的地方,你们愿意帮忙的,就来这边报名吧!”   说完,他就哄着那一群学生往活动现场的报名台那边去了。   不仅是学生,就连在场的记者都有跟过去报名志愿者的。   能够为反拐事业贡献一份力量,他们都与有荣焉。   俞洪敏摇头笑道:“这个费明伟,真是无所不尽其极,做志愿者亏他想的出来!”   “志愿者肯定要招的,咱们重案组又不是天天这么闲,能够帮忙做活动。”梁瑞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样的社会活动裨益多多,多组织多参加才好!社会自然会形成一股正气!   看着活动也差不多办完了,夏瑶就准备先行离开。   她手里还端着一面锦旗,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荣耀,应该是整个重案组和市局的荣?????耀,她得想想挂在办公室哪个位置。   她刚转身过去,一个邮政三轮车就停在了市局门口,快递员看见她的背影,正准备往传达室信箱去的脚步瞬间一拐,举着手里的大信封喊:“夏警官,您等等!有您的挂号信!”   夏瑶签收了这封信,随后回到办公室。   重案组的其他人都闹哄地嚷嚷着要挂锦旗,夏瑶就把东西交给他们折腾去了,她自己回到办公桌前看着那封信。   陆商走过来问:“谁寄的?”   夏瑶摇头:“不知道,北京来的。”   然后拆开了信封,一字一句端详起来。   陆商看她看着信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忍不住问道:“写了什么?”   她目光没有从信封上移开,说:“是展莉的家人寄过来的,信里说她最近恢复得不错,开始表现出融入社会的迹象了。”   之前展莉的家人已经跟检察机关申请过,她获批离开服刑地,回到户籍地居住,不过还需要接受观察。只要观察期过了,没有违法犯罪行为,满足要求,展莉就可以经过公示免与执行3年有期徒刑。   夏瑶手里的是一封展家人邮寄过来的感谢信。   案件结束后,展莉回到了家人身边,在家人的陪伴和照顾下慢慢能够开口说话了,还能陪着父母出去买菜。   展家人对夏瑶的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只是夏瑶觉得,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收起信纸,夏瑶透过窗户看到连续阴绵细雨好几天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她绽放了一抹微笑:“真好。”   宣传活动是周六做的,这周夏瑶就剩下一天休息日了。   她准备在家睡个懒觉好好休息一番,不料上午8点就有人摁响了她家的门铃。   打开门一看,就见陆父和陆母正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她。   “瑶瑶,叔叔阿姨来看你啦,你陆叔叔跟着网上学做了一个佛跳墙哦~”   陆父举起手里被用隔热袋装好的炖盅晃了晃。   夏瑶甚至都能隔着这么远和层层包装闻到那股香味了。   最终是馋虫打败了睡衣,夏瑶将陆父陆母迎到了客厅里,她想要去泡茶招待,又被陆母文美心给摁在了沙发上。   “诶,你家阿姨不是还在吗?这点小事情就让你陆叔叔去做吧,他刚好要去盛佛跳墙给你吃的!”   夏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挽着文美心的手,撒娇更是信手拈来。   “谢谢美心姨~”   等到佛跳墙上桌之后,夏瑶惊喜地发现,这里面不仅有鲍参翅肚,还有剔得干干净净的蹄筋和蹄尖!   她太喜欢这两样口感味道俱佳的美食了。   蹄尖上的肉都被炖得嫩滑软烂,一抿就从骨头上脱下来了;蹄筋则是糯糯的,带着一种独特的清香和口感,越嚼越香,怎么都吃不腻。   陆父陆母根本没动面前的碗,只是看着夏瑶吃他们就很满足了。   “瑶瑶,好吃吧?”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陆叔叔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要是开个私房菜馆,肯定大卖!”   “我这碗也是你的,还有炖盅里的都是你的!”   “哈哈哈,小嘴真甜,”文美心一边给夏瑶挑碗里的蹄筋和蹄尖过去,一边说着,“这鲍鱼、海参都是你陆叔叔从港城买回来的靓货!用纯净水发了小半个月,又用鸡汤闷了一整晚才做成的!”   “难怪这么入味!”   酒足饭饱之后,夏瑶拍着肚皮才恍然想起陆父陆母突然出现的原因。   “美心姨,你们怎么突然想着过来看我呀?”   “呃…”陆父看向了妻子,显得手足无措。   文美心抬手掩着嘴巴一阵呵呵笑后说道:“这不是看你刚好休息了,就想着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吗,对了,我听说你前阵子去什么村子里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去了?”   她是重案组的,休息时间不规律,陆父陆母怎么知道她今天休息的?   面对好心的陆父陆母,夏瑶没想那么多,扭头聊起了之前的案子。   文美心听完之后也是泪流不止:“这些女孩子多可怜啊!都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竟然…唉!这些拐子真是可恨!”   陆父安慰了妻子几句,然后严肃地说道:“我们决定,用瑶瑶你的名字设立一个拐卖儿童基金!专门用来支付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回到家庭之后的治疗费用。”   “啊?”夏瑶愣住了。   她没想到陆父会提出这么一件事情。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夏瑶觉得是不是她多说了什么导致他们突发奇想要做这么一件事情。   “你放心,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来之前就考虑清楚了。”陆父怕夏瑶有心理负担,特意如此说道。   夏瑶瞪大了眼睛:“来之前?”   她不是刚才跟陆父陆母说完展莉的案子吗,他们怎么可能来之前就未卜先知做了这个决定?   眼看事情要败露,文美心双手合十打岔道:“这有什么的,捐款做基金会不比那些富太太道貌岸然的什么放生、烧香拜佛之类的活动要实在得多吗?我认识的一个太太一年光香油钱都要化2、30万!这么多钱用来帮助那些孩子们,我觉得挺好!”   夏瑶任由文美心把这一茬掩盖过去了,又说:“你们要设立基金项目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美心姨,用你们自己的名义就好了,干嘛要用我的名字?”   “这不是你说了,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嘛,况且你的名字好听呀。”文美心跟哄小孩似的“忽悠”着夏瑶。   最后,在夏瑶的再三坚持下,总算没有用她的大名,而用了她的小名“瑶瑶”。   就这样,“瑶瑶希望救助基金会”成立了,在之后全国开展的打拐解救行动中,帮助了数万计的妇女儿童。   夏瑶刚送走陆父陆母,秦雨佳后脚就上门了。   “瑶瑶,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喜新厌旧在外面认识了别的女人?”秦雨佳笑吟吟搂住夏瑶胳膊。   夏瑶哭笑不得摇摇头:“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公司没事?”   秦雨佳进屋,和她并排坐沙发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   “陆商告诉我,你今天休息,他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瑶瑶,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早些时候秦雨佳在办公室收到一份助理送来的文件,文件里有个叫穆尔的狗仔,正鬼鬼祟祟对着夏瑶所在的别墅偷拍。   顿时秦雨佳的脸色变得阴森,偏偏嘴角含笑,显得可怕极了:“平时瑶瑶已经够忙了,这些狗仔还想给她添麻烦,啧——如果我想让一个人葬身海底,凭借秦氏集团的力量,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第68章   助理吓得面如土色, 浑身发抖:“大小姐——”   秦雨佳看了一眼助理,犀利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   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心说:可是秦大小姐看起来好认真。   “按照以前的方式去处理, 收购在他背后想要搞事情的媒体, 让这个狗仔无法在圈内立足;加强瑶瑶周围安保措施,但是不能打扰到她日常工作和休息。”   助理点头如剥蒜。   “是陆商告诉你的?”得知她来是陆商通知的, 夏瑶坐直身子问道, 同时拉回了她的思绪。   秦雨佳跟着也坐了起来说:“是啊,他还叮嘱我让我不要跟你说。咱俩什么关系, 我瞒谁也不能瞒着你啊!快说说!你们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啊?我觉得他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说完, 她促狭地挤眉弄眼。   二人厮混玩闹一阵, 半天过去,当晚秦雨佳在别墅住下, 第二天上班才离开。   该重复的日常仍旧继续。   从前一个案子翻过篇来, 重案组接到了市区内一起奇怪的失踪案。   报案人是疑似失踪人员的父亲。   之所以称为疑似,是辖区派出所暂时没有接受立案。   按照走失案的立案标准,只有失踪现场有明显侵害迹象的、有证人证明失踪人员遭受侵害行为的、人与机动车一起失踪或携带大量财物失踪的、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失踪超过48小时的、失踪人员在失踪前与他人有过重大矛盾的,或不明事由失踪满3个月的失踪人员才能够以该案由立案。   在辖区派出所接到报警之后,第一时间排除警察赶到了报警人女儿家中查看。警察敲门发现的确没人应门,紧急开锁之后,屋内也是空无一人,家具、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丝毫遭受侵害的迹象。   不过江市之前出了拐卖人口案件,报案人又十分坚持说人就是失踪了, 派出所只能将这个棘手的案子转交到了市局。   经过市局刑侦支队对现场的勘查, 发现失踪人员的贴身物品没有带走, 手机、钥匙、现金等等全留在了家中。   按照常理,如果失踪人员是主动离开的,必然会随身携带这些贴身的东西。   就算她有不再回来的念头,手机和钱包也?????是必须要的。   看这一屋子里井井有条的迹象,隐隐暗示着女人的失踪不是下落不明那么简单。   这引起了刑侦支队的重视,立即让重案组介入到了案件中。   接手案件的第一时间,陆商就带着人去了报案人提供的小区。   目前刑侦支队和辖区派出所的干警都在这边守着,房子的大门也没有关上,小区物业管理也配合地等在门口调查。   几人正聊着这位忽然失踪的女业主——黄慧敏。   简单了解情况过后,夏瑶问道:“有没有调取监控看一下?”   “我们正在说这件事情。”派出所的干警接话道,接着,就给夏瑶和陆商介绍了过来对接配合调查工作的物业管理人员。   这个工作人员是专门负责这一栋楼的,俗称楼管。   他对众人说道:“查监控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小区比较大,人员出入量也大,万一黄小姐是开车出去的,那谁也不清楚情况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警方会负责核实,你们只要配合提供监控视频就是了。”陆商说道。   见警方胸有成竹,楼管便答应了下来。   保险起见,夏瑶又多问了一句:“小区有几个出入口?”   “加上车库的出入口,一共4个。”楼管伸出了四根手指,眼神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个小区是一个大盘,从大门进来之后,小区内部有30栋24层高的住宅,地下停车场还分了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出入口。   这人员庞杂和出口的数量,给排查监控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是以,楼管觉得就算出动全市局的警力也不一定能够那么快找到失踪人员的下落。   反观重案组众人的脸上,不见丝毫为难的表情。   俞洪敏说道:“当前要务是找到黄慧敏的行踪。”   重案组其他人对此表示一致认同。   为了能够更快掌握线索,夏瑶让楼管取来一份小区平面图纸。   她用红笔在图纸上圈出了小区的几个出入口道:“按照报案人的提供的时间线索来看,黄慧敏失踪应该是近一周出的事情。”   “不过我们不需要找一周的监控视频,只要倒推时间,从最近的一天开始找,在每个监控里找到黄慧敏最后出现的时间,就能够拼凑出她在失踪前的大致行动轨迹。”   听完了夏瑶的分析,梁瑞眼前一亮:“夏法医说得有道理,我们还有人脸搜索技术,利用这个应该能够进一步提高排查的效率。”   人脸搜索技术是一项最新的刑侦技术,主要针对的就是监控人像和物品排查。   它不需要安装任何程序,只要把截取的监控视频录入到网址中,再设置一个参数,就能对视频中的录像进行分析。   这是市局才刚刚掌握的最新刑侦技术。   有了这个监控排查方向,陆商吩咐道:“小王、小李,你们去查查监控,找到人的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们。”   “是!”   二人离去后,陆商和夏瑶带着人在屋子里查看情况。   夏瑶在客厅里踱步,发现窗沿的缝隙、沙发后面甚至是储物柜的角角落落,都不见任何垃圾和灰尘。   这里的卫生程度做得比她家里还要干净。   要知道,她受本身的专业影响,平常就有些强迫症和洁癖,没想到这个屋子打扫得比她家更干净。   她皱着眉头,又来到厨房的位置进行查看。   厨房也是同样的情况,抽油烟机和流理台都是纤尘不染,垃圾桶里也仅仅是套了一个垃圾袋,并未发现任何垃圾残留。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做好卫生之后离开的。   光这一点就能排除黄慧敏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离家出走了的说法,正常人都要离家出走了怎么可能还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夏瑶又摸排到了主卧,在主卧床头柜上看到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一男一女穿着礼服婚纱在草地上并肩而立,笑容温暖甜蜜。   其中的女性正是失踪的黄慧敏。   夏瑶指着相框问门外的派出所干警:“黄慧敏结婚了?”   那干警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报案人没有提起过。”   夏瑶挑眉,看来这套房子还有另一个业主。   报案人黄政,就是黄慧敏的父亲明知女儿失踪了,对于迟迟不见女婿的踪影,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提及过?   这件事情值得深入调查。   小王和小李已经查看了监控记录回到这边,陆商还在屋子里侦查,夏瑶先出去交流工作情况。   在监控记录中,黄慧敏在4天前最后一次通过小区大门进入单元楼之后,然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夏瑶觉得这不应该,明明人是确确实实不见了的。   她问:“你们有仔细查看校对过那之后其它摄像头的录像吗?”   小王和小李都是无奈的表情。   他们起初也觉得是不是那个人脸识别技术有遗漏概率,又复查了3日内4个摄像头的监控视频,生怕漏看了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人脸识别技术没错,黄慧敏真的没有走出过小区门,连单元楼都没有出过。   “这简直就像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梁瑞看着他们拷贝回来的视频喃喃道。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重案组众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黄慧敏遭遇了什么,总不能真的像是电影里一样消失在第四纬度空间里。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夏瑶召集了几个人:“去查查电梯井、消防通道这些地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眼前,唯一符合逻辑的推测是这人被“藏”了起来。   等夏瑶把这事吩咐下去的,又回到主卧卫生间时,就见陆商正站在里面盯着浴缸看。   “你看什么呢?”她拍了一下陆商的肩膀。   后者指着浴缸上用来挂浴帘的横杆说:“你觉不觉得这个杆子不太平?”   闻言,夏瑶搬来一张凳子踩在上面,凑近了查看那横杆。   虽然痕迹很微小,她还是看出来了,横杆有曾经被人挪动过的痕迹。   她从凳子上下来时,陆商已经拿着指纹粉和刷子进来了。   他使用的是银色指纹粉,这种指纹粉的主要成分是铝粉,适合于显现非渗透性、光滑客体上的指纹。   只见他打开塑料盖子,用灰鼠刷蘸取了少量粉末,将刷毛放入粉末瓶盖,反复转动,使粉末均匀分布在刷毛中。随后倒立灰鼠刷,用手轻弹刷杆,抖掉多余的粉末。   做好准备工作后,陆商捏着刷子沿着横杆以及靠近墙壁的位置来回刷动。   很快,一枚银色的指纹出现在横杆右端靠中间的位置。   “这是……”夏瑶拧起了眉头。   “先拆下来看看吧。”陆商说完,将横杆上的油汗混合指纹提取拍照,随后拿来工具箱将横杆拆了下来。   拆下来之后二人发现了端倪。   横杆上固定用的螺丝钉明显是新拧上去的,或许是因行动仓促,螺丝钉在墙上的孔洞里留下了非常明显的新鲜刮痕。   “…看样子至少是近半个月之内拆下来又重新装上去的。”陆商利用自己的痕迹鉴定经验推测道。   为什么这么巧,女主人黄慧敏失踪前后,浴室的浴帘杆子被拆下来过?   此时,夏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将手伸向了工具箱,想要取紫外线灯来照一下。   手刚摸到箱子上,就有另一只手搭在了她手背上。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陆商默契地也把手伸向了工具箱里的紫外线灯。   陆商下意识挪开了手,夏瑶就把紫外线灯打开了。   她先是对着浴缸和浴缸附近的墙壁扫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难道说她猜错了?   夏瑶从不自我怀疑,任何推理都是建立在事实依据的基础上,她坚信,没找到血迹只是没找对位置罢了。   而当紫外线灯对准横杆时,横杆两端露在浴帘外的位置,出现了一片并行线条状的红棕色荧光反应。   夏瑶瞳孔瞬间放大,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横杆上有血迹反应,极有可能是黄慧敏遇害了。   在被杀害之后,凶手为了销毁犯罪证据,制造黄慧敏人间蒸发的假象,便将横杆拆下换了浴帘。   夏瑶再次将紫外线灯对准了浴缸排水口的位置,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丝毫痕迹。   怎么会横杆上有血迹而浴缸里没有的,夏瑶攥着紫外线灯站在浴缸前思考。   就在这时,陆商伸手说道:“把灯给我吧。”   说完,他接过夏瑶手里的紫外线灯,打开了浴室旁边的马桶和洗手台之后用手里的灯照了过去,结果令人触目惊心。   紧挨着浴缸的马桶和洗手台里,被大片大片的红棕色荧光反应铺满。   从下水道口照进去,整条水管里也满是红棕色的。   发现的踪迹证明,有人曾经在这里遇害了。   夏瑶记录下了紫外线灯下的情况,沉声道:“按照血迹的情况来看,出血量至少?????在1000ml以上……”不然血迹不会把整个马桶和洗手台盆,还有两边的下水管道全染成了红棕色。   人体只要失血超过800ml,就会出现失血性休克。   在浴室里被刺伤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已经死亡了。   只是,这个人的尸体去了哪里,它跟失踪的黄慧敏是否有联系?   陆商道:“看来这个嫌疑人十分狡猾,他行凶的时候应该用了雨布之类的东西铺在浴缸里,还刻意没有在浴缸里放血,转而选择了马桶和洗手台放血,这样不仅转移了警方的注意力,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踏入他的陷阱里。”   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件。   浴室的血迹让重案组抓紧了对整栋楼的搜查。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不管是电梯井或者消防通道,甚至是地下车库的工具室和配电房,都没有黄慧敏或者其它尸体的踪迹。   夏瑶将浴室提取到的血样送到了法医中心进行检测。   如果这份血液样本确定是黄慧敏的,那她就已经遇害了。   这个案件的性质就变了,从走失案变成了杀人案。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全然没注意到市局门口有一个人正在等着。   那人看到夏瑶,一下冲了上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哀求:“拜托了警官,你们一定要找我女儿啊!她真的不是那种随便离家出走的人!”   夏瑶急忙蹲下身把人先扶起来再说。   看着眼前男人沧桑的面庞和熟悉的五官,夏瑶问道:“您是…黄慧敏的父亲?”   发现夏瑶还知道女儿的名字,黄政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他激动地点头,双手窝在胸口说:“是,我是她的父亲黄政!走失案也是我报的警,只是派出所那边不立案,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夏瑶了然,派出所的干警还在现场出警,估计是黄政等得着急,怕耽误了寻找女儿的时间,等不及干警回去告之他结果,才来了市局门口求助。   正好夏瑶也有话想要问他,就说道:“门口风这么大,您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跟我进去吧。”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立冬已过,大街上的人都穿着外套,怕冷的连棉袄都套上了,眼前的黄政还只是穿了一个普通的长袖单衣,脸上冻得发白。   黄政不想耽误时间,也不好直接拒绝夏瑶的好意,便跟着她回了重案组办公室。   等他坐下之后,夏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您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谢谢!”黄政接过来,没有喝,反而放在了桌子上,满眼带着希冀问道,“您能不能先帮我把案子立了,派人去找找我的女儿?”   目前血液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主卧浴室里的血是属于谁的还没结果,夏瑶不能现在就告知黄政到底是什么情况。   斟酌一番之后,夏瑶说:“重案组已经受理了您女儿的案子,不过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我们查到了您女儿最后一次回家是在4天前,还在找她的踪迹。”   夏瑶能够明确说出黄慧敏最后出现的时间,让黄政稍微宽了宽心。   至少证明警方的确在寻找女儿了。   同时,他心里也有不好的猜想,为什么市局重案组会帮助他?   他本只是想要市局帮忙立案,让派出所动员警力和社区寻找女儿的下落。   难道女儿不是失踪,而是遭遇了别的事情?   看到黄政心不在焉的表情,夏瑶知道他在胡思乱想,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道:“黄先生,我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断定黄慧敏不是主动离家出走的?”   黄政回过神来,抬头看了夏瑶一眼后表情哀伤地说道:“我老婆去的早,慧敏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我身边,还是去了外地上学,都有每周跟我按时通话的习惯,多的时候天天打,结了婚以后回家少了,至少每个礼拜天也会跟我通信。但是这一次,我连着打她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而且她最近跟我的通话频率也减少了!”   经过黄政的描述,夏瑶知道他是看女儿接连两天都没有接他的电话,因此就去派出所报警了。   他还不知道警方勘验现场的结果。   黄慧敏不接电话是她的手机放在家里无人接听,而且夏瑶他们进去查看的时候已经没电了。   要不是黄政,警方还不一定能够这么快发现黄慧敏失踪。   黄政又说道:“我了解她的性子,她不会无端离家出走,更不会去做什么傻事!她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害了!”   夏瑶说:“黄先生,您别着急,既然重案组已经接了你的案子,自然会好好调查的。”   即便她这么说,黄政不免杞人忧天道:“警官,你说、你说慧敏会不会被人拐卖了?就好像之前被拐卖到江市的那些女孩子一样?”   “您不要胡思乱想,配合警方调查就行了。对了,黄慧敏已经结婚了对吗?怎么没听您提起过您女婿?”   夏瑶早就想要问这个事情了。   从报案到现在,黄政仿佛女婿就是个透明人,从头至尾关心的只有他的女儿,女婿去哪里了,是不是跟女儿一起失踪了,他都不在乎。   黄政闻言冷哼一声:“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我慧敏喜欢他,我会让他娶我唯一的女儿?说不准就是他把我女儿气走了!”   面对家属的情绪化,夏瑶并未进一步引导,只是就事论事地问:“警方想要进一步了解案情,您女婿的行踪说不定和黄慧敏的失踪也有关系,您可以提供您知道的信息吗?”   听见这话,黄政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低头细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我记得,一个礼拜之前我跟慧敏通电话的时候她跟我说过,说章林这周要去外地出差几天,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外地。”   夏瑶拿出了随身的警用记事本和笔,在纸张上记录下她和黄政的对话内容。   接着她又问道:“他是在哪里上班的?”   “他是个做外包服务的项目经理,经常出差。”黄政很配合夏瑶的问话,不过表情不太好看。   显然,他对于章林这个女婿很不满意。   章林是项目经理,自从结婚之后便经常出差,在他出差期间黄慧敏也不会回黄政那里,只是定时打电话给他报平安。   这次章林的出差目的地就在湘南市,黄政猜测要不了两天他就回来了。   等到文化结束,夏瑶让黄政在办公室的一张空闲桌子上坐一会,她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刚才的笔录。   工作进行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法医中心的检验员,她手里拿着一份检验报告,看到夏瑶就径直走过来朗声道:“夏法医,您着急要的血液样本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经过检验比对确实是属于2号受检样本黄慧敏的。”   只听得“啪哒”一声响,夏瑶猛地回过神来,黄政还坐在办公室里!   检验员循声望去,看到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没穿警服的陌生人,缩了缩脖子道:“我、我不知道你们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啊…”   要在平常,他们肯定不会如此急躁。   夏瑶着急要这个血液检验结果,检验员想着在办公室里干脆告诉她不是更快。   没想到被黄政听了个正着。   黄政不顾自己被水染湿的半边裤腿,深情恍惚地走上前抓住那个检验员问:“什、什么血液样本?你再说一遍!”   检验员被他的样子吓了个半死,往后躲着说:“这位叔叔您不要激动!您先坐下,坐下说话!”   夏瑶也急忙上前把黄政拉住了:“黄先生,请您保持冷静!”   黄政仿佛魂不附体般,跌坐在椅子里。   事已至此,夏瑶只能将案件情况简单说明。   “我们在浴室发现属于您女儿的血迹,目前还没有其它进展。”   她也是据实说,再多的案情细节就不能告知了,就算黄政是被害人家属,在案件侦查阶段,除开委托代理人进行申请查阅外,任何人都不能获知具体案件细节。   黄政也明白这个道理,片刻后声音沙哑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慧敏不一定就是死了,她那么聪明,从小我就教她自立自强,她一定会活下来的……”   想来,黄慧敏家里会那么干净,离不开黄政身为父亲的教导。   等黄政情绪平复之后,夏瑶委托同事先把他好好地送了回去。   黄慧敏的丈夫章林是在隔天回的江市家中。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走进屋子里发现到处都是警察,他怯懦地开口:“请问…你们找到我老婆了吗?”   陆商走过去,发现章林眼睛通红的,像是哭过。   在他出现之前,夏瑶已经把从黄政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跟陆商说过了,还对章林和黄慧敏二人展开了背景调查。   经过调查发现,章林和黄政所言属实。   章林本是农村户口,初中毕业毕业之后就独自来了江市打拼,到了如今?????36岁的年龄才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他比妻子黄慧敏还要大6岁。   而黄政是转业军人,从部队出来之后开了一个副食商店,靠着这家小店的收入独自抚养女儿。   刚回家的章林不能够进入已经封锁的案发现场,他便去了市局想要了解案情。   夏瑶忙着排查黄慧敏离奇失踪案的细节没空接待他,就让一个同事陪着他。   只是章林还没跟警察聊上几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暴喝。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凭什么跟我提起慧敏!”   夏瑶扭头看过去,黄政不知何时跑到了门口,冲着章林捏紧了拳头,要不是有同事在旁边拉着,怕是这个拳头已经砸到了章林脸上。   章林垮着一张脸道:“爸,慧敏都失踪了,我是来这里了解情况的,您就别跟我闹了!”   “我呸!你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告诉你章林,要是慧敏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要你好看!”   黄政不停地叫骂着,影响到了整个重案组的办公。   夏瑶不得不将人“请”了出去,同时安排人对章林进行询问。   她和黄政一起站在市局外面,劝说道:“黄先生,我说过您不要情绪激动,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何必动手。”   黄政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说:“实在是他太可恶了,要不是嫁给他,我女儿怎么会莫名其妙失踪!”   这就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除开偏激的想法之外,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翁婿二人见面就开吵的局面?   夏瑶眸光凝练,她一步步剥离情绪的外壳,试图探寻真相,道:“为什么您对于章林这么有偏见?”   “不是我对他有偏见,是他对我女儿不好!”   说完,黄政开始数落起自己眼里女婿的种种不是。   章林新婚回门不让人回娘家,说女大避父,让黄慧敏以后少跟黄政走动。   还有他每次想要去女儿家看看,都被章林用推三阻四的理由拒绝了。   最近一次他跟女儿视频的时候,还发现黄慧敏瘦削了很多,一点也不像是过上了好日子。   “虽然他不让我女儿出去工作,这也变相折断了她的翅膀!成天被那个章林囚禁在家里,学什么三从四德之道…我苦心孤诣把她供到读了大学出来,不是让她给人做二十四孝老婆的!”   夏瑶忽然明了,黄政对章林带着有色眼镜,只因这个男人试图切段他和唯一女儿的所有联系。   不管章林这么做的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一定不是为了黄慧敏好。   要真的爱她,为她好,何苦让她舍弃养育自己的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待客室内,梁瑞正拿着本子问章林话。   “5天前,你在做什么?”   “我去湘南出差了。”章林语气坦然。   现在重案组的人都跟着夏瑶学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方法,并未发现章林有什么不妥。   俞洪敏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你跟你岳父关系好像不太好。”   提到这一茬,章林脸上露出了几分自卑神态:“我和慧敏是自由恋爱,她爸是军人转业,看不上我这种没读过书、白手起家的。他也不想想,没有我在外打拼,慧敏能住上这大房子?我一不拈花惹草,二不花天酒地,只是没那么多时间陪伴慧敏罢了,他就…唉,算了算了。”   二人之间的成见的原因各有不同,其中或许带着主观认识,不过只要理清当中的逻辑便不难发现,章林这人的话有些自相矛盾。   如果黄政真看不上白手起家、没有学历的章林,何苦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夏瑶一手翻着章林的笔录,问道:“章林出差的事情查过了吗?”   俞洪敏回答:“已经让同事去航空公司核实过了。章林提供的机票属实,确实是5天之前从江市飞往湘南的班机。”   “这就奇怪了…”夏瑶双手支撑着额角,闭目凝神思考。   她本以为章林是有最大嫌疑的。   浴室的浴帘更换过,屋子的大门没有破坏的痕迹,这一切应该是熟人才能够做到的。   章林这个房主是最有可能的。   他和岳父黄政的关系也不好,难保不会迁怒到黄慧敏身上。   只是有了飞机票这一茬,案发的时候他还在湘南,距离江市家中3、4百公里,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况且现在黄慧敏人也没找到,尸体也遍寻无踪,就算有证据指证章林,也没证据证明人死了。   同时,黄慧敏居住的房子和小区里,也没有更多的踪迹。   从浴室横杆上找到的那枚指纹,不是章林的,也非黄政的。   重案组会议上,几乎所有人都是焦头烂额的状态。   这是迄今为止他们办的最离奇的一起凶杀案了,别说凶手,连尸体都没有!   梁瑞先紧着手头有的证据分析:“按照那个出血量,人肯定是没了。”   小王看了几天视频监控,人都要看吐了,有些焦躁地说:“人是没了,那你倒是说说,这凶手把尸体藏哪里去了!”   “会不会是凶手抛尸了?”俞洪敏说道。   这种推测,也只有办案经验丰富的人才会提出来。   只是当这个看似合理的推论刚说出来,就被眼睛里充满红血丝的小李排除了。   小李摇了摇手道:“查了这么多天监控,我连小区里哪个大妈哪天买了几个鸡蛋我都记得了,也没看见有拿着大型行李箱或者其它载体出来的!”   根据视频监控参考,黄慧敏的身高在160左右,体重少说50kg,这么大体积的一个人,只能装在大行李箱,或类似于冰柜包装箱那样的容器里,否则没办法把人弄出去。   众人再次陷入苦思冥想的状态。   一直没开口的夏瑶忽然拍案而起:“问题就在这里!”   “什么?”重案组的同事纷纷看向了她,满眼写满了求知欲。   夏瑶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既然我们找不到足够容纳下一整具尸体的容器进出小区的记录,那说明凶手是将黄慧敏分尸了,分成了几个箱子或者袋子带出去的。”   “分尸?!”梁瑞等人瞪圆了眼珠子,惊恐万状。   听起来骇人听闻,却是目前最合理的推论。   “这个推论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在监控里找不到黄慧敏出去的录像,也解释了主卧浴室里那些大片血迹的来源。”陆商进一步完善了这个推理。   “不过…”夏瑶拧着眉头,接着道,“还有一点对不上的。”   “什么对不上,这不是都对上了?”梁瑞觉得这个推论已经足够缜密了。   夏瑶微微抿着嘴角道:“分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浴室里的血液虽多,天花板上是一滴都没沾到的,倘若嫌疑人是在杀死黄慧敏后分尸,他又是怎么做到把血迹集中在洗手盆和马桶里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组长!大事不好!”   重案组负责联络的同事破门而入,形色焦急地大喊着。   陆商面色严肃地站起来问道:“什么事?慢慢说,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   那同事也顾不得组长批评,穿着粗气指着接警中心的方向说:“有、有人报警,在跨河大桥的桥洞下面,发现了一个…一个装着尸块的黑色旅行箱!”   一瞬间,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看向了夏瑶。   难不成,还真被她说中了? 第69章   跨河大桥靠近一侧堤岸的桥洞下拉起了警戒线, 市局的警察将这一处戒严了起来。   重案组一行人抵达现场后便开始各自分工行动。   痕迹检验组在现场杂乱的环境中搜索着细微的线索。   夏瑶带着梁瑞和俞洪敏去找率先抵达现场的警员:“东西在哪?”   警员正在给报警人做笔录,闻言他放下手里的记事本,反手指向身后说:“紧靠着桥墩的位置, 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还没走进, 众人就能闻到一股直钻天灵盖的刺鼻气味。   久经沙场的夏瑶三人一闻就分辨出来了, 这是腐败的味道。   他们迅速换好装备,带着工具箱靠近了桥墩的位置。   只见在一堆杂草里, 正静默躺着一只被摊开的旅行箱。   这个黑色旅行箱是最普通的拉杆款式, 大小约20寸左右,外表材质为PVC, 具有非常好的防水性能。   这也是为什么行李箱被扔在这里一时半会没人发现的原因。   跨河大桥的桥洞经常有流浪汉和没钱投宿的打工者居住, 几张纸板子一垫, 铺盖卷一打开,就能凑活一晚上。   只是最近天气太冷了, 除非是迫不得已, 不然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睡觉的。   这么一个行李箱,看见的人只以为是住在桥洞里的人藏的,一般不会主动去拿。   而发现这个箱子的人,正是一个刚刚离开工地,准备在桥洞下借住一晚,然后去火车站坐车返乡的农民工。   夏瑶三人离开后,警员接着盘问:“你都没打开塑料袋,怎么就报警了?”   报警人白着一张脸道:“我家里死过猪啊,?????那猪死在猪圈里,放了好几天就是这个味道!”   刚才报完警之后, 警察来了打开里面塑料袋时, 他正好在一边偷看。   亲眼目睹了警察从那些黑色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煞白的人脚!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警员将他的回答记录在案, 而后又问:“为什么想要去拿别人的行李箱?”   报警人露出悻悻的表情:“还不是被工地开了,我手头紧,就想着这行李箱多少能值点钱,里面要是有点值钱的东西就更好了,谁知道碰上这么晦气的事啊……”   夏瑶等人走进一瞧,就见行李箱里放着好几个黑色塑料袋。   其中一个塑料袋已经被之前接警来检查的警员打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赫然是一只人脚!   她让梁瑞和俞洪敏铺一块防水布在地上,然后将旅行箱中的塑料袋一个个解开来。   这些塑料袋基本都是被打了死结,有的解不开只能剪开了。   梁瑞和俞洪敏在一边帮手,夏瑶每拿出来一样东西,他们就摆在防水布上仔细记录。   结果让人万分震惊。   旅行箱里,除开那只脚以外,其它的全是肝脏、肠管等等内脏器官。   等到旅行箱里清空后,夏瑶将包装尸块的塑料袋也一起整理收纳好。   那边梁瑞见夏瑶面前的旅行箱已经空了,他扫了一眼铺了整整两块防水布才放下的尸块,眉心紧蹙:“这都是人体的内脏器官和部分皮肤肌肉组织,那…还有其它部位呢?”   除开那一只脚外,遍寻旅行箱也未见到其它的尸块。   想要用这些尸块拼成一具完整的尸体,至少还需要一个脑袋、四肢及相关骨骼、躯干。还有最重要的心肺组织。   夏瑶看到每一个尸块下面都做好了对应的标记,即便诸如胃部之类的部位已经腐烂变形了,她仍旧能一眼看清眼前的是人体腹腔胸腔内的消化器官和部分淋巴器官,还有一部分人体皮肤和肌肉组织。   如果凶手对于抛尸、碎尸有些特殊癖好,那就不会把一只左脚和人皮、肌肉也塞进来。   这些东西的存在,证明凶手是随机的对尸块进行装箱,在分尸过程中,手里割下来什么就放进去什么。   细数一下,旅行箱里装了104块尸块,其中皮肤肌肉组织43块,剩下的都是内脏等。   夏瑶凝视片刻后说:“也许被丢弃到了其它地方,也许被嫌疑人用别的方式处理掉了,暂时先把眼前的带回去吧。”   经过计数和检查,法医组将现场的尸块和旅行箱、塑料袋统统打包带回了法医医学鉴定中心。   解剖室的助手看到夏瑶三人过来,着急地往外走。   夏瑶他们过来必然是为了检验解剖,平板车是移动尸体的必需品。   然而她刚准备去推平板车,就被夏瑶叫住了:“多准备一点防水布和标本容器,还有福尔马林。”   助手愣了愣,虽不明白夏瑶为什么这么吩咐,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然后她就见证了从业来的第一次难以直视的场景。   解剖室里,往常发挥着重要作用的解剖台这次被打入了冷宫,夏瑶三人正围着铺满一地的内脏器官进行取样分析。   助手惊呆了:“夏法医,你们这是在外面解剖过了?!”   “冯樱,你都跟夏法医这么久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碎尸案的尸块,目前只找到了这些。”   “啊!天呐!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凶手?!”冯樱听得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夏瑶不怪她如此惊讶,从江市法医医学中心成立以来,还从没接手过这种作案手法的尸检。   不光是冯樱,俞洪敏、梁瑞等人也仅仅在参考文献上看到过。   从案例上的碎尸案,到如今展现在眼前,中间是他们和法医前辈们相隔数十年,跨越时间空间的交流。   因尸块数量大,要整理也并非一时半会的功夫,好在他们有三个人,分工合作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经过整理,黑色拉杆旅行箱内装有的104块全部组装完毕,完整地还原出了一套人体内消化系统,以及部分四肢皮肤组织。   通过死者左脚判断尸体身长在158-165cm之间,脚趾甲上还涂着红色指甲油。   对着这些尸块,梁瑞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器官,就是不见最主要的人体组织,这连判断死因都做不到啊!”   他们花了一整天收集各个器官样本,能够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别说确认死因了,最后连个DNA鉴定都没法做。   想要确认死者是否为黄政的女儿黄慧敏,可以进行亲子鉴定。   早在重案组侦查立案的时候已经采过了黄政的DNA信息。   只是经过降解腐败的内脏和人体组织中包含的DNA也经历过降解,成了大量片段,拿这些内脏组织的样本来做亲子鉴定是不准确的。   要是有死者的牙齿或者肋骨这一类腐败较为缓慢的器官,提取到的DNA样本更适合用来做鉴定。   可惜旅行箱里除开那只左脚外,没有其它骨骼组织。   即便对于鉴定结果不抱乐观态度,夏瑶仍旧提取了左脚上的骨骼样本送去了检验科。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十分异常的现象。   包括脾胃等部位在内的脏器都有些泛白。   更严重的是左脚,外表呈现出灰白的状态,连尸斑都很淡。   而左脚尸块截断的位置是在脚踝,也并没有很多血液残留。   结合这一切迹象,夏瑶推测:“尸体应该在死亡或濒死后期被人放过血。”   从肌肉组织松散的情况来判断,放血时间应该是在死亡或濒死后期,这个时间段对尸体造成的损伤没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放血也是同样的。   如果是活着抑或濒死前期进行放血,尸体脏器内部会形成血块,咽喉受损血流会流到胃部;肾脏受损则会流到膀胱。   而肾脏没有损伤情况,胃部也没有血块,加上尸体皮肤组织表面呈现出来的状态并不像贫血,因而有此判断。   梁瑞听完夏瑶分析过后,说道:“这么说来,尸体的死因就排除了失血性休克了!”   夏瑶点头说:“死因应该在我们还没找到的尸块上才能够有所发现。”   这时,一直蹲在地上的俞洪敏忽然大叫道:“夏法医,你快来看看!”   夏瑶和梁瑞急忙走上前,冯樱也凑过去学习。   俞洪敏指着手里的一块皮肤组织问:“这一块表皮上的像不像死前伤!”   他手里拿着的一块20cm长、8cm宽的表皮组织,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一个长方形的挫伤印。   夏瑶将那块皮肤放到了解剖台上,用一把解剖刀划开了表皮浅浅的一层,果然在皮内看到了一块出血灶。   挫伤是由钝器造成的以皮下组织出血为改变的闭合性损伤。   想要推算挫伤受伤时间,看表现出来的颜色就知道了。   随着受伤后时间的延长,出血灶的血肿会在组织酶作用下崩解,红细胞膜破裂,血红蛋白经过化学变化发生颜色改变。   血红蛋白分解物质包括含铁血黄素、胆红素和胆绿素。出血灶的颜色的变化是先从边缘开始,2天以后就可以在皮下出血的边缘看到黄色或绿色,或此二者都有。然后紫红色、青紫色或紫褐色区域逐渐向中心缩小,直到消失。   眼前的这片挫伤边缘已经呈现出淡黄色,明显是死者生前受的伤,并且已经开始愈合了。   夏瑶放下手里的解剖刀对梁瑞二人吩咐:“你们继续找其它的皮肤组织,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死前伤痕迹!”   接下来,三人在手头仅有的那些尸块里,又找到了数处挫伤、擦伤甚至是裂口。   之前因尸斑遮挡,他们并未发觉,此时才注意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势。   各种伤口林林总总加起来总有20处。   “这是遭遇了什么…”梁瑞对着这些聚集起来的皮肤组织感叹道。   “家庭暴力,如果这些尸块属于黄慧敏,那么对他施暴的极可能是章林。”夏瑶分析道。   这些还只是他们看到的部分,在没看到的那些躯干部位,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样的情况。   气氛一时间凝重了起来。   冯樱看他们都在垂眸思考着,便走到一边整理起了夏瑶他们带回来的行李箱。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还叠着一堆塑料袋。   她拿起那一叠塑料袋歪着头自言自语:“这种塑料袋看着好眼熟啊,好像是…”   冯樱的动静吸引了夏瑶的注意,她接话道:“是海鲜市场用的包装袋。”   作为一个老饕,在甄别食材的新鲜度方面夏瑶很有一手。偶尔她也会去江市海鲜市场选购一些自己想吃的食材回家让阿姨做。   对于这黑色塑料袋,她就比冯樱这种不爱下厨的人要更熟悉一些。   海鲜市场使用的包装塑料袋不同于普通聚乙烯塑料袋,它不仅厚,且能够防止被海鲜鱼虾自带的尖刺划破,?????延展性、机械性和防水性能都很好。   俞洪敏眉目严肃道:“看来嫌疑人在防止尸体被人发现这件事情上下足了功夫,不仅用了防水的行李箱,还用了防水的塑料袋。”   梁瑞又接了他的话:“甚至刻意把尸块扔到跨河大桥的桥洞下面,就是怕太快被人发觉吧。”   如果嫌疑人是彻底不想让人发现这些尸块,完全能够换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处理掉。   这么摆在跨河大桥桥洞下,倒像是刻意为之,就等着警察去找。   这种大剌剌的行为,大概率是犯罪分子挖的陷阱,夏瑶想。   既如此,那他们就不能够往这个牛角尖上钻。   夏瑶捏了捏鼻梁,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嫌犯应该是利用这个旅行箱把黄慧敏从小区‘运’出来的。”   这就可以合理解释为什么黄慧敏会“人间蒸发”了。   她是从小区里出来了,不过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人分尸后装在旅行箱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来的。   梁瑞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注意一下小区监控里携带相似旅行箱进出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就能把嫌疑人揪出来?”   夏瑶用沉默代替回答。   这才是破案的突破口。   俞洪敏又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尸体剩下的部分去哪了?”   剩余尸块也是警方迫切想要追查的事。   “我觉得先从监控方面下手吧,除开这个旅行箱之外,嫌疑人应该还有别的容器装剩下的尸块。”   不管是分批次拿出来,或是一次性全带走,犯罪分子总躲不过进出口的监控。   锁定了旅行箱就能锁定嫌疑人,锁定了嫌疑人,便能挖掘到其它尸块的下落。   陆商还带着大批重案组的同事在现场侦查,俞洪敏和梁瑞便主动负担起了这个任务,前往黄慧敏居住的小区,对装有尸块的黑色旅行箱进行排查。   因尸体身份暂不明确,在剩余尸块没找全之前,重案组并不打算让死者家属立刻来认尸。   只是家属并不是这么想的。   时隔2天,黄政又上门了,他依旧是来了解案情的。   同事们都在忙碌状态,黄政只能看见一个揪着就问:“我女儿找到了吗?”   警员们的回答也是统一的。   “案件还在侦办,黄先生您回家耐心等待警方通知吧。”   当三番五次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黄政发了脾气。   他一巴掌拍在重案组办公室的门板上,满脸怒意地吼道:“等等等,总要我等!我的女儿出事了,我怎么等得住?为什么你们总是推三阻四的,难道是有什么怕让我知道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门板被他拍得晃了三晃,忽忽悠悠地靠在墙壁上,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重案组的同事们看向黄政,又是生气又是怜悯。   他们是为了黄慧敏的案件才如此奔忙,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在推三阻四。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夏瑶上前把人拽走了。   她把黄政安置在接待室,语气平静地说道:“黄慧敏的案件情况还不明晰,我们不能够透露任何消息,这是局里的要求。”   本来黄政还觉得夏瑶是重案组的领导,怎么也能说得上话,现在仍旧是拿这一套车轱辘话应付他。   他脸一横说:“我不管!我只要知道我女儿到底去哪里了,你们究竟有没有找过她!不告诉我,那我就住这里不走了!”   说完,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就往沙发上躺。   这种无赖的行为,夏瑶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他躺在这里。   当然,她也不会因此违反规定,于是说道:“既然你来了,就来认认尸吧。”   当听到“认尸”两个字,黄政的就流露出震惊和哀伤的表情。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断劝慰自己,既然要家属认尸,那就不一定是黄慧敏。   想罢,他利索地跟上了夏瑶的步伐。   没想到,黄政前脚刚走,后脚章林就上门了。   他一听说自己岳父跟着夏瑶去了法医医学中心,也跟了过去。   解剖室前,夏瑶对黄政做了最后一次提醒:“我必须要跟您强调一声,案件还在侦办中,除了让您来认尸,我们无法出具其它与案情相关的东西。只是尸体情况不太好,您看到了不要被吓到。”   根据尸体情况,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只是夏瑶觉得黄政作为黄慧敏的父亲,能够提供一些辨认尸体的特征。   她话音刚落,就见黄政把头一扭道:“我是军人!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别说尸体,操练场上受伤断腿我见多了!”   “那好吧,你跟我来。”   接着,夏瑶让冯樱打开了紧挨着解剖室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一扇观察窗,能够近距离观察到解剖室内的情况,一般是同事来学习时使用的。   等到解剖室里的冯樱打开灯光,那满床的器官尸块出现在眼前,黄政仅仅隔着玻璃扫了一眼就面色煞白。   “这…这…”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无法理解眼前“尸体”的含义。   夏瑶早就习以为常了,站在他身边云淡风轻地问道:“怎么样,能够认得出来吗?”   黄政迅速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他满脑子都被那些器官充斥着,甚至无法联想自己的女儿变成了眼前这一堆肉块。   看黄政状态不大好,夏瑶把他带到了远离窗口的位置,继续问道:“黄慧敏身上有没有明显的特征,比如胎记、伤疤或者痣一类的。”   黄政的情绪渐渐缓和,开始强制自己思索着黄慧敏小时候身上的特征。   “你等我想想,我想想……”   正当黄政挪开视线的时候,观察室的门突然打开来。   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人冲进来一看到解剖室里的一堆内脏,顿时号啕大哭起来:“老婆!老婆你怎么成这样了,全尸都没有一具啊!”   夏瑶和黄政定睛一看,发现闯进来的人正是黄慧敏的丈夫章林。   章林泪眼婆娑,悲痛欲绝地回过头来质问夏瑶:“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对我老婆的?!”   夏瑶拧着眉头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冯樱也跟着小跑着进了房间,发现章林早已破门而入,她只能愧疚地看向夏瑶:“夏法医,对不起,我、我没拦得住他…”   就是冯樱想要拦着章林估计也没那么大力气,再说了,他也算死者的直系亲属,拥有认尸的权利。   她对冯樱摆摆手道:“没事。”   那章林再度咄咄逼人地说道:“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夏瑶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我还没说里面的就是黄慧敏。”   章林一愣,又扭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抹了把脸不自在地说:“这么说,里面的那些…不是我老婆?”   黄政黑着一张脸道:“我跟夏警官过来是认尸的!你跑来干什么?”   自觉做错的章林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   见此情形,夏瑶指着解剖室的方向说:“既然都来了,那你也想想,你妻子身上有没有一些显著特征。”   “特征……”   章林喃喃自语,思索间走到了窗边,视线定格在了左脚尸块上。   “这…这就是慧敏啊…”背对着众人的他突然饮泣起来。   这话令黄政十分不满。   “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什么?!”黄政当即怒目而视,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为了避免二人在这里起冲突,夏瑶挡在了二人之间。   “章林,你如何确认里面就是黄慧敏?”她问道。   章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记得我出差之前她脚上涂的就是这种指甲油,还特意给我看了。而且…而且慧敏左脚脚心有一颗小小的痣。”   能够说出这么细节的情况,的确有助于法医判断尸体的身份,夏瑶想着。   只是黄政面色更加涨红,他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   被一阵唾骂的章林连连后退,甚至缩到了冯樱身后,他面露难色地说道:“爸爸,我知道这件事情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对慧敏是真心的,您就节哀吧!放过我,也放过慧敏!”   “不可能!”黄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伴随着他的脉搏在不停跳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凭一个狗屁指甲油就跟我说慧敏死了,我绝对不接受!”   夏瑶见黄政虽然激动,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转到了一边。   然后就见黄政转头看向她,眼神殷切地问道:“警官,现在不是有什么DNA鉴定吗?你抽我的血,你做检查,一定就能检查出来的对不对?”   说完,他还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健硕的胳膊。   能做鉴定的话他们尸检的时候早就做了。   就连左脚骨骼上提取到的片段也非常不完整,根本不具有判断的可能。   这一切,夏瑶全如实以告:“这些尸块在外面的时间太久,DNA鉴定结果不具备参考价值。”   黄政没想到?????还有现代科技解决不了的情况,他仓皇地问:“那…那其它的部分去哪里了?”   “警方还在搜索。”夏瑶给出了一个答复。   黄政缓缓地跌坐在地,抱着头痛苦地呜咽:“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对于黄政,夏瑶是同情的。   人这一生最难过的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子、老年丧妻。   黄政承受了其中最难以忍受的两条,可谓命途多舛。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从情理上同情对方,也不会做出任何违背职业操守的事情。   情与理,她分得很开。   章林再度走上前说:“警官,麻烦您这边找到慧敏尸首的话就通知我一声,我来为她敛葬。”   夏瑶看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冷着脸没开口。   反倒是地上的黄政暴起,一把将章林推开:“你给我滚!就算真的找到了慧敏,我也不会让你的狗爪子玷污到她一点!”   暴躁岳父让章林夹着尾巴跑了。   夏瑶还有点事情想问,让冯樱关了解剖室的灯后,二人就在观察室里对坐。   “黄先生,您喝水。”她递上一杯温开水。   “好的,谢谢…”等水杯凑到唇边,黄政忽然顿了顿,抬头看向夏瑶,“夏警官,您说有没有可能是章林把我女儿害了啊?”   “为什么这么想?”夏瑶挑眉道。   好像黄政一直都抱有这样的想法,这次总要说出些有参考价值的线索才是。   黄政捧着水杯,表情冷肃:“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看到这些…越发感觉章林不靠谱。最近两个月,慧敏跟我的联系越发少了,您说,除了章林控制着她,还有谁会让她如此?”   说完,黄政还拿出了手机,向夏瑶展示他和女儿的通话记录。   夏瑶接过手机翻了两页,果然看到了长串的通话记录,还有很多聊天记录。   从内容和联系频率上来看,这父女俩的感情很好。   一切变化,应该是从3个月之前开始的,黄慧敏不主动发消息了,并且跟黄政联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偶尔还有黄政发起视频通话,黄慧敏没有接听的情况。   “您见过黄慧敏和章林吵架吗?”夏瑶问他。   黄政有些失魂:“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我从邻居们嘴里听说过,说章林这个人脾气大,一旦和慧敏吵起来就是摔盆砸碗的,对门的人都听得见。一周里总有那么3、5回,邻居也劝说过几次,我也找章林对峙过,可慧敏什么都不肯说,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来黄慧敏遭遇家暴这件事也是有迹可循的。   “那您知道章林所说的那颗痣吗?”   “慧敏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身上有什么伤疤我都一清二楚,根本就没见过有什么脚底痣,除非…这痣是她结婚之后长出来的!”说完这些,黄政把水杯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把他送走后,夏瑶再次回到了解剖室,在助手的协助下对左脚尸块进行检查。   在左脚尸块的脚心位置,的确发现了一颗“痣”。   只是这颗“痣”显得有些特别。   夏瑶切开表皮层后对那颗“痣”进行了观察。   一般来说,痣是医学上对于某些皮肤病的概称,可能是错构瘤或者黑色素细胞增生。   根据痣细胞在皮肤内的位置不同分为交界痣、混合痣和皮内痣。扁平皮损提示为交界痣,略高起皮损多为混合痣,而□□瘤样皮损和几乎所有半球状和带蒂皮损为皮内痣。   左脚尸块脚底的这一处扁平无突起,和交界痣的特征相符。   夏瑶采取了少许“痣”的样本,准备道检验科作进一步的病理检查。   如果组织病理检查能够发现皮内有巢状排列的、无树枝状突的痣细胞,那这就是一颗后长出来的痣。   要是没有,这个皮损就是认为导致的。   收拾解剖室的时候,夏瑶听到身边的冯樱撇嘴咕哝:“这个章林真是凉薄。”   “为什么?”夏瑶看向她问道。   “我觉得真正关心记挂的家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会祈祷亲人的平安,章林倒好,看到一个左脚就说是他老婆,这有多巴不得他老婆死啊!”   冯樱毫不客气地吐槽着。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章林能从外表伪装成一个体谅妻子的丈夫,然则实际的行动上,无时无刻不在暴露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夏瑶微微眯了眯眼,转身朝着检验科的方向走去。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那颗所谓的痣其实是一片细胞被染色了。   就好像小时候有的孩子用铅笔在皮肤上扎一下,就会留下一个洗不掉的黑点一样。   这种情况跟纹身有些相似。   正常人自然不会无聊到在脚底纹一颗“痣”,夏瑶猜测,最大概率是尸体在之前的生活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铅笔之类的东西,才在脚底留下来的。   问题是,这么细微的变化,章林如何知道?   暂时只能归结为,他比较关心妻子的情况。   陆商带着同事们从现场回来,一身疲倦,一无所获。   现场除开那只旅行箱拖拽留下的痕迹之外,没有留下其它脚印和轮胎印,或者任何痕迹。   这给痕迹检查带来了很大困难。   “不用气馁,那毕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再加上嫌疑人刻意抹除踪迹,你们想查到也难。”夏瑶安慰着垂头丧气的同事们,又将白天黄政和章林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陆商听完后说:“你的意思是,章林有家暴倾向?”   “极有可能,虽然表皮上都是一些小伤,只是人再不小心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再加上黄政的说辞,更加证明章林不如他表面那般温文尔雅。   “那现在章林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同事问道。   一旦确定了具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重案组一定会倾尽全力进行侦查。   “这也不一定。”陆商摇头说,“他有家暴倾向,对黄慧敏薄情寡义,也不代表他就是杀人凶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作案时间。”   在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之前,章林是不能被列为嫌疑人的。   在案件看似陷入僵局时,梁瑞和俞洪敏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他们和小王小李的彻夜奋战,终于在小区监控镜头里,找到了相似旅行箱的一个男人。   俞洪敏还感叹:“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个在作案时间出入小区,并携带了旅行箱的男人!”   “视频快拿出来看看!”重案组的其它同事催促道。   梁瑞拦住了众人,说:“小区的视频我们拷贝回来了,还有嫌疑人拿着旅行箱的视频没拷回来。”   陆商一听就沉下脸来:“怎么回事?是小区物业不配合你们?”   俞洪敏把梁瑞挤到了一边忙道:“不是!是那段视频根本就不是小区的摄像头拍到的,而是小区另一个业主车里的车载监控拍到的,我们没带回来,但是用手机录下来了!”   说到这里,俞洪敏将他们曲折的调查过程娓娓道来。   经过四人的研究和排查,发现小区近几天根本没有携带黑色旅行箱出入的业主。   他们一筹莫展时,梁瑞想到了会不会是箱子放在车里,因而他们没看到。   便又开始集中调查停车场内和出入口的几个监控。   然而仍旧是一无所获。   俞洪敏提议,拿着黑色旅行箱的照片去黄慧敏所在的单元楼进行走访,看有没有业主曾经看到过有人带着这样的箱子。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第70章   有一个业主就表示他前几天下班回家在地下车库停车的时候, 有一个男人就拎着这样的箱子从他车头前路过了!   这下把四人喜的,急忙去调取这名业主的车载监控。   监控视频里果然清晰地记录下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带着一个黑色旅行箱,还拖着一个蓝色整理箱的场景。   不过这车载监控是直接上传到云端的, 没有移动储存卡, 他们只能在监控器里在线看, 也没法强制把机器拆下来。   俞洪敏就让业主先联系车载监控的售后把视频下载,发到他的邮箱, 他则带着手机拍摄的画面回了单位。   拍摄出来的画面是间接证据, 不能作为案件证据链的一环,只有原视频及储存端监控才是直接证据。   间接证据仅供参考。   这个视频让重案组士气大振。   一名同事指着手机上兴奋地说道:“你们看!他手上除了黑色旅行箱还有一个蓝色整理箱, 剩余尸块一定就在这个箱子里!”   “没错, 只要找到这个箱子, 就能拼凑出完整尸体了。”夏瑶眼睛发亮。   拥有足够检材的情况下,即便“碎尸万段”, 她也自信能够找出死因, 侦破案件!   “快看看小区监控,能不能拍到他开的什么车,车牌号多少!”   在众人的催促下,俞洪敏将U盘接到了电脑上。   停车场出入口的监控视频里,坐在一辆黑色奥迪里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卫衣,帽子罩在头上,脸上还带?????着口罩,整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视频中清晰地拍到了车牌号和车子的型号,重案组迅速根据车牌号展开调查。   陆商不仅带着人在小区附近走访摸排蓝色整理箱和黑色奥迪车,并且调取了市内各大主干道的监控, 追踪黑衣男子的踪迹。   经过一番调查, 警方在小区后的垃圾中转站找到了那个蓝色的整理箱。   夏瑶火速赶往现场。   根据垃圾中转站管理员的说法, 这个箱子是小区保洁员打扫的时候,在人工湖边发现的。   “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看到这么好的一个箱子,觉得是有人不小心从车上掉来的,九一直放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来认领。”   蓝色整理箱散发着一股臭味,不过垃圾中转站的气味,很好地掩盖了这一股尸臭。   在管理员和保洁员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藏着大量尸块的箱子就在这个垃圾站里藏了整整一个礼拜!   保洁员是一周前发现的这个箱子,这表明,凶手的作案时间应该至少在一周前。   那蓝色的箱子足到夏瑶膝盖以上的位置,她戴上口罩和手套,将箱子给打开来。   瞬间,一股刺鼻的呛人味道扑面而来。   整理箱和旅行箱里的情况一样,里面的尸块也是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着。   夏瑶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打开一看,一堆被分割得四分五裂的人头出现在她眼前。   身后传来几声剧烈呕吐的声音,夏瑶回头一看,发现是站在警戒线外,距离3、4米位置的管理员被眼前一幕吓得吐了出来。   有了上一次的通力合作,这回梁瑞和俞洪敏不等她招呼就已经开始准备防水布。   特别是在垃圾中转站,更需要防止尸块被污染。   夏瑶回过头来,从袋子里慢慢取出了一部分尸块。   因尸块是从上下颌骨的位置被分离的,夏瑶手里捧着的是上半部分头颅。双眼瞳孔晶体混浊,失去了支撑的舌头晃晃悠悠地耷拉在一排上牙下面,看着十分诡诞惊悚。   她把这部分放到了防水布上,又去寻找剩下的部分。   整个脑袋被分成了2块,除开上颌骨连接至枕骨后援的部分,还有下颌骨连着部分颈部。   一边整理尸体的同时,夏瑶在心中默默计数做着脑内复原尸体的工作。   等到最后一块尸块被取出来了,她眉目冷静道:“齐了。”   梁瑞和俞洪敏闻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要尸块找齐了,他们总有办法把尸体还原的。   逐一拍照取证后,法医组带着尸体迅速回了法医医学中心。   陆商则带着人去了那个人工湖边进行调查。   夏瑶三人第一次面临如此巨大的工作量。   他们把两批尸块进行了检测,确认属于同一个人后开始进行罗列。   2个小时后,解剖室地上的尸块被摆出了一个松散的人形,像极了上解剖课时讲解的大体模型。   夏瑶站在尸体前说道:“工作量太庞大,我们需要分一下工。”   这不是她推脱,而是为了尽快获取尸检结果。   距离接下案件至今已经过去了数日,这还是第一次迟迟不见尸检报告出来的情况。   夏瑶对于这样的工作效率很不满意,是以想要加快尸检进程。   梁瑞和俞洪敏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作声。   从前,他们对于夏瑶的本事是深信不疑的。   即便他们是重案组的法医,也心甘情愿地为夏瑶打下手。   如今让他们和夏瑶共同检查一具尸体,好像有些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   夏瑶明白他们的思量,说道:“我们是一个小组,就要对彼此有信任。我相信你们,你们呢?”   梁瑞和俞洪敏见状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我们当然相信你!”   不相信谁都不能不信夏瑶。   她的能力和水平就算放在整个法医学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夏瑶微微勾唇:“既然相信我,那就坚信我的决定是没错的。”   梁瑞和俞洪敏连连点头,不过等到各自被分配了一部分工作后又回过味来,怎么感觉被夏法医给套路了?   时间不等人,三人很快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去了。   因有三人同时进行工作,冯樱一个助手显然是不够的,她又叫来了另外两个解剖室的助手,三人在同一个解剖室里互不干扰地进行着工作。   法医检查,助手记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夏瑶捧着头部尸块检查一番后道:“头颈部尸块断端创缘整齐,创壁光滑,创腔内无组织间桥,无出血、组织收缩等反应,颈椎断面平整,呈锯断状。”   尸块是被整齐切开的,是以这些情况很好观察。   接着她翻开了尸块的眼皮:“双眼球睑结膜可见出血点。”   冯樱低头手刷刷地做着记录。   “面部遍布多处条形、复合状创口,创口创缘整齐,创壁光滑,创腔内无组织间桥,无出血、组织收缩等反应。”   “头皮下帽状腱膜、双侧颞筋膜及颞肌见出血点,脑组织水肿,未见出血及挫伤,双侧颞骨岩部可见出血。尸块下端见舌骨,舌骨无骨折。”   夏瑶将头部尸块翻了个遍,没观察到的地方也都进行了解剖观察。   俞洪敏手法老道,将躯干部尸块前后观察后才开始总结。   “躯干尸块上端断端整齐,颈椎断面平整,呈锯断状,与头颈部尸块下端断面相吻合。下端断端位于第五腰椎,椎体断面平整,呈锯断状。”   而后,俞洪敏将尸体的胸腔划开进行检查:“双肺表面见出血点。喉腔黏膜出血,气管、支气管,腔内见泡沫状黏液。心脏表面见大量出血点。”   梁瑞站在防水布的最末端,他虽年轻,但心细如发,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   “骨盆尸块上端断端断面平整,呈锯断状,与躯干部下端断端相吻合。”   “双下肢尸块双侧股骨、双侧胫腓骨、双脚尸块,均从骨关节处离断,上下端关节面均光滑完整。”   尸体下肢的肌肉基本已经被剥除,露出了森森白骨。   三人检查完所有尸块后,夏瑶将头颈部尸块、躯干尸块、骨盆尸块、双下肢尸块对合拼接,测量出总长度为160.0 cm。   “从尸体骨盆情况来看,死者为身高160cm的女性,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前身上有零落伤口,且头部遭受过重创。”   “我已经提取了尸体牙齿和指纹样本送到检验科做检查,DNA鉴定结果明天就能出来。”   夏瑶总结道。   尸检花了大功夫,进展却异常顺利,所有结论都是有根据,并且不止一个佐证的。   梁瑞和俞洪敏早已经累瘫,一个坐在地上,一个靠在解剖床边。   冯樱给大家拿了士力架补充体力。   正递到夏瑶面前,后者摇摇头拒绝了。   她不在意在哪里吃东西,不过士力架这种高热量还没什么营养的零食还是要少吃。   她还是更喜欢精心烘焙的蛋糕,又或者色香味俱全的中菜。   地上的二人刚剥开塑料纸包装,还没塞进嘴里,就听夏瑶接着说道:“尸检完了,继续接下来的工作吧!”   “还、还有啥工作啊?”梁瑞懵懂地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夏瑶。   夏瑶心里偷笑,这小子怕是累傻了。   俞洪敏则是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你小子累傻了吧?这尸体还没复原,快站起来继续奋斗吧!”   梁瑞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他把士力架塞到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又看向已经取来缝合针的夏瑶眼巴巴地问:“夏法医,你都不累的吗?”   夏瑶摇摇头。   梁瑞只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   明明是同龄人,他还是个男的,怎么体力还比不上夏瑶一个女孩子?   夏瑶微微咳嗽两声说:“大概是我喜欢锻炼的原因吧,你们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再动手。”   “不!一鼓作气整完就行了,让人这么躺着我心里也怪不舒服的!”梁瑞没有接受夏瑶的提议,和她一起拿起缝合针开始作业。   三人一直在法医医学中心呆到了深夜。   他们不仅完成了尸检报告,并且对尸体进行了缝合复原。   完整,却苍白得难以想象。   将尸体交给停尸间的管理员钱叔,夏瑶才终于下班回家。   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宗案子的诡异之处。   不仅是开始查案的时候毫无头绪的诡异,更是现在明明已经找到了尸体,结果没有具体嫌疑人的诡异。   要不是还有他们疏忽的蛛丝马迹,就是这个嫌疑人太会藏了。   目前能够寄予期望的,唯有黑色奥迪那条线。   次日,重案组开会的时候,宋副局长和魏长风都来旁听了。   二人就坐在紧挨着夏瑶和陆商的位置。   跟其他紧张的重案组同事相比较,夏瑶不紧不慢地将尸检报告一一汇报。   事实证明,夏瑶推测的没错,死者在被人分尸前的确被放了血,所有的分尸切口肌肉都没有收缩痕迹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根据尸检?????报告分析,死者是被人虐待淹死在浴缸里之后,又放血分尸的。”   夏瑶分析完之后,路上又针对小区提取到的监控,开展部署搜查工作。   等到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魏长风开口道:“此案凶手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到现在已经进展了一周,我希望重案组务必在年底之前将人捉捕归案!”   这是来自于局长的施压。   重案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宗案子拖的时间越久,对于查明真相,追捕真凶就越不利。   一旦成为无头公案,将会让市局在民众心里的公信力大打折扣。   陆商和夏瑶带着重案组众人起身齐刷刷敬礼:“是!”   尸体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的确是黄慧敏。   黄政再一次前来了解情况进展,夏瑶接待了他,将他带去了停尸间。   这一次,事实摆在眼前,黄政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他颤抖着手,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尸体边上做着对比,时而看看尸体,时而看看照片。   夏瑶扫了一眼,照片里应该是黄慧敏读中学的时候,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典型的小家碧玉。   而尸体表面如同科学怪人般布满缝合痕迹,五官肿胀,已经分辨不清这是照片上的黄慧敏了。   黄政眼眶红肿也不曾留下一滴泪来,逐渐发紧的腮帮子预示着他在隐忍着什么。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上了尸体的侧脸,满眼爱怜地哑声道:“慧敏啊,你在这里乖乖的…爸爸…爸爸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完,黄政伸手替存储柜里的黄慧敏重新盖上尸布,就像小时候他替女儿盖被子那样细心,认真地掖好了每一个角,又亲手把存储柜推了回去。   看他站在存储柜前久久回不过神来,夏瑶拍了拍他的肩膀:“黄先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安势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   黄政没接话,反而慢悠悠扭头看向了夏瑶,问:“我听说,章林提供了一份不在场证明?”   这明显打探案情的行为让夏瑶不悦地微微蹙眉。   按理说黄政跟警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应该也清楚他们不能够随便透露消息的。   难道以为她心生同情就会说了?   想到这里,夏瑶语气多了几分疏离:“这件事您不用操心了,警方已经在进行调查了。”   这话也不是夏瑶搪塞他,而是事实。   真相如何,警方要等到调查清楚才能够进行下一步。   然而,黄政一言不发地朝着停尸间外走去。   夏瑶始终忘不掉最后看到黄政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悲愤火焰的样子。   休息时间,夏瑶和陆商讨论着案件进展。   她手里捧着陆商买的一杯热豆浆道:“黄慧敏身上的伤口可能是意外擦伤,不过脑袋上的磕碰必然是人为了。”   且头部伤势并没有恢复的痕迹还伴随有脑组织水肿,说明是在死前不久受的伤。   陆商点点头,他又拿出了一份检验报告:“这是刚拿过来的,经过指纹比对,浴室横杆上的指纹是黄慧敏的。”   夏瑶接过来直接翻到了结论页,嘴角紧抿。   看来主卧浴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只是在那边没有更多发现。   她推测:“凶手应该是用防水布或者类似的东西铺设在了浴缸里,目的就是为了干扰警方侦查。”   这时,去查找黑色奥迪车下落的小王带了最新消息回来了。   “组长,已经从车管所找到嫌疑人开的黑色奥迪下落,那是属于湘南市的一家租车行。”   听到这个消息,夏瑶不自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湘南市?这么巧?!”   章林出差的地方,就在湘南市!   惊讶过后,她又恢复了冷静:“天底下没有巧合,把人叫过来问问。”   小王点头,随后出去联系调度了。   “现在还没有证据,叫章林过来会不会打草惊蛇?”小王走后,陆商问道。   夏瑶拧着眉头肃穆说:“不一定,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马脚,势必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管警方现在手上有没有证据,有多少证据,以章林的那个作案手法和反侦察能力,必然还有后招。   警方必须要争分夺秒地查清案件真相。   陆商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便说:“看来我得出差一趟了。”   光在章林身上下功夫还不够,务必双管齐下才是最有效率的。   出差和询问的事情很快被安排了下去,当天,陆商就带着一小组四个人去了湘南市。   “夏法医,你为什么那么有自信能够从章林嘴里套出东西啊?”   梁瑞搬着一个箱子,跟在夏瑶身后。   夏瑶头也不回地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魏长风说得没错,案件最终是要公示的,不能提交一个完美的答卷,不仅对不起他们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对不起枉死的逝者,更对不起信任他们的公众。   二人搬着东西来到了待客室,梁瑞把箱子往桌上一放:“话说回来,你让我拿的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箱子是夏瑶下午来上班的时候带过来的,梁瑞在办公室看到她一个人搬,就接了过来。   没想到夏瑶搬着轻轻松松的箱子居然这么沉,他差一点脱手给摔地上。   夏瑶看着梁瑞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之后,弯着唇角说道:“测谎仪。”   “这就是测谎仪?我之前还没见过呢,不过这东西怎么那么像做心电图检查的?”梁瑞拿着手里的几块电极片,满脑子问号。   夏瑶把电极片从他手上接过来说:“测谎仪本来就是记录人在说谎时的生理变化的,例如呼吸、脉搏、血压和皮肤湿度,这些变化可以反映出受试者的情绪状态,用以判断回答是否真实。”   当然这也是有概率的,并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测谎仪对受试者进行操作的。   夏瑶是经过了洪军的训练,有过使用测谎仪的经验,才能够在今天这种时候拿出来利用。   梁瑞看着测谎仪上下打量,发现这个东西除开主机之外就是一个打印出口,和几块电极片、两个夹手指头上的传感探头。   抱着好学上进的心理,他问:“这东西准不准?”   夏瑶回应:“你要不要试一下?”   “好啊好啊!”趁着小王还没回来,梁瑞兴冲冲地把电极片按照夏瑶指定的位置贴到了身上。   夏瑶让他坐在椅子上,开始了问答。   “你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梁瑞故意这么回答。   夏瑶深知他在做对比试验,并未打断,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梁瑞表情坦然,回答迅速。   “你跟老俞私下里是不是关系也很好?”   “不是。”这个回答梁瑞更加快了。   从微表情上分析,很难发现梁瑞的异常。   问了三个问题之后,夏瑶在主机上一番操作,打印口就出来一份结果。   她把结果拿在手里说道:“好了,结果出来了,你第一个问题是校对问题,这个答案是你在撒谎的。”   “这我当然知道,那剩下两个问题如何?”梁瑞探出身子,想要看看那张纸上印着什么。   夏瑶大方地把检测结果放到他面前:“第二个和第三个是测试问题,结果告诉我你也在撒谎。”   梁瑞瞅着纸上的结果推测惊奇道:“这东西…这么灵的吗?”   上面还有心率变化等展示内容,结果是直接给的。   “看来你好事将近啊。”夏瑶难得一见地调侃道。   “现在这事除了老俞就你知道了,你别到处说啊。”虽然相信夏瑶不是大嘴巴的人,梁瑞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夏瑶错愕道:“这是好事,怎么还不让大家知道?”   “其实我还没告诉人家,我是干什么的…”说到这里,梁瑞有点颓丧。   夏瑶垂眸,她能够理解他。   能够理解法医这个行业,并且不介意自己另一半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思忖片刻,夏瑶道:“缘分天注定,跟她好好说说,不能喜欢人家就瞒着她。这是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   梁瑞心不在焉地沉默,随后又说道:“对了,这个测谎仪太厉害了!”   “准确率在75%左右,结果可以作为参考,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夏瑶摸了摸测谎仪的顶上。   这还是当初洪军送她的毕业礼物,不过没什么使用的机会,就一直放在家里收藏着。   谁知道今天能用上了。   梁瑞还是坚持:“那我也觉得很厉害了!”   很快,小王把章林带来了市局。   “听说夏警官找我有事情?”章林仍旧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之前他跟夏瑶说过,黄慧敏的遗体找到了要跟他说一声,小王就是用这个借口把他叫来的。   夏瑶伸手示意他坐下后说道:“的确是找到了黄慧敏女士的遗体,并且已经确认过了。”   “啊…我就知道…”章林红了眼睛,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那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她离开?我想早点安排她的身后事。”   “不着急,案件完结的时候自然会让家属把遗体带走,不过…我想让您配合我进行一项测试。”夏瑶说道。   章林听完这话后,眼神也跟着看向了桌上的仪器。   他眉头紧锁,问道:“你测试这个做什么?”   夏瑶不跟他打机锋,直接摊开了说:“警方已经掌握了凶手行踪,需要您配合调查,排查嫌疑人。”   这话让章林黑了脸色。   他语气不快地质问:“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是嫌疑人?”   夏瑶语态轻松说:“只是配合调查罢了。”   这种情况下,不配合调查反倒显得是章林心虚了。   章林脸色变了变之后,一拍桌子道:“行!只要你们能找到杀害我老婆的真凶,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见鱼儿上钩了,夏瑶说道:“好,您接下来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够了,不要有其它行为和提问。梁瑞,帮章先生固定仪器。”   之前梁瑞已经在自己身上贴过一遍,此刻轻车熟路地把电极片按在了章林心口、鬓角等位置。   等到一切准备到位之后,夏瑶开启了测谎仪,主机屏幕上开始显示章林的心跳和血压等信息。   她盯着章林的表情开口:“你去湘南市期间,有没有回过江市?”   章林不是马上回答的问题,而是低头思考了一番后说道:“我去湘南市是工作的,工作没完成肯定不会回江市。”   这期间,心率没有剧烈变化。   夏瑶又问道:“你是否对黄慧敏有过家暴行为?”   章林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说:“结婚以后我们感情一直都很好。她之前在家被岳父宠爱着,什么家务都不会做,我们偶尔会吵架,磕磕碰碰也是难免。”   没有丝毫变化的数据让夏瑶想到了来一剂狠的。   她沉声问道:“是你杀了黄慧敏?”   这个问题仿佛将章林推到了冰窟里,不仅心跳血压,所有数据都已经超过了最大变量。   就在一旁的梁瑞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心率很快缓了下来,甚至有逐渐平稳的趋势。   而章林此时一脸悲痛欲绝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慧敏死了我痛不欲生,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做什么要杀她?”   接下来,不管再问章林什么问题,他都是难过又心如死灰的样子。   等到问完了问题,夏瑶没有马上打印结果,只是对章林道:“你可以走了。”   章林迅速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夏瑶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眼神讳莫如深。   这个男人,不简单。   她从没见过一个在测谎仪面前,还能够保持心如止水的人!   不管她用什么问题试探对方,章林仿佛都不为所动!   梁瑞回过头来急急忙忙地想要知道结果:“夏法医,结果如何?”   夏瑶这才打印出了测试结果,面色晦然地放在桌面上:“他…没有说谎。”   “什么?难道说人真不是他杀的?”   梁瑞不敢相信,把检查结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测谎仪结果显示,章林没有说谎。   “这是怎么回事……”梁瑞脱力地跌坐进了椅背。   他刚刚才证实过测谎仪的准确性,不说把章林的谎言全部拆穿,整个询问过程有1个小时,他不可能说的都是真的啊!   难道警方怀疑的方向错了?湘南市的租车行当真是一个巧合?   或者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引导警方去怀疑章林?   此刻,梁瑞脑海里有千百种猜测。   然而夏瑶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直觉:“章林一定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测谎仪不都说了他没撒谎?”梁瑞不解地问道。   夏瑶看向了手边的仪器,冷静地分析道:“测谎仪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正常人不会在面对测谎仪的时候有100%正确的可能。”   正因测谎仪的概率性,所有检测结果有一定浮动才具有参考价值。   就像血液测试结果一样,当血小板计数>400×10^9个/L时即为血小板增多,这个数值不可能正好卡在400×10^9个/L的位置。   他能够通过测谎仪的测试,却不能躲过夏瑶的逻辑推理。   在夏瑶心里,章林的嫌疑更重了。   时间又过去两天,陆商把调查黑色奥迪的同事留在湘南市,自己先回来了。   夏瑶看到他胡渣都冒出来了,显然是接连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陆商平常不这样,他就不是这种不修边幅的人。   她没有着急催促调查结果,反而让陆商去休息半天。   陆商闻言没有同意,反而说:“我去休息做什么,现在还没有找到嫌疑人,我回来给同事们拿点换洗衣物继续去蹲点吧。”   夏瑶板着脸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怎么折腾?重案组除了你这个组长,还有我这个副组长!剩下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面对夏瑶强硬的态度,陆商无法拒绝。   他只能说:“好吧,我回去洗漱一下。”   打发走了陆商,夏瑶赶紧联系了湘南市的同事。   “黑色奥迪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副组长,情况不太乐观……”   电话那头的同事把他们两天的调查结果一一说明。   他们查到了黑色奥迪所处的租车行,车行老板说的确有人在案发当天租车,不过那个登记的人不是章林,而是一个湘南市本地人。   顺着这条线索,陆商带着人一路追索过去,发现这个登记租车的人是一个小混混,平常没有工作,就在湘南市各个街道游荡。   最近不知道怎么像是发了笔横财,天天出入各大酒楼饭店和网吧。   打听到了小混混的出入场所后,陆商组织了抓捕。   那个小混混被抓到了也如实交代了,说他是拿了别人2万块钱在租车行租下的那辆车。后来拿车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也没看见。   陆商等人去交付车辆的地点查看了监控,因男人捂头捂脸的打扮,监控摄像头没能够拍摄到嫌疑人真正的模样。   线索再次断了。   夏瑶沉默了,怎么会这么点背,说好的双管齐下,现在成了无路可走。   那头的同事接着说道:“副组长,组长好几天都没休息了,这两天我们都有轮休,就他一直坚持在调查,今天结果出来了,我们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去,副组长您也看着他点吧。”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夏瑶派了小王等6人过去增援。   如今湘南市需要有人坚守岗位,继续盯着车行和那个租车的小混混,也不能紧着那4个同事忙。   警方在调查进展上屡屡受挫,夏瑶在市局加班到深夜。   她利用思维导图,将案件所有的线索和证据及时间节点全理清了一遍。   看着眼前断了的线索,夏瑶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阻止警方的调查。   就像是一只大手,暗中操控着这一切,所有人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普通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吧……”夏瑶对着电脑屏幕喃喃自语。   这时,打扫卫生的保洁员上楼来,发现夏瑶独自一人在,笑着跟她打招呼:“夏警官,怎么还不下班啊?”   夏瑶微微颔首道:“我等会就走了。”   保洁员一边检查着垃圾桶里还有没有遗留的垃圾,一边搭话:“哦哦,要说您和陆警官都不是普通人,那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敬业的!”   听到这个称呼,夏瑶拧起了眉心:“陆警官?您看见陆商了?”   “他就在局长办公室嘛!”保洁员呵呵一笑,冲着身后指去。 第71章   等把陆商回市局的事实消化过后, 夏瑶感觉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保洁员刚才的话好像隐藏着什么重要信息。   夏瑶忽然起身跑到保洁员身边,急切地问道:“您再把您刚才的话说一遍!”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保洁员不明就里, 指着身后重复说:“我说陆警官在局长办公室啊。”   夏瑶猛地摇头:“不是, 是上一句!”   对方陷入了沉思:“上一句…哦!您和陆警官都不是普通人呀!”   听到这句话, 夏瑶脑海猛地清澈起来。   “对了!不是普通人!他不是普通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谢您阿姨!”   撂下这话, 夏瑶脸上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破门而出朝着局长办公室跑去。   留下保洁员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夏瑶想,既然她可以拥有直播APP进行任务获取奖励, 那章林有何不能?!   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章林是通过直播任务, 奖励积分领取了增加某项能力,比如智力——利用这种能力策划了一场“完美犯罪”。   这样一来, 一切都说得通了!   跑着跑着, 眼看办公室的大门近在咫尺,她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她不能去。   现在把直播app的事情告诉陆商,不论对谁都没好处,还平白把一个无辜的人拖下了水。   她注定要独自?????负重前行。   夏瑶盯着办公室的大门良久,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默默离去。   回到办公室,她开始在电脑上搜索关于章林的档案信息。   关于直播app的事情,即便告诉重案组的人,他们也不可能相信,毕竟能够通过所谓的“积分”瞬间增强某方面能力这种事, 听起来太天方夜谭了。   那么, 她就只能先查, 等入手找到线索之后,再让重案组介入不迟。   等静下心来,夏瑶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是法医,凭证据说话的,怎么能产生“这或许是直播APP增强能力”的荒谬想法?   这不对劲。   夏瑶头皮发麻,揉了揉太阳穴,重新认真思考起来。   章林是一家公司的外包项目经理,每个月工资到手差不多1万左右。   在江市这个一线城市,他的收入可以算得上平均水平了。   而受害者黄慧敏没有工作,是一名家庭主妇。   嫁给章林之前,她是做护士的。   这时,夏瑶猛然想起章林曾经跟黄政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要是没有他,黄慧敏根本住不上这样的大房子……   黄慧敏居住的小区算不上多高端,就紧挨着河畔,号称有别致河景,其实就是一小段路罢了。   谁让这一片靠近城市中心,因而价格不便宜。   具体是多少钱一平米她也不知道。在地产方面的事情,夏瑶知道的少。   她打开网页想要找一下楼盘的价格,谁知道弹出来的都是一些没用的垃圾广告信息。   一阵关闭网页的操作过后,夏瑶记起好像文美心跟自己提过一嘴,说她在这一片买了几套房子,便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的文美心高兴极了:“瑶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这话问得夏瑶有点心虚。   她好像很少跟陆母打电话,如今打给人家还是有求于人,很不好。   看来她没事还得多走动走动,陆商整天不着家,不能让陆父陆母做“空巢老人”,否则也对不起他们对自己的疼爱。   一番简单寒暄后,夏瑶单刀直入:“美心姨,我想问一下您在梦河丹堤是不是有房子呀?”   “对呀,你想要过去住吗?阿姨马上帮你收拾出来!”文美心立即会错了意。   害怕对方手脚太快,夏瑶抱着手机慌忙解释:“不是的,美心姨,我不是要去住,我是想要问问房价。”   “房价呀,这个事情我不太关心哦,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你陆叔叔…”   接着就听电话里传来文美心遥远的呼喊声:“老陆啊,瑶瑶问你梦河丹堤的房子房价多少啊!”   岂料,陆父早已经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隔着电话夏瑶就听见陆父语出惊人道:“还问什么,直接把房子过户给瑶瑶吧,没听见孩子问房价吗?”   夏瑶正慌得不知所措,陆父已经接过了电话嗔怪地跟她说:“瑶瑶你不用买啊!叔叔阿姨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你说说你这孩子,想要房子就跟叔叔阿姨说呀,买什么买!”   这下倒把夏瑶弄得哭笑不得。   她想查个房价怎么这么难,再说了,她就一个人,家里别墅5、6个房间都住不完了,还要房子做什么。   好一通解释过后,陆父才勉强相信夏瑶是真的不需要房子,这才说道:“那房子我和你美心姨买了有几年了,我记得当初是…是2万块左右的价格吧,具体多少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置业顾问说我买的那一栋是抄底的,给我打了折。”   好家伙,夏瑶还以为陆父陆母只是有几套,敢情是有一栋呢!   只是陆父提起的价格让夏瑶拧眉。   不说别的,就算章林认识人,能够拿到和陆父一样的优惠价,这房子的均价也在2万一平左右。   的确,以黄慧敏做外科护士每个月的税后收入4千块来说,她就算不吃不喝20年也没不起这个地段的小户型。   然而房子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能说买就买的。以章林的经济能力,他能买下他们家使用面积120多平的大户型吗?   加上公摊的25平,整套房子的成交价格就在290万,这还没算房子需要缴纳的各项契税等税费。   月薪1万的章林负担得起?   夏瑶疑心渐生,打算明天等房管局上班了要好好查一查。   第二天她就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了重案组的同事。   想法跟其他人不谋而合,陆商没让夏瑶去办,反而让重案组的另一个同事去跑了。   夏瑶没在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外侦来做,并且有时间的话,她还可以发现更多的疑点。   目前他们还有最重要的一样关键性证据没有找到。   便是凶手作案的凶器。   “根据尸体被碎尸的情况来看,一部分是锯条锯开的,一部分是用刀切的。”夏瑶说道,他们解剖的时候就发现了,尸体颈部和腰椎第五节 的位置有明显的锯断痕迹,而四肢上的皮肤组织及肌肉组织切口光滑,明显是利刃所为。   这就说明肢解尸体的工具至少有两把。   不过案发现场并未发现凶器,凶手抛尸的两个箱子里也未见踪迹,这说明凶手有可能另外处理了这两把作案工具。   这些刀具不比其它物品容易销毁,作案以后凶手的处理方式无外乎两种可能,或丢弃了,或藏匿了。   说到这里,俞洪敏又提醒众人道:“还有一件事,我们觉得凶手一定有基础的解剖学知识,不然他没办法把骨肉剔除得那么干净。”   虽说手段没有达到法医解剖的水准,不过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够把一具成年女性的尸体进行分割的。   普通人做饭剁个鸡肉、切个猪肉都不一定能准确分割,何况人体这么复杂的结构,这么粗的骨头。   这事看似容易,实则有难度。   特别是头颅尸块的分离方式。   颅骨是最硬的地方,除非是专业的设备,否则想凭一把锯条分割露骨那是做梦。   而黄慧敏头颅尸块部份没有任何切割痕迹,说明凶手很清楚这一点,因而都没有尝试就把颅骨做为一块整体割弃了。   重新明确了这些线索之后,夏瑶又问陆商:“你们在湘南市抓到的那个人还在审讯吗?”   陆商露出疲色:“关在派出所问了一天就放了,他是来租车行租了奥迪车,不过案发当天他在网吧里呆了一整天,监控和网管都能证明。”   没有作案时间,只能放人。   这一点夏瑶心里明白。   她将昨夜整合的资料放在桌上说:“我们也不能像无头苍蝇,顺着凶手的作案流程摸排,一定能找到线索。还有分析凶手的心理…”   提起心理两个字,重案组的人不由得想到了洪军。   那位是这方面的泰斗人物,有他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还能请洪叔叔再来一次吗?”这样的请求的确唐突,洪军不是受雇于重案组或者市局,如此一而再再二三地来“帮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是以陆商问夏瑶的时候有点心虚。   夏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道:“我去试试吧。”   她熟悉洪军的性格,好为人师又刚正不阿,能够协助破案,还能顺便拿去做案例的事情,他是再高兴不过了。   大家都在埋头工作,梁瑞提了一嘴:“说到摸排作案流程,你们想没想过凶手来江市这边走的是那条路啊?”   “问这个做什么?”俞洪敏显然觉得这不是一个案件的突破口。   他们警力有限,必须要用高效率的工作方式来侦破案件,之前都没想过这个事情。   梁瑞一脸地理所当然:“他要是走的高速,收费站有监控,还有收费员,一定有人见过他的。”   有人一言难尽道:“他不会这么蠢,蠢到走高速暴露自己的行踪吧?”   从案件调查进展中不难看出,他们要对付的凶手是一个反侦察能力极强且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做出这种弱智的行为。   这话倒是给夏瑶提了个醒。   她说:“说不准凶手利用的就是警方的这种心理呢,正所谓灯下黑。”   要凶手真是打的心理战,那他们就真的上套了。   重案组的同事们脸都黑了一片。   当下就有人主动请缨负责调查高速收费站那一块的事情。   从市局下班,夏瑶这次是直接找到了洪军住的酒店去邀请。   既然是请人帮忙,那态度肯定要足够,总不能轻飘飘地打个电话便让人来帮这么大的忙。   洪军听闻夏瑶的来意也没有推阻,只是说:“我在这边还留个几天就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到时候你想再联系我,就只能打电话了。”   “这么快啊…”夏瑶露出不舍的神色。   她把洪军当亲叔叔看,不想人来了待了这么多天,她还没有带人出去逛逛,洪军就要走了。   洪军慈爱地看着她说:“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我们还可以打电话的啊。”   “那不一样…”夏瑶不想让洪军担心,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二人共进了晚餐,又约好了第二天在市局碰头,之后夏瑶便回了自己家。   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炖盅。   “这不是美心姨那天用过的吗?”夏瑶提起装着炖盅的篮子一头雾水。   眼前的炖盅长得相似,又不完全相同。   文美心他们带来的那个盖子上是蓝色的图案,眼前这个是黄的。   夏瑶摸了摸炖盅的盖子,还是温热的。   到底是谁送来的?   她正琢磨着,手机就亮了。   夏瑶随手打开一看,发现是陆商发过来的信息,上面告诉她炖盅里是他做的黄芪乌鸡汤,怕她以为是别人放的不喝,就发个短信让她放心吃。   她看着那个短信,抱着炖盅乐了。   不过黄芪乌鸡汤是补气血的,她脸色有那么差吗?   翌日,夏瑶在市局门口接到了洪军往里走:“洪叔叔,又要麻烦你了。”   洪军一摆手说:“麻烦什么,配合警方侦查案件是我的荣幸嘛,倒是你,怎么看着小脸苍白的?”   昨晚上天黑他又老花没注意到,今天日光下一看,夏瑶的小脸好似有些太白了,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是。   夏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   到底是自己的小辈,洪军对夏瑶心疼多些。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瑶瑶,你还小,要多注意身体,就算工作再重要,累垮了身子,你爸爸妈妈也会跟着担心的。”   夏瑶唇角紧抿着:“谢谢洪叔叔关心,我知道的。”   接着洪军又开启了唠叨模式。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将来老了有得受的。”   一直没做声的梁瑞闻言说道:“洪教授,您不知道,我们副组长是被打击到了,又不想说出来,没得辱没您这个老师。”   他刚一开口,夏瑶就瞪了他一眼,也没抵挡住梁瑞的快嘴。   洪军听了颇感意外,他一向对夏瑶很有自信,还能有什么事情把她打击到了,于是问道:“哦?是怎么回事啊?”   梁瑞把之前用测谎仪的事情告诉了洪军,还说:“您是不知道,我亲眼见证了那测谎仪有多神奇,结果夏法医问的问题,那个章林竟然全通过了!换作是我,我也要自我怀疑的!”   洪军知道夏瑶不会是这样多心的人,只是梁瑞说的那个数据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侧头看向夏瑶问:“他说的都是真的?”   夏瑶面色凝重地点头。   章林不是无辜,那就是太会做戏了,基本把人心玩弄于股掌。   这样的高智商犯罪,对于社会的危害性可想而知。   洪军思索片刻后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开来:“傻孩子,你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只是夏瑶还没通窍,问他:“洪叔叔,您是说……”   洪军一派随和地解释道:“怎么我教你的这么快都忘光了?一个人说的是不是谎言,并不由他的嘴巴决定,而由他的心决定。他若相信这是真相,即便真相不是这样,那他也没有撒谎啊。”   这说法,把梁瑞听得稀里糊涂的。   “洪教授,您这说得一套一套的,都把我绕晕了,什么相信不相信,真的假的啊?”   洪军朗声笑称:“哈哈哈,这说明你在这方面没有悟性,好好地做你的法医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瑶被点醒了。   她拍着手喊道:“我想到了!有一种谎言,叫做蒙太奇式谎言。”   “什么是蒙太奇式谎言?”   梁瑞更加迷糊了。   教授说的他不懂,怎么夏法医说的他也不懂?   夏瑶解释道:“蒙太奇式谎言,意思是每一句都是真话,只是颠倒了顺序表达的意思就不同了,又或者用真实片段进行组合,说出口的就成了谎言。”   所谓的蒙太奇式谎言,利用的无非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心理。   “每一句都是真话?那说出来的怎么可能是谎言!”梁瑞不信邪。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女朋友跑了,我打了她,她找了别人’和‘她找了别人,我打了她,我女朋友跑了’这两个句子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夏瑶做了一个最简单的解释。   实则蒙太奇式谎言其中涉及大量心理学方面的理论知识。   见梁瑞陷入了思考,夏瑶也不催促他,而是等他自己回过神来。   他们来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这里组员们早已经等待多时,就等着洪军来帮助他们进行犯罪心理分析。   洪军首先看了一下案情简述和嫌疑人档案,具体的照片和其它线索他没有,这些牵涉到保密内容。   有了这些也足够分析了。   一番斟酌后,洪军伸出两根手指提出:“凶手碎尸的目的一般出自两方面。”   主观方面的,凶手这么做是为了享受分尸的快感,又或者是为了做某种实验、寻找某个器官。   客观方面来说,这么做可以掩盖尸体上的汗液、血液等生物学残留,还有药物残留、伤口痕迹等对凶手有指向性的证据,同时还能方便抛尸携带,不易被人发觉。   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死者黄慧敏全身器官都在,并没有针对性的对某一部位进行特别的拆解,说明凶手大概率是为了满足精神上的刺激感。   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如果说是为了抛尸彻底销声匿迹,凶手显然可以多走两步把尸体扔河里彻底毁尸灭迹,没必要丢在跨河大桥桥洞底下。   那里虽然去的人少,不代表没有人去,时间一久迟早会被发现。   如果是为了不留下线索,那么死者的头骨和指纹等都格外完整。   具有解剖学知识的凶手必然知道什么位置破坏掉,就能彻底消灭查找到这个人身份的信息。   经过洪军一番分析,重案组成员得出了结论:“这么看来,凶手就是故意为之,等着警察发现这一切,发现死者的身份,又找不到真凶是谁。”   “他为什么这么做?”俞洪敏顺着洪军的解析问道。   听到这里,夏瑶眯起了眼睛:“凶手这个举动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黄慧敏死了,而且是不得好死。”   这一点来看,凶手必然不是一个随机作案的杀人凶手,或者单纯贪图碎尸快感的变态。   而是一个和黄慧敏有着私人恩怨的人。   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极大。   同时也增大了章林的嫌疑。   陆商拿出了黄慧敏的资料道:“我们已经对死者生前的情况进行过调查,她在单位没跟人有过节,结婚之后街坊邻居也说她是个很温柔懂事的女孩子,经常做了一些好菜还会分享给街坊四邻,特别会做人。”   这样的人,除非是牵涉到隐秘的情感纠纷里,否则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犯罪心理分析完毕后,夏瑶将洪军送走。   回到办公室,她看梁瑞正在跟大家分享着她所说的“蒙太奇式谎言”。   其实这并非专业的心理学术语,而是最近的桌游中兴起的一种游戏方式。   她也是看到很多地方提起过,才会想着研究一下。   这下倒是让她想到了对付章林的审讯方法。   她将会议桌上的照片一字排开道:“如果凶手真是章林,那么他一定会对这些照片产生情绪波动。”   章林可以对他脑海里的真实片段进行随意剪辑,却没办法直接接受视觉刺激。   何况他还是一个通过碎尸获取心里快感的心理变态。   随着夏瑶这边想到了破局方法,其它方面的问题似乎也在慢慢解决。   陆商早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拿出了一个U盘说:“我们在章林公司的办公电脑里发现了一些浏览记录。”   “是什么方面的。”   夏瑶知道陆商派人去做调查了,只不过没抱太大希望。   章林那种心思缜密的人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大一个马脚。   去调查的组员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本来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只是他们公司因性质特殊,4年前发生了两起项目经理带着合作名单跑了的事情,还删除了公司电脑里的存储记录。公司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就让行政部安装了一个监控软件,能够实时监控公司产权的电脑,防止员工违规使用移动设备或浏览其它违规网站。”   那个时候章林还没去公司,因而他并不知道公司电脑上的浏览记录是删不掉的。   只要老板想,任何时候他都有权限调取公司电脑里的网页浏览记录。   不过章林的浏览记录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他看的是《从零开始学解剖》等解剖学入门教材!   梁瑞看到这些浏览记录的时间慌了:“这浏览记录是1个月之前的,难道他还真这么天才,1个月就把我们大学本科4年要掌握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夏瑶脸色阴沉,这件事情更加印证了她的判断。   章林一定不正常!   另一组查高速收费站的同事也传回了好消息。   “我们已经确认了,根据当日?????收费站流水记录和监控视频来看,就是章林开了那一台黑色奥迪车回到了江市!”   现在高速收费站开展快捷收费服务,有专门的快捷通道提供给小车司机。   一般大车和给现金的车走的是另一条通道,因而比较慢。   在收费的时候,章林没有露出脸来,收费站的监控还是拍到了他的眼睛,还有出示的付款码界面,正是章林名下的帐户。   或许章林自己都没想过,竟然会是高速收费站的付款记录出卖了他。   如今证据确凿,章林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警方第一时间将其列为了重大作案嫌疑人。   “立即对章林开展抓捕行动!”   市局重案组和刑侦支队联动,突击了章林租住的临时住所。   只是屋内空无一人。   从冰箱里食物的储存情况和洗碗池里堆积的餐具来看,人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怎么回事,明明我们上午去侦查的时候他还在上班!”   “下午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是出差去了?”   “赶紧联系他的公司,获悉他的下落!”   陆商紧急分派同事对章林的下落进行搜索。   另一边,还在市局坐守的夏瑶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大为震惊:“人不见了?!”   梁瑞揣测:“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重案组的行动都是雷厉风行的,一切批捕的流程都在市局内部完成,又没人给章林通风报信,他怎么会跑了的。   “不可能!”夏瑶当即否定道,“就算章林反侦查意识再强,也没办法未卜先知,知道警察是今天去抓他!”   “那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俞洪敏也跟着着急。   他们好不容易在案情上有重大突破,能够名正言顺地将嫌疑人带回来进行审讯,夏瑶的那个办法还没试,人就不见了。   真是令人懊恼。   震惊过后,夏瑶迅速镇定下来说道:“我们暂时等着队长那边搜索的消息吧。”   她总有预感,章林的失踪或许不是他主观为之。   陆商让人去联系章林的公司察问他的去向,也没有马上离开章林租住的公寓。   他带人将这里进行了第二次搜查。   不一会,一个组员提着一个箱子跑到了他面前:“组长,我们在卧室床底下找到了这个!”   一个陈旧生锈的铁皮箱子里,正躺着一些工具,其中最醒目的就数一把还带着黑色血迹的菜刀和一个锯条。   “这应该是凶器,至于下面的…”   在菜刀和锯条下面,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刀具”,例如皮鞭、起子、砂纸等等。   如果不是那两把带血的刀,这看起来仿佛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具箱了。   陆商心一沉,说:“一并带回市局检查!”   凶器和这些工具全要进行进一步化验检测,送回市局的时候,夏瑶也看到了。   如此一来,她更加断定章林不是主动逃跑的了。   凶器最初调查时,根本没在公寓里,想来是暂时藏在某个地方,等到警方搜查结束,再带回来藏在家里床底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处理掉。   很快工具里的一些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戴着手套拿起了其中一片砂纸。   砂纸本身是深棕色的,中间有一片像是打磨过什么,砂纸的缝隙间残留着一些发黄的碎屑。   她用刮针将碎屑提取了一些,和两把凶器一并交给了检验科。   “夏法医,你拿那个做什么?”梁瑞一直看着她的举动,直觉告诉他,夏瑶这么做一定要她的深意。   夏瑶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死者身上的伤口吗?”   当然记得,梁瑞当时还吓了一跳。   那些伤口你说是家暴,看上去又很轻,说是普通人自己磕磕碰碰造成的,伤处又很多。   “死者四肢和躯干表皮组织有很多轻微挫伤和擦伤,一般来说,磕磕碰碰是不会伤到那些隐藏的位置的,偏偏黄慧敏手上的脚上完好无损,反倒是躯干四肢这些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伤势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夏瑶看向梁瑞。   梁瑞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道:“夏法医,你怀疑那个工具箱是章林用来家暴黄慧敏的?!”   夏瑶点头。   要不是这样,那两个凶器怎么会跟正常的工具摆在一起呢。   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把菜刀和锯子上的确提取到了黄慧敏的DNA,还有章林的指纹。   除此之外,夏瑶提供的另一个样本,同样是属于人类的皮屑,也有黄慧敏的DNA。   有了砂纸作为前车之鉴,夏瑶将剩余的工具一股脑全交到了检验科做化验。无一例外都带有死者的血迹和章林的指纹。   如此一来,章林家暴杀人碎尸的犯罪事实是无可辩驳了。   同时,新的问题也摆上了台面。   章林为什么把这些重要的犯罪证据都放在一起,而没有选择销毁。   夏瑶推测:“章林收集这些东西,就好像是自己的‘战利品’。”   这也是犯罪分子的一种极端心理。   对于被害人的每一种伤害,都像是犯罪分子的一场胜利,而凶器就是他的“功勋奖章”。   查章林账户情况的同事传回来消息。   从去年开始,章林名下的其中一个储蓄账户就有很多“额外”收入,梦河丹堤的这套房子也是他刚刚买了没多久的。   这些“额外”收入指的是在他工资和正常收入之外的。   目前钱从何来不是最重要的,夏瑶心里有底。   随着时间推移,章林就像之前的黄慧敏一般人间蒸发了。   一周后有群众举报,在黄河发现了一具尸体。   梁瑞他们都觉得这是一宗新案子,跟着夏瑶奔赴现场。   等到了现场一看,尸体被打捞上岸,正大剌剌地摆在岸边。   这具尸体是用黄色编织袋包装起来的,之前被垃圾船捞了上来,船夫不知道是什么就打开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是一具尸体。   从尸体外貌特征来看是男性,并且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整个尸体都在充气的状态,可谓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近期降温,黄河出现了凌河现象,把尸体堵在了下游河段,怕是现在已经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先把尸体带回去检查解剖。   正当夏瑶三人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阵阵“嘶嘶”的像是排放气体的声音。   一旁的是最近的辖区派出所,派来帮忙看守现场的年轻警员,他惊奇地盯着法医三人组,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不雅观的事情。   夏瑶三人是反应迅速。   只听夏瑶大喊一声:“都退开!”   紧接着俞洪敏开始疏散旁边群众,梁瑞拽着靠他们最近的警员就往后撤。   那警员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还讷讷道:“这有不是瓦斯毒气,哪来那么大威力啊!”   话音刚落,只听那尸体传来几声难堪的“噗噗——咕噜噜”的声音。   众人盯着那具丝毫未减肿胀的尸体愣住了。   “尸体放屁了。这是…诈尸了?”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顿做鸟兽散。   夏瑶三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梁瑞对那年轻警员说道:“你刚入行没两年吧?”   后者腼腆地点头。   梁瑞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他:“久了你就习惯了。”   巨人观尸体内气压过高的时候,就会产生排气现场,到时候屎尿屁齐飞都是轻的,重要的是这些尸气正常人闻到了是要生病的。   夏瑶给继续作业的人一人发了一个防毒面罩,继续努力把这具尸体搬上了车。   解剖台上,三人围着这具即将占满整个台面的尸体测量数据。   夏瑶检查,俞洪敏拉尺,梁瑞记录。   “尸长183cm,高度腐败,呈巨人观。”   “胸部、腹部、上肢腐败静脉网形成;部分可见表皮剥脱、真皮层裸露;左手表皮脱落,色泽发白。”   这是水泡导致的“手套显现”现象,是在水中浸泡太久导致。   不过尸体死因为何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解剖分析。   夏瑶又捏着尸体的手臂抬动了两下:“尸僵已缓解,尸斑浅淡不固定。”   “头皮未见损伤,颅骨未触及骨擦感。”   “双眼球睑结膜充血,未见出血点,角膜高度浑浊,瞳孔不可透视;鼻部无外伤,鼻骨未触及骨折。” 第72章   发现尸体双眼球睑结膜充血的时候, 夏瑶脑海里闪过一种熟悉感。   好像当初检查尸块的时候,黄慧敏的双眼也出现了出血点。   结膜出血的症状,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不过也不排除其它的可能。   若是这具尸体和黄慧敏一样, 也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夏瑶暂时未放在心上,眼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她继续进行下一步解剖动作。   当打开尸体腹腔, 一股强烈的刺鼻气体冲了出来。   梁瑞强忍着刺激探头和夏瑶一起往腹腔里看去,饶是他准备充分, 还是被死者肚子里的场景震惊到了。   就见尸体胃呈充盈状态, 切开之后流出的内容物为食糜状, 淌满了一肚子。   “死者死亡时间为餐后1-2?????小时。”   夏瑶伸出镊子提取了少量胃容物样本进行化验。   其后,她对尸体整体进行了检查, 通过面颈部镜下出血, 说明死者面颈部曾受到了外力作用导致出血。   综合以上分析,警方得出结论:死者于餐后1-2小时被他人对其颈部施加外力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后装入袋中抛尸入水。   鉴于尸体高度腐败面目全非,身上没有证件和证明,提取的血液样本从DNA检测方面也查不到相关信息。这说明该尸体家属并未报过走失案件,也没有做过基因入库检测。   河里打捞上来的这具尸体成了一具暂时等待家属认领的无名男尸。   警方已经将男尸的体貌特征及遇害时的穿着公布出去,希望有家属能够来帮助重案组明确尸体身份。   这宗不明身份的尸体被人蓄意谋杀后抛尸的案件,也引起了众多媒体的竞相报道。   大家都在猜测,曾经的罗闻仕案件是否会再次上演。   何况前面的犯下碎尸案的嫌疑人章林还没抓到,重案组也面临着巨大压力。   就在这关键时刻, 一名自称水利部门的工作人员找到了重案组。   他和陆商一番沟通过后, 后者眉宇舒展, 将人请到了接待室里。   片刻后,那个人离开了,陆商又把他送到了门口。   一直在办公室里观察动静的梁瑞问夏瑶:“那个是什么人啊,为什么组长对他那么客气?”   平常陆商在工作的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的,能摆出一副客气的姿态,即便不笑,也是很难得了。   夏瑶抬头看了一眼说:“或许跟我们手上的案子有关吧。”   “哪会那么凑巧,指不定是上面派来施压的…”梁瑞不以为意。   毕竟重案组现在的压力的确很大。   不想陆商回来之后就召集所有人开会。   他捏着手里的U盘说:“之前罗闻仕的案子让江市水利局长了个心眼,在河岸边上安装了一些监控,虽说案发时间是夜间,摄像头拍摄得不太清楚,也足够作为警方的线索了!”   原来那个工作人员竟然是来提供破案线索的。   在座的众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要是有监控视频能拍到抛尸地点,那他们的案子就侦破有望了!   陆商也不含糊,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将里面的一个视频给打开来。   的确如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所说,夜晚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十分不清晰,画面都是灰蒙蒙的。   摄像头的位置正好对准了岸边,没过一会,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频中,他拖着一个袋子,似乎十分吃力地朝着河岸地方向走。   隐隐约约能够判断出袋子是浅黄色的。   很快,这人消失在视频里,等到2分钟后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然空了。   梁瑞激动地指着视频说道:“一定就是他!他手里的那个黄色编织袋子,和包裹尸体的编织袋子也一致!”   之前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是被一个编织袋子包裹着的,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编织袋,没有人任何标志,像这样的袋子在物流园一抓一大把,菜市场也有用来储存货物的,警方也无从查起。   这个时候对上了,那就不是一个巧合。   夏瑶盯着视频里的位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要是不能够锁定具体位置,光有视频也没用。   好在水利局的摄像头都是做过标记的,视频里也显示了该摄像头所处的位置。   陆商说道:“这是黄河上游河段那一片,我记得这里是一片新开发的工地,白天动工的时候人很多,到晚上又没有路灯,就属于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夏瑶点点头说:“看来凶手是谨慎选择了作案时间和抛尸地点之后才行动的,现在去这个位置看看,或许还能有所发现。”   找到线索的重案组迅速行动前往监控摄像头所在的位置。   夏瑶他们先找到了摄像头的位置,然后按照当晚拍摄画面中男人出现的方向,顺着路找了过去,果然找到了可能的抛尸地点。   紧挨着路边的河岸都是有防护栏的,不仅防止人也防止车掉下去。   目前仅有一个地方的防护栏被破坏了,还敞开一个豁口。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白天工地里的各种挖掘机、泥浆车等等都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再加上时隔数日,路上的痕迹和路边那些黄泥上的车印早已变得凌乱无比。   另一边的河岸因涨水的缘故,一些痕迹也早就被冲散了。   陆商沉着脸对士气低迷的众人说道:“不要气馁,封锁现场进行侦查,总会有所发现!”   他们只能按部就班地执行手上的工作,以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夏瑶也没有离开。   尸检结果完成了,死因也明确,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凶手,她自然要留下来协助侦破案件。   不过和其它痕迹检查组的成员不同,陆商在白天的那条路上来回逡巡着。   按照视频中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把车停在了对向车道上,横跨了整条路把装着尸体的袋子拖到河岸边进行抛弃的。   这条路再往前开就直通高速,凶手的车子应该是从市中心的方向来的。   工地上的车,不管是挖掘车还是泥浆车,他们都属于工地车,工地车带泥上路是要被路政处罚的,因而这些车肯定不敢走水泥路,要么就绕着大路挨着旁边的黄泥地走,要么就洗干净轮胎紧着大路上走。   唯有从市里来的凶手的车辆,能够毫无顾忌地在大路和黄泥地上通行。   陆商需要做的,就是在大路上的黄泥轮胎印里,找到疑似凶手的车。   凶手开的车辆并未出现在视频里,不过也不会距离抛尸地点太远,否则就是凶手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明明停门口就可以,还非要停远一点浪费那么多体力拖拽尸体。   陆商将目光锁定在了大路上的一个比其它轮胎要窄一点的车轮印上。   之所以认准了这个,不仅是它出现的位置在凶手可能停车的最大半径内,而且它的旁边还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拖拽痕迹。   即便已经过去那么多天,没有经历过雨水冲刷,仅仅靠着其它车辆的碾压,是没办法完全把这些痕迹消除掉的。   他急忙蹲下身来仔细查看。   除开那些灰尘和黄土之外,地上拖拽痕里夹杂的一些白色粉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冲着夏瑶等人招手:“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夏瑶等人纷纷跑了过来。   他们惊喜地发现,陆商竟然发现了这一大片路上仅存的大约0.3㎡左右的拖拽痕迹!   要不是仔细查看,这些痕迹混在车轮印中根本发现不了!就算他们要彻查,估计也得破费一番人力物力。   “组长,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有同事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此时,小王已经蹲下身,用棉签蘸取了部份白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他猛然举起手,冲众人说道:“这个…闻起来像奶粉!”   有人不仅怀疑:“不会吧,你那鼻子是狗鼻子吗?这和着黄泥你都能闻得出来?”   怕别人不相信,小王把棉签往对方手里塞去:“真的,不信你自己试试!”   那人低头闻了闻,也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还真是一股子奶粉味…”   陆商细细分辨了一下指尖白色粉末的味道,的确是一种劣质的工业香精气味。   一旁的小李也接过棉签闻了一下后说:“只有低价的奶粉才会有这种浓郁的味道。”   说完这话,他就发现众人不约而同冲着他看了过来。   “我家里卖奶粉的…”小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没跟同事说过,不过这会对案情侦破派上了大用场。   将疑似奶粉的粉末及拍照拓印的轮胎、拖拽痕迹送回检验科进行分析检查,夏瑶等人还在琢磨这个东西出现的蹊跷。   “工地里会有这种东西吗?”梁瑞发出疑问。   一般来说,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痕迹鉴定出身的人对于这些方面的问题非常敏锐。   小王接茬道:“就算是有,会出现的场所大概率是工人的宿舍,怎么会出现在工地前的大路上,况且这附近也没有其它居民区。”   俞洪敏又补充说:“而且更重要的是,按照奶粉分布的痕迹,明显是在被拖拽之后留下的。”   有人推测:“那就是从凶手车上带下来的?”   “或者是那个黄色编织袋上的。”梁瑞觉得那些奶粉大概率是从编织袋上带下来的。   既然是编织袋上带出来的,可能那个黄色编织袋本来是用来包这种奶粉的。   想到这里,陆商看向小李问:“小李,你家是卖奶粉的,你对这种情况应该比较清楚,奶粉的外包装上,还有运输过程中的车上容易沾到这些东西吗?”   小李想了想,点头说:“奶粉在加工过程中难免存在飞粉和泄漏情况,而且一般是外包装袋上沾到的残余最多。”   言外之意,打开之?????后的内包装上沾到的机率反而少了。   加工厂里内包装接触地面的机率小,特别是一些小厂,用来打包的盒子和袋子都是直接放在地上的,很容易就沾到厂里地上堆积的飞粉。   夏瑶闻言后分析道:“凶手极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这个沾有奶粉的编织袋抛尸,这说明这个袋子对于他来说是最趁手,也是最容易获取的。”   陆商斩钉截铁地说道:“案发第一现场不是在储存的仓库,就应该是在出售奶粉的店铺里。”   “只是什么地方会卖这种奶粉?”梁瑞再次看向小李,先从他这边获取一些线索。   然则小李的父母也只是一级经销商,并不知道奶粉还会在什么地方售卖,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这时,夏瑶和陆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异口同声说道:“副食品店!”   而一旁的俞洪敏眼神幽深:“难道说,是他!”   在黄慧敏死后,黄政的副食品店照例每天7点开张,8点关门。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他的店门前迎来了一波警察。   黄政似乎早已有所预料,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任由警方将他拷上了车。   旁边的邻居们看见了都跑出来为他解释。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老黄他是军人出身!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就是,黄叔平时对我们这些街里街坊的特别照顾,他现在没了唯一的女儿,你们怎么又要把他带走,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   见此情形,陆商上前说道:“目前怀疑黄政与一起杀人案有关,故此要带他回市局进行调查,请各位配合一下。”   一听他这么说,在场的街坊们也只能不舍地目送黄政离去。   黄政的副食品店也因此被查封,陆商要带人在这里进行搜查,看是否能找到案发第一现场。   审讯的任务则落到了夏瑶头上。   看着审讯椅上仍旧笔挺的身影,夏瑶问道:“你早就知道警察会去抓你了?”   黄政露出一丝苦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是你告诉我的。”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了黄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具无名尸体正是警方搜寻多日的章林!   夏瑶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她面色沉郁地说道:“既然知道,那就应该相信警方不是吗?滥用私刑是犯法的,你这么做跟章林有什么区别!”   她当初苦口婆心的劝解,再三的耳提面命,仍旧没能控制黄政复仇的火焰,让他引火烧身。   黄政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赤红着一双眼睛叫道:“可我恨!就算他死了,也解不了我的恨!”   夏瑶双眉紧促。   黄政继续说道:“没错!从接到你们的电话,看到慧敏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这个父亲做得有多失败!她忍受了那么多,却害怕我担心,从不告诉我!”   当初,让黄政来认黄慧敏尸体的时候,遗体上并没有穿衣服,停尸间的尸体都是一张白色的尸布盖着的。   想来他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了尸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说到这里,黄政从悲痛绝望变成了怒目切齿:“我知道即便交给法院判,撑死了也是一个死刑!我必须要让那个人渣付出代价!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我要让他体会到我女儿死的时候体验到的那种绝望和痛苦!我要让他下地狱也永世不能超生!”   刑事侦查期限一般是两个月,团伙作案,如果涉及面广、涉及流窜作案,或是存在涉,黑等更加复杂的情况,则时间还会更长。   通常来讲,能在一两个月内送检就已经算案情简单、侦查十分顺利了。   侦查期限指的是嫌疑人被逮捕后的侦查羁押期限。   如果羁押期间发现了嫌疑人还有其他罪行,会自发现之日重新计算。   所以复杂一些的案子往往耗时一年半载不止。   侦查阶段正常来说不公开的,因为普通网友能看见的,犯罪分子自然也能看见。   夏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慧敏聪明懂事,上大学的时候都是勤工俭学减轻他的负担。   黄政本人常年劳作,身体状态日渐下滑,后来又患了癌症,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一场大病下来所剩无几,黄慧敏最累的时候,一个人打三份工,为的就是让黄政好好养病。   原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谁知道婚后那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天天拿她撒气,偏偏她没什么朋友,也不敢告诉黄政,只是说两个人偶尔吵架不愉快,没提家暴生怕黄政怒急攻心,就想着忍一忍,总能忍过去。   黄政为了她一直单身,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间失去相依为命的女儿,人生已经没有了奔头,才决定以恶制恶。   感性上可以理解,理智上这种做法只能是恶的衍生。   凝望深渊的人,最终也会被深渊吞没。   夏瑶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将接下来问题全问了清楚。   黄政也很配合,将做案的手段、时间、地点都交代了。   经过化验,工地大路前的窄轮胎印属于面包车,而停在副食店门口的面包车里也提取到了属于工地的黄泥。   副食店后面的仓库中,发现了相似的编织袋,以及章林留下来的随身提包。   经过警方联系章林的父系亲属进行DNA检测,进一步确定了死者的确是章林。   章林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被黄政约出来的,后者告诉他手上有黄慧敏的遗书,想要的话就来副食店。   而那封遗书里有关于证明章林罪行的证据。   最开始章林是不信的,不过后来转念又想到已经怀疑他,对他使用测谎仪的警方,便请了假去了岳父的副食店。   章林千方百计试图脱罪,只是没有算计到,那位和蔼可亲的岳父,竟然会为了让他不得好死下此狠手。   遗书自然是借口,黄政将章林骗到了后面仓库里之后,便将其击倒在地,并活活勒死。   做完这一切后,黄政把章林的尸体装到了他能找到的最大号编织袋里,后将其抛尸到了黄河中。   两起案件,在一片颓唐中结束了。   因碎尸案犯罪嫌疑人章林已经死亡,市局按照相关规定作出撤销案件处理。   黄政所犯下的罪行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最终被市局提交了检察机关,等待进一步法院的审理和调查。   等待他的无疑是死刑或者无期。   该案结束后,夏瑶心情是沉重的。   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咀嚼着黄政在审讯的时候跟她说的那些话。   夏瑶觉得,她不会因为个案而动摇,只是黄政的案子的确令人唏嘘。   这也证明了,这个人类社会对于法治的迫切需求。   不论前途为何,唯有光明与正义永不磨灭。   正当此时,她的电脑再次收到了邮件提醒。   她移动鼠放到了新邮件上,发现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地址。   夏瑶心里打了个突,想到了上一次还是她收到那封匿名恐吓邮件的时候。   过了一会,电脑弹出一个提示,这是一封一次性的阅后即焚邮件。   这表示一旦她点开邮件阅读过后,这封邮件将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处可查。   做好充足心理准备后,夏瑶点开了邮件阅读起了信件内容。   然而写信人的自称让她大为震惊。   “这是……”夏瑶凑近到了笔记本屏幕上,即便她没有视力问题,仍旧担心是否是自己眼花之下看错了。   只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姐,我正在调查直播APP,别担心,别告诉爸妈我还活着,怕他们担心。   这个邮件究竟是有心人利用夏天的身份发给她的,或者真的是弟弟本人发给她的?   思绪间,邮箱里的邮件已经进入倒计时,3秒过后,当夏瑶再次寻找邮件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夏瑶有些懊悔,她用手机照了照片,可时间太短了,内容一晃而过,照出来就是虚的。   现在,除了脑海里留下的信息之外,再没有其它了。   同时,信件的内容也让夏瑶担忧起来。   她看向自己的手机。   夏天说在调查直播APP的事情,难不成他的死也跟这个软件有关。   放下手机,夏瑶的心虚久久难以平静。   翌日上班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笔记本带到了单位,她找到了网监的同事。   同事一见是夏瑶拿了个笔记本过来,坐直正色道:“怎么,是出了什么案子吗?”   这不怪人家如此紧张,夏瑶接触的都是江市的大案要案,只要她来,就是为了锁定嫌疑人位置,或者是让他们帮忙查下监控。   能够为重案组出一份力,早日抓到凶手那是市局所有同仁的目的。   夏瑶摇摇头说道:“不是有什么案子,只是我昨天接到了一个阅后即焚的文件,就想要问问你,看你有没有办法把它复原,或者找到发件人的IP地址。”   同事闻言松了口气,接过笔记本说:“原来是这样,信件内容很重要吗?”   夏瑶?????顿了顿,而后说:“是一封骚扰信件,不过是关于我弟弟的。”   听到夏瑶提起她的弟弟,同事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市局的同事都知道,夏瑶的弟弟夏天6年前死在了焚化炉里,到现在真凶都没找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立志要做刑侦这一行。   同事也不敢轻忽,随即利用自己的技术开始试图修复邮件。   片刻过后,同事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怎么样了?”夏瑶上前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说:“这个阅后即焚文件应该绑定了某种新程序,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是做不到复原的,对不起,没能帮上你的忙。”   说完,对方递上了她的笔记本。   夏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好好跟人道谢过后,拿着笔记本回了办公室。   走着走着,她忽然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壁”。   夏瑶被撞得眼冒金星,她捂着脑袋抬头一看,正好迎上陆商关切的眼神。   陆商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了?走个路都心不在焉的。”   被撞破了发呆的样子,令夏瑶有些赧然,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没什么。”   陆商看她摸脑袋,以为她是疼的,忙不迭拉着她在座位上坐下,又拿出了急救箱里的碘伏,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仔细检查。   “到底哪里疼,我给你上点药。”   夏瑶被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打得猝不及防,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办公室的同事都眼神怪怪地看着他们。   她急忙把陆商的手扒拉下去,小声嘀咕:“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再说了,你是受伤了,我给你上药不是很正常么?”   陆商就跟她面对面坐着,低沉磁性的声音振得她的耳鼓膜阵阵酥痒。   夏瑶推了推他说:“哎呀,这不一样,我…我没事,不疼了!”   听她说没事了,又的确找不到伤口,陆商放下了手里的碘伏和棉球说:“那你一大早地抱着笔记本去哪了?”   “笔记本中病毒了,找网监的同事帮忙看看。”夏瑶撒谎不打草稿,摸了摸鼻尖说道。   陆商并未追问,转移话题说:“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妈说你这一周加班辛苦,让你上家里吃饭。”   夏瑶又抬起手,用食指轻轻蹭了蹭鼻尖。   “我去不了,我周末有点事情。”   本来她还想着要多陪陪陆父陆母的,然而夏天的这封邮件事发突然,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即便已经去过很多次,她还是想要再去当年的案发现场看看。   陆商不知道她脑中的纠结和百转千回,只道:“哦,那好吧。”   见陆商没再说什么,夏瑶也轻松了不少。   等到周末,夏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陆商正靠在一辆牧马人门上,正冲着自家大门的方向。   看到自己出来,他立即走上前:“你今天要出门?”   夏瑶点点头说:“是啊,我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嘛。”   她并未将陆商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前当作一个预警,毕竟他们就住隔壁,碰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孰料,陆商闻言拍了拍身后的车门说:“去哪里,我送你吧。”   夏瑶愕然,片刻后回过神来,躲开他热情的邀请眼神说:“不要你送,我又不是没有车。”   说完,她就拿着手里的车钥匙准备去开院子里停的车。   陆商发觉她的动作,一个箭步窜到了她面前,眼神恳切地说道:“我正好没事想要出去兜风散散心,最近实在太忙,压得喘不过气,你就当帮帮我吧。”   夏瑶及时刹住了脚才勉强没撞进陆商怀里,听到这话,她皱了皱眉头说:“你去你的就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太想让陆商知道。   然而陆商一反常态,居然双手合十一脸乖巧地请求:“不如你就当帮帮我吧,看在我给你做汤的份上。”   夏瑶抿着唇,还没等拒绝他,陆商那边就已经十分绅士地替她打开了车门。   夏瑶只好叹了口气,转过身上车。   陆商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容。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   夏瑶眉头紧皱,明显是想着别的事情,陆商并没有打扰她。   当初弟弟夏天被嫌疑人丢弃到焚尸炉里,除了高度碳化的尸体和半张证件,其他什么踪迹都找不到了。   后来,夏瑶也曾经去过焚烧炉附近多次,没有发现新的线索和踪迹。   那封阅后即焚文件引起了她的关注,现在,她觉得有必要再去一次。   等到了地方之后,即便夏瑶没有让陆商跟着,后者也明白她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是当初夏天出事的焚化炉附近,紧挨着的就是一个陵园。   而夏天死后也下葬在了这里。   下车之后,夏瑶对陆商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就回来。”   陆商颔首,不忘指着不远处的祭品店问道:“需要买一些祭品和花吗?”   夏瑶怔了怔,随后说:“暂时不用了。”   陆商点点头,不再问其他,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暂时离开陆商视线,夏瑶顺着洗手间后面的一条小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夏天当初出事的地方。   这里本是政府经营的殡仪馆,后来出了夏天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再在这里为过世的家人进行火葬不太好,因而这个依附于陵园的殡仪馆也渐渐没落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场馆。   当时的焚化炉也多年没有工作过,除开那些焚烧过后的陈年黑灰还在,其它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时间侵蚀得干干净净。   地上也铺满了枯黄的落叶。   夏瑶面对居中的那个焚化炉站着,仔仔细细地扫视着,不放过任何细节。   当初弟弟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那个烧了一半的学生证也是在警察打开焚化炉之后掉出来的,估计是靠火源的位置比较远,是以损毁程度比尸体要轻一点。   观察了一番焚化炉的位置之后,夏瑶又把殡仪馆附近的环境给扫了一遍。   她知道有的犯罪分子出于某种变态的犯罪心理,会在事发后返回现场查看。   那封信如果不是夏天本人写的,那很可能是真凶的恶趣味。   这个凶手极有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想法“故地重游”。   不过让夏瑶失望的是,殡仪馆附近,包括焚化炉的位置,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这次恐怕和从前的一样,都无一所获。   她没忘记外面还有一个陆商等着,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最后匆匆撇了一眼焚化炉后便离开了。   陆商看到夏瑶回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跟上她的步伐朝着陵园内走去。   一眼望去,一排排的墓碑遍布整个山头,即便有暖阳的照耀,仍旧让人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夏瑶也不愿意去相信夏天已死。   “诶诶!让一下、让一下啊!”一阵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夏瑶和陆商扭头看去,发现是几个扛着石料的工人从身边路过,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   那男人看见夏瑶二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二位也是来扫墓的?”   夏瑶礼貌地微笑颔首。   男人十分健谈,正好有一段路他们要一起往前走,便跟夏瑶攀谈起来。   多数时候,只是他在说,夏瑶在听罢了。   从他的言谈里,夏瑶才知道,这男人10年前就移居国外了,这次回来是来修缮祖坟的。   “那,您干嘛要搬那么大一块石料?”夏瑶指着已经健步如飞跑到了前头的工人问道。   男人忽然愤愤道:“也不晓得是哪个黑心肝的,把我侄子的坟给刨了!尸首都不知道是不是化成灰了!”   “唉,我那个侄子也是可怜啊…幼年丧母,后来他爸也出车祸死了,就剩下他一个,身体也不好,年轻轻的15岁就去了,唉……”   听他说到这里,夏瑶眉头微蹙起来。   15岁…这男孩和夏天死的时候差不多大。   “诶,对了,你们是来祭拜谁的?”男人一句话将夏瑶拉回了现实。   夏瑶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们来看看我弟弟。”   回去的路上,夏瑶显得更加沉默了。   这种沉默不同于来时,显得更加沉重和郁郁,像是有一颗大石头压在二人心头。   陆商能够感觉到,夏瑶的心事来源于夏天。   只是夏瑶不想说,那他便不问,等到她想说的时候,自己随时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第73章   既然邮件的线索断了, 那就等到新的线索出现,再抓住机会调查就好。   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很快, 新的案件便吸引了市局的注意力。   跨年这一天, 接警中心接到柏和村村民报警称, 在该村某村民家发现了一具尸体。   重案组火速赶往现场进行侦查。   夏瑶和梁瑞、俞洪敏三人一车。   梁瑞发现车越开越?????偏,忍不住开口问开车的俞洪敏:“不会跟上次下山角村一样偏吧?”   现场解剖的经历可谓历久弥新, 没有专业设备, 尸体散发出的尸臭也不像在解剖室里那样会被净化器及时排走,进行解剖的人基本呆一会就能被“腌”入味。   后来梁瑞回家以后那套衣服都给扔了, 实在是洗不干净了。   俞洪敏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笑笑说:“既来之则安之, 进了重案组有几个简单好解决的案子,就是碰上了你也没办法啊。”   “也是, 问那么多做什么, 跟着夏法医干活就是了。话又说回来,今天是跨年,怎么好好地会发现尸体呢?”   梁瑞并非认为今天不应该出现刑事案件,只是在报警记录中,报警人明确了是他们挖出来了一具尸体。   跨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节,谁家会去大兴土木?   夏瑶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梁瑞说的没错,正常人谁家快过年的时候动工,就算不是修房子,干什么也不会选这个时间啊。   临近年关的时候,工人难找不说, 干没一阵子土就该上冻了, 怎么也得来年春天再继续。   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这些疑问大家只能暂时放在心里。   等到了柏和村,等待着重案组众人的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柏和村倒是不偏僻,村民也颇多,报警人的位置正处于村子边缘地带,靠近大路的一个院落。   这些年村里兴修道路,许多原本的泥巴路都变成了双向单车道的柏油马路,比不上城市里的马路宽敞,对于村民们同行也增添了很多便利。   这个民居就处于这条路的十字路口处,大门冲着通往村子里的小路开,屋侧的卫生间和卫生间后的猪圈紧挨着柏油马路。   而尸体就是在院内西北角的猪圈内发现的。   猪圈里没有养猪,水泥围栏里堆放了很多不用的陈年旧物,如桌椅板凳等东西,此时都已经被清理出来,摆在了猪圈外面。   猪圈靠外墙的那一栏里已经被人挖开一个约一人高的深坑,一具脸朝右侧的尸体孤零零地趴在深坑里,头发已经被泥土腐蚀成一团一团的,板结成一块灰黄色。   夏瑶陆商等人抵达现场之后,先是对泥土进行了酸碱度测试。   这一步至关重要,测试泥土的酸碱度主要是为了确定尸体的类型。   坑内的尸体衣物健全,外衣脏污破损严重,明显是有些年头的。   这一类的保存型尸体,如果不谨慎行事,一不小心就会造成破坏。   常见的保存型尸体有5类:干尸、尸蜡、泥碳鞣尸、特殊型古尸、浸软。   不同类型的尸体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   譬如泥碳鞣尸是在酸性土壤或泥炭沼泽中的尸体,因酸性物质作用,骨骼脱钙,皮肤鞣化,变成体积小、重量轻、易弯曲的软尸,成为泥炭糅尸。   这一类尸体容易保存死者生前所遭受的暴力痕迹,不过在保存和解剖过程当中需要格外注意轻拿轻放,因尸体大部分骨骼都已经脱钙变软,十分容易弯曲受损,影响法医判断。   痕检人员开始搭建“快速通道踏板”,用的是折叠的金属踏板,这个俗称“板桥”的快速通道,要一直搭到尸体所在位置,可眼下只能搭到坑口。   根据ph试纸现实,土壤属于偏酸性暗棕色土壤。   陆商对站在坑口往里看的梁瑞和拍照的俞洪敏说道:“土壤偏酸性,暗棕壤表层腐殖质聚集,很容易形成泥碳鞣尸,注意下看尸体附近有没有相关痕迹,如果有就需要圈出来,其他痕检暂时下不去拍照记录和还原现场,处理的时候务必小心一些。”   提醒完二人,陆商将用过的试纸夹到了记录本上以作参考。   这下轮到梁瑞犯难了,他叉腰站在坑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郁闷一会,他朝着正背过身去拿工具的夏瑶喊道:“夏法医,这实在没地方下脚啊,还是先把尸体抬上来吧。”   尸体是在工人动工的过程中被发现的,后来的发掘都是在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进行,因而并未挖多大的坑,一个人下去还勉强够地方落脚。   但想要做尸检那就不太方便了,坑底连放法医工具箱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拍照和还原现场了。   夏瑶看向陆商,痕检每次出任务都要带2-3个勘查箱,合起来重达十几公斤,果然后者工具箱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了3条结实的绳索,递给梁瑞。   夏瑶沉声叮嘱:“你拿着这个下去,呈“Z”字形穿过尸体的颈部、腰椎及胯部左右两侧的位置,绳索布置得尽量密集一点,我和俞洪敏在上面抬。”   说完,夏瑶又就近找了两根1.5m左右的木棍,她和俞洪敏一人一根。   等3条绳索穿过尸体的三个部位之后,他们只需要把绳索套在棍子上,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绳索担架,能够稳妥地将尸体运送上来。   梁瑞盯着手里的绳索想了想说:“要不,还是我来搬尸体吧,坑太小了,女生更方便些。”   夏瑶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   说完,她收回几根绳索,利落地跳下了坑底。   到了坑底更能感受到尸体上的陈旧气息。   露在衣服外面的颈部和双手都已经呈现出土色,尤其是几根手指,不细看的话怕是会觉得这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夏瑶伸手摸到了尸体的下颌骨,顺便感受了一下尸体骨骼的硬度。   以泥碳鞣尸的标准而言,这算是鞣化程度较轻的。   随后,她拽动手上的绳索反复穿过尸体的颈部位置,并且将绳索的两头分别串好往上甩。   接到绳结的俞洪敏和梁瑞就将之套在木棍上。   接下来的两根绳索也是相同的操作,昨晚这一切之后,夏瑶确认尸体能够均匀受力,脚踩在凸出来的石头上,向上一蹬就爬了上去。   她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对梁瑞和俞洪敏说道:“拉吧!”   经过同意,二人分别站在尸体左右两侧,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棍,均匀地一点点施加力量,一边拽一边慢慢往后退。   坑底的尸体就这么被一点点地往上拉。   就在快要出来的时候,梁瑞脚底忽然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打滑,手里的棍子就跟着他的身体歪了下去。   眼看着那棍子头要戳进梁瑞的眼睛里,尸体也会从1.6米的半空中摔回坑里,众人就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   夏瑶冲出来一手扶住了摔倒的梁瑞,另一只手抓住了他手中的木棍,迅速找回了平衡。   俞洪敏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拖延了,和夏瑶齐心合力将尸体拖了上来,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早已铺设好的防水布上。   等到尸体安置好,俞洪敏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后怕地指着梁瑞厉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说尸体,万一伤到了眼睛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没了一只眼睛还怎么做法医,十年寒窗苦读真就付诸东流了。   梁瑞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咬着下唇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眼看二人都被吓了一跳,夏瑶拍了拍梁瑞说:“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老俞也是担心你罢了。好了,你去坑底检查一下有没有遗留的东西吧。”   “好…”梁瑞偷偷瞄了正生气的老俞一眼,悻悻地转身下去了。   夏瑶看向俞洪敏的时候,他还拍着自己胸口正顺着气。   见夏瑶看过来,俞洪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唉,这小年轻太冒失了。”   夏瑶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工作方面,俞洪敏就是如此一个认真严肃到近乎苛刻的人。   这不仅是对梁瑞一个人的,也是对他自己,对整个法医组。   俞洪敏是绝对不允许法医组任何一个人拖重案组后腿的。   夏瑶扬唇笑道:“梁瑞算不错了,这种情况又不算工作失误,在现场不小心摔倒是很正常的,你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就没摔倒过?”   俞洪敏闻言一愣,随后一肚子话全憋了回去。   他也年轻过,也冒失过。   片刻后他也放松了表情:“也是,是我要求太苛刻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下次会知道的。”夏瑶说着,又去忙手边的事情了。   她和俞洪敏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勘察。   尸体上身着深色带拉锁紧袖口、紧腰类夹克,夹克因腐蚀大部分缺失、破损,外层衣物纤维呈丝状改变,透出了里面穿着的绿色长袖棉质线衣。   下身着灰蓝色外裤、紫红色针织毛裤,双脚穿白底带灰黑色圆点图案袜子,双侧袜子足背部见破口,破口内见植物根须附着。   外裤前侧腰袢内见部份皮带附着。   全身衣物污染,内层污染较外层严重,并被不同程度腐蚀破损。   静态观察检查和记录完毕,夏瑶三人开始对尸体发现的现场进行动态勘察,运用各种技术手段提取尸体所处位置的证物。   坑中?????尸体周遭并未发现凶器,坑底也未发现挣扎的痕迹,至于其他的血迹等,需要陆商这种专业痕检人员用专门勘验的灯才行,例如多波段光源箱,一些肉眼发现不了的痕迹,全靠它去发现。   不过看样子尸体应该是在死后被人埋尸在这里的。   关键是这个猪圈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就连水泥栏上都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苔痕。   屋子的主人是一名30岁左右的妇女,正站在封锁线外面哭丧着脸跟小王描述发现尸体的经过。   “我爷爷辛辛苦苦一辈子就这一套房子,肯定是要给我爸的呀!我本想着重新修一下让我爸妈过来住,谁知道就弄成了这样了!”   当事人如何情绪失控,身经百战的小王仍旧能够保持冷静,他说道:“彭玉珍女士,您不要过于激动,请您描述一下当时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彭玉珍看自己闹腾也没人搭理,只能配合他的问话。   “……我让工人把这个不要的猪圈推了,重新盖一间屋子。他们说猪圈不比人住的正屋,盖的时候是没有加固过的,因此再盖房子就要推倒重新打地基。我就同意让他们挖了,谁知道那挖机刚挖没两下,工人就跑出来说看见了一个人手…”   最初彭玉珍还不信,她走过去看了眼根本没发现什么尸体,觉得是工人故意冲她霉头,还跟工头吵了起来。   直到工人跳到坑里,用铲子把半具带着衣服的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怎么我家里挖出来这么个东西啊!”彭玉珍呼天抢地拍着大腿哭喊个不停。   小王拧起了眉头,刺耳的声音听的人非常不舒服。   这是一具尸体,老话都说死者为大,就算为了这件事情影响施工进度,也没必要称呼人家为“这个东西”吧。   一旁的工人看不下去彭玉珍的做派,直接怼道:“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们工头没说,你还打算继续干的!你这叫损阴德晓不晓得!”   彭玉珍一碰上工人又是另一副嘴脸,也不哭不装可怜了,叉着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今天的工钱都付了,你们又不用动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不用干活的事情,你当然说得轻巧了!”   工人被她说得涨红了脸色,激动地反驳:“你这是强词夺理!”   彭玉珍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甚至还觉得自己在理,冷哼一声说:“你既然这么善良,那误工费你来出!你的工钱也别要了!”   一张嘴巧舌如簧,把工人们气得跳脚。   眼看双方吵得厉害,警察也只能口头劝阻,不能随便采取强制措施。   工头被吵得头疼,一扬手先制止了自己的工人继续还嘴:“好了好了,现在听警察同志的吧!”   此时,陆商还带着人在周边进行证据搜集和侦查,夏瑶这边已经收拾尸体上了车,听到这里便问那个工头:“在警察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问的自然是工人口中的“隐情”。   “这…”工头面露犹豫,他毕竟是受雇于人,就这么把和主家间的事情说出来,像是在诋毁人家似的,他还要在这村子里混,不敢随便得罪人。   然而工人心里对彭玉珍的做派早已经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见夏瑶也穿着警服,便一股脑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发现尸体之后,彭玉珍觉得这可能是之前谁家的埋的“先祖”,想要把尸体挖出来放到一边等日后在找村委安排这个无名氏怎么处置,他们则该动工的继续动工。   只是工头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谁家埋死去的亲属连个棺材也不套,就这么赤条条一个人。   再说了,这人还是朝下俯卧的姿势,更别提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寿衣了。   在工头的再三要求之下,彭玉珍才报了警。   彭玉珍一看警察主动问起来,好像是要追究自己这件事情似的,顿时也急了。   她忙不迭道:“他埋他的,又不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认得他,凭什么我要因为一个陌生人承受这些损失啊!”   这话听似有些道理,只是在公共利益面前,一切个人利益都要让步。   夏瑶沉声说:“警方在你家发现不明身份疑似被人埋尸的尸体,这就是一起刑事案件,立案之后牵涉到的是社会道德、法律责任问题,并非简简单单的财产权纠纷。”   言外之意,眼下彭玉珍有亏也只能暂时忍了,等找到凶手的时候,才可以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赔偿损失,却不能找其他人追讨这笔债权。   其他人虽说听得一知半解,那些工人也知道夏瑶在帮着他们说话,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发现尸体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的,更不会期盼着有这种事情,他们心里也不舒服,根本不存在彭玉珍说的什么为了拿了工资不用上工而高兴。   这时,隔壁一个看热闹的老太太从自己院门内走出来,冲着彭玉珍大声喊:“谁说跟你没关系啊,我看这人八成就是老彭家收养的那个小孩彭旺!”   重案组的同事纷纷看向那个老太太,难道说这尸体被人认出来了?   彭玉珍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富长鸣!你个长舌妇跑出来瞎说什么?就不怕你儿子教训你?!”   彭玉珍的跳脚让夏瑶蹙起了眉头,她觉得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不像是被人说几句闲话那么简单。   富长鸣也不甘示弱,站在家门口横挑眉毛竖挑眼。   “哼,我瞎说?警察同志,您满村子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彭家人怕老彭把财产全留给彭旺,一家子老老小小臭不要脸的联合起来设计人家,把彭旺逼得差点自尽跳河!保不齐是你们看村支书把人家救起来了,又下了这种狠手呢!”   “你!”富长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围观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饶是彭玉珍,这会也做不到舌灿莲花了,她鼓着眼珠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要真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轰!再说了,我杀了人又把尸体藏在这里,那干嘛还把猪圈挖开,我脑残啊!”   那富长鸣冷笑一声说:“不是你,还有你爸,你二叔,你小姑!你们家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老彭接到城里去这么久也不见人回来过一次,谁知道他人还活着没有!”   那话里竟暗指除开疑似死亡的彭旺之外,还有别的人被害了?   不管是夏瑶还是重案组其他人都越听越迷糊了。   彭玉珍被说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血口喷人!我要打死你这个老虔婆!”   说完,她就笔直朝着富长鸣冲了过去,扬起手臂似是要抓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种情况重案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离彭玉珍最近的小王一把薅住了她,夏瑶和梁瑞也挡在了富长鸣身前。   富长鸣早就察觉不对劲,缩到了夏瑶身后躲着,还不忘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小王对着还在挣扎扭动的彭玉珍厉声呵斥道:“诶诶!对质归对质,还动上手了?以为警察吃干饭的?!”   彭玉珍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喊冤叫屈:“哎哟,警察同志,我真是要被人冤死了!”   这时,陆商站出来说道:“别管冤枉不冤枉,先回警局配合调查!”   接着,他指着小王和小李示意,让他们把涉案人员带回去做笔录。   而彭玉珍一听这话傻了眼:“啊?凭什么?我白花了这么多工钱还要抓我去坐牢?!”   小王额头上的褶子都藏得下一个喜马拉雅山了,他解释道:“不是抓你坐牢,是带你回去协助调查!”   “这有什么区别呀!”彭玉珍哭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了,死活不肯跟警察走。   见此情形,夏瑶上前告诉她:“不只是你要接受调查,在这个屋子里住过的人,包括屋主在内所有的知情者都要接受调查。”   就目前的案件情况来看,猪圈的尸体是彭旺的概率极大,那就务必要找到知情者确认这件事情。   包括富长鸣和她口中提到过的村支书。   彭玉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眉开眼笑说:“警察同志,我可以举报!我举报我二叔和小姑有嫌疑!他们对彭旺特别差,从小就挤兑他!”   看这泼妇终于肯走了,小王松了一口气道:“回去再说吧!”   现场的闹剧终于结束,侦查和解剖并未到此为止。   尸体被第一时间摆上了解剖台。   因被埋在酸性的暗棕壤里,尸体上没有蛆虫等食腐虫,只是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成碎片,想要解剖需要跨过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把衣物揭除下来并且完整还原。   这时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它更像是一层黏在尸体表层的韧性包裹,稍有不慎就会连皮带肉揭下来一整块。   为了确保尸体的完整性,俞洪敏和梁瑞二人负责分区并?????剪开布料,把大片的能够轻松揭开的布料清理掉,夏瑶则负责小片区域摘除。   即便解剖台可以调整高度,奈何这项工作需要的细致性太高,三人都是一手镊子一手剪刀,猫着腰围着这具尸体动作轻柔缓慢,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们每撕下一片衣物残片,就会由冯樱接过去在一边的工具台上整整齐齐地按顺序码放好。   遇到撕不下来的,夏瑶会抽出接在解剖台一头的水管,打开细细的水流冲刷尸体表面。   这样不仅能够湿润布料,使得其更容易被揭开,更能清理尸体表面的浮动泥土和沙石,一举两得。   俞洪敏到底年纪大了,等弄完整具尸体,他只觉自己腰都要断了。   “不行不行,我得缓缓,腰疼死了!”俞洪敏放下手里的镊子和手术剪,面色痛苦地撑着腰靠在墙上。   夏瑶他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疼得承受不了,依照俞洪敏的性格,他完全不会开口的。   梁瑞见状提议道:“老俞,不然你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冯樱帮着夏法医就行了。”   俞洪敏看着埋头认真工作的夏瑶一阵纠结,只是想到之前她说的话后,强忍着的腰痛似乎更加厉害了。他只得点头说:“那…那好吧,实在对不住啊…”   中途退场这种事情,不说出去他都觉得自己丢人。   对此,梁瑞并未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反而安慰俞洪敏说:“唉,我们都是同事,你身体不适我们能理解的。”   俞洪敏沉吟片刻后重新开口:“之前的事情也是…”   他不细说,梁瑞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指的是之前现场搬运尸体的时候,他摔了一跤的事。   梁瑞笑着摆手:“那有啥,快去吧!用不用我扶着你?”   “不用,你们快忙吧!”俞洪敏这才扶着腰离开解剖室。   在梁瑞和俞洪敏对话期间,夏瑶除了最开始抬头看了眼俞洪敏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体表的情况。   看来猪圈那块地方的酸性土壤还不够尸体鞣化,部份关节部位已经露出了黄褐色的骨头。   清理干净的尸体体表呈现灰白色,因脱水萎缩严重,尸体的身长和死者生前的身高一定是有差距的。   拍摄体表照片后,夏瑶开始有针对性地对尸体进行检查。   尸体被埋在地底不知道多少年了,体内腐败的内脏器官和软组织等已经基本失去了检查价值。   因此,夏瑶将解剖重心集中在骨质的检查和判断上。   虽然村里有人怀疑这具尸体是彭旺,不过作为法医,更需要的是客观地为尸体发声,而非人云亦云。   夏瑶面对尸体的那一刻,已经清空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她所知所感,只有眼前的一切。   首先需要界定的是尸体的年龄。   对于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判断年龄的最佳方法就是观察尸体的牙齿。   每个人对于牙齿清洁力度和使用强度的不同,磨损程度也不一样。   不过从大体上来说,最先磨平的是牙齿的尖端,也就是法医学所说的齿尖。   例如,小孩子的齿尖一般会比大人的要更加尖锐,俗称“虎牙”。   接着就是牙齿咬合面的中央会逐渐凹陷,咬合面部分的牙釉质磨损,暴露出牙本质。   这时的牙本质露出并非完整的,而是要经过不断融合,从一个个细微的齿质点融合成一整片。   最后,等到牙冠的牙釉质完全消失,牙本质也就暴露出来。   损耗到极致的情况,甚至会暴露出牙本质下的牙髓。   夏瑶将尸体已经白骨化的下颌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尸体的磨牙。   上颌骨牙弓内见 16 颗牙齿、下颌骨牙弓内见 15 颗牙齿,除下颌左侧第三磨牙未萌出外,余第三磨牙均完全萌出。   上颌右侧第一、二磨牙外侧部分牙齿缺损,断面锐利。   第一磨牙牙本质、牙髓质、第二磨牙牙本质暴露,各磨牙磨面彼此融合,咬合面中央凹陷,齿尖磨平。   按照牙齿磨耗9级分类判断法,死者齿尖磨平、且咬合面中央出现凹陷,属于第二级水平,有2个齿质点暴露属于第三水平。   据此推论,死者的年龄应该在24-30岁之间。   而更值得人注意的是右侧第一、二磨牙外侧的牙齿缺损。   牙齿缺损无外乎三个原因:龋病、楔状缺损和外伤。   龋病的牙齿会有明显的菌斑,楔状缺损是因长期使用硬毛牙刷横向刷牙导致在牙齿表面留下横向的连贯凹槽。   如此锐利的断面显然不是前两个原因造成的,那只有可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右面部曾遭受重力打击,致使牙齿缺损形成。   确定好死者年龄并提取了磨牙面的照片之后,夏瑶继续下一步检查。   由于尸体四肢及胸腹无明显外伤,夏瑶暂时将四肢的骨骼放在下一步,率先检查了尸体的头颅。   经过腐败和微生物分解,颅骨内的软组织已经全部消失,夏瑶切开头皮如同切开一张A4纸一样简单。   露出来的颅骨外板黄褐色,骨皮质密布针尖样缺损,顶部近正中见空洞,空洞内见未完全清洗净的霉菌附着。   右侧额颞枕部颅骨颜色较左侧深,板障未见暴露。   这一发现更加证实夏瑶的推测,死者右面部遭受过外力打击,右侧额颞枕部颅骨颜色深,应该是联合部位颅骨下出血后造成的。   同时,在接下来的检查中,夏瑶还发现冠状缝、矢状缝、人字缝及各生理性骨缝完全分离,右侧颞骨与顶骨连接的骨缝增宽,清洗后颞骨鳞部自骨缝处与顶骨分离,发育过程中已经生理性愈合成一块的额骨亦在正中部位分离。   骨缝周缘皮质脱落,部分可见针孔样孔隙。部分眶骨、筛骨及上中下鼻甲缺失。   硬腭骨见近似横行线状骨折线,骶骨于尾椎骨缝连接处横行骨折。   综合尸体全身分析,竟然发现尸体出现了多处骨折!   冯樱在一边记录着,心里犯了嘀咕,这到底是生前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么多处骨折啊!   不过她不敢打扰夏瑶解剖检查,只能摁下心里的疑问,耐心等待检查结束。   等到夏瑶从尸体上抬起头的时候,冯樱和梁瑞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夏瑶正对着现场勘验报告和尸检报告逐一核对情况,确保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时,冯樱凑上前问道:“夏法医,这个死者生前是不是死得很凄惨啊?”   冯樱正在考研究生,属于边工作边学习,夏瑶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对方是在工作的时候动了脑子,否则便不会这么问她了。   她合上记事本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冯樱指着尸检记录说:“你看看,连颚骨都骨折了!这得把人打成什么样才会导致上颚硬颚骨折啊!”   夏瑶看着她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说得一半对一半不对,究其根本还是基础知识不够牢固。   她道:“你应该是误会了。”   此言一出,冯樱有些慌张,她正在认真学习,以期日后能够像夏瑶一样顺利通过考试正式执业,现在居然看错了尸检报告,真是重大打击。   冯樱面露尴尬道:“啊?这么多伤口难道不是死者生前经历的?”   夏瑶扫了一眼她手指的记录,说:“这些…应该都属于死后伤。”   “怎么可能,这尸体都死了多少年了,若说一两处死后伤我还能理解,它被埋在土里,也没人动它,怎么会有这么多死后伤?!”   冯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夏瑶引导她说:“你看看这些骨折集中在什么部位。”   “都是…骨质比较薄弱的地方。”冯樱认真仔细,一番检查后也知道骨折伤的具体位置,立即回答了出来。   “线状骨折多发在骨质弯曲薄弱且位置隐蔽的地方,应该为死后伤。”这是上学的时候学的基础知识,夏瑶感觉自己像是在回溯大学本科时的课本。   冯樱又迷糊了:“死后伤?那这怎么来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夏瑶已经把大方向指出来了,剩下的就必须要靠自己。   “自己想。”扔下这句话后,夏瑶拿着记录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解剖室。   冯樱绞尽脑汁想不出所以然,即便尸体被移交给钱叔了,她还闷闷地站在解剖台前发愣。   去而复返的梁瑞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道:“唉,还得我来给你解释…尸体深埋之后是不是会腐败啊?”   “嗯嗯。”冯樱点点头。   梁瑞对着空荡荡的解剖床比比划划,假装尸体还放在远处:“腐败的时候,原本密闭的颅腔、胸腔、盆腔里附着的软组织是不是被腐蚀导致缺失了?”   “没错啊。”冯樱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关键。   “这就对了嘛,密闭空间的压强被打破之后,自然会导致骨板分离和骨折,加上尸体埋的位置比较深,地层压力也会压迫尸体,也会造成骨折,?????死后伤就这么来的!”   就算尸体原本的身高不超过1.7米,这这么大面积的土壤盖在上面,再粗的树棍子也要压折了,何况是人体骨骼。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冯樱狠狠拍了下自己脑门恍然大悟。 第74章   尸检过后, 重案组开会对结果进行汇报总结。   经过尸检,结合现场勘验确定,死者男, 死亡时间至少在10年前, 死因是外力击打右面部导致的颅脑损伤, 死亡时年龄在24-30周岁。   夏瑶在发言最后补充道:“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死者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证件, 衣服却好好地穿在身上, 鞋子也不见踪影。”   小王推测:“这极有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   “那这人可能是彭旺吗?”   众人对于这一点存疑,说到底, “死者是失踪的彭旺”这一段论仅仅是柏和村部分村民的一面之词, 警方还需要进一步侦查才能够确定。   接下来, 警方展开了对柏和村涉案人员的询问。   彭玉珍被带回市局当天,就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倒了个一干二净。   彭旺是她爷爷彭大海从外面捡回来的养子。   具体怎么捡回来的, 她那时候还小, 记不太清楚了。   只是当初彭旺来家里的时候,彭大海家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给彭旺上了户籍没两年之后,汪素绢又生了一个女儿。   彭玉珍的父亲是彭大海的大儿子彭德宝,她一口咬定有害人嫌疑的就是她的叔叔彭丰年和小姑彭艳。   “我小叔一定是被他们害死的。”彭玉珍说这话的时候言之凿凿,仿佛已经抓到了确凿的证据。   负责询问她的是重案组的小王。   小王也是个不急不慢的性子,听见这话后说:“你怎么知道?”   彭玉珍一瞪眼道:“我那时候虽然小,也记事了啊,大人之间发生什么,我一清二楚!”   明明刚才还说不记得彭旺怎么被捡回来的事情, 现在又说自己记事了, 做笔录的警员不由得摇头叹气。   小王也跟着拧起了眉头, 觉得这人当真是满嘴跑火车。   看面前小王和警员不说话,彭玉珍煞有介事地描补:“诶,你们别不信啊!我爸都说了,小叔小的时候经常被彭丰年欺负,小姑不懂事,也跟着他欺负人。有时候是抢他的饭吃,有时候是把他的新衣服划烂…”   在彭玉珍的描述中,彭旺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彭家亲生的孩子,是以从来不跟哥哥和妹妹计较,被欺负了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便彭大海和汪素绢心疼他,也有管不到的时候。   他几乎是在欺凌中长大的。   听完彭玉珍的描述,小王说:“这只是小时候孩子之间的矛盾,不能成为杀人动机。”   何况彭旺是被欺负的那个,要说有杀人动机,那也是彭旺有杀人动机,怎么反倒说他被杀了。   彭玉珍脸色僵了僵,片刻后说道:“有的事情我没告诉是你们,只是…我要真说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记录到那个电脑里去?”   小王拧起了眉头。   这怎么能行,这里是市局,有什么话不能光明磊落地说,还要藏着掖着的。   他旁边一直坐着一个做笔录的警员,把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了。   他二话不说果断地拒绝了:“不行!这是合法合规的笔录,你的话不记录上去,就不能够作为公安机关的证据使用,你所说的杀人动机也是不成立的,我们也不能进行调查!”   彭玉珍显然没料到这茬,被小王说得傻了眼。   她咬了咬下唇后,突然开口喃喃自语:“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说什么?”彭玉珍苍蝇似的嘀咕,小王一时间没听清楚。   彭玉珍猛地摇头说:“没什么!是…是我想起来一件事情,足够成为彭丰年和彭艳的杀人动机!”   “是什么?”小王觉得到这个时候,彭玉珍才说到了真事上,不由得严肃以待。   就见彭玉珍神神叨叨地说:“我爷爷临终前有遗言,说只要找到小叔,就把老家的房子,还有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全给他!”   “是吗?”   小王如此说是为了让彭玉珍继续接下来的话。   彭玉珍果然就倒豆子似的说道:“千真万确!当初我小叔失踪没多久,我爷爷身体就不太好了,那个时候他当着村里人的面立了遗嘱!还有支书为证!”   小王确认身边的记录员将彭玉珍的这些话一一详细记录好之后,反问道:“你爷爷为什么这么做?”   彭玉珍突然翻了个白眼,好像遭遇了什么不公平对待似的。   “我哪里知道啊,大概就是偏心呗,彭丰年和彭艳知道了这事情之后还跟他老人家吵了一架,没过两天爷爷就驾鹤西去了,估计就是被他俩气死的!就这种人,竟然还有脸在下葬的时候跟我爸抢着摔盆做孝子贤孙,哼……”   这头,彭玉珍在小王面前家长里短地吐槽着叔叔和姑姑不干人事,赶跑养子、气死亲爹。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待客室里,陆商正和柏和村的彭书记了解情况。   “当初彭旺落水是怎么一回事。”他单刀直入,只想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何富长鸣会那么激动地跳出来指责。   彭支书神情难堪,片刻后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啊!”   不论当时发生了什么,要是困在一个村子里,那就是家里事,外人不知道,面子上仍旧过得去。   只是现在被富长鸣给揭开了遮羞布,公安机关都开始介入调查了,彭支书想隐瞒也瞒不住。   在陆商的注视下,他慢慢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事情都快过去十几年了,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彭旺有出息,虽说17岁才上高一,后来他靠着自己半工半读考到了江市的一所重本,眼看着要毕业了。   某天晚上彭艳忽然从她房间里跑出来,说彭旺欺负了她。   彭大海自然不信,然而彭旺的的确确是在彭艳的房间里,这无从辩驳。   加之彭艳露出来的肩膀和后背上的确有一些暧昧不清的痕迹,因此全家人都信了她的话。   彭家兄弟把还迷迷糊糊的彭旺拽出来就打。   尤其是养母汪素绢,对彭旺大失所望。   彭德宝和彭丰年更是趁机撺掇着彭大海把彭旺赶出去。   彭旺被两个哥哥打得一身伤,当他回头看到伤心欲绝地搂着女儿的汪素绢时,就转身闷头往村头跑。   彭德宝兄弟俩还以为他是要逃跑,呼朋唤友地叫上了一帮子邻居街坊,一群人齐刷刷地朝着彭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影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刹那间,空气都停滞了。   直到当时还只是支部委员的彭支书过来喊着要捞人,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彭旺竟然为了自证清白跳河了。   “把人救上来之后还有一口气,彭家出了事情,家里都是一锅粥,彭德宝兄弟俩就堵在门口不准彭旺进家门。我没办法就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通知卫生所的医生来诊治。那小子真是倔啊,醒了看见我第一眼就说:哥,我是冤枉的,我没做过…隔天,他就自己离开了,村里再没人见过他。”   说到这里,彭支书不由得唏嘘了一番。   这相当于是失踪了,事后警方还找到了十多年前彭大海的报警记录,警方立案的案由正是彭旺走失。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不止一个人看到了,想确认真假,去村里一走就知道。   陆商安静地在笔记本上书写一阵过后,小王推门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点点头示意小王出去之后,又问道:“据了解,彭大海老爷子曾经当着您和村里人的面立过遗嘱是吗?”   彭支书没想到警方效率如此之高,这件事情这么快也知道了。他点点头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唉,说起来也是冤孽,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海叔要把家里的东西留给养子,不给自己的亲生子女留一点。”   这事当时出在他们村,几乎村里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说彭大海老糊涂。   彭家能把彭旺养大就算仁至义尽了,现在人又失踪了,家里的东西还要全留给一个下落不明的人,当真是人老了病得神智不清。   陆商抓住了彭支书话里的关键,他挑眉追问道:“彭大海留下来的遗产多到值得他的子女反目吗?”   听闻此言,彭支书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今年彭支书也有50岁了,面对陆商丝毫拿不出在村里人面前的坦然来。   他顿了顿后道:“啊…是这样的,当初大海叔当过兵,退下来之后有很多军功章,还有在抗战中获得的敌方战利品,其中最值钱的就是一款德产的相机和一把纯金手柄的日本刀。”   当时处于建国初期,对于缴获的战利品规定严格,一切都要交公,不过总有特殊情况。?????   路上闻言道:“那现在东西在哪?”   彭支书想也不想就回答:“在银行保险柜里。大海叔死前托我去找了一个城里的律师,按照他的遗嘱,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整了一个箱子,全放到了银行保险柜里,只有彭旺去了才能打开。”   这就有意思了,东西不交给子女,反而给了一个村干部,要说当时值得信赖的应该还有村支书和村长才是,为何彭大海会做出这个决定?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当天来市局的柏和村的人就自行离开了。   临走前,富长鸣还特意躲着彭玉珍似的,确认后者离开了,她才敢走。   陆商将笔录情况汇总,夏瑶看了一下。   “要先去找彭丰年和彭艳了解情况吗?”陆商问。   这种时候,一切证据都指明彭旺的事情与这两个人脱不开干系。   夏瑶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笔录道:“彭玉珍一个劲往自己亲叔叔和亲姑姑身上泼脏水,难道她自己就是干干净净的?”   “什么意思?”   “彭支书不是说了么,彭大海临终前留下遗嘱,说明了家里的房子和他拥有的东西全要留给彭旺,那彭玉珍怎么会跑到柏和村老家去大兴土木,还美其名曰要把她的父母接过去住的?”   夏瑶三言两语就戳破了彭玉珍虚伪的面目。   这行为不是明摆了霸占属于小叔的财产吗?   说到这里,夏瑶又只想彭支书的笔录:“还有,为什么彭支书怎么对彭家的事情这么清楚,连保险柜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他都知道?”   这更加值得深思。   “按照年龄来推算,死者的确和失踪的彭旺符合,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下断论,彭旺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去了哪里,还值得我们深入挖掘。”   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调查清楚彭旺当年的去向。   “你是不是怀疑彭支书没说实话?”陆商问道。   夏瑶却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觉得他没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真相。”   “比如?”   “他应该知道彭旺去了哪里。”   这句话夏瑶说得无比肯定。   彭大海对彭支书能够毫无芥蒂地托付所有财产,足见这人在他心里的地位,那么彭支书必定知道彭大海要把遗产都留给彭旺的原因。   而非像笔录里他所说的,什么想不明白。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彭大海留下的遗产不仅值得子女反目,更容易招惹来其他人的觊觎。   调整了工作重心后,重案组和刑警支队的警察开始在柏和村四处走访奔波。   他们并未完全围绕彭旺的事情进行走访调查,主要还是寻访了彭家周边的几家住户。   不管案件发生在什么时间,在彭家后院猪圈里弄出这么大这么深的一个坑埋人,总会有动静。   难保不会有附近的村民听见或者看见什么。   夏瑶也跟着来了柏和村进行走访调查。   她被分到了梁瑞一组,负责彭家的某户邻居。   这户家里还是四世同堂,年纪最大的老太太比当年的彭大海还要高一辈分。   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坐在轮椅上,还戴着一口假牙,精神倒十分矍铄,看见夏瑶他们还笑眯眯地打招呼。   一家人都围在客厅里,等着夏瑶他们询问。   当夏瑶问起关于彭家的事情时,那本不说话的老太太一口一个造孽地感叹。   60多的当家大叔劝道:“妈,您就别说话了,怪费力气的。”   然而,那老太太使劲扒拉着曾孙的手,明显就是要坐到夏瑶面前来。   曾孙还是听老人的话,不顾爷爷反对,将老太太的轮椅推到了沙发边上。   夏瑶上前扶了一把,帮忙让老太太坐在身边的沙发上:“老奶奶,您是知道些什么事情吗?”   老太太慢吞吞地说:“我能知道什么啊,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我就是可怜彭旺那孩子,7、8岁的时候,家里人还睡觉,他天不亮就要背着背篓上山打猪草,等他切好了猪草、喂完猪回来,早饭全吃完了,能剩下点菜渣就不错了…”   这些事情不难猜想到。   当年,小小的彭玉珍都知道叔叔和姑姑欺负彭旺,何况心明眼亮的邻居家大人。   “…彭旺是个有志气的,绝对不会做出欺负他妹妹的事情来,我经常给他东西吃,他也曾告诉过我,说他以后会离开柏和村,去…去一个叫什么地方?”   老太太记不太清了,看向了一旁的儿子。   她儿子提醒道:“江市理工大,小旺说他在理工大读书!”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夏瑶低头记了下来。   等她做完笔录从那户人家里出来,就听见彭家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夏瑶和梁瑞都是腿比脑子反应更快,立即跑到了彭家大门前。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对着彭玉珍破口大骂。   那个中年女人揪着彭玉珍的衣领子咆哮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跑到警察局去告阴状!?”   “谁说的,我没有告状!”   嘴上虽然狡辩,彭玉珍心里都要恨死了。   她今天过来也是听说公安局会让警察来走访,她想着猪圈不能动工,好歹把家里的正屋规整一番,谁知道竟然碰上这事。   还有,她明明去的是公安局,警察不会在她叔叔姑姑面前嚼舌根,到底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这件事情给泄漏了?!   彭艳闻声眉目染上狠戾之色,手下用力到差点把彭玉珍的领子撕烂:“还不是你?!我们都听富长鸣说了!分明就是你想要动家里的老宅,结果挖出来一具尸体,你还赖到我们头上来了?!”   一旁的彭丰年添油加醋:“说!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霸占你爷的遗产,才特意这么说来害我们的!”   彭艳露出一分了然,眼神是更加冰冷:“难怪呢!我就说她哪里来的好心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原来竟然是打了这种鬼主意,看我不打死你!”   “这怎么怪我!难道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你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打我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去跟警察说去啊!”彭玉珍一边躲着一边狡辩。   那两兄妹哪里肯放过她,一人拽住一边又是扯又是拽不撒手。   彭玉珍被打得惊声尖叫:“啊!爸!你再不来管管,他们就要打死我了!”   这边的警察都已经四散开在村里组织走访去了,只有夏瑶和梁瑞在这。   梁瑞见状有些为难:“夏法医,怎么办?我们去阻止一下?”   他们也说不上打架,就是互相推搡。   正在夏瑶准备上前的时候,彭家正屋里走出来一个年龄更大的男人。   那人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冲着彭家兄妹大吼一声道:“够了!”   “哥!”   “大哥…”   看见男人的瞬间,彭家兄妹悻悻地缩回了手。   夏瑶看到他们停手了,便阻止了梁瑞上前。想来这出来的人就是彭大海的大儿子彭德宝了。   彭德宝冷脸瞧着众人道:“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彭家兄妹和彭玉珍都不说话了。   见他们没话可说,彭德宝咬牙切齿道:“现在人死了不是正好,反正不是你我杀的,咱们干干净净,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总要有个了断。”   忽而,彭家人眼睛里闪耀起贪婪的目光,夏瑶恍然间有一种置身狼窝的错觉。   她冷着脸说:“死的人到底是谁还不好说,你们这么着急下断论做什么?”   彭德宝仿佛这时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两个警察。   他盯着夏瑶理直气壮地说道:“难道不应该吗?他对我妹妹做了那种事情,还谋图我们家的家财,就是咒他去死,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夏瑶懒得搭理这些人,跟他说道理也没有意义,她转身来到了大路上。   根据村里人的说法,这条柏油马路以前就是村里的主干道了,也就是说彭家的猪圈是紧挨着大路的。   既如此,那凶手埋尸的时间就必然是在深夜。   想要不惊动住在院子里的彭家人,还要将猪圈挖出一个1.6米深的大坑再将人填进去,当真是不容易。   夏瑶看着猪圈和这条笔直的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说,按照仇杀来推理,是跟死者有仇的人把他杀死后埋在猪圈,他做什么挖这么深的坑呢?”   跟着来的梁瑞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语,搭话说:“为了不让人发现?”   “不对。”夏瑶眯起了眼睛。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特别是村里人,更信奉落叶归根的这一套。   如果是有仇,那么凶手的作案动机就是泄愤,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产生“辱尸”行为,不大卸八块都算不错了,干嘛还如此大费周章地把尸体埋起来。   并且尸体表面除了击打导致的致命伤外,就再没有其它痕迹了,倒像是凶手给了受害者一个“痛快”。   这种作案手段,不符合激情杀人或是仇杀的动机。   “除非凶手行凶的目的,并非是想让受害者去死,而是想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是以才会下狠手,确保一击即中、一招致命。   夏瑶思来想去都觉得猪圈里埋着的尸体应该不是彭旺。   只是孤证不立,找不到更多证据证明死者身份的前提下,只能相信目前手头所有的证据。   经历彭家叔侄间的这场闹剧,彭家猪圈发现陈年尸体的新闻在村子里不胫而走。   就在夏瑶他们要结束今天的工作回市局的时候,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女人忽然跑了过来,不停敲着副驾驶的车窗玻璃。   车里的梁瑞等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   实在是女人形容枯槁得太厉害了,那深陷的眼窝让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一般,脸颊也是贴着骨头只剩下一层皮。   夏瑶淡定地放下车窗玻璃看向那女人:“您有什么事吗?”   女人愣了愣,没想到夏瑶这么客气。   “您好,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直到夏瑶再重复了一次这句话,女人才回神,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我…知道,我那晚…看见了一个人在彭家猪圈里…”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量,足够引起重案组所有人的重视。   就在夏瑶想要进一步问女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看见10年前凶手在彭家屋后埋尸的事情时,一个男人健步如飞地跑过来,把女人拽到了一边训斥起来:“你跑出来做什么?还嫌外面不够乱吗?!”   说完之后,又朝着夏瑶嬉皮笑脸地说:“不好意思,警察同志,她脑子有毛病,我带她回去严加管教啊!”   只是女人不想离开,她还有话没有说完。   夏瑶也看到了女人着急的神色,正常人哪里做得出这种表情来。   男人正拽着女人就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他定在了原地扭头一看,只见身后那辆警车上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下车了,把他和女人围在了正中间。   夏瑶走上前问道:“你说她是精神病,那你有诊断书吗?”   “啊,这……”男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闪烁其词让众人气愤不已。   梁瑞气势汹汹地说道:“没有诊断书那就说明你在撒谎!她是我们警方目前找到的唯一一个目击证人,配合调查是合理合法的,你现在这么做是要干涉警方执法吗?”   夏瑶趁机把女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时候她才发现,女人身上穿的棉袄破破烂烂的,甚至连鞋都没穿,一双赤脚踩在地上都冻红了。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双备用的鞋子放在地上,轻声说道:“你先穿上。”   女人红了眼眶,说了一声“谢谢”后,自己把鞋子穿好。   夏瑶则是一直在观察她的举动,从她的言行上来看,并没有出现精神病患者的症状。   如果不是男人在撒谎,那就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了。   男人被市局的主力团团围住,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接受陆商他们的盘问。   夏瑶则带着女人坐进了车后座。   “你刚才说看到了,是看到了什么?”   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片刻茫然,随后才说道:“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一问才知道,女人今年38岁,自称彭娇娇。10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因不满家里人给她安排的婚事,偷偷跑出门想要去找自己的好朋友排忧解难,没想到走到彭家后院的时候,她看到了猪圈里有一个人正在夯吃夯吃地铲土。   “那个时候夜深人静的,我害怕那是个坏人,也不敢喊出声来,只能躲在邻居家的鸡窝里不敢探头。可我确实看到那个男人在挖洞,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洞,而且我还听到了拖拽东西的声音。”   彭娇娇在鸡窝里躲了一晚上,天亮之后她正准备去确认一下自己的发现,不料被家里人发现,把她关在家里关了一个月,然后硬押着她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了婚。   根据彭娇娇的话,夏瑶找到了当初她躲藏的那个鸡窝。   按照鸡窝和猪圈的距离,还有当时是天黑的情况来看,彭娇娇的确能够听得见猪圈传来的声音。   夏瑶又问她:“你当时看到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彭娇娇抿了抿唇说:“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只看到个背影,大约1.7米的身高,寸头,还穿着一个长袄子。”   有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警方展开调查了。   夏瑶又想到了之前彭娇娇说的话,便问道:“你说当时想要找的好朋友是什么人?”   “我想找的是彭旺,就住彭家的那个。”彭娇娇说道。   只是她不知,这话在夏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整个柏和村的人基本都知道警方在调查彭旺的死因了,为何眼前的彭娇娇还是一副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你还不知道?”夏瑶说道。   “不知道什么?”彭娇娇不知所措地说着。   看着夏瑶脸上复杂的表情,彭娇娇觉得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抓住夏瑶的胳膊追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   夏瑶低头看着她已经枯槁的手背,说:“你之前一直在柏和村吗?”   彭娇娇难过地呜咽道:“对…我一直在,可我家里人都拿我当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就连我哥哥都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这种行为无异于囚禁,没想到这么大一个村子竟然也会生出这种荒唐的事。   既然重案组来了这里,也不能置之不理。夏瑶想着索性一起解决了:“你哥哥是…”   彭娇娇抽抽噎噎地说:“我哥哥就是村里的支书。”   “什么?!”饶是一向淡然的夏瑶都闻之色变。   这个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为什么彭支书的妹妹会牵扯进来,还成为了案发的目击者!   难不成彭支书真的隐瞒了一些对于案情进展十分关键的事情?   夏瑶决定把彭娇娇带回市局。   一方面是对她的精神状态做一个确诊,另一方面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本就是犯罪行为,彭娇娇作为受害者需要回警局接受调查。   一同被带走的还有那个自称彭娇娇丈夫的男人。   “彭娇娇是彭支书的女儿?”   其他人得知了这件事情,脸上的表情无异于打翻了的调色盘。   “不是,彭支书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不是他亲妹妹啊?”梁瑞气得一阵阵发昏。   俞洪敏面色不佳地说:“这跟是不是亲生的没关系,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够如此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还是把人全叫回来问一问吧。”   这案子弄得情况这么复杂,重案组所有人都头疼。   夏瑶总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迷障,他们最重要解决的,还是柏和村的陈年尸体的死亡真相。   经过医院检查诊断,彭娇娇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反倒是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还伴随有贫血的症状,医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   因彭娇娇没有医保,是夏瑶帮着她办理了入院手续,还垫付了2万元的住院押金。   处理好这一切,夏瑶又提着一些水果和奶等好消化的食品去看了病房彭娇娇。   她给彭娇娇订的是单人病房,此时病房里除了彭娇娇之外再无他人。   彭娇娇自知身无长物,看到夏瑶推门进来,还大包小包地提着,顿觉羞愧,立即就要起身:“真的不好意思,住院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夏瑶眼疾手快地把她摁了回去:“你不用想那么多,先住院把身体养好吧。”   输液过后的彭娇娇,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   此时夏瑶有些纠结,她不想这么急迫地“压榨”一个病人,毕竟医生都说了彭娇娇需要休息。   彭娇娇看出了夏瑶的欲言又止,笑了笑道:“你都帮我脱离苦海了,除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之外,我又有什么能帮你的?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斟酌片刻后,夏瑶才开口:“你和彭旺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   彭娇娇的表情黯淡下来,她移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或许一切变化都是从我认识彭旺开始的。”   她们一家和彭大海家是近亲。两家人住得虽远,关系一直都不错。因此彭旺和她算得上青梅竹马。   不过她哥哥,当年的彭支书十分看不上彭旺。   微妙的事情就在于,彭支书看不上彭旺,不像彭德宝兄妹那样放在明面上欺负挤兑人。他只是自己心里计较,偶尔还会跟彭娇娇耳提面命,让她不要跟彭旺这种不知来路的人玩在一起。   只是彭旺上进努力,在大学里一直名列前茅,甚至有一回学校还把奖学金送到了村里。这一切彭娇娇都看在眼里,把高中肄业却向往着知识的她弄得羡慕又崇拜,经常会跟在他身后问一些自己不懂的问题。   这一来二去,她和彭旺走得近的事情终究败露了,彭书记发现之后便迅速斩断了她和村里的一切联系,把她嫁给了同村另一户人家。   彭娇娇自然死活不肯,彭支书甚至给她婆家?????人出主意,让他们把她关起来。   从医院回到单位,夏瑶脑子里的一条线已经捋顺了。   因子女都看养子不顺眼,彭大海就把所有遗产交给了唯一值得信任的侄子彭支书来打理。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彭支书也是看不上彭旺的。   “这么说…彭支书欺骗了所有人,包括彭大海在内?” 第75章   之前夏瑶提取了尸体的DNA, 进行基因库比对,几天之后并未查找到结果。   也就是说,这句陈年尸体的身份仍旧不明确。   在获得了彭娇娇告知的信息之后, 重案组把她的哥哥彭滨河再次带回了市局。   对方显然还没预料到自己暗地里做的事情已经败露, 看到夏瑶的时候甚至隐隐威胁:“你们这么三番五次地让我过来是做什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再过几年, 他也该退休了,他还想趁着在职的时候多给子孙后代留些机会。   夏瑶拿出一根录音笔, 播放了自己和彭娇娇在医院的谈话。   特别是录音里传来的女声提到彭滨河给她许了一个人家, 并且提议婆家人将她严加看管起来的时候,彭滨河的脸色剧变。   只是警方行动迅速, 彭娇娇和她名义上的丈夫被带走的时候, 彭河滨还在家里, 他是直接被带来的警局,示意根本不知内情。   “这…这是什么?”   他仓皇地指著录音笔问道, 里面熟悉的声音和控诉让他胆寒, 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看到他这个样子,夏瑶眼神中划过一丝冷然。   该是一个怎样冷心绝情的人才会对亲妹妹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毁了她的一生,现在连亲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想来是把彭娇娇“处理”好了之后就抛诸脑后没管过了!   “这是你妹妹彭娇娇亲口告知警方的。”夏瑶摁下了暂停键说道。   杀人诛心,夏瑶这么一说,彭滨河脸都白了。他连连摇头否认:“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妹妹病了那么多年了,她说的都是胡话,你们警察怎么能够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   “警方已经给彭娇娇做过精神鉴定了,她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是一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法律承认她所做出的供词。”   早就料到彭滨河会拿出这一套说辞来进行抗辩, 夏瑶甩出了彭娇娇的精神情况鉴定证书。   这份证书是经过公证的,就算彭滨河想要玩别的心眼,再让人来诊断彭娇娇,把她“诊”成一个精神病也是不能了。   得知后路全无,彭滨河一脸颓废地坐在椅子里喃喃:“不…怎么会这样…”   只是夏瑶不会给他缓和的时间。   既然犯下了这样的罪行,那就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起责任来。   “说吧,你到底对彭娇娇做过什么,又暗地里对彭旺动过什么心思!?”夏瑶厉声问道。   不论是当年彭娇娇发现那个神秘挖坑人后被困,还是彭旺被彭滨河救回家里之后离奇失踪,这一切都跟彭滨河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彭旺失踪的这一点,根据警方的走访,基本村民们所知道的“失踪”信息,都是彭滨河的一面之词。   大家都说是彭滨河说的,彭旺好了之后就离开了,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亲眼见过彭旺离开他家,那他就明显有问题了。   此时此刻,彭滨河隐藏多年的阴暗面昭然若揭。   彭滨河颓然苦笑道:“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本就是为了大家好!”   夏瑶闻言也不想给好脸色了,将事情摊开来说:“事到如今,你还要强词夺理吗?!不知道你所犯的是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   “什、什么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我都没听过,你别糊弄我!”   彭滨河表情僵硬,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触犯了法律。   “《刑法》第二百五十七条规定,以暴力干涉他人婚姻自由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犯前款罪,致使被害人死亡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还觉得我在诳你吗?”   夏瑶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彭滨河耳朵里。   当然她绝对不会告诉彭滨河,这项罪名的第一款罪,是告诉的才处理。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刑事自诉案件,只有彭娇娇提起诉讼,法院才会受理,检察院不会主动提起。   一时间彭滨河也慌了神,他万万没想过自己做的是违法犯罪行为。   “我、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啊,我只是不想要娇娇和那个彭旺在一起!”   “还不老实?!”夏瑶眸光冷冽地扫过彭滨河的国字脸,“这录音里的你都没听到吗?彭娇娇和彭旺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你觉得这能够成为你犯罪的动机?!我看你是觊觎你叔父彭大海的遗产!”   彭滨河这种人沽名钓誉,最为狡猾。不吓吓他,他根本就不会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听到夏瑶说的理由,彭滨河差点吓尿了,要是村里人默认了他是为了彭大海的财产,那他就没法做人了。   他立即急迫地否认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夏瑶又提出了他第一次的询问笔录:“那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连里面最值钱的是什么你都知道?!”   “这……”彭滨河脸色青白。   夏瑶步步紧逼,讯问手段技巧高超,把他打得节节败退。除了老实交代清楚事情真相外,他别无选择。   “他不过是一个养子,一个养子而已,凭什么要压过我的风头!”像是要把积郁多年的愤恨宣泄出来一般,彭滨河咬牙切齿地嘶吼道。   在彭旺没有出现之前,他彭滨河是彭家最优秀的子孙。   甚至当过兵的大海叔都对他连连夸赞,屡屡在他的堂兄弟面前拿他做榜样。   他是彭氏一族的骄傲。   只可惜,当彭旺这个不起眼的后起之秀成功考上江市的大学之后,他这个大专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有人都围着隐形人彭旺,捧着他,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他这个厉害人。   一直到彭旺出事,彭家人把他当成了主心骨,甚至大海叔对他都再三请求,拜托他照顾好这个养子。   那种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又回来了。   彭滨河看着床上浑身湿透的彭旺,心里生出了罪恶的念头。   要是他永远都不出现就好了。   是以,他骗了彭旺。   他告诉对方,彭家人对他很失望,特别是彭大海和汪素绢,这两个一直对彭旺如亲子的人。   彭旺自觉伤了最疼爱自己的养父母的心,心灰意冷,更觉得家里多了他这一个人。   既如此,他就留书一封,想要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彭旺走后,彭滨河把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让所有人都揣测彭旺是不是因为欺负了彭艳做贼心虚跑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彭娇娇自然看下去,便跑到彭滨河面前来讨要真相,毕竟彭旺离开的事情只有他知道。   彭滨河不想被人拆穿,更忌惮彭旺回来打破现在美好的一切,便想着妹妹也已经到了年龄,干脆嫁出去了事。   他看着大海叔为了彭旺殚精竭虑、日渐消瘦,看着所有人都误会彭旺,心里的罪恶感和满足感越发膨胀。   直到他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他的名誉地位如今看起来竟然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听完彭滨河的坦白,夏瑶怀疑地盯着他:“你确定当初彭旺是离开了,而不是被害了?”   彭滨河猛地点头,人命官司这事他不想牵涉其中,根本不敢有所隐瞒。   “真的!他留下来的那封书信我到现在还留着!不信的话你们去我家里,我拿给你们看!”   夏瑶转身离开,让脑子复盘一下目前掌握到的线索。   按照彭滨河所言,那他的确没有杀死彭旺的必要。   猪圈里的尸体如果是彭旺的,那说明凶手另有其人,还需要进一步侦查线索。   在彭滨河的配合下,重案组的人回了一趟柏和村,把他口中的那封书信拿到手了。   信纸上的内容无非是对家人的告别,诉说了对彭大海的孺慕之情和难以回报言语之恩的愧疚,只是只字未提当初彭旺与彭艳之间的事情。   因是彭旺委托彭滨河转交的信件,信封和信纸上除开彭旺的名字外,没有其它信息了。   夏瑶注意到,彭旺所用的信纸是江市理工大的草稿纸。   这是第三次出现江市理工大。   夏瑶将信纸放回信封袋里:“如果彭旺还好好的活着,那说明我们的侦查方向错了。”   想要解开一切真相,必须要前往江市理工大。   彭滨河暂时没有羁押、拘留的必要,在做完笔录签完字之后就被释放了。   临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忽然回过头来冲夏瑶问:“我能去看看我妹妹吗?”   彭娇娇属于陈尸案的目击证人,又是另一案件的受害人,理应受到警方保护。   目前除开重案组的人外,刑侦支队还派了?????一个女警察在她病房里轮岗守着,只等两宗案件抓到人审判开庭的那天,需要彭娇娇上庭作证。   彭滨河想要去见彭娇娇,还需要人为他解释。   夏瑶并未拒绝他,只是把人带到了病房门口跟守在里面的女警说了几句,然后就让彭滨河一个人进去了。   病房门敞开,警察都在门口守着,他也不能做什么。   彭滨河看到彭娇娇的瞬间,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   有惊讶、愧悔、愤怒、自责…   夏瑶看着他在种种情绪的杂糅下,冲到病床边给彭娇娇跪下了。   “我对不起你啊!”   “当初我是让你嫁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你!我只以为你性格倔强,总是跟我抬杠才赌气说那些话,才不去看你,没想到那群人渣是这么对你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彭娇娇眼见着彭滨河懊悔得自己打自己而不为所动。   要是没有那么多当初,她大好的人生也不会浪费在一个人渣身上,就算今天打死彭滨河,她的青春年华也回不来了。   人性生来就是自私的,彭滨河为了一己之私把妹妹随便许人,不想因自己的一个“建议”将彭娇娇害成这副模样。   只不过,要是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或许这只是网上的一句杠精口水话,夏瑶仍旧觉得其背后隐含着深意。   做错的事情不能因事后弥补就当作无事发生。公检法机关、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遏制罪恶的诞生。   打击犯罪道路上,人人有责。   安顿好重案组这边的事情,夏瑶和陆商一起去了江市理工大。   这是一所重本,彭旺当初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获取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其实力可见一斑。   事情过去了10年,学校已经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毕业生,想要找一个学生还是不容易的。   彭旺是哪个专业的夏瑶他们也不知道,老师方面也不好找,只能通过名字和大概的年龄信息去一个个比对,有对得上的档案都挑出来一一辨认,想要通过这个线索来找到彭旺的住址或联系方式。   最后经过筛查留下了3个人的档案。   夏瑶继续跟着陆商挨个排查。   这个过程枯燥无味,又十分重要。   其中两人经过排查,已经否认是柏和村那个样子彭旺的可能,剩下唯一的一个,当初留下的地址是租房的地址,出租屋内早已人去楼空。   而房东也不知道10年前租户的下落,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结合唯一一个有可能性的档案进行分析,在案发之后彭旺就没有再去过学校,租房那边的房东也说彭旺押金都没退,东西也没有拿走就消失了。”   夏瑶把忙碌了一整天拿回来的档案放在了桌上。   梁瑞翻开档案一看,果然关于彭旺信息在他大二那年,也就是10年前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份档案的持有者相当于大学肄业的。   他不由得抬头看向夏瑶:“那…死者真有可能是彭旺了?”   “概率极大。”   而且眼看着这个概率越来越大。   根据彭家人的口供,彭旺是彭大海捡回来的,和他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想通过亲子鉴定确定尸体身份也做不到。   学校那边也同步证实彭旺的确是失踪了。   若非遭遇横祸,彭旺没必要抛下自己大好前途不去,反倒辍学离开。   就在重案组一筹莫展的时候,夏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一听,发现是彭娇娇的声音。   “夏警官,不得了了,彭德宝他们知道我哥的事情,现在找到我哥威胁他要他交出大海叔的遗产!已经把人给打了!您帮帮我,快去看看吧!”   电话那头的彭娇娇显得非常焦灼,不停地催促着夏瑶。   夏瑶十分冷静,没有立即行动,反而问道:“你怎么会跟我打电话?报警没有?”   彭娇娇想说你不就是警察吗?不过这裉节上她也不能口出埋怨,只回答:“我哥不肯打电话,他只打给我,说他罪有应得,让彭德宝他们打一顿就当给大海叔和彭旺出气了,我听电话里面彭德宝不只是想要打他一顿这么简单,我怕出人命,您快帮我去看看吧!”   挂断电话后,夏瑶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派出所。   派出所去柏和村比他们要快,他们去为了陈尸案,派出所去是为了阻止纠纷,两不耽误。   当夏瑶带人赶到彭滨河家里的时候,他已经被派出所的警察安顿在了一边,手里的毛巾上染满了鲜红的血液,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地面,对一旁彭家兄妹的谩骂充耳不闻。   “怎么回事?”夏瑶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问那正在劝说彭家兄妹的民警。   那派出所的警察简明扼要地把事情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大约就是彭家兄妹上门闹事,争吵中伤了彭滨河,末了还问道:“要不要把人带回市局?”   这个纠纷要是跟陈尸案有关,那派出所就只能算配合市局调查了,一切案件侦查权责都在市局重案组这边。   夏瑶微微点头:“先等我了解一下情况。”   她走过去的时候,彭家兄妹还在不停冲着狼狈地在门槛上坐着彭滨河泼脏水。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好心的东西,主意都打到我爸头上来了!”   “我爸又不是没儿子,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同宗的情分!”   彭丰年和彭艳一人一边叉着腰轮番叫骂。   彭德宝则是面色阴沉地站在二人身后,拄着拐杖任由他们辱骂堂弟。   “你们怎么回事?不要再继续骂人了!”夏瑶过去就阻止了二人的谩骂。   那兄妹俩嚣张气焰不改,并没有因为夏瑶警察的身份心生畏惧,彭艳甚至挑衅地反问:“怎么,骂人犯法吗?”   法盲不可怕,彭艳理直气壮地样子让人无语。   夏瑶冷哼一声说:“骂人不犯法,杀人犯法,打人也犯法。彭滨河的头是谁打破的?”   说完,她扫视了面前的三人一眼。   审视的目光让彭丰年和彭艳瞬间兵败溃散,缩到了一边,眼神还不停地撇向彭德宝,像是在暗示什么。   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夏瑶内心暗自吐槽。   三个加起来快150岁的人了,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天天找不痛快。   夏瑶走到彭德宝面前,刚要张口就看见他的拐杖拄在地上的那一头,有一片反光的暗红色水渍。   她眼神暗了暗,也不打算跟彭德宝问话了,反身冲着车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本来还坐在车上的陆商看见夏瑶招手立即下了车。   “怎么了?”   夏瑶指着彭德宝的拐杖压低声音说:“你看上面是不是血。”   痕迹检查陆商是一把好手,基本不用靠近,仅凭颜色和质地他都能够断定,彭德宝拐杖上的是鲜血,还是染上去不久的血。   他点了点头,夏瑶心中了然。   再反身看看门槛上的彭滨河,二人心里自有成算。   “彭德宝,现在警方怀疑你殴打彭滨河,请跟我们回重案组接受调查。”   彭德宝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阴郁的眼珠子瞪着夏瑶道:“问都不问一声,你们就料定是我打的人?我一个拄着拐杖的残废怎么打人!你们警察简直是肆意妄为!我要去举报!”   夏瑶并不理会对方的威胁,拿出了手铐将人铐上了:“你想去就去吧,人证物证俱在你跑不了。”   “人证是什么?物证又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彭德宝挣扎扭动着身体不甘地说道。   “这么多人看着,受害人也在旁边坐着,不是人证?再说物证,你拐杖上还在滴着血,事实确凿岂容抵赖!快走!”   陆商人高马大,站在彭德宝面前后者都要仰头看他,他一开口,彭德宝就不敢吱声了。   而彭丰年和彭艳是涉案人员,即便他们再不情愿,也被一并带走了。   被打破脑袋的彭滨河经过一番简单包扎,身残志坚地出现在了市局。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过来了,每次的身份都不一样,证人、嫌疑人、受害人,一天之间能够做的角色他都试了个遍。   夏瑶问他:“怎么不报警?”   彭滨河苦笑一声说:“我觉得是我罪有应得。”   当初看着彭旺被人欺负他没替人说过话,后来彭旺背负骂名他知晓真相也没有多过嘴。   是以现在他被彭德宝刁难殴打也是活该。   夏瑶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彭德宝等人到底在耍什么宝。   “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打人?”   能够随便进行暴力行为的彭家兄妹三人,再次进入警方视野。   在彭滨河这里都能为所欲为,打了人还不认账,那杀人就更有嫌疑了。   彭滨河说:“是我跟村里人说,当初彭旺不是负罪离开,而是留下了书信,警察已经在寻找他的下落了,彭德宝他们就找上门来,一说让我拿出大海叔的遗产,又说不准我再跟警方透露关于彭旺?????的线索。”   遗产的事情就罢了,彭家兄妹本就是狼子野心。   只是不准彭滨河透露彭旺的事情是为何?做贼心虚怕杀人真相败露吗?   这种行为让重案组警觉,当天就对彭德宝三人展开了突击审讯。   彭德宝到了审讯室就开始摸着胸口嚷嚷着不舒服。   “我…我有心脏病!我要死了!快放我出去!”   他的拐杖已经被警方当作物证送去鉴定了,只要查出质问和血液匹配,一个故意伤人罪跑不掉。   夏瑶不吃他这一套,径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那正好,帮彭滨河包扎的医生应该还在,我去帮你请过来。”   医生都要来了,他是不是装病一下就知道,彭德宝不敢再借口心脏疼了,朝着门口的夏瑶嚷嚷:“不、不用了!我好了!”   夏瑶停住脚步,看着彭德宝冷笑道:“哦,这可真是医学史上的奇谈啊,心脏病不药而愈?”   彭德宝脸色一僵,随即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夏瑶继续讯问:“你为什么去彭滨河处威胁他不准他透露彭旺的下落?”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听到这话,彭德宝又露出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们知道什么,那老鸡贼偏心偏到嘎吱窝里了,我们这些亲生儿女得过他几回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念叨着那个野种,他孝顺过老鸡贼一天吗?!还不是我们养老送终!”   话里话外好像彭旺和彭大海欠他几百万似的。   夏瑶拧着眉头质问:“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你为什么阻碍警方调查!?”   事已至此,警方不得到一个准确答复是不会罢休的,彭德宝垮着一张脸说:“他要是还活着,我们谁也拿不到遗产!”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谁知道他怎么死的!死了不正好吗?”彭德宝撇着嘴嫌恶道,毫不掩饰自己憎恶彭旺的心理。   这反倒让夏瑶看破了一丝漏洞。   虽然彭旺死了,彭家兄妹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不过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他们在乎的只有遗产。   只要能够拿到遗产,彭旺是生是死他们都无所谓。   比起滚刀肉彭德宝,彭丰年和彭艳就是色厉内荏的草包,不需要警方用什么审讯技巧,往审讯椅上一坐,倒豆子似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而且二人出奇一致地把主谋者栽到了彭德宝的脑袋上,一同指认是彭德宝怂恿他们去彭滨河家里闹事要遗产的。   这二人算是寻衅滋事,彭德宝是故意伤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就在警方准备对彭艳进行羁押的时候,她跟应激似的,又说出了一桩陈年旧案。   彭旺出走时曾经经历过的欺负她的事情,都是他们兄妹三人一手策划的。   彭德宝负责出谋划策、彭丰年把睡着的人抗妹妹房间里、彭艳负责上演一出被人欺负的好戏,三人联手把彭旺逼出了柏和村,为的也是未雨绸缪,弄走这个独占鳌头的养子,不让他留下来跟彭家亲生的孩子争家产。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重案组众人听着都觉得不堪入耳。   不过这也帮助彭德宝兄妹变相洗脱了杀人的嫌疑。   就在警方还在纠结这复杂的案情,连个嫌疑人都没有抓到的时候,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找上了重案组。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夏警官?我想找她。”   来人是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他面白无髯、谈吐优雅,言行举止之间显露出他经历过的高等教育。   本来被羁押的彭家兄妹三人,在市局门口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不是死了吗?!”   “大哥,他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我要打死他!”   三人制造了一场骚动,不论是重案组的人还是找上来的中年男人,似乎都有些状况外。   接待他的警员看着人已经上了羁押的车辆,便把男人安排了办公室,然后去通知夏瑶。   夏瑶去接待室的时候,就见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见她时主动起身迎了过来:“警官你好,我是江衡舟。”   这来的人到底是谁他们还不清楚,听闻他自报家门,身后重案组的成员都炸锅了。   “江衡舟?这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同名同姓的虽然多,可是长得一模一样那就是本人了。”   “他就是那个江市最大物流园的老板江衡舟啊!”   夏瑶自然也听到了身后人的议论,老板她也见得多了,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找上自己。   “江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衡舟露出一丝惊愕:“不是你们去房东先生那里找我的吗?我还以为警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调查的。”   “找你?”夏瑶愣住了,他们重案组手上唯一的案件就是柏和村的陈尸案,要找也是找彭旺,怎么会……   下一秒,夏瑶脑子里转了过来,有些唐突地指着江衡舟问:“你…你就是彭旺?!”   江衡舟看到夏瑶的表情,心知对方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是我没说清楚,对,我曾用名彭旺,本来是柏和村人。”   别说夏瑶,重案组的人全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他们本以为猪圈里的男尸就是彭旺本人,还围着这个线索调查了好几天,结果惊天巨雷一声响,彭旺本人就登场,查来查去,他人没死。   那彭家院子猪圈里埋的是谁?!   彭旺怕夏瑶他们不相信,还特意带来了自己的户口本,并将他这些年的经历告知众人。   当年彭旺离开柏和村之后,本来想要回到学校继续学习的,没想到被失散多年的亲人找上门。   他的亲生父母是外地人,自从儿子在医院丢失后便一直在江市,发展事业的同时也在打听儿子的下落。   被家里人找到之后,他就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并且回到了父母的老家,在那边用新身份读了另一所专业更加对口的重点大学,这两年才继承了父母的事业,回到江市。   难怪他们找不到彭旺,人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用了另一个身份!   他们之前也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网络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梁瑞感叹道。   “给警方带来这么多不便,我实在惭愧。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来弥补。”江衡舟表情真诚地说着。   夏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案发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彭旺当初离开柏和村的时间,且案发地点就在彭旺家后院猪圈里,他或许也跟彭娇娇一样,成为了另一个目击证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想通这一点的夏瑶将死者身上的衣物等具有个人特征的东西的照片拿到了江衡舟面前。   尸体已经出现白骨化,且具有被鞣化的情况,早已经失去了具有辨识度的面部及身体特征,与其用那些来吓人,倒不如用这些衣服让江衡舟进行判断。   江衡舟也是诚心配合警方调查的,看到破破烂烂的衣服并未马上开口。   当他的视线扫到尸体上摘除下来的袜子时,忽然顿了顿。   “这是……”江衡舟指着几张布料语气犹疑,似乎在判断那是什么。   前期清理尸体,检查体表的时候,尸体表面的织物全被撕了下来,包括袜子在内,此时已经成了几张布料,只有法医专业和刑侦专业的人能一眼辨别出这是什么。   “这是从尸体上剥离的袜子残片,原本是一整只的长袜,你认识吗?”夏瑶怕江衡舟不认识,耐心地为他解说。   江衡舟眉头紧锁,说道:“我看到这个布料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要是江衡舟能够通过衣物说出是哪里见过的,警方得到尸体的身份信息,对于他们侦破案件有重大意义。   夏瑶按下心头激动的心情,说:“不着急,您慢慢想。”   江衡舟也明白自己的证词对于重案组意义重大,再三思索过后,他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我离开柏和村时曾回家拿过一趟东西,带走了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是我的两个好朋友。”   夏瑶接过照片,照片上的是年轻的两男一女,中间穿着裙子笑容灿烂的女孩看上去有几分彭娇娇的影子,左边的应该是江衡舟,右边还有一个动作潇洒,故意踩在石头上耍酷的男生。   江衡舟指着右边男人踩在石头上的脚问道:“您看看,这袜子的布料款式像不像?”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夏瑶攥着照片问:“这个人是谁?也是柏和村的人吗?”   “他叫彭嘉强,也是我的朋友,就住我们家前面那一片。”江衡舟据实以告,不过眼神中带着黯然。   如果柏和村的陈尸是彭嘉强,那说明他的朋友遇害了。   重案组得到线索后迅速展开了调查。   等夏瑶他们找到彭嘉强家中的时候,他的父母还有些懵懂。   彭父一脸惶恐不安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不?????是调查彭旺死了的事吗,怎么来找我们啊?”   两口子一辈子都是安安分分的农民,看到警察都有些心慌。   夏瑶问他们:“你们是否有个儿子叫彭嘉强?”   彭父点头说:“是啊,他出去打工了,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咋,他在外头惹事了?”   看这表情,似乎丝毫不知道儿子出事了。   为了防止乌龙情况再度发生,夏瑶先提取了彭嘉强父母的DNA进行基因检测。 第76章   尸体真实身份即将水落石出, 重案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份亲子关系鉴定上。   不过夏瑶心中仍对一件事情存有疑虑。   那就是彭嘉强的父母说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他们再次找错了人?!   江衡舟的证词应该没错,只是仅凭一双袜子也不能充分认定死者就是彭嘉强。   作为法医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夏瑶想要进一步调查彭嘉强的情况, 就必须要接触他的家属。   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 夏瑶决定再走访一次彭嘉强的父母家。   经过上次警方的突然造访, 彭嘉强的父母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以至于这次夏瑶来的时候, 他们都有些防备和恐惧。   看到彭父彭母的表情, 夏瑶深吸了一口气。   环顾彭嘉强家,只比彭家稍好那么一点, 然而彭家是多年没住过人了, 彭嘉强父母健在, 房子却跟老房子差不了多少,要么是没有财力进行修缮, 要么是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说白了, 家里少一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在,自然没人张罗这些事情。   彭嘉强的父母就跟这处老房子一样,明明刚刚60岁的人,却充满了老迈颓朽的气息。   这时,彭母捧了一杯茶递到夏瑶眼前:“您喝茶!”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拘谨地和老伴一块坐在一边。   夏瑶收回了环视的目光,道谢后接过茶杯,想着先摸摸彭嘉强家的底:“伯父伯母,您二老就两个人住这里吗?”   彭父沧桑的脸上显露几分落寞:“是啊,小女儿出嫁之后就只剩下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   看来不是独子, 这猪圈里的陈尸倘若真是彭嘉强, 若他是唯一的儿子, 那对二老的打击就更大了。   夏瑶跟拉家常似的说道:“哦,您还有个女儿?”   彭母不明就里,想着既然警察要问,那她就要说清楚,索性将女儿的情况也和盘托出:“我小女儿叫彭嘉慧,就嫁到了隔壁村,她儿子都上初三了。”   听完这些,夏瑶并未立刻接话。   看彭父彭母的情况,在身边的女儿成家立业一帆风顺,对子女也并非不闻不问的那种,怎么就跟彭嘉强彻底失联了?   可她的沉默让人多想。彭父和彭母对视一眼后,心怀忐忑地对夏瑶说道:“夏警官,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吧。”   夏瑶思忖片刻后问道:“伯父伯母,彭嘉强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   “这都快…快11年了吧?”具体时间彭母已经不记得了,略微推算了一下后说,“他走跟彭旺那孩子离开是前后脚的事情。”   两件事时间挨的这么近?   夏瑶觉得脑子里一团疑云拨散不开,又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中间就没联系过?”   提起这件事情,彭父神色黯然。   彭母叹息一声后开口道:“唉…说来也是我们的不是…”   这又牵扯到了一件陈年旧事。   当初彭旺在家里被针对,身为朋友的彭嘉强数次仗义执言,然而彭父彭母不想让儿子掺和别人家的事情,屡屡劝阻无果,彭父就扬言要是儿子再跟彭旺混在一起,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彭嘉强到底顾念生养之恩,听了一次他爸的话,彭旺出事的时候没有去找他。   谁知道就这么巧,仅仅一次彭嘉强没有出现,没有去做彭旺的坚强后盾,后者就被彭德宝兄妹设计给逼走了。   这让彭嘉强非常内疚,甚至自责迁怒到了父母身上。   父子大吵一架后,彭嘉强就嚷嚷着要出去打工帮衬彭旺,随后背着行囊离开了家。   彭母一口气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坐在一边的彭父早已老泪纵横:“…都是我不好,要我当初不跟他吵架,他也不会一气之下负气出走了…”   “不对啊,”夏瑶出声打断了二老悲痛的情绪,“当初彭嘉强都能为了伯父一句话暂时放下和彭旺的联系,说明他是个仗义又极为孝顺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和父母吵了两句嘴,就真的一去不回头了?”   这是极为矛盾的地方。   就算彭嘉强一时赌气,不跟父母联系,依照他的脾性应该也做不出撇下亲生父母11年不管的事情来。   彭父彭母表情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自处:“那、那夏警官您的意思是……”   事实真相最后终归要告知家属的,早晚都一样。   夏瑶体谅他们为人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她更想要早日抓到凶手,还死者和家属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片刻后,彭父彭母听夏瑶开口:“警方怀疑坑里的尸体是彭嘉强。”   “啊?!”彭母闻之摇摇欲坠,若非坐在椅子上,只怕当场就要摔地上去。   彭父则是急迫地求证:“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警察搞错了?”   毕竟警方之前还觉得尸体是彭旺的。   夏瑶斟酌了一下,被干扰了调查方向,的确是警方的疏忽大意,现在更要谨慎小心。   她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先不要着急,我给你们看一下死者身上的衣着照片,您辨认一下是否是彭嘉强临走前穿的衣物。”   说着,夏瑶拿出了复原的衣物图片。   彭母看到袜子残片的时候,她的反应和江衡舟一模一样,甚至表现得更为悲恸。   “这…这是为什么啊!”   彭母嘶吼一声,突然力竭昏厥过去。   “老婆子!老婆子!”彭父接住彭母不敢动弹,急得像是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瑶见状,走上前掐住彭母的人中,对她进行急救。   来回折腾一番,彭母幽幽转醒,眼神呆滞地盯着前方。   夏瑶劝解道:“伯母,您不要心急,我们已经提取了遗体的DNA进行鉴定,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虽说证实衣服是属于彭嘉强的,不过张冠还能李戴,这事得小心求证为上。   然而彭母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举着那张照片说:“不用做了,一定是强子,这一定是强子…”   夏瑶拧起了眉头:“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这袜子,是我织给强子和小慧的,他们兄妹一人一双,小慧是红底白点,强子的是白底黑点,我的儿啊…”彭母指着照片说道。   难怪当初江衡舟通过袜子判断出了死者的身份,原来是从这里来的。   夏瑶表情凝重思索了起来。   倘若死者真是彭嘉强,按照他父母所说,他是要去江市打工,还是背着行囊离开的,那么他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那坑里除了死者尸体和他身上的衣物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彭母心如死灰,不方便再继续问话,夏瑶压抑着心里千百个问题,先帮助彭父将人安顿到房间休息去了。   等到出了房间,夏瑶才接着问道:“伯父,您还记得当初彭嘉强出门的时候,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吗?”   彭父自然也觉得儿子死得冤枉,对于夏瑶的调查也更为配合。   他仔细回忆着,把家里少了的、看着彭嘉强装进包里的东西全细细说了出来:“我记得,当时强子背了一个蓝色旅行包,包里应该有他的身份证件、一些现金,还有衣服之类的吧…”   夏瑶又问:“他走的时候穿的什么鞋?”   鞋子的事情彭父是记忆犹新,夏瑶一提他就想起来了:“是我跟她妈帮他买的一双哈森的皮鞋,那双鞋花了1800多!”   11年前,1800多块的皮鞋已经算得上中档货了。   死者脚上并未发现这双皮鞋,说明是凶手把鞋子和随身的包一起给拿走了。   凶手为什么要拿一双别人穿过的鞋?   夏瑶在笔记本上,将“哈森皮鞋”做上了重点标记。   从彭嘉强父母家出来,夏瑶觉得自己收获颇多。   “我们之前一直认为被埋在猪圈里的尸体是属于彭旺的,作案动机也锁定在财产和感情纠纷上,不过我觉得凶手未必真的认识彭嘉强。”   会议桌前,夏瑶冷静地分析道。   “通过什么判断的?”梁瑞问。   整个重案组被迷雾重重的陈尸案压在脑袋上,一个错误的侦查方向使得之前数日的调查付诸东流。   死的人都不是这个,调查方向自然是错了的。   如今好容易拨乱反正,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10几年前的作案线索,更别说去试探凶手的杀人动机了。   夏瑶将今早去彭嘉强父母家的笔录展示在众人面前。   “根据彭嘉强父母所说,他?????在走的时候,脚上还有一双价值1800元的哈森皮鞋,如果是同村人或者认识的人作案,他没必要把鞋子也弄走。”   就算弄走了也不好处理,都是一个村的,如果凶手自己穿,那等于是堂而皇之告诉别人自己害了彭嘉强。   如果是凶手拿出去倒卖,卖不卖得出去是一说,就怕反而惹来一身骚。   是以,凶手根本不认识彭嘉强,作案的时候仅仅是出于图财害命。的目的   陆商一拍桌上的案卷道:“按照这个逻辑推理,那么凶手埋尸、并且带走尸体上除了衣物外的所有东西就能解释得通了!”   埋藏尸体是为了不那么快让人发现,好给自己留下充足的时间逃离作案现场!   只是没想到彭嘉强家里情况特殊,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年,父母都以为孩子是在江市打工,是在跟他们赌气,并未发现异常,也没有报警,这才导致死者的尸体在猪圈里埋了11年。   要凶手不是村里人,那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村里的亲戚,要么是陌生人。   经过一番讨论,重案组排除了凶手和村里有联系。   从他连一双中档皮鞋都要弄走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必然是图财的,要是和村里有联系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彭嘉强家里是什么情况。   就算凶手要薅羊毛也得找一只肥羊。   “到底是什么人会跑到柏和村这样的地方去?”梁瑞抱着胳膊思索。   夏瑶脑海中灵光闪过:“查一下近几年江市和附近省市在乡村进行抢劫杀人的案子,或许会有联系。”   11年前,视频监控还没有那么普及,不像现在有“天网”系统,到哪里都可以调取监控录像,不怕人有蛛丝马迹。   尤其是在柏和村这样的小村子里,之前连路灯都没有,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就是街上面对面走个人过来都看不见。   有的流窜犯最喜欢在这种小村子里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扎一刀就走。   陆商点点头,顺着夏瑶的话说道:“要真是这种流窜犯,那他必定会提前踩点,在村里找一个最有钱的!”   梁瑞眼神从桌上夏瑶通过彭父的描述画出来的皮鞋样子上扫过,忽然激动道:“一定是那双哈森皮鞋漏了富,让凶手觉得彭嘉强就是最好的被害对象。”   如此顺下来,一切都合乎逻辑了。   一方面追查近几年流窜抢劫杀人案件的同时,夏瑶也在设法查找关于彭嘉强的信息。   埋尸的地点,重案组没有找到任何凶器和其它作案工具,比如挖坑的铁锹,这必然是被凶手给藏起来又或者想办法销毁了。   在任何一起刑事案件中,都必须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闭环,才能够证明凶手的罪行,还原真相。   凶器是故意伤害案与故意杀人案的重要物证,它属于能直接证明案件主要事实的直接证据。   当然,犯罪与凶器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除了能直接证明案件事实的直接证据,还有本身不能直接证明案件事实的,而需要同其他证据结合起来证明案件事实的间接证据,单个的间接证据不能充足证明案件事实,但是如果同其他证据结合起来能够证明案件主要事实的话,可以作为定罪证据使用。   就比如死者是被人掐死的,这种情况下不存在凶器,但通过结合尸检死因,及体表残留的指纹痕迹,还有凶手身上留下的痕迹等等来进行判断。   11年过去了,凶器早已无影无踪,想要再再追查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夏瑶想要做的就是找到充足的证据结合起来证明凶手杀人的事实。   法证学有一条“公理”叫做罗卡定律: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不管案发当时凶手是采用什么手段将被害者杀害,都必然留下罪证。   既然当初凶手将死者身上的所有东西全顺走了,那他必然“物尽其极”,钱能用掉,身份证件也是能用的。   走一步想十步的夏瑶远远走在了凶手之前。   鉴定结果出来了,死者的确就是彭嘉强,这一点因有之前夏瑶的铺垫,是以彭父彭母接受起来更快了。   重案组加快了调查进度。   夏瑶把目标集中在江市各大交管所、银行和酒店。   这三个地方都是需要验证身份信息的地方。   11年前还没有移动支付,彭嘉强的钱包里除了现金外有一张银行卡,里面存有他的积蓄几千元钱,不管凶手知不知道金额,都有可能去银行查看提款。   得知密码的途径有很多,凶手连死者的身份证都有,只要伪造一个授权委托书,把银行卡挂失重开不是什么难事。   银行里就有监控,只要嫌疑人露头就必然被抓。   然而银行这头是最先让夏瑶失望的。   经过核查,近11年内,银行系统里根本没有彭嘉强名下银行卡的提款机记录。   也就是说凶手拿到了银行卡之后,连查都没查。   “看来这个凶手是个惯犯,很狡猾啊!”梁瑞和夏瑶肩并肩从总行里走出来。   这话的确没错,要不是惯犯,怎么会这么小心翼翼,银行卡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摆在凶手面前了,他一个鞋子都要扒走的人怎么舍得放弃这块香饽饽?   除非他知道这是块毒饵不肯咬!   “没关系,还有酒店、交管所那头。”夏瑶给梁瑞打气。   梁瑞一下就来了劲,说:“夏法医,你去查酒店我可以理解,不过交管所是为什么啊?”   夏瑶站在车前,定住了脚步说:“你想,一个流窜犯,他凭什么能够在各个乡镇作案?”   “去…去就去了呗,还能是为什么?”梁瑞想不通,心虚地搔了搔后脑勺。   “他在村里没有熟人,又不想借宿露脸被人察觉动机,是以他不会住在村里。不管是坐公交还是小巴,对于凶手行动也没有那么方便。”   夏瑶一步步分析推理。   凶手作案都是在夜晚,大晚上的他根本没地方去找公交小巴坐,去不了村里,就算去了也没办法在作案后及时逃离现场。   “所以,他必然有一个交通工具。”夏瑶竖起一根手指。   “不管是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三轮、摩托、汽车…这些都通通归交管所管理。”   “而只要是凶手想不留痕迹地在四处作案,就会使用一个假身份。”   剩下的话夏瑶没有再说穿,一切不言而喻。   彭嘉强这样没被人察觉到的死者,就是最好的一个挡箭牌。   梁瑞顿悟:“原来是这样,夏法医你真厉害!我要向你学习!”   “学什么,走的路多自然就明白了。”夏瑶说道。   她也不算谦虚,只是喜欢多思多想,多看看别的案例罢了。   说完,她就回过头去拉车门,突然夏瑶感觉到眼冒金星,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接踵而来。   站在身后的梁瑞察觉到她的异常,一把扶住了夏瑶的胳膊,止住了她下坠的趋势。   “夏法医,你没事吧?”梁瑞关心地看着夏瑶。   夏瑶稳住自己的身体后摆了摆手:“没事,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梁瑞颇为不赞同地说道:“夏法医你这样不行啊。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最近几天你都早到晚退,每天不加班到深夜不罢休,这样下去身体底子会被折腾坏的。”   夏瑶也不想这样。   只是这几天只要她躺床上,眼前就会浮现在街头看到的夏天的背影,还有那具焦黑的尸体从一个陌生的棺木里坐起来,追着她说“要回家”。   这些都不能跟别人说,她只能一个人慢慢消化,靠着工作来挤压空闲的时间,不让自己停下来。   累到极致的时候就能什么都不想地昏睡过去了。   虽然她说了不需要休息,梁瑞的表情却难得一见的坚定,好像是在说要是夏瑶不答应休息他就不走了。   夏瑶心中觉得好笑,梁瑞跟个小孩子要糖吃似的。   正当她思索要想一个什么理由把梁瑞搪塞过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的夏瑶瞬间正色了,对着话筒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梁瑞一听这话随即不乐意了:“夏法医,有什么事情我去处理是一样的,你就回去休息吧。”   “我也想,不过这是交管所那边打过来的电话,指明要跟我确认一些信息,这事是我牵头的,总不能现在当个甩手掌柜,事后又去麻烦人家吧?”   夏瑶无奈摊手,一副我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样子。   梁瑞不得不妥协了。   然则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梁瑞自然另有一番计较。   等到了交管所,工作人员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交通违法记录放到夏瑶眼前。   “这是你要找的驾驶证名下近几年来的销分记录,你看一下。”   夏瑶接过来在手上翻动几页后,眼神了然。   最新的违章记录停留在今年年中,是一起违章停车案件,不仅罚了款,还扣了分。   一旁的梁瑞也伸长脖子跟着看,看?????到了驾驶证人的名字之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哎哟喂,这人胆子真大啊!连死者的驾驶证都敢冒用!”   “彭嘉强的家里人没有报走失,更没有注销户口,他的一切证件自然都是有效的。”   也多亏了这一点,不然警方怎么查找到这蛛丝马迹!   “他的最近记录停留在半年前,人说不定还在江市,且他很谨慎,销分的记录都不多。”   要么是凶手手上还有其他人的证件可以使用,要么是凶手怕彭嘉强的证件出现得太频繁引人注目,不敢用多了。   不管是哪一点,凶手都已经被抓到了马脚。   闻言,梁瑞摩拳擦掌,感觉凶手近在咫尺之遥!   根据这一起违章停车记录,夏瑶回市局申请了交通指挥中心的配合,调取道路监控。   因为是今年的事情,间隔不久,加上处罚通知记录上又有精准的时间,调取监控易如反掌。   当嫌疑人出现在视频监控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要不是我早知道彭嘉强已经死了,我还以为这就是他!”梁瑞拍着胸口,小心脏还在噗通狂跳。   视频里的人,和彭嘉强在户籍信息里的照片长得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有7分像。   难怪他能心安理得地使用死者彭嘉强的驾照!   “找到这个人!”陆商指着视频里的男人冷声道。   他在交管所登记的信息自然不可信,不过警方另有办法搜寻到他的踪迹。   根据车牌号,警方查找到了男人的居住地址。   不带一丝迟疑,重案组陆商、夏瑶带人重磅出击。   敲开门的刹那,一个中年妇女眼神戒备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们找谁?”女人看着屋外的夏瑶和陆商开口问道。   这一场景出乎了众人意料。   这女人难道是嫌疑人的妻子不成?杀害彭嘉强之后他竟然还敢留在江市继续娶妻生子?!   陆商眼神示意暗藏在楼梯间的其他同事稍安勿躁,随后夏瑶开口说:“我们找樾B79T23的车主。”   他们都穿着警服,说出来的话都可信几分。   夏瑶注意到,女人捏着门把手的手明显松了劲。   女人听到完整的车牌号后说道:“那是我们家的车,怎么了?”   夏瑶眼神一扫,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看到了小区门口街道两边停满的车辆。   她解释道:“你们的车子占用消防通道,我们要对车主进行罚款处理,并且还要拖车。”   “啊?怎么会这样啊,你们等等,我去叫我老公出来!”   这个说法也合理,女人听说要拖车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也不管门口的人,转身就道   “白雄,警察说要拖我们的车…诶诶!你们干嘛!警察还硬闯吗?”   趁着女人离开门口的功夫,门口的重案组一拥而入,将屋内包括门口中年妇女在内的一男一女当场控制住。   一个长相酷似彭嘉强、30-40岁左右的男人,正是女人口中的白雄,此时正被陆商摁在了沙发上。   白雄还在不停挣扎,然而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陆商。   陆商钳住他的手臂铐在一起,威吓道:“别动!老实点!”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要抓我,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白雄被铐住双手无法动弹,面色狰狞地问道。   夏瑶走到他面前冷声说:“你认识彭嘉强吗?”   “彭…彭…”白雄面露惧色,但很快又一口咬定说,“不认识!”   这些变化夏瑶自然看在眼里,有搜查证在手的重案组,早已对屋子里展开了搜查。   很快,小王拿着一个钱夹走了出来。   夏瑶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来仔细翻看,果然在钱夹里找到了彭嘉强的身份证和驾驶证。   她把东西放到了白雄面前:“你不认识彭嘉强你手里有他的证件?你还用他的驾驶证销分!?”   铁证如山面前,事实胜于雄辩。   白雄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   被隔离在一边的中年女人心急如焚,朝着白雄呼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白雄,彭嘉强又是谁?!”   不等他们互相了解清楚情况,陆商一声令下:“全部带回去审讯!”   白雄落网,本以为多年前的陈尸案应该就此破获,谁料坐到审讯室里之后,他就死活不开口了。   他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冲着审讯的所有人说:“你们要污蔑我就尽管来,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铁证如山,你没有杀害彭嘉强,那身份证是从何而来?!”陆商厉声质问道。   “我捡的!怎么了?”白雄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弱势。   夏瑶沉静了下来,开口便是抽丝剥茧。   “你说你是捡的,那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捡的?”   “我…我在汽车站捡到的!”白雄表情晦暗,眼神游移,一看就是信口胡诌。   夏瑶丝毫不担心他胡说八道,又问:“哪个汽车站?”   白雄犹豫了,斟酌片刻后说:“时间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哼,”夏瑶冷笑一声,接着说,“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白雄,你不要觉得警察找不到线索定不了你的罪,现在能坦白从宽,你就要珍惜这个机会,否则等抗拒从严的时候,你想后悔也没戏了。”   鞭子和糖果放在这里让白雄选,他放弃这个选择权,那就不要怪法律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白雄看到镇定自若的夏瑶和一旁不动如钟的陆商,心里早就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沉默片刻后他复又说道:“不!不可能!我就是捡了一个证件不记得在哪里捡的罢了,你们有本事就抓我坐牢!”   “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在想当年犯案杀人之后是否还有错漏之处对吗?”   夏瑶拿捏人心的本事是站在食物链顶流的。   被她这么一问,白雄就是再多狡辩的话,此时嘴巴也像是被胶水糊住了,根本开不了口。   “既然你不交代,那我们也不着急。”   说完,夏瑶拍了拍陆商的肩膀,示意他一同走了出去。   “白雄就是典型的有恃无恐,我们还要想想别的法子让他主动松口!”   时隔11年,很多线索都在时间的消磨中湮灭了,想要找到其他证据佐证白雄的杀人事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陆商默认了她的观点,道:“总有办法的…对了,汤我放你桌上了,你先去喝了。”   夏瑶白了陆商一眼,这裉节上她怎么有心情喝汤?也就他想得出来了。   不过目前审讯进展缓慢,白雄家里那边还在进行搜查,倒真没有她什么事情。   中饭时间喝个汤的空闲还是有的。   当夏瑶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保温桶的时候,一股海鲜的鲜味扑鼻而来,还有几粒鲜红的宁夏枸杞漂在奶白色的汤上。   夏瑶用勺子捞了一下,发现汤渣里有百合、淮山,还有鲈鱼。   她蹙起了眉头,这三种食材每一种分开她都觉得能接受,只是组合到一起就…   正奇怪什么菜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食材组合,身后就传来陆商的声音。   “百合养心阴、益心气、清心热、安心神,山药健脾养阴,鲈鱼开胃疏肝,最适合你吃,快喝了,汤渣也要一点不剩啊。”   说完还坐在夏瑶旁边的空位上,手里捧着份文件看着,俨然是要盯着她喝完才肯走的。   同在办公室里吃自己带来的饭盒的同事们都惊呆了。   这是那个面若冰霜的陆组长能说出来的话?!   这不纯纯家庭妇男吗!   夏瑶发现其他人震惊的眼神,玩味地调侃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懂养生啊?”   “以前是不懂,”陆商看向夏瑶,“可是我要照顾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我就必须要会了。”   发现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里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夏瑶不自在地撇开眼,拿起勺子吃了一块肉:“嗯,挺嫩的…”   “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还做。”计谋得逞的陆商挑唇微笑,低头继续查阅手中的资料。   喝完了汤还吃了陆商带的饭,夏瑶才猛然惊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睡不好的?   这事她明明只告诉过梁瑞一个人。   公安侦查审讯期限一般是12小时;案情特别重大、复杂,需要采取拘留、逮捕措施的,审讯的时间不得超过24小时。   如果24小时不能确定被审讯人有作案嫌疑的,就必须要立即释放。   不知道白雄是否吃准了这一点,在审讯室内一点都不配合,除开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之外,根本不会跟警察多说一句话。   这期间,警方将白雄家里搜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除开他放在钱夹里属于彭嘉强的身份证和驾驶本外,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能证明白雄与11年前杀人埋尸抢劫案件之间的关联。   同时警方还给白雄拍了照,拿着他的照片在柏和村进行走访侦查,试图寻找当初见过白雄出现在村子里的目击证人。   不过这条线索也不是那么快能够有消息?????的。   一切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找不到凶器,也找不到相关的证据,只有彭嘉强的身份证是没办法确定他的作案嫌疑的,这样下去…”   梁瑞嘀咕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还有最后一个小时。   过了这个小时找不到任何线索就真的只能放人了。   “白雄妻子何芳怎么说?”陆商表情不太好看。   负责审讯何芳的警员摇摇头:“她的确是不知情,白雄把她瞒得很好,她连白雄去过柏和村都不知道。”   二人是4年前结婚的,何芳口中根本获取不到什么有效线索。   一直敛眸屏息思考的夏瑶突然睁开双眼道:“放人吧。” 第77章   “夏法医!”   梁瑞惊叹一声, 其他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   难道他们真的要把人就这么放走了吗?   却见夏瑶面无表情,眼神里更是古井无波,她淡淡道:“羁押期限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除此之外,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众人顿时一噎, 除了无奈之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们不仅没有更好的办法,连在这一小时内让白雄交代出当年的作案实情都办不到!   所有人都觉得之前的努力白费了, 更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当年的凶手从自己的手上大摇大摆地离开。   “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走他?任由嫌疑人逍遥法外?”梁瑞不服气地说道。   夏瑶不答反问:“谁说我要让他逍遥法外了?”   “什么?”   这倒是把梁瑞被说懵了。   将白雄立即释放难道还不算是放走他吗?   俞洪敏上前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人, 做事不要太急躁,我相信夏法医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瑶一个人身上。   在眼前这个情况下, 唯一能想到办法解决这个棘手案件的就只有她了!   “你们, 按照我说的去做……”夏瑶将重案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吩咐事项。   一个小时后,24小时羁押期限到了, 警方没能够找到进一步证明彭嘉强为白雄所杀的具体证据。   依照法律规定, 警方释放了白雄和何芳。   二人走出市局的那一刻,白雄回头,眼神挑衅地看向夏瑶和陆商:“我就说嘛,警察同志不会冤枉好人的,希望你们尽快破案啊!”   司法公正,法纪严明,岂容人挑衅。   夏瑶冷着脸呵叱道:“白雄,你别得意得太早。”   “我得意什么,不过是沉冤得雪,继续过我的小市民日子罢了, 拜拜!”   撂下这句话, 白雄嚣张地离开了。   在他和何芳走了之后, 重案组并未因此松懈下来,反而展开了紧锣密鼓地布控。   包括白雄家周围,夫妻二人的单位,他妻子何芳常去的美容院、菜市场和超市…这些地段全部安插了重案组调度的便衣警察。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白雄夫妻的动向。   “陆警官、夏警官,从市局离开之后,白雄和何芳在路上吵了一架,随后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回到家之前又是和好如初的状态。”   “夏警官,白雄开始正常作息并且上下班了。”   “何芳没有异常。”   ……   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汇总到重案组,协助他们分析白雄的行为模式。   这两口子好像之前警察来抓人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真的像白雄说的那样,继续过着他的小日子。   夏瑶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正常就越证明白雄想要粉饰太平,在暗中伺机行动。   那天何芳经历的一切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至少也要大吵一架,甚至夫妻关系破裂进而离婚都有可能。   白雄所犯的是杀人案,不是买菜买错了这种小事情,绝不可能随便拌两句嘴就过去了。   “继续蹲点侦查。”陆商交代所有警员一定要胆大心细,不能看着白雄和何芳没有异状就掉以轻心。   夏瑶知道,白雄之所以能够潜伏那么多年,他手上肯定不止有彭嘉强的身份证和驾驶证那么简单。   至少从车管所的违章记录来看,白雄名下的那辆车就有3、4个不同驾驶证的销分记录。   既然在白雄家里找不到这些驾驶证,那就说明这些东西藏在了别的地方,说不定还有他当年带走却来不及销毁的证据!   所有警员都知道现在的情况是白雄制造出来麻痹警方的假象,大家在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他露出马脚。   经过几天的观察,重案组发现白雄的生活很有规律。   每天8点出门上班,下午7点准时到家里。   除开单位外,他不会去任何经营性场所,连下馆子的情况都没有。   他的妻子何芳也是同样的规律,只是比白雄多了每天半个小时买菜购物的时间。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周。   直到在一个周一早上,白雄照常8点离开了家里。   本该紧随其后出门的何芳却迟迟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监视何芳的便衣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重案组。   夏瑶得知后,让何芳组按兵不动,同时联络上了监视白雄的警员。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夏瑶急迫地问道。   “一切照常…等等!他开上高速了!快跟上去!”原本还在照常汇报的警员忽然大声疾呼,夏瑶立刻猜到了那边应该横生变故。   通过对话判断,白雄没有走去单位的那条路,反而拐上了高速。   夏瑶思忖片刻后对通讯器那边的警员说道:“跟紧一点,提防被他甩开,这边马上让人在高速路口增援!”   与此同时,陆商已经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组人派了过去:“让他们在下一个高速路待命,看到白雄的车就跟上去!”   “是!”   “白雄现在走高速是想要去哪里?”陆商表情肃穆。   对于一个已经被警方发现的亡命之徒而言,难道他现在才想到要逃跑?   夏瑶展开了江市的高速通行地图,点着其中一个位置说:“白雄是在这里上的高速,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通往湘南,路上至少有3个收费站和5个服务区,白雄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出口下高速,又或者停驻在某个服务区。”   梁瑞看到夏瑶圈出来的几个点,问:“他要是想要销毁证物,上高速做什么?难道他的东西还藏在高速服务区?”   这个推论并不合理。   陆商分析道:“证物一定不是藏在他的单位或者家里,不然我们早就搜到了。也不应该在特别远的地方,白雄上高速估计是虚晃一枪!”   要是放在特别远的地方,白雄想要利用那些证件隐匿踪迹就不趁手了。   彭嘉强的证件用多了也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夏瑶目光灼灼地盯着地图上标记的白雄家里的位置:“那些东西必然被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就在这时,监控何芳的警员来消息说:“何芳出门了!不是去单位的方向!”   从这两个人这几天的行迹来看,任何一个都有去销毁证物的嫌疑。   此时而言,何芳的嫌疑更大。   “如果白雄的目的是为了吸引警方视线,再由何芳去销毁证据,这样的计划几乎完美!”梁瑞惊呼。   夏瑶不敢掉以轻心,如果去销毁证物的是何芳的话,此人胆子不大,心思也不如白雄缜密,相对而言警方更好攻破。   和陆商对视一眼,后者随即明白了她的想法。   陆商拿起通讯器通知何芳组的同事:“现在去将人控制住,务必确保她不能够跟任何人通信!”   通讯器那头传来坚定的应答:“明白!”   “我们现在要赶去稳住何芳!说不定能有大收获!”   夏瑶此言一出,重案组的同事随之一起出动。   等陆商和夏瑶带人赶到时,何芳已经被便衣先一步控制住了,她的手机则被一位警员攥在了手里。   “陆组长,夏警官!刚才何芳想要打电话,我们已经及时把人控制住了。”说着,便衣警员把警察交到了夏瑶手上。   手机有密码锁,不能打开查看其它东西,通话记录还是能看得到的。   看到最后的通话记录停留在昨天,夏瑶稍稍放下心来。   陆商走到被控制的人面前。   此时,被手铐铐住的何芳显得无措而慌张。   他冷声问道:“你今天不去单位上班,是想要做什么去?”   何芳悻悻地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陆商一眼:“我…我身体不舒服了,就请了一个病假,想在家里休息一天…”   她说话时表情闪躲,也没有底气,一看就是在撒谎。   这种借口连医院的假条都不用,警方更是无从核实,想来是早就预谋好的。   夏瑶闻言对何芳说道:“包庇隐匿也是犯罪,倘若你真是对白雄的犯罪事实一无所知,那你还是清白的,不过你现在若铁了心帮着他隐瞒着,那你就要去坐牢了。”   “啊?什么?坐牢?我不想坐牢!”何芳面露抵触。   陆商适时勒令:“那你就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今天请假是要去做什么?!”   “我……”?????何芳还在犹犹豫豫,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夏瑶趁机添上了一把火:“白雄是个杀人犯,他为了自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你觉得他的话还不如警察的话可信吗?我能跟你保证,只要你如实说出他到底要你去做什么,警方绝对不会抓你。”   顶多口头教育一下。   夏瑶本是一身警服,加上说话间魄力十足,让人不得不信服。   何芳心里的天枰一下子就歪了,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她和白雄结婚4年,也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去承受牢狱之灾。   “我…我不知道,白雄说如果我不帮他,那我们俩都要完蛋,他…他就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去他之前去的洗浴中心里取一样东西拿回来烧掉…”   何芳被吓破了胆,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   江市有很多洗浴中心,这些地方是吃喝玩乐加泡澡一条龙的服务,还能过夜,消费者甚至可以办一张月卡,洗浴中心会给一个专门的储物箱。   “哪个洗浴中心,你带我们去!”陆商继续问道。   “大…大海淘沙…”何芳唯唯诺诺地说出了一个洗浴中心名字。   这是江市最大的连锁洗浴中心。   找到突破口的重案组迅速行动,朝着目的地出发。   就在所有人都集中到车上的时候,夏瑶心中的那股怪异感越发地放大了。   “不对!”她抓紧了手中的车门把手,“嘭”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同车的梁瑞看向她问:“怎么了?夏法医你怎么不上车?趁着现在去应该能够找到白雄想要销毁的那些证物!”   夏瑶非但没听他的话上车,反而将车里的陆商拽了出来。   “这不对!白雄隐匿了这么多年,他必然有非常强的反侦察能力。他和妻子结婚4年多都没有告诉对方他曾经做过的事情,甚至连一点风都不透,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藏匿证物的地点告诉何芳!”   之前去白雄家里拘捕二人的时候,何芳的反应说明了她对一切根本不知情。   试问如此一个没有获得过他信任的人,白雄怎么会铤而走险,把事关自己是否会坐牢的关键证物交到何方手上!   陆商闻言眼神微眯:“他在撒谎!在利用何芳转移警方视线!”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警方也不会无的放矢。   陆商当即开始分布作战计划:“为了确保万一,一组人带着何芳去大海淘沙搜查,我们去跟白雄的那条线!”   就在夏瑶和陆商上车准备去堵截白雄的时候,前方同事传来消息。   陆商在开车,梁瑞接了通讯器的电话,一脸惨白地回头看向夏瑶:“白雄跟丢了!”   车内几人表情各异。   夏瑶接过通讯器镇定地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头传来同事的声音:“我们也是刚刚才察觉到的!”   跟着白雄的一共有3辆警车,在上高速之后,一直都保持着相对距离潜伏在他的车子前后。   然而在中途,白雄开车去了一趟服务区,他们也尾随其后而去。   还没等到警察在服务区下车,白雄的车再次离开了服务区,他们也掉转车头跟了上去。   只是越走到后面,跟踪的警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车子竟然下了高速在往回开!   警察当即亮了警灯,把车子拦了下来。   令人震惊的是,此时从车上走下来的不是白雄,而是一个代驾司机!   根据司机所述,他是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去高速收费站的单子,为此他还特意开了自己的车去了。   再之后,他和订单单主见面,后者二话不说把车子和钥匙交到了他手上,并且嘱咐他按照订单内容开回一个小区,那人就走了。   “别慌,你们把司机带回市局做笔录,白雄的车也一并开回去!”夏瑶冷静地对通讯器里的同事吩咐。   梁瑞早已经着急上火了,在夏瑶放下监控器的时候忙问:“现在来得及去调监控吗?”   想要知道白雄是如何金蝉脱壳的,只有调取了服务区的监控才能知道真相。   夏瑶摇头说:“当务之急是要阻止白雄销毁证据,去调取监控,不仅路上要耗费时间,筛查监控视频也需要时间!”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梁瑞道。   夏瑶面沉如水,白雄当真是打了警方一个措手不及,看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利用警方排查监控的时间刚好足够他销毁全部罪证了。   其他人都没有办法了。   “不要急,等我想想。”她说道。   白雄随时需要用到里面的一些东西,他不可能跑大老远去取,唯一的可能是东西就在他身边。   然则他连家里都信不过,没有把东西放在家中,那些证物不是小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塞一塞就行了,必然是要一定空间来存放的。   “家附近…空间…存放…不能被发现…”   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夏瑶低声喃喃自语。   下一秒,她猛地抬头,眸光闪亮地说道:“我知道了!”   所有人心中都燃烧起了希望的火焰。   “快回白雄家里的小区!”夏瑶催促道。   她一声令下,陆商将牧马人迅速发动起来,一路朝着小区的方向奔腾而去。   路上,梁瑞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问道:“夏法医,白雄到底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啊?”   夏瑶信心十足:“他应该是把东西藏在了信箱里!”   “信箱?!”   这个答案是其他人想都没想过的。   现如今信息科技发达的时代,人类早已经不满足于书面沟通的效率了,除开一些政府单位的文书外,大部分通信处理都是通过手机里的电子邮件、聊天软件等等来完成的。   而普通人很少有接到政府书面通知的机率,因此信箱仿佛成为一个鸡肋。   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这人太狡猾了!”梁瑞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知故犯,还企图违抗司法公正,简直其心可诛!   俞洪敏有些疑虑:“如果是放在信箱里,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就把东西销毁了?”   闷声开车的陆商此时开口:“小区信箱的位置在传达室,他要敢前一秒去,我们警方后一秒就能把他抓住。”   “为了彻底销毁罪证,白雄真是大费周章,布了好大一盘局啊!”   白雄使了一出计中计,让警方觉得是调虎离山,实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车上几人皆面色凝重。   如此犯罪性质恶劣,还妄图逃脱法律制裁的犯罪分子,必须遭受严惩!   夏瑶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白雄所在的小区。   到了传达室,陆商立即对安保人员出示了证件:“重案组警察!你们小区11栋701号的信箱在哪个位置?”   小区保安都是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警察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呆呆地指了指身后的收件室。   整个收件室内至少有20个立柜式的信箱,每一个信箱上都标注了门牌号。   夏瑶看着他们去搜索对应的信箱了,她留了一个心眼,上前询问那个值班的保安:“今天有人来查验信箱吗?”   保安讷讷地点头:“有啊。”   听闻此言,夏瑶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时候?!”   “就你们之前几分钟吧。”   夏瑶暗道不好,立即找到了陆商说:“白雄已经来过了!”   陆商拿起通讯器通知外围增援的同事:“快!包围整个小区!”   随后又对跟来的组员说:“跟我去白雄家!”   到了白雄家门口,不管几人怎么呵斥敲门都没人来开。   夏瑶贴着门听了一阵,里面分明就有动静!   “他一定在里面!”   “让开!”陆商喊道。   众人立即从门前散开。   只见陆商长腿一拔,一个潇洒利落的飞踹,大门瞬间被踢开,随着惯性砸在了墙壁上。   此时,白雄正站在客厅里,眼前是一个冒着烟的油漆桶,油漆桶里的火苗还在不断攀升,应该是刚刚把火点着。   看到警察的瞬间,白雄面色大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全扔进了油漆桶里。   夏瑶见状,一个飞毛腿过去把白雄踹翻在地:“你还敢烧!”   “放着我来!”   众人推开一条路,梁瑞扛着一个灭火器,冲着地上的东西一顿猛喷。   一翻周折过后,火被熄灭了。   证物尚算完好,只是沾上了一点灭火器里的干粉。   “做得好啊!”俞洪敏赞赏地对梁瑞说道。   “呵呵,都是碰巧!”梁瑞谦虚地低着头说。其实他也是为防万一,这灭火器本是楼道里按照消防规定要求放置的,他拿来本来想要砸门的,没想到组长这么给力把门踢开了。   不过好在他手里这一罐灭火器,不然证物损毁会更加严重。   白雄已经被陆商制服在地,并且铐上了手铐。   他的眼神还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堆被白色干粉掩盖的东西没有挪开过。   夏瑶上前,用手套抹调那些干粉进行分辨,发现这些东西里不仅有身份证、银行卡和驾驶证等东西,还有一些值?????钱的私人物品,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双皮鞋。   翻过皮鞋,从鞋底上赫然能看到“hasen”的英文商标。   这双皮鞋怕是当初彭嘉强从家里穿走的那一双哈森皮鞋!   夏瑶拎着那双皮鞋对着白雄冷然道:“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雄面如死灰地瘫在了地上。   按照法定程序依法将其羁押,并展开讯问。   再次坐到审讯椅上,白雄不复之前的嚣张做派,表情决然。   陆商开口直击要害:“说吧,这么多年做了多少起案子,一一交代清楚!”   从白雄试图销毁的那一堆东西里,可不止一个人的证件。   警方有理由怀疑他犯下了多起抢劫及杀人案。   有的到现在可能都没被发现。   白雄脸色白了白,嘴上依旧逞强道:“成王败寇,算你们厉害!我没什么好说的!”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能够逃避法律的制裁?”夏瑶讥笑道。   真是一个“嘴强王者”,从案件被发现到现在,白雄无时无刻不在狡辩,狡猾地想要利用小聪明来逃避现实,规避责任。   到头来只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夏瑶不介意帮他回忆一番。   她拎起用证物袋套着的鞋子说道:“这双鞋子从你那里拿回来的,说说吧,是谁的。”   白雄铁青着脸,似乎不愿意去回忆之前的一切。   “不说是吧,我替你说。”   夏瑶“啪”地一声把鞋子甩到了白雄面前的桌板上。   “这双哈森皮鞋原本的主人名字是彭嘉强,柏和村人,你在11年前的一个夜晚,抢劫杀人后埋尸,把死者的尸体埋在了一户人家废弃不用的猪圈里。”   “你不知道的是,有人亲眼目睹了你埋尸的过程,现在警方已经取得了她的口供,只要经过辨认,加上这双鞋子和彭嘉强的证件,你罪责难逃!”   夏瑶每多说一个字,白雄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本以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目击者!   不仅如此,警方还把彭嘉强的遇害过程调查得一清二楚!   白雄内心惶惶然。   夏瑶还在继续突破着他的心理防线。   “你是不是觉得,不过一双鞋子而已,就算有痕迹,时隔11年怕是早不剩下什么了,就算是同品牌同款式的,也不能作为证物,是吗?”   白雄紧抿的唇角,暴露了他的焦虑。   夏瑶冷笑,看来他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就听她接着说道:“对于这个鞋子品牌,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晓得它值钱,却不知道,所有的哈森皮鞋都是有货号的,包括我手上这一双。”   每一个货号都独一无二,当初彭嘉强的父母是带着他来江市的一个大鞋城买的正货,不仅有带着货号的证书,还有消费存根和□□。   这一切证据都能够证明,夏瑶现在手上的鞋子本是属于陈尸案的死者彭嘉强的!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当一切证物摆在面前,白雄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警匪之间的较量中,他颓唐落败。   这一次不仅查出了陈尸案的真凶,更是牵扯出了好几桩陈年旧案。   这些案子都发生在偏僻的农村,时间间隔距离都很久,无一例外都是抢劫杀人。   白雄作为流窜犯活跃在江市周边农村,由于当时的刑侦技术和手段有限,案件进展缓慢,一耽误就是10年甚至更久,甚至还有很多受害者都如同彭嘉强一般未被发现。   令人发指的是,彭嘉强遇害前,是一名1米82的高个小伙,如今只剩一具残破的尸体。   家属闻之悲愤欲绝,他们不要求任何赔偿,只恳请法院从重判决。   事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等待白雄的将是抢劫、杀人等多项罪名指控。   并且白雄有逃避罪责,销毁证据的行为,最终法院量刑只会往重了判。   陈尸案告破,得益于重案组迅速的行动力,以及市局上下团结一心的凝聚力。   上一级领导对市局和重案组多加褒奖。   江市诸多媒体和电视新闻都在播报这一次重案组破获的连环抢劫杀人案。   在一片嘉奖声中,重案组众人并未迷失在表扬里,反而越发坚定前进的目标。   他们是人民的安全卫士,是百姓安居乐业、平安生活生产的护航舰。   同时,为了保持市局重案组同志们破案的积极性,魏长风承诺自掏腰包,给重案组的同事举办一次庆功宴。   吃饭的地方就在紧挨着市局一条街上的烧烤摊子。   警务工作人员有规定,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够喝酒,哪怕什么事都没有也一滴不能沾。   这是原则问题。   是以,放了假的同事们坐在一桌,他们能喝酒。   还没放假的同事坐另一桌,他们喝可乐。   夏瑶就坐在能喝酒的这一桌。   其实她不想喝,不过她不好意思去跟不放假的同事们凑一桌,她怕坐过去人家放不开。   本来就不放假了,还不能好好地吃喝一次,岂非亏得慌。   喝了酒的同事就不一样了,她在不在都不影响大家的气氛。   酒精是最好的情绪催化剂。   放下繁重的工作,大家吃吃喝喝,场面一派和乐融融。   几杯啤酒下肚,就连平常生人勿近的组长陆商看起来都平易近人了几分。   许多人都壮着胆子跑到陆商面前跟他敬酒,攀谈。   陆商来者不拒,满满一杯扎啤,他一仰头就喝了下去,跟喝白开水一样。   想要灌酒的同事还没把陆商喝倒,自己先趴下了,实属令人挫败。   这时,有人把注意打到了一直闷头吃东西没开过口的夏瑶身上。   喝不赢组长,副组长也可以啊!   “夏法医!来来来,同事这么久了,我们也敬你一杯!”   夏瑶并非不通人□□故,只是觉得没必要。   不过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事,那又是另一说了,能够促进同事关系,喝一杯又何妨。   只是她刚端起面前的空杯子准备接同事的酒,一个大掌就盖在了杯口。   “她不喝酒。”因为喝了酒的原因,陆商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夏瑶愣了愣,偏头看向身边站起身的陆商。   同事也捧着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发现夏瑶和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陆商难得一见的赧然,伸出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咳,她酒精过敏,喝不了。”   夏瑶暗自挑眉。   她酒精过敏?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如既往的高冷人设打破,其他同事都在起哄。   “组长春心萌动了?”   “哦——组长和夏法医真是郎才女貌啊~”   “这你又说错了,夏法医也有才啊!”   不然她怎么做的法医医学中心做厉害的法医。   ……   一群同事挤在一堆挤眉弄眼地说道,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陆商还顶着那张高冷脸,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已经红透了的耳朵。   夏瑶坐在边上,出神地盯着面前迟迟没有松开的大手。   这人…怕是已经醉了。   不解风情的梁瑞,脸上顶着两团高原红跑过来,开口竟然也要为夏瑶挡酒。   “人家陆组长都说夏法医酒精过敏了,你们就不要再劝了,大家都是同事,点到为止吧!”   夏法医他们动不了,陆组长他们不敢动,那梁瑞…   “既然夏法医喝不了,梁瑞你就代替她喝吧!”   “来来来,多喝一点!”   柿子都挑软的捏,大家需要一个台阶下,一时间梁瑞被一群人灌惨了。   酒足饭饱,筵席散去。梁瑞最后是被人扛着走的。   夏瑶和陆商离得近,二人叫了一个代驾,开他的牧马人回家。   车后座上,夏瑶发现陆商一直盯着车窗外,整个人都没有之前工作时所见的紧绷状态,反而松懈了下来。   “喝醉了?”   她语气轻柔,仿佛微风拂过耳畔。   陆商恍然回神,心虚地摇头:“没有,我心里有量的。”   还说没有,眼神都迷离了,要不是自己开口打断,只怕这人下一秒要睡着了。   夏瑶没有拆穿陆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车子到家的一刻。   车子缓缓开到了他们的住所,在两栋别墅之间停了下来。   夏瑶打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对已经闭上眼的陆商说:“我先下车了。”   陆商瞬间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有些红,发现夏瑶已经站在了车门外,忙不迭点头:“嗯,你早点休息。”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夏瑶脚步一顿,说:“你回去记得喝点蜂蜜水,解酒。”   虽然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陆商心中温暖备至。   他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好。”   晚上跟同事们吃烧烤的时候,欢声笑语的气氛让人很充实,即便没什么好笑的,也会不自觉地跟着心情好起来。   然而当夏瑶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里,那种安静到极致的氛围,让她产生了不安的错觉。   好像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一个吸人灵魂的黑洞。   她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洗了个澡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一如既往的失眠没有让夏瑶感到沮丧。   她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一切梦魇折磨都源自于她内心的诸多想法。   只要她不去想那么多,克服那种恐惧,将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就不会有问题了。   临睡前,夏瑶吃了一片咪达唑仑,以防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   半夜,陆商因为晚上吃的烧烤比较咸,口渴难耐的他起床喝水。   走到一楼厨房,正端起一杯水喝着,余光就瞥见隔壁的别墅窗子里,透出来的光影正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位置是夏瑶家的客厅窗户,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个人站在那里?!   陆商差点被水呛到,水也不喝了,放下水杯走到一楼露台近距离观察。 第78章   结果如他所想, 并非他眼花,夏瑶家客厅窗户那儿是真的有个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家里的灯没有关,是以站在两户紧挨着的露台能看得特别清楚。   看到那个人影还在不停移动, 陆商担忧夏瑶的安危, 想要过去看看, 又不知道她家的门锁密码。   如果就这么过去,不小心惊扰到了“贼人”, 那对于睡梦中的夏瑶来说会更加危险!   事关夏瑶的安危, 陆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立刻返回房间拿起手机拨通了秦雨佳的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陆商又回到了一楼露台, 眼睛盯着那个人影的动向。   好在那个人并未移动到别处, 还站在窗户边上。   第一次电话没接通, 陆商急忙掐断忙音,又打了过去。   接连打了三四次, 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下一秒, 就听听筒里传来秦雨佳暴躁的怒吼声:“哪个神经病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   陆商下意识地急忙捂住了听筒,还看了眼对面,生怕被人听到一样。   “你别那么大声!”   秦雨佳一听陆商都是颤音,还刻意压低了嗓音,顿时感觉不妙,困意瞬间消失了。   “陆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够让处变不惊的陆商声音颤抖又深夜联系自己的,除了夏瑶出事,秦雨佳想不到别的了。   一想到这,她的脸色煞白。   好在陆商暂时安定住了秦雨佳,又争分夺秒地问道:“你知道夏瑶家的大门密码吗?”   他知道秦雨佳一知半解了会担心, 但眼下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他必须尽快赶到隔壁别墅去确认夏瑶的安全。   “我知道, 131……”   秦雨佳也很给力,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也十分配合地给出了大门密码。   陆商得到密码铭记在心,挂断电话后连绕到正门的功夫都不想浪费了,直接从露台翻到了隔壁别墅的院子里。   他快速输入了大门密码,轻手轻脚地推开,多亏夏瑶不喜欢大门密码的滴滴声,因此设置了无声。   大门处没有闯入的痕迹,这说明“贼人”很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   他本能地环顾四周情况,然而当他扫荡一圈下来却发现一楼客厅里已不见“贼人”的踪影!   “糟了!”陆商眼神看向楼梯口,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一身冰凉像是被冷水浇过。   顾不得其它,他一个箭步冲上了二楼,仔细地在每一个房间里搜寻着人迹。   同一楼的情况一样,二楼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陆商最后推开了夏瑶的房间门。   门被轻轻打开的刹那,陆商下意识朝着床上看去,想要第一时间确认夏瑶的安全。   只是床上未见夏瑶的踪影。   他又往旁边一扫,只见那个穿着睡裙,披散着海藻般长发的女孩,正双目紧闭站在床头柜边上,表情是睡着般安静温和。   陆商被吓了一跳,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在一楼看到的那个人影,应该就是夏瑶!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夏瑶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回了床上。   替夏瑶盖好被子的陆商,给秦雨佳发了一个解释的短信后,坐在床边守着重新入睡的人迟迟没有离去。   “睡眠行走”也俗称梦游,是大脑睡眠状态分离的一种征兆,也就是说睡行症患者发病的时候,脑子一部分是处于清醒期,另一部份处于非快速眼球运动期。   而睡行症的成因除开神经性疾病、饮酒和遗传之外,最重要的成因就是精神因素:压力过大、睡眠不足、情绪压抑等等。   作为青梅竹马,陆商当然清楚夏瑶不存在前面三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正在独自一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具体是什么事情,陆商隐约能猜到一点,是关于夏天的。   之前不管夏瑶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总是瞒着他。而他也放任夏瑶的隐瞒和闪躲,觉得她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上次去陵园遇到的为外甥修葺坟茔的中年男人,还有上上次夏瑶抱着笔记本去找网监的同事…   这些不对劲的地方陆商都看在眼里,他也关注着当年夏天的案件,并且私下深入调查过,不过没有什么收获。   他没想到,夏瑶竟然会为了这件事压力大到半夜梦游!   如果今天不是他发现了,还不知道夏瑶会不会磕到碰到受伤……他心痛如绞。   后悔和自责淹没了陆商的双眼。   他明明能够帮夏瑶分担一些的,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到。   陆商一直枯坐到第二天天亮,趁着夏瑶苏醒之前离开了别墅。   一觉醒来的夏瑶只觉得今天睡眠质量特别好,没有像前几天那样辗转难安,又或是晚上只睡了2、3个小时就睡不着了。   她觉得这也许是心理暗示的力量,也许是咪达唑仑的作用。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变好的预兆。   事情能够往好的方向发展,总让夏瑶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简单的梳洗过后,夏瑶没忘记今天休假,索性趁这会功夫去查查上次在陵园中偶遇的中年男人。   对方说他侄子的墓被人盗了,这跟山脚下火葬场出现焦尸撞在一起,两件事情实在是巧合太过,夏瑶有合理的理由怀疑那具尸体就是夏天偷出来的。   要是尸体遗失的时间能够和夏天的焦尸被发现的时间吻合的上,那这个推论基本就做实了。   至于那封以夏天的口吻寄来的邮件,夏瑶还不能完全确信。   夏天的死太过蹊跷,现在又牵扯上了直播app,除非是弟弟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件事情,否则夏瑶不会相信任何东西。   收拾了手机和随身物品后,夏瑶就打算出门。   然而她刚走出自家大门口,就看到了一个“门神”。   陆商顶着一对熊猫眼站在夏瑶面前问:“你去哪儿?”   一次是巧合,两次总不是巧合了。   夏瑶有些无语:“你是在我们家门口装了个监控吗?”   陆商错愕了一瞬,很快又慌张起来:“我、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他低着头掩盖自己的慌乱,他不是刻意如此,只是昨夜整晚没睡之后,回到家里也睡不着,他又不敢凑夏瑶太近害怕惹眼露了马脚,只能在一楼院子里等着,等着夏瑶什么时候出来,看看她的状态。   夏瑶也不是看着人家手足无措就幸灾乐祸的人。   而且从陆商的反应来判断,她和他遇见应该真的只是凑巧,要硬说就是他们太有缘分了。   再加上陆商满脸倦容,夏瑶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   上次去火葬场就被陆商掺和进来了,今天他这副样子,夏瑶也不想让他再跟着自己,干脆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她这么说了,陆商一定不会强硬地要跟过去。   果然,就听陆商说:“走走也好,散散心…对了,我已经在队里帮你请了假,接下来一个礼拜你都休息。”   “什、什么?”霎时间,夏瑶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又反问,“请假?我又没有要紧事请什么假?”   怎么能说是他想让她休息…   做贼心虚的陆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总之,你就好好休息一周,一周之后再来上班!假我已经跟局长请过了,现在去撤销也来不及了。”   市局纪律严明,丁是丁卯是卯,说了请假,领导都批了又反悔想要撤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瑶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只能被“强行休假”了。   原本以为这就算了,休就休,她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查查夏天的事情。   夏瑶去了陵园找到了管理员询问有关尸体被盗掘的事情。   管理员也是一头雾水,表示他也刚来2年,对于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也说不准,只知道之前的那个管理员为了管理不当的问题被炒鱿鱼了。   陵园的管理本就不好招,他也是隔了好久才被招进来的。   这等于查到这里就没了线索,夏瑶只能先回家了。   谁知,她下午刚回来,就在家里看到了秦雨佳。   “瑶瑶~”一见面秦雨佳就小跑过来。   夏瑶觉得这事情太凑巧了,一件两件全撞一起去了。   她推狐疑地看?????着秦雨佳:“你不会是跟陆商约好了,要强制我休息一周吧?”   秦雨佳面色一僵,随后绽开笑颜,搂着夏瑶的胳膊撒娇:“怎么会!我只是太想你了~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吗~”   夏瑶横着眼睛看着她:忽悠,接着忽悠。   秦雨佳似乎浑然不觉夏瑶的异常,接着自说自话道:“原来你要休息一周啊,那正好我也想叔叔阿姨了,不然我们去找他们玩吧!”   不等夏瑶回答,秦雨佳就一阵欢呼:“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找叔叔阿姨玩去咯~”   接下来的一系列流程中,夏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保姆车接上两人直奔机场,坐上直达海市,落地还有专车接到酒店。   站在酒店大厅的夏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等到秦雨佳拿到了房卡转过来喜滋滋地说:“我把房间开在了叔叔阿姨隔壁,我们现在就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说完,她拉着夏瑶就要上楼。   夏瑶顿了顿脚步道:“你让我过来旅行,我连行李都没收拾…”   “这个你不用担心~”秦雨佳自信十足地说着,随后举手打了个响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小助理便跑过来递上一个旅行箱。   “这里面有从内到外全新的衣服、鞋子、配饰,全是按照你的尺码和风格匹配的,还有我已经让他们在酒店安排好了房间,床单是按照你的睡眠习惯选择的,护肤品也买了一套新的,你不用操心别的事情,跟着我和叔叔阿姨一起玩去吧~”   秦雨佳指着旅行箱说得头头是道。   对于安排夏瑶这样的事情,她信手拈来。   别说夏瑶习惯睡什么床,她连夏瑶穿多大码的内衣都知道。   夏瑶彻底服气了。   扭头看向一边的秦雨佳,就见对方眨巴着小鹿班比一样湿润的大眼睛,使劲跟她放点。   夏瑶叹了口气。   能够事无巨细安排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拒绝的资格。   这都是好闺蜜的善意啊!她怎么忍心拒绝!   她不知道的是,秦雨佳和陆商保持着绝对的默契,对夏瑶半夜梦游的事情暂时绝口不提,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了势必要伤心。   结合陆商没睡好,还强制自己休假,以及突然出现拉自己出来旅游的秦雨佳闪烁其词的状态,夏瑶看出端倪,只是暂未深究。   这都是他和好闺蜜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夏瑶不忍心戳穿,她就装个糊涂虫,好好休息一周算了。   夏父夏母看见两个孩子自然高兴,拉着二人在外面玩了一上午。   不同于上次夏瑶过来看望父母时的“老年旅行团”式旅游,秦雨佳是什么刺激她就逮着夏瑶玩什么。   虽然是1月份了,海市仍旧温暖如春,她带着夏瑶去玩了水上飞人和香蕉艇。   夏父夏母就在海岸边晒着太阳,看着两个活泼的孩子,夏父感叹:“年轻真好啊。”   夏母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还多亏了佳佳这孩子,心思细腻,时时刻刻照顾着瑶瑶,不然瑶瑶她…”   看到妻子浮现哀伤的神色,夏父劝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瑶瑶大了,很多事情我们是操心不到的,她自己心里有数。”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夏母深知夏瑶的性格,她才忧心。   “就是这孩子心思太沉了,我才…说到底,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合格,对不住她。”   说完,她又倍感内疚自责。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好好陪过瑶瑶。   夏父叹息着搂住了妻子的肩膀,他能做的不多,时刻陪伴在妻子身边,免去女儿的后顾之忧,是他这个父亲、丈夫唯一能够坚持的事情。   在海上疯玩了一通,夏瑶躺在沙滩上休息。   湛蓝的天空和大海连成一片,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同一片颜色,她躺在沙滩上,只要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吹拂面颊,就恍若飘在云端。   “瑶瑶,快来快来!我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秦雨佳的呼喊打破了夏瑶的云端之旅,她睁开眼,就看到对方正被一群小孩拿着水枪扫射。   被“围困”的秦雨佳大美人无助地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等着她这个“英雄”的救援。   “我来啦~”   夏瑶扛着加特林水枪小步跑去,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敌人”,和秦雨佳闹成一片。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这一周里面,从秦雨佳拉着夏瑶到处玩,到夏瑶主动去体验海市的各种风土人情,游玩的主动性变了,夏瑶整个人的状态也变了。   等回到市局上班,给同事们分土特产的时候,大家都说夏瑶看起来变漂亮了。   夏瑶不以为意,只觉得是同事们对于旅游的向往太甚,把这事神话了:“我出去休息一趟,又不是做了整容,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   梁瑞凑上来仔仔细细打量了夏瑶一圈后说:“不对不对,明明就是变好看了,之前也漂亮,不过之前的漂亮带着些飘渺的仙气,现在就是接地气了,整个人就像…就像是小太阳!”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听到这话,夏瑶拿东西的手定格在了半空。   她看向了陆商空荡荡的座位。   她这个副组长不在,很多工作内容都需要陆商一个人承担,想来也是忙得很。   “陆组长呢?”夏瑶问身边的梁瑞。   梁瑞翻出夏瑶送的凤梨酥尝了一口,眼神都不同了,说:“组长他应该是去对接新案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梁瑞话音刚落,陆商就抱着一对资料走了进来。   看到夏瑶的瞬间,他眼前一亮,放下资料走过来问:“假期过得开心吗?”   夏瑶点点头,仔细打量一番就发现陆商的下巴上覆盖着一层青须。   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应该很辛苦。   可他宁愿他自己辛苦,也不想她不开心。   想到这里,夏瑶垂下了眸子,视线扫到了陆商桌上那一堆资料上。   “又有新案子?”她侧头问道。   谈到工作,陆商正色起来:“你刚走没多久就接到了这个案子。”   显然,这也是一起凶杀案,否则不需要重案组出马。   夏瑶闻到了悬疑的气味。   要是普通的刑事案件,顺藤摸瓜找到真凶就罢了,怎么陆商和重案组其他同事看起来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商见夏瑶没接话,还以为她在担心验尸的事情,便说道:“放心,梁瑞和俞洪敏已经验过尸了。”   闻言,梁瑞跑过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夏法医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有好好表现,绝没有给你丢脸!”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陆商为难的样子,就知道现在手上的案子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她指着那对资料说:“怎么抱这么一大堆资料?”   陆商摸两下长得有些长的寸头:“情况有些复杂。”   在夏瑶走后,重案组接到接警中心电话,在某个加油站旁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在一辆车里,车头有损毁痕迹,而车就停在加油站旁边的断头路上。   尸体被发现时处于驾驶座的位置,驾驶座大门打开,尸体正面胸腹和头部有多处创伤,整个驾驶座上和方向盘上都沾满了死者的血迹。   发现车辆停放断头路的位置十分蹊跷,加上加油站除了正对着便利店的位置有一个监控之外,旁边都是盲区。是以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辆车是怎么开到加油站旁边的,车里的死者又是如何受伤的。   肇事司机更加无所寻觅。   而陆商手上拿的这些资料,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拍了拍那一堆厚厚的资料说:“这是死者牵扯到的案件卷宗。”   夏瑶瞳孔放大:“这么多?”   为了替她答疑解惑,梁瑞把案件相关的卷宗和验尸记录、报告书等等全拿到了夏瑶面前。   “这个案子实在是太蹊跷了,要不是我身上这身警服,我都想…”拍手称快。   梁瑞捂着嘴,差点嘴快把实话说出来了,只是这种话是不能从一个职业警察和专业法医口中说出来的。   不过死者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夏瑶先仔细浏览了一遍卷宗和验尸记录及现场勘察报告。   根据照片和文字记档来看,警方目前怀疑死者是遭遇了车祸撞击后死亡的。   值得注意的是,除开车头撞击损毁的前保险杠部分和疑似撞车导致的前胸致命伤,死者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这些伤势可以说是车祸中被撞的,也能说是被人打的。   陆商敲了敲验尸报告中的一页说:“经过检验,死者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有90mg/100ml。”   这已经超过了酒后驾驶的红标线,属于醉酒驾驶,是危险驾驶行为。   “你还真说对了,这案子的确太复杂了……”夏瑶单单看到这个验尸报告,就觉得里面涵盖了很多信息。   甚至有的信息,说不准还没被人发现。   不仅如此,死者的社会关系更是复杂。   这也是为什么陆商要去特意调取与死者相关卷宗的原因。   死?????者钟怀闽,48岁,原籍闽省人,是一个建筑公司老板,手下有一大票农民工跟着他吃饭。   最近炒得风风火火的新楼盘“华天晟世”就是他的产业。   “你说一个建筑公司老板,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卷宗啊?”小王一边翻着卷宗一边疑惑不解道。   夏瑶合上验尸报告说:“这一行的水很深。”   房地产行业作为经济支柱,竞争激烈的同时也存在一些恶意行为。   地产商、施工队、监理单位、业主、物业公司…这么多角色掺和其中,烂尾楼、拖欠工资、恶意竞争、捆绑销售、扩大公摊面积、行受贿…等等情况屡见不鲜。   有的甚至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行业内部潜规则。   在这些潜规则之下,作为弱势群体的人能够求助的就只有公检法。   不过只要不超过法律的底线,公检法机关不会主动介入。   这就是钟怀闽官司缠身的原因。   “他这么多官司背在身上,就不怕影响到地盘销售?”梁瑞拧着眉头说道。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背着这么多官司,他宁可不干这一行了。   陆商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梁瑞晓得自己这话问得很傻很天真,也深谙不耻下问才是进步的硬道理。   夏瑶随意翻了两页卷宗说:“虱子多了不怕痒,钟怀闽想要赚这个钱,就必然知道走这条路需要付出的代价。”   如今钟怀闽死因成谜,这些卷宗里和钟怀闽存在纠纷的人,全是警方的调查对象。   因为他们都跟钟怀闽有仇,都有害人的动机。   陆商根据案由将卷宗分为两个部分,一方面是债权纠纷,另一方面是人身权利纠纷。   再把重案组的人分成两个组,每人分一部分卷宗,尽快将卷宗内容梳理出来。   夏瑶也在其中之列。   这么多的卷宗,就算均摊到每个人头上,众人也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从太阳升起坐到了太阳落山,他们的进度还不到十分之一。   梁瑞看得眼冒金星,连出现频次高的字他都要看的不认识了,忍不住趴在桌上感叹:“这么多人,这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去啊……”   这些卷宗涉及的对象少说有1、2千,这还不算那些和钟怀闽存在纠纷,却没有报案、起诉的人。   夏瑶也觉得这不是办法。   她提议道:“卷宗的确需要人查,我们不妨从钟怀闽的近况下手。”   既然钟怀闽是被车撞的,那就先找到肇事司机,再顺藤摸瓜不迟。   这比在茫茫卷宗里大海捞针要来得迅速。   “要摆脱被动局面,那只有如此了。”陆商认可她这个决定。   只是,卷宗还是要看的,要留少部份同事在这边查阅卷宗,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梁瑞不幸地被分到了查阅卷宗的一组,他仰天长叹命运不公,然后认命地重新捡起卷宗接着查阅。   而夏瑶和陆商来到了事发地点。   因这段路只有加油车站有个小停车场,是以重案组的人都把车停到了这里。   陆商指着加油站前的一条马路说:“事发时间推断在晚上9点-11点之间,这段路路灯照射不强,且没有监控,不能看出是什么车撞了死者钟怀闽的车辆。”   钟怀闽的车还停在那个断头路上。   夏瑶过去看了看,发现的确如现场勘察报告所述,车座上都是血迹,包括方向盘上也有。   整个主控台都是血迹斑斑。   前挡风玻璃更是碎了一车,洒落得到处都是。   环视一圈车内之后,夏瑶正准备推开,就注意到了驾驶座车门内侧把手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血手印。   “这个手印提取过吗?”她叫来陆商,指着手印问道。   陆商点头:“全车指纹都提取过了,这个血手印也是受害者留下的。”   这意味着除开死者外,没有第二个人动过这辆车。   警方也是通过放在汽车扶手盒里的驾驶证、行驶证才得知死者身份的。   要是有人故意制造车祸现场,那绝对不会毫无痕迹,这说明死者真是在车里死的。   并且临死前,他也许曾想过要下车求救,不过没能成行就咽气了。   夏瑶绕道到断头路下面,仰着头往上看车子的前部。   保险杠被撞得歪在了一边,引擎盖也挤变形了,缝隙中露出了发动机。   此时痕检组的同事在陆商的带领下正提取着车头上刮擦留下的肇事车辆车漆。   从车辆损毁情况不难看出,车子被撞得很厉害。   然则车子的安全气囊并未弹出。   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死者真的是死在车里的,那为何车里的喷溅样血迹并不多?   至少不够正常车辆车祸现场那样多。   带着这两个疑问,夏瑶找到了陆商。   陆商说:“这两个疑点也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不会那么凑巧安全气囊没有打开。”   “有可能是被人取掉了。”现场的小李说道。   “怎么证明?”夏瑶走过去问道。   小李指了指车子方向盘上:“检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过车子安全气囊的盖板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难道说车祸真的是有所预谋的?   到了现场,夏瑶发现重案组面临的谜团更多了。   检查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夏瑶不负责痕迹检查,她负责去周边进行走访。   其中重要的走访对象就是加油站。   这个加油站和事发地大约有50米的距离,挨得非常近,不过二者之间有一大片一人高的草丛隔着,从加油站的方向根本看不清车子的情况。   这一点,从加油站职员的口中也得到了证实。   “那天晚上是我值班,我的确听见了‘嘭’的一声响,但是我出去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别说车,连个人影都没有!给我吓够呛,我赶紧就回来了不敢再出去。”   职员说着仍旧一脸悻悻然的模样,即便这已经是第三次做笔录了,她要提起来还有些害怕,显然也是当晚的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完职员的描述,夏瑶猜测应该是撞击的时候,肇事车辆迅速逃离了现场,死者所开的车子因草丛的遮挡加上天黑,导致职员根本就没发现,所以才以为外面一辆车都没有。   想了想,夏瑶又问道:“那除开那个声音之外,你有没有发现别的异常,比如形迹可疑的车辆和人?”   她一问,职员就想起来了。   “这个啊…哦,好像真有一个,他骑着一辆摩托车到我们便利店里来了,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一辆奥迪车路过!”   死者钟怀闽开的就是一辆奥迪A8L,夏瑶敏锐地察觉到这辆摩托车的异常。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职员斩钉截铁地说。   夏瑶准备带职员去做人像模拟,她收拾好东西领着人就去和陆商等人集合。   这时,死者的车辆那边又有了新发现。   “组长!你快看这是什么?!”   小王从车子面前的泥巴路里捡到了一个皮夹子,应该是出车祸的时候从车里甩出来的。   皮夹子里有现金,身份证还有几张收据。   夏瑶也站在边上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夹着一张项目为“汽车护理”的收据。   “这个!”夏瑶指着那张收据说,“是4s店的护理收据。”   “对啊,死者所驾驶的车辆安全气囊被动过手脚,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个4s店里!”小王福至心灵,接着夏瑶的话说道。   一方面是4s店的修理情况,另一方面是可疑的骑摩托男人,重案组在夏瑶回来之后,收获了两条重要线索。   陆商带人去4s店进行侦查,夏瑶则肚子开车把目击者职员带回市局做人像模拟。   趁着这会功夫,她叫上梁瑞和俞洪敏,准备再去看看本案的尸体。   能够从卷宗里解脱出来,梁瑞不知道多痛快。   “上次这么奋笔疾书,还是我给老师提交论文的时候……”   梁瑞真的两只眼睛都要看花了,出来配合夏法医正好舒缓一下。   俞洪敏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夏瑶提出要重新查验尸体让他有些担忧:“是不是现场勘验遗漏了什么?”   夏瑶摇摇头道:“没有遗漏,是我有一个疑问,想要再看看尸体的情况。”   很快,钱叔就把尸体给拖到了解剖室,并且先一步放到了解剖台上。   “这次案子没有夏法医解剖,我心里还总觉得少点什么似的。”钱叔笑道。   夏瑶作为法医主力解剖尸体,几乎成了市局和法医医学中心两边的默认规则。   “辛苦了钱叔,您放这吧,一会我们自己再拖回去。”夏瑶也体谅钱叔年纪大,招呼他少忙活。   等钱叔走后,三人打开了面前的尸布。   尸长166cm,额顶部有5cm×0.4cm竖条状挫裂创,深达头皮下,创缘不整齐,创周伴0.1cm×0.3cm挫擦伤。   右胸部有4.5cm×1.5cm条状皮下出血,胸背部右肩胛下有13cm×6.5cm横行弧状?????切割创,深达胸腔,创角锐,创缘呈“波浪”状,创壁粗糙,但无组织间桥。   梁瑞和俞洪敏解剖得细致,夏瑶并不打算重新重新打开胸腹腔查看。   根据验尸报告所示,右胸部及胸背右肩胛下相应损伤处第8~11胸肋呈横斜行骨折,其断面伴有骨细碎片渣。   这就令人疑惑,车祸一般是正面遭受冲击,正面受创的几率会多一些,尸体怎么会背面也存在这么深,且创面和正面情况一致的创口?   还有尸体的双肺萎陷,右下叶有7cm×5cm裂创,最深处3.5cm,右腰部有9处间断交错排列、深浅不一、间距为1.2cm、创口呈类“三角形”皮肤裂创,深达皮下组织,创缘整齐,创腔无组织间桥,裂创最大的1.3cm×0.7cm,最小的0.2cm×0.1cm。   这些伤势与尸体正面的创口有明显的差异并且呈现规律性。   夏瑶拿着尸检报告对着尸体沉默思考。 第79章   见夏瑶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俞洪敏和梁瑞有些不安。   “夏法医,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俞洪敏问道。   就连梁瑞都一脸担忧地盯着那份尸检报告。   夏瑶摇头道:“尸检报告没有任何问题。”   包括死者死因在内,她一一确认过, 就算是她来解剖也只能分析到这个份上。   死者死因是身上的伤势造成的失血过多。   下一秒, 她又指着尸体上身部位道:“我只是有些疑问, 死者真的是车祸中受伤死亡的吗?”   梁瑞和俞洪敏面面相觑。   夏瑶手指的位置,尸体右肩关节下外侧有15cm×6.5cm横行切割创, 创口哆开明显, 呈“扇形”,创角锐, 创缘整齐, 创缘呈“波浪”状, 创壁粗糙,但无组织间桥, 创深达肱骨髓腔, 损伤相应处肱骨有2.5cm×0.6cm横行创口,呈“锯糟”状,创壁粗糙伴有骨细碎片渣。   还有右肘关节鹰嘴处有4cm×3.5cm皮瓣创,有多处创角,创口不规则,创缘整齐,深达骨质,右上臂中段外侧有数条平行排列的皮肤挫擦伤。   这些伤势很明显不是简单的情况能够造成的。   “这个问题我和老俞也想过,不过我们都不能断定死者就是在车祸中受的伤,也不能否认死者是车祸外受的伤。”   车祸中伤口成因复杂, 可能是撞击导致, 也许是碎玻璃划伤, 还有案例中,小轿车和载满钢筋的大货车追尾,导致车上的钢筋倾泻而下造成司机死亡的。   死因能够从死者身上的伤势推断,致命的“凶器”不能仅凭尸体上的窗口下结论。   看来还得找到肇事车辆,结合多方面证据才能下结论。   其实通过尸体能够大概判断造成伤口的锐器是什么样子,而对于造成尸体上这些伤势的物品她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了。   “创缘呈现波浪形,有些像是锯子弄的。”夏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梁瑞拧着眉头说:“普通的锯子没办法造成这么深的伤口吧?”   如果是车祸冲击中造成的伤势,锋利的锯片会因强大的冲击力彻底卡死在尸体上,除非有人把锯子弄走,但那样做会造成二次损伤。   夏瑶边分析边手指着尸体受伤部位道:“尸体背部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这证明这些伤势有可能不是在车祸中造成的。”   而伤口中出现了骨头的细碎片渣证明,尸体的伤势绝对是人为的,且凶手还利用这个“锯子样”的凶器对死者进行过来回拉锯的动作,否则不会留下这么多残渣。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悖论。   “要是死者在车祸前受伤,那也不会造成这么深的伤口啊。”俞洪敏再次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想也知道,锯子是用来锯木头等硬物的,只要是个活人,锋利的锯齿挨到皮肤上他就会疼,一疼就躲是人的本能反应,躲开了刀口的人必然不会造成这么深的伤势。   除非他是个死人,躺在那里任由别人开锯。   梁瑞脑海中灵光闪过,他拿出那张尸体的血液酒精含量检测单说:“夏法医,死者喝了酒,会不会是他喝醉了的状况下遇害的?”   醉酒状态下人的反应能力和自我协调能力都会大幅度下降,真要遇到一个手举利器的凶手,指不定会发生躲不开的情况。   夏瑶拧着眉严肃道:“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   如果死者身上的伤势不是车祸造成的,那么这就是一起杀人案或故意伤害案件。   “而且我怀疑死者伤势并非车祸造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里,夏瑶拿出了几张照片,拍摄的全是车厢内部的情况,包括棚顶、中控台、扶手车座等位置。   这是她去了现场之后拍摄回来的。   “死者身上遭受的都是死前伤,且多处伤及动脉,最深处都已经见骨,要是奥迪车内是第一案发现场,车子里势必不会这么干净。”   夏瑶拿出来的照片,俞洪敏和梁瑞是一点就透。   切割一条动脉,血液会呈现喷溅状向四面八方溢出,往往这种情况会给周遭的环境造成喷溅样的血迹。   然而在陆商拍摄的照片里,汽车顶棚是干干净净的。   连方向盘上的血迹都是滴落状和流柱状。   唯一一点喷溅样的血迹零星分布在副驾驶车座和主驾驶位车门上,量太少了。   要知道死者是失血过多死亡的,出血量足够达到休克的标准了。   血迹情况和尸体伤痕对不上号,更加证明死者大概率是在上车之前就受了伤的。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情况,如果肇事车辆上能够找到符合死者伤势的锐器,那又另当别论了。   只是夏瑶他们都没想到,找到肇事司机的时候会是这种情况。   经过警方的摸排调查,终于在附近工地找到了一辆车漆符合、大小符合且有目击证人证明该车辆在案发当晚离开过工地的运输货车。   重案组赶到工地,对肇事车辆进行痕迹检测。   夏瑶负责在一旁给司机做笔录。   那货车司机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呀!”   夏瑶撇了一眼货车的情况。   载货的车厢里什么都没有,车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尘土都没有,就连轮胎上沾到的泥都是浅浅一层。   发现这个异常情况后,夏瑶冷了脸。   “一般的工地货运车辆都是一身泥点子,怎么就你的车这么干净?”   这一点都不需要夏瑶去刻意证实,工地运输车都停在一处,稍微一对比就能够看得出来。   司机闻言如鲠在喉,面色都白了几个度。   他身边的工友见状插嘴说:“这个我知道!老吴前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抹黑洗了一趟车,我们嫌吵让他白天再弄,他非说回来路上轧了一只耗子弄脏了车,不趁早洗掉就洗不干净了!”   司机老吴变了脸,忽然猛地推了那个工友一把骂骂咧咧道:“要你多嘴!”   夏瑶听见他人的话却挑起了眉头:“趁早洗掉?是怕血液凝固了就洗不干净了是吧?”   “你、你别胡说八道!”老吴连忙矢口否认,“我就是撞了一只老鼠,不把车弄干净,晦气不说还脏,到时候交车工头会罚款的!”   即便老吴再如何狡辩,额头的冷汗和不停颤抖的双拳都出卖了他内心真实想法。   夏瑶不怕他撒谎,警方有的是方法戳穿他的谎言。   经过一轮痕迹检查的陆商走了过来,拿出一个样本袋说:“已经查到了,车辆尾部有碰撞痕迹,车漆颜色与死者驾驶的奥迪A8L吻合,并且在车尾检测到了血液残留。”   那样本袋里装着的,正是痕检组从车尾上提取到的血液样本。   “怎么可能,我明明都…”顷刻间,老吴浑身血色褪尽,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快得夏瑶都有些难以置信。   刚才这人还言之凿凿说是撞到了一只老鼠。   她指着样本袋说:“明明都什么?把车清理干净洗干净了是吗?你不知道现在公安的刑侦技术已经进步到能够检测出经过擦拭和洗涤的血液了吗?一旦这血液样本经过鉴定属于死者,你觉得你还有能开脱的借口?”   “我……”面对夏瑶的质问,老吴面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夏瑶不会给这种刻意隐瞒肇事逃逸真相的人任何狡辩机会,她拿出一副手铐严肃道:“我们怀疑你和一起肇事逃逸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忽然,老吴躲开了夏瑶伸过来的手铐,一个踉跄跪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抬起头满目仓皇地哀求着眼前众人。   “求求你们了!绕过我这一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老的要吃药,小的要上学,我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眼看着要生了!全家好几口人就靠着我一个人养活,我要是出了事,?????他们怎么活啊!”   夏瑶并没有因他求饶的话而心软,她凌然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道被你伤害的人就没有老婆孩子,没有父母了吗?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责任,肇事逃逸就是你的不对!”   老吴绝望了,只能瘫软着身体任由被人铐上警车。   肇事司机现身,然而车辆已经被清理过,虽然留下了很多痕迹,但当时车上运载的东西也不见踪影了。   这是最重要的证物,关系到死者的伤势究竟是什么情况下造成的。   重案组对司机老吴进行了突击审讯。   老吴佝偻着身体坐在审讯椅里,起初,陆商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你当晚是否路过东风路百里加油站?”   “是…”老吴低着头闷声回答。   这一点,就算他不说,也有工地的大门的监控和工友的证词能够证明。   陆商又问道:“当时是否与其它车辆发生碰撞?”   老吴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泪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种博取同情的伎俩在重案组没有用,审讯室内的陆商、夏瑶和做笔录的小王,没有一个人会对他产生同情。   陆商继续铁面无私地讯问:“事发后你有没有下车进行查看?”   “我…我看了,当时根本就没看见撞到了什么,我以为是我幻觉,就走了…”   老吴眼神闪烁,回答完之后把放在桌子上的手缩了下去。   这种拙劣的谎言,夏瑶都不屑于拆穿。   陆商一拍桌面喝道:“以为是幻觉那为什么要洗车清理痕迹!警方已经掌握了你肇事逃逸的证据,你还要撒谎?!”   说到这里,老吴忽然着急了,他挥舞着被铐住的双手,钢链跟着他的手舞足蹈发出声响。   “我没有撒谎!是天太黑了,我根本没看清楚当时什么东西跟我追尾了,我就…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发现有车,也没看见有人我才走的…”   推卸责任也不是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说法。   夏瑶和陆商都没作声,盯着老吴看他怎么说。   老吴还在绞尽脑汁怎么脱罪,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压根没发现夏瑶等人不相信的眼神。   “等回了工地之后,我才发现我车尾上有很多血…我就、就擦洗了一下。”说完,老吴顿了顿,接着猛地抬起头继续大声道,“再说了,他追尾我,也应该是他的全责啊!”   看他如此顽固不化,夏瑶在陆商耳边低语两句,她出去了一趟,把他们请来的交警队龙非请到了审讯室。   老吴看到审讯室里又进来一个人,是一脸懵懂,不知道夏瑶他们要做什么。   夏瑶指着刚进来的人介绍道:“这位是辖区交警中队队长龙非,关于你这次肇事逃逸的事故判定,我让他念给你听。”   龙非拿出了一纸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   “我们中队去了事发地点对你的车和追尾的后车都进行了实地调查,发现你的双侧尾灯都存在亮起障碍的情况。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你的货车在夜间没有尾灯的情况下继续上路行驶,造成追尾事故,应由你的车负次要责任,后车负主要责任。”   老吴听完了责任认定后,蠕动着嘴唇说道:“那我也是次要责任啊…”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无语。   夏瑶拧着眉心语调沉重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次要责任不是不负责任,你现在是交通肇事逃逸的情况!根据《刑法》第133条规定:交通事故次要责任人逃逸处罚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听到要判刑,老吴只觉得更冤枉了,着急的辩驳:“我…我没想过要害人啊,也没想要逃逸啊,我当时真没发现人…”   忍无可忍的小王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狡辩?你的车尾灯存在亮起障碍未进行修理,东风路上路灯微弱,没有车尾灯你身后的车根本没办法观察前面车辆情况,他不一车头撞上你才奇怪!”   龙非又补充道:“我们还查到1个月前,在交警集中执法的过程中已经查到了你的车存在尾灯不亮的情况,当时已经对你做出扣分罚款处理,并及时告知你要修理尾灯再上路,你为什么没有照做?”   “我……”老吴张了张口,最终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已经吃过罚单的事情,他没有及时处理,反倒酿成今日情况,是他自食恶果。   要是当时他的尾灯亮了,车辆还是追尾了;要是撞了车以后,他第一时间下车观察情况并下车报警处理…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没准老吴连市局都不用进,只要按照规定配合调查就行了。   可惜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肇事逃逸的事实老吴无从辩驳。   他低着头抽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趁着这个功夫,夏瑶说道:“现在你能够把案发当晚看见的一切重新完整描述一遍了吧?”   老吴慢慢点了点头。   案发当晚,他开车路过东风路百里加油站的时候,货车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剧烈撞击。   事故发生后,老吴并未下车,他觉得追尾是对方的责任,只是扫了后视镜一眼就离开了现场。   回到工地之后,他发现车尾上有红色的血迹,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老吴当晚就对血迹进行了清理。   夏瑶思索片刻后问道:“没处理之前血迹是怎么分布的?”   老吴不知道夏瑶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低头略思考了一下回答:“就是车位油漆牌照的位置,有一大片血。”   正是因油漆牌照的位置底色比较浅,老吴才能眼尖地发现那片血迹。   陆商拿出两张纸,用手边的铅笔画了两种模拟图放到老吴面前:“你看看,血迹分布更近似于哪一种?”   老吴凑上前仔细分辨,其中一张上面铅笔画出来的圆点样式的“血迹”大小比较均匀,整体呈现出一种圆形分布状态;另一张则完全不一样,圆点形的“血液”围绕着某个中心点分布,其中还散落不少线状“血液”。   他看过之后,指着第二张说:“是这样的。”   “你确定?”陆商重复问了一遍。   老吴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很清楚,那血不是圆形分布的,就像是甩上去的一样,沾满了车尾的整个油漆牌照!”   油漆牌照是长条形的,这说明老吴没说谎,血液是按照第二张图的样式分布的。   其实陆商画的两张图,分别对应的是两种不同的血液分布状态。   第一种是喷溅状血迹。典型的喷溅状血迹形态为在一定面积内均匀分布的、圆点状的血迹,其面积的大小与破裂的动脉管径成正比,而与喷溅的距离成反比,即距离越近,面积越小。   按照奥迪驾驶位和车尾的距离来计算,如果是喷溅状的血迹那应该是极为大片圆形分布。   第二种则是碰溅血迹。是溅落状血迹中最常见的类型。碰溅血迹除了具有一般溅落状血迹的特点外,还与碰击的速度有密切关系,一般来说,碰击速度越快,血迹越细小。   通过判断这两种不同类型的血迹,就能知道死者是在撞车前受的伤还是撞车时受的伤。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陆商对夏瑶点了点头。   后者接着问道:“当时你的车上还运载了什么货物?哪怕是一片杂物你都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经过一轮审讯,老吴因涉嫌肇事逃逸被警方依法羁押。   事后,警方在工地工棚后的垃圾堆里找到了老吴从车上卸下来的物品,其中包括几条钢筋、挡雨用的尼龙布和几把工地上常用的工具。   看着被同事带回市局的那些榔头、钉锤等东西,梁瑞隔着手套拿起其中一件手锯。   他上下观察一番后说:“如果死者身上的伤口有关的话,那只能是这个东西造成的。”   俞洪敏摇摇头道:“如果是这把锯子造成的,那它怎么会还在运输司机的车上呢?”   何况死者身上不是一处伤口,是好几处伤口,就算是车上下来的锯子导致,那也得是好几把锯子同时掉在了死者身上,再加上车子甩出去的力道,和锯子本身的惯性,多番巧合才会在死者身上制造出相同的伤势来。   梁瑞觉得宁杀错勿放过:“拿去检验一下。”   说完,他拿着锯子就要往检验科走。   如果死者身上的伤是这一把手锯造成的,那手锯上势必留下血迹。   夏瑶把他拦了下来:“不用验了,不是这件手锯导致了死者身上的伤口。”   梁瑞不解:“为什么?查一下更稳妥不是吗?”   就算不是从车上掉下来造成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货车制造了家乡,也许是老吴说了谎,用这把锯子伤了人。   要是放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就算梁瑞不说,夏瑶也会让人拿去做检验。   能够符合死者尸体上锯齿状伤口的?????凶器都值得进行检测。   这一次,夏瑶分外坚定。   她接过手锯说道:“这个手锯的锯齿跟伤痕创缘的形状不符,且根据司机交代的车尾血迹分布情况来看,死者极有可能是在撞车前就受伤了。”   死者身上的伤势过于奇特,夏瑶对那些伤势进行了精细的分类和研究。   现在就算是创缘波浪状的弧度,她都一清二楚,是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锯片的锯齿和死者身上的伤口不符。   梁瑞和俞洪敏闻言大惊失色:“什么意思,他是喝醉了酒又受了伤还开车上路吗?”   这事听起来过于骇人听闻。   夏瑶说:“不排除这个概率。”   不管真相如何荒诞,他们工作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依据事实说话。   事实证据摆在眼前,就算真相再离谱,他们也不得不信。   “这么说来,砍伤死者的另有其人?”   “老吴就没有伤人的嫌疑了。”   梁瑞和俞洪敏二人凑在一块分析着案情。   而夏瑶则是盯着手锯出神:“锯齿…”   她伸出食指轻轻在锯齿上轻轻触碰,白嫩的指尖摁在最尖锐的地方,在橡胶手套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夏瑶摘了手套,发现食指上也没有出血破皮,看样子这个锯片的锯齿没有她想象中的锋利。   刚从外面回来的陆商正好看见夏瑶正在拿食指戳手锯上的锯齿。   他瞳孔收缩,瞬间窜过去劈手夺过夏瑶手里的手锯说道:“不知道锯齿很锋利吗?万一割伤了怎么办?”   夏瑶却根本不在状态,浑然未觉陆商抢走东西的事情,她猛然凝眸道:“对了,锯齿!既然我能通过创缘形状来判断锯齿形状,那何不倒转思维,不要找到了凶器再来比对,我们可以先制造出凶器再去找嫌疑人!”   “制造凶器?”梁瑞被这话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怎么制造凶器?”   “这是我们法医组的专长啊!”夏瑶信心十足地说道。   这时她才发现身边还站着陆商,她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拿着这个手锯做什么?”   陆商额头气得青筋暴起,半晌后才放下手锯说:“我刚从4s店回来。”   这个4s店就是在死者皮夹里找到的收据上所说的那家店。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夏瑶紧紧跟在陆商身后,像是一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陆商心里暗暗感叹要是平常夏瑶也能这样就好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破案,他随即整肃道:“我们查了死者车辆的保养维修记录,还不少次。”   钟怀闽不差钱,对于车子的情况特别重视,基本1个月一大保养,3天一小护理,不过不是他本人去,而是他雇的司机开着车子去。   梁瑞和俞洪敏也跟了过来,闻言问道:“那有人知道他的车子安全气囊被人撬动过吗?”   陆商摇头称:“4s店的负责人说他们店里的规章制度十分严格,就是为了防员工偷窃客户车上的零配件,所以维修过程都有监控记录,如果有异常他们当时就会发现,目前来看,并未发现任何情况。”   当然,这只是4s店负责人的一面之词,警方还对他们的维修护理监控记录进行了拷贝,陆商回来的时候一并带回来了,有其他同事正在核查中。   梁瑞当下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只见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道:“哼,这负责人净挑好听的说,他肯定不想让别的客户知道4s店出现了监守自盗的情况了!也不想想,4s店又不是军事化管理,里面的维修人员想要钻个空子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那问题还是出在4s店了。”俞洪敏赞同道。   而夏瑶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动,看向梁瑞说:“你在这方面有经验,你跟组长走一趟。”   “啊?我、我有什么经验啊?”梁瑞傻了眼,怎么发表几句观点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不是他不愿意做这个事情,只是他知道夏瑶还要“制造凶器”。   这是法医组之前从未尝试过的全新手法,他也想要参与进去,学习一二。   只是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要是他跟组长去调查4s店,那夏瑶那边他就学习不到了!   俞洪敏这时候跑出来拆台:“小子,你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上次庆功宴你把自己被4s店当猪宰,被坑了1万块钱的事情至少说了800遍,全重案组,乃至全市局的人都晓得了!”   “什么!?”梁瑞惊讶地嘴巴张成了“0”形,随后又丧气地抱着自己脑袋说,“唉…酒醉误事啊…”   现在好了,他成了“大冤种”代言人,重案组同事们嘲笑的对象,还要失去一个学习机会。   俞洪敏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大家不笑话你,要是你能帮组长找到那个暗地里对死者车辆动手脚的人,说不得我们还得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佩服我当大冤种吗?”梁瑞打不起精神。   陆商插空道:“行了,有点担当!能够用自己的经历为侦破案件做贡献你应该感到高兴!”   这是组长发话,梁瑞不得不答应,只是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夏瑶猜出了他的想法,提议道:“这样吧,一会做实验的时候,我会让冯樱拍照录像,你想什么时候看都行,好吗?”   得到这个许诺,梁瑞一改之前一蹶不振的态度,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啪”一声并腿来了一个标准的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陆商带人再次查探4s店,夏瑶回到了法医医学中心,开始自己的“凶器制造”计划。   说是要“制造”凶器,其实她的想法是要根据创面倒模,加上对伤口程度的分析和计算,打造出一个能够制造同款伤口的锐器。   “夏法医,我们第一步做什么啊?”看着解剖床上的尸体,俞洪敏问道。   夏瑶正在计算死者身上的伤口容积数据,不抬头地回答道:“倒模。”   俞洪敏和冯樱一听到夏瑶说要对伤口进行倒模,顿时愣住了。   “这不太好吧。”俞洪敏迟疑地说道,他做了法医那么多年,也没想过对尸体采用这种取样方式。   这种办法可以说是侵入式的,对于尸体而言有损坏风险,这是法证学规避不及的方法。   而创面倒模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困难。   一般说到倒模,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金银器的灌注。   这种倒模方式是最精细的,因溶化后的金属溶液流动性极强,哪怕是细如发丝的空隙都能够流淌进去,把模具的细节完美展现出来。   不过这种方式制造倒模是不行的,带有热度的溶液会对尸体造成二次伤害。   要是使用隔热层又没办法还原锯齿的微小细节,是以十分麻烦。   倒模的材料如果需要直接接触到伤口,那就必须是常温,并且没有任何腐蚀性的。   还要兼具流动性极佳,凝固快的特点。   否则不等把伤口倒模出来,材料都流淌到别的地方了。   诸多顾虑是俞洪敏迟疑地原因。   夏瑶计算好了伤口容积,随后坚定地点头说:“不会有问题的,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说完,她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很多工具:凡士林、硅油、硅胶、工业橡皮泥、电子称……   这是她在跑腿软件上下单,让人从五金店买回来的。   刚才在计算伤口容积就是在计算制作一个倒模需要多少材料,她特意多准备了很多,方便试错。   而冯樱对着这一堆工具发懵:“这么多东西,怎么用的啊?”   俞洪敏也是手足无措,想要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夏瑶指着那一桶白色的硅胶材料说:“将硅胶使用硅油稀释,用凡士林涂抹创面和创壁,再把加入固化剂的稀释硅胶倒进伤口里,用保鲜膜封好,等待12个小时就能取出来了。”   这个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硅胶和硅油、固化剂的调配比例是很难把控的。   加多了会让材料收缩起翘不能还原伤口最真实的样子;加少了材料凝固不了,在取出材料的过程中会发生拉扯变形;加入固化剂和硅油不均匀会导致倒模材料一半坚固了一半还没成形……   而且硅胶固化过程中不能使用加热手法,只能等待固化剂慢慢起作用。   这其中还要考虑到尸体的保存情况和变形情况…俞洪敏稍微想想都觉得头大。   他踌躇片刻说:“夏法医,这些材料我都是第一次接触,你说什么我再做什么吧。”   看到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夏瑶宽慰道:“一定能行的,你要相信我!”   冯樱则是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拿起硅胶开始查看上面的说明书。   “说明书很简单,就是固化剂和硅胶2:100的比例,这个比例是重量还是体积啊?”   作为一个严谨的法证学从业人员,冯樱对于一切都有很高的要求。   就像她平常协助解剖、管理解剖?????室,就算是地上多一根线,她都要弄清楚这根线是尸体上自带的还是解剖室里缝合用的。   夏瑶把硅胶从她手上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笃定地说道:“这是加成型有机硅,按照重量就行了。”   硅胶分为冷凝型有机硅和加成型有机硅,二者最大的不同就是缩合有机硅的比例。   冯樱一听她说得这么专业,兴致勃勃地问道:“夏法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明明夏法医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方法。   “我在大学里的时候做过倒模。”   夏瑶没有细说,手里已经开始工作。   她给冯樱和俞洪敏分别安排了任务。   冯樱负责拍照记录,俞洪敏负责清理场面和涂抹凡士林。   她则需要调配出合适比例的硅胶材料溶液。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在4s店,有了梁瑞的加入,调查进度势如破竹。   趁着陆商和负责人在一边了解情况的功夫,梁瑞随手扯过了一个维修工“闲聊”起来:“你们平常的维修流程是什么样的?”说着,他还递过去一根烟。   梁瑞是不抽烟的,为了跟人套近乎,他才特意跟同事借了这一包。 第80章   果然, 看见烟的维修工多了几分松懈,他倒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马上接过梁瑞手里的香烟, 拧着眉头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梁瑞笑道:“也不怕你笑话, 这不是之前被人宰过, 就想要吃一堑长一智嘛……”   他把之前修车被宰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倒是拉近了和维修工之间的距离。   那维修工看他是真的一副求教的姿态, 便放松了警惕, 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开始侃侃而谈。   “兄弟,你要问这个就真是问对人了, 我在这一行干了10多年了, 什么花招子没见过, 告诉你,别说你这样的情况了, 就是有监控、当着主管客户的面, 我一个兄弟把三元催化给换了都没人知道!”维修工一脸得意地说道。   “啊!三元催化?!”   梁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就算他不是干汽修的,他也知道三元催化器是装备在汽车尾气管里的一种净化装置。   更重要的是,三元催化器的价格,哪怕是二手的,低则上千,贵则上万,一转手卖出去不留痕迹就能收手这么多钱。   何况这里是4s店,维修工们手里经手的都是豪车,这些S级别的豪车随便一个零部件换下来都够抵维修工几个月的工资了。   怪不得这些人监守自盗了。   “是啊,熟手一天能换好几个!那些大老板对这些零配件都不熟悉, 我们就是换了他也不知道, 照样把车开上路, 只要不影响驾驶,他压根不会找回来!”   维修工信誓旦旦地说着。   而梁瑞则想得更远。   那些被偷换了零配件的豪车刚开始或许还能正常驾驶,不过换过的都是廉价配件,怎么比得上原装进口的呢,没开两个月就会出问题,到时候又要来4s店修理。   长年累月下来,保不齐整车被人换了个透彻都不知道!   梁瑞察觉到自己发现了钟怀闽安全气囊被撬的端倪,随即不着痕迹地说道:“那你们这一个月靠着这个创收不少吧?”   说到这里,维修工忽然摆了摆手:“唉,不行了,自从你们警察来过之后,主管看得更严了,想要像以前那样都没办法出手了!这不,一个天连个烟钱都挣不着!”   说完,他还搓了搓手,仿佛有便宜没占到很遗憾似的。   梁瑞利落地把那刚刚拆封的一整包香烟塞到了维修工手里。   “兄弟真上道啊…”维修工咧开嘴笑着把香烟塞到了胸前的工具袋里,然后和梁瑞小声地咬着耳朵。   等到陆商那边问完事情,梁瑞已经把整个4s店的底都摸清楚了。   “问得怎么样?”陆商走过来冲着梁瑞问道。   那维修工和负责人具是面上一惊。   问什么?难道这个年轻警官是来问话的?!   维修工的脸都白了,如果这个警察真是来探底的,那他刚才不是把店里的那点老底都出卖了?!   正当他心跳如擂的时候,就听梁瑞指着负责人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负责人没说实话,他有一个侄子在这边做清洁小工,别的维修工上工的时候要开监控,他侄子做清洁的时候就不会开监控!”   每次维修过后,4s店都会附赠一次洗车业务,负责人的侄子就是干这个的。   闻听此言,负责人瞬间绿了一张脸,同时恶狠狠地瞪向那个维修工,心里气急,暗骂对方是个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混账东西!   陆商挑眉看向京剧变脸一般变幻着表情的负责人:“哦,这跟几天之前你给我的口供不太一样啊。”   他的声音似乎附着一层寒霜,令人闻之胆寒。   面对他的威压,负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清楚啊!我是相信他不会动什么手脚罢了,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情,难道是他、是他手脚不干净?警察同志您放心!我一定大义灭亲,这样的小贼您赶紧带走,我以后再也不任人唯亲了!”   听到负责人推卸责任的说法,梁瑞灵机一动,声音幽幽地开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哩,何况是本就没什么亲缘关系的侄子。”   那小工一听到这话,顿时气傻了,跑上来就冲着负责人一顿输出。   “小叔!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你说我负责帮你从汽车上偷零件,除了每个月开工资之外还额外给我5千块钱!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你闭嘴!”负责人气得跳脚,恨不得一巴掌甩死这个小畜生,碍于警察就在他面前站着,他也不敢真的有所动作。   负责人心里悔死了,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该提携这个侄子,他也不想想,若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保不住工作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若是自己门店负责人的职位还在,想要把他捞出来不是迟早的事吗?!   可惜,这一切都被陆商看穿了。   他指着小工和负责人冷声吩咐:“带回市局审讯!”   事关命案,就算他们再怎么狡辩也没办法甩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   其他人看到负责人和小工被带走了,心里是幸灾乐祸多于兔死狐悲的。   毕竟门店换个负责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正当4s店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陆商指着剩下几个维修工说:“还有你们,稍后警方会依法传唤你们到市局做笔录。”   本来松下去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都叫什么事啊!   梁瑞带着人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市局,一看到夏瑶就开始吹嘘自己在4s店的机智表现。   夏瑶听完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难得点了点头说:“做得不错,不给我们法医组丢人。”   对于梁瑞而言,能够得夏瑶一句认同,那比涨工资、拿锦旗还要开心。   在他心里,夏瑶就是刑侦法证得先锋,是他的榜样和行业标杆。   倒是俞洪敏劝道:“你小子也别得意,等会看看能不能问出东西来,要是问不出来,你也别哭鼻子。”   他这么说,也是给梁瑞做心理建设。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去调查4s店的目的,还是为了钟怀闽的命案。   若是折腾一番没得到好的结果,他也怕打消了梁瑞的积极性。   哪知,梁瑞非但没有丧气,反而义正严辞地教训起了俞洪敏:“老俞同志,不是我说你,我们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侦破案件做贡献,根本没有所谓的无用功不无用功!你不尝试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意义何在?”   每次的刑侦案件,哪个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别说他,就是夏瑶和陆商,也是一路做过很多努力,甚至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奋进才有今天的成就的。   有夏瑶榜样珠玉在前,梁瑞很想得看,他要做到夏法医这样举足轻重的程度,至少还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行,今天的一切不过是小试牛刀。   “嘿,你真是……”俞洪敏脸上不见愠怒,反而多了几分欣赏。   梁瑞最初加入重案组的时候,跟个愣头青差不多,这是一步步成长到了今天的份上。   夏瑶听完梁瑞的话也忍不住插话道:“梁瑞同志觉悟很高啊,老俞同志你就不用担忧了,想一下我们那边需要操心的事情吧!”   虽说夏瑶平常都是一派平静高冷的样子,接触多了他们就发现,其实她也是个有正常情绪的人,不过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她这么一说,梁瑞还想起来有“制造凶器”方案这回事。   “对了,答应了我的视频照片资料拍了吗?”   梁瑞一脸兴奋地拉着俞洪敏问道。   他不敢跟夏瑶动手,不仅是怕夏法医的冷若冰霜眼,更怕组长的拳头。   俞洪敏被他缠得不耐烦,说道:“放心吧,为了给你留存第一手资料?????,冯樱前后忙活了很久了,你要好好感谢人家啊!”   “好啊!我现在就去拿!”   话音刚落,夏瑶正要吩咐梁瑞一些事情,他人影就不见了。   二人不由失笑。   俞洪敏发现夏瑶手里还拿着一份资料,便上前说:“夏法医,有什么事就交代给我吧!”   谁去不是去,夏瑶是想到俞洪敏还要兼顾法医医学中心这边,就想着让梁瑞走一趟。   如今梁瑞已经去了法医医学中心,也就只能让俞洪敏帮忙了。   她把手里的资料交给了俞洪敏,又交给了他一个地址道:“这是我测量的锯齿数据,想要交给一个人,你帮我去跑一趟吧。”   “明白,这是…”俞洪敏接过来一看,发现地址上写的那个名字有些眼熟。   夏瑶怕他找错人,索性说道:“他是木匠师傅,刘根生。”   刘根生的名号普通人不清楚,俞洪敏是听说过的。   “这、这莫非是那个非遗继承人,刘根生大师?!”俞洪敏表情紧张。   夏瑶点了点头。   刘根生大师是她通过陆父陆母的关系搭上的,目的也是为了顺利修复钟怀闽被害案中的行凶工具。   看到夏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俞洪敏捧着资料的手都不由得恭敬起来。   这位大师从事硬木家具制作和古家具修复已经40余年,如今正在某个公司担任总监职位,是国家认可的非遗传承人,更是“工匠劳动模范”,其在木匠领域的研究成果堪称“当代鲁班”。   而令俞洪敏对他心生敬意的不仅仅是这些成就,更是因他多年前协助市局公安破获了一起阴沉木走私案!   阴沉木具有极高的科研和考古研究价值,被人称之为木中“木乃伊”,其树杈子大小的一根阴沉木,就能够抵得上一线城市的一套房。   在长江流域曾经发现过一根一人合抱、3米长的阴沉木,当时专家估值预计在5亿元左右,足见其贵重。   当时有唯利是图的犯罪分子企图从我国走私阴沉木到外国进行拍卖,是刘根生看出了家具中藏着的端倪,找到了太师椅中暗藏的几截巴掌大小的阴沉木。   并且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阴沉木是刚被锯短不久的,也就是说更大的主体部分还可能在主犯手里藏着!   据此顺藤摸瓜,警方顺利破获了一起阴沉木走私案之余,更是端掉了走私团伙的老巢。   别看刘根生只是一个木匠,他所了解的知识,也能够给法医学鉴定带来很多重要意义。   法医学是一门杂学,不仅要对人体构造了若指掌,更要对一切与尸体形成相关的事情有所涉猎。   比如法医昆虫学、法医植物学等等。   在国内推行火葬制度之前,土葬是国人主流的殡葬形式,其中用到的棺木就是刘根生的老本行。   能够见刘根生一面,不说掌握全部的技能,能够获他点拨两句,对于日后侦破案件也是百利无一害。   俞洪敏有些侥幸:“梁瑞那小子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机会!夏法医,我去了啊!”   说完俞洪敏就揣着资料跑了,好似生怕别人后悔似的。   夏瑶没说什么,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俞洪敏了,法医组的人好像都被她带歪了,不仅实战方面个顶个的主力军,更是全部醉心学术无法自拔。   交代好了该办的事情,尸体那边,硅胶还需要12个小时的凝固时间,夏瑶没有闲下来,看到办公室陆陆续续带回了4s店的人,便跟着进行审讯和询问。   经过梁瑞和陆商先后的设局与强硬手段,这会负责人和小工就是想要推卸责任也没地方找去。   一番审讯后,夏瑶知道了死者安全气囊无法弹出的真相。   原来是这负责人监守自盗,把自己的亲侄子塞进了清洁工之列。   一般豪车保养不是当天就能拿走的,只要是不急用的,客户都会把车留在这边一晚上。   每每在车子保养维护好之后,侄子就借着打扫“收尾”的借口,在车里找一些能够顺走的东西,和可以替换的零件。   不过他还是个学徒,修车这一行连门都没入,即便负责人提点了他几句什么东西值钱,他也执行不到位。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安全气囊的位置会留下撬开的痕迹。   因为偷安全气囊的根本就是个门外汉,否则换一个维修工来,都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店里的维修工也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碍于还要在负责人手下讨生活,没人敢说明罢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偷了东西也都是交给小叔了,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什么死人、车祸,都跟我没关系啊!”   得知去过他们4s店的一个客人出“车祸”了,小工哭得泪眼婆娑。   另一边的负责人知道了小工的口供,心里暗恨,同时也明白这件事情牵涉到命案,他再有所隐瞒只能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的确让我侄子去偷东西,不过那些东西我都是找中间商卖掉了,我们就是图财,不存在你们说的故意害人的情况。”   他现在也接受了自己暗渡陈仓的事情被曝光的现实,工作丢定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来,只能认命配合。   拿到了几人的口供和笔录,陆商决心要走一趟。   这两个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还需要进行验证。   随后,警方在小工的住处搜到了大量还未转卖的零配件,并且抓到了那个当“中间商”倒卖汽车配件的人。   “案子没进展,倒是破了一起盗窃案,这叫什么事啊?”小王一脸懊恼。   其他人也是深色略有倦怠。   夏瑶知道他们都有些疲乏了,这件案子拖延的时间太久了。   眼看着又到月头,都要过年了,人心难免浮躁倦怠一些。   她沉声道:“排除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即便再玄幻也是事实,我们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   4s店有人暗中做手脚的嫌疑排除了,接下来还有百里加油站的那个营业员看到的骑摩托车的人。   蹊跷的是,这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踪迹,不仅是他,连他的那个摩托车都是没有牌照的。   重案组成员聚集在一起开小会。   梁瑞机敏地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工地上的工人啊?”   “工人都住在工地,而新楼盘的建筑工地一般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警方没那么容易找到也是合情合理的。”俞洪敏紧随其后进行推理。   小王一拍脑袋说:“死者钟怀闽不是有一个新开发的楼盘吗?叫什么来着……”   陆商冷着脸接话说:“华天晟世。”   之前他们的侦查重心主要在车子上,尚未调查钟怀闽的工地。   夏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楼盘还没交付,工人应该尚未撤走…”   “我们去看看!”陆商拍板敲定了侦查方向。   时至下午,冯樱跑来跟她报信,说第一版的伤口倒模已经凝固成形了。   夏瑶脱不开身,梁瑞也主动留下来帮忙,陆商则是带着其他人去了工地。   再度来到解剖室,她先揭开尸体表面覆盖在伤口上的保鲜膜。   这一层保鲜膜是为了防止因解剖室温度过低,水分蒸发过快导致硅胶在固化过程中收缩变形。   等保鲜膜一揭开,被白色硅胶填满的伤口便露了出来。   一旁的梁瑞大气不敢喘,冯樱摁快门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等冯樱把照片拍完之后,夏瑶双手分别拿着一个钝头镊夹住硅胶两边,小心翼翼地把固化的硅胶从尸体中往外拔。   当然这个东西也不能一下全□□。   轻轻用力没办法往外拽的时候,她喊了一声:“梁瑞。”   梁瑞应声,按照夏瑶之前的吩咐,立即上前用刮刀缓缓地插入硅胶材料和尸体创壁之间的缝隙,来回拨动。   尸体死亡时间已经超过48小时,尸僵缓解,此时的皮肤肌肉组织是保留了一部分弹性的,只要刮刀插入轻轻拉拽,就能帮助硅胶材料从伤口处剥离下来。   经过二人一番协作,倒模的样品完整无缺地被取了出来。   看着那形似死神镰刀的,还带着锯齿的模型,冯樱大为赞叹:“这样看比从尸体上观察要清晰多了!”   “我们能通过这个模型判断凶器是什么了?”梁瑞兴奋地问道。   夏瑶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把制作好的模具包在提前准备的工业橡皮泥里,她摇头说:“这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从死者身上各处又取出了好几个模型,每一个的形状都不一样,只是大体具有一种特征,都是锯齿状的,像是手锯造成的伤口。   梁瑞见夏瑶还在收拾打包那些模具,便问道:“这些模具要拿来做什么?”   夏瑶想到了刚刚由俞洪敏送过去的信息,再结合手上的模具,相信刘根生大师能够复原出来。   她道:“这些模具需要拿给刘大师,让他帮忙复原出凶器的”   虽然法医医学中心的系统里有刀?????具模型库,只是夏瑶通过判断,认定这个工具是没办法从刀具库里找到匹配信息的。   这也是她要“曲线救国”去找刘根生求助的原因。   “刘大师?”梁瑞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冯樱见状解释道:“你不知道吗?俞法医中午的时候就去过一趟了,他说是要帮夏法医送资料给那位刘根生大师!”   “刘根生大师!”梁瑞闻言下巴都惊掉了,同时不免幽怨地看向夏瑶,“夏法医,同事一场,有这种好事你不叫我?你怎么忍心的?”   夏瑶躲开他的目光。   这不怨她,谁叫梁瑞跑得太快呢。   冯樱帮着夏瑶说话:“俞法医还说了,这个事情夏法医本来是想要交代你去的,只是你跑得太快了,现在才来后悔,怨谁?”   她年纪小,下午过来市局的时候,俞洪敏在她面前得瑟两句,如今全给抖落出来了。   梁瑞余光扫过那些模具,眼前一亮求到了夏瑶面前:“夏法医,这次让我去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俞洪敏跟着陆商出任务去了,夏瑶也没有别的选择,随即颔首:“那你就去吧,记得不要碰坏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当我亲儿子一样护着!”梁瑞如获至宝般把装着模具的袋子抱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他宝贝儿子。   处理完尸体上的伤口之后,夏瑶回到市局就遇见了陆商。   她微微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瑶觉得工地那么大,就算楼盘收尾了,工人少说也有上百,逐一排查不会有这么迅速,她还以为今天陆商他们会通宵。   陆商坐下喝了口水说:“下午去了一趟,工地没有人,说是工头带着工人出去搞团建了,让我们明天再去。”   没有人在工地,他们实地勘察没发现什么东西,便收队回来,等明天再进行部署。   这倒也是赶巧碰上了,总不能大动干戈再把那几百人从外面叫回来。   下班回家后,夏瑶打开了直播app。   今天是月首要直播的日子。   这次直播的主题是反传销,任务是在直播过程中由系统随机抽取20名观众答题,正确率要超过80%。   题目是由夏瑶提前出好的,不过她只负责出题和判题,不负责抽取观众、也不知道系统会从她的题库里挑中哪个问题。   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要想做任务,出简单一点的题目就算了,只是夏瑶觉得还是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警徽,能够普法教育造福于民的事情,最好不要糊弄了事。   这次她还是一如既往那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利用案例和图片把生硬的法条摆开了揉碎了放到众人面前。   因有她独特的教学方式,直播间的观众直呼学到了。   甚至还有人在直播间留言板里说,他们学院这学期就考到了夏瑶解说的其中一个案例。   正当直播间热度逐渐推向高潮时,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1”,并且下面的一个白色提示框内开始轮转观众的编码。   观众2998:哇塞!这是什么?幸运抽奖吗?   观众49199:奖品是美女法医的啵啵一枚吗?是的话我就认真参加!   观众10:选我选我选我!   ……   看到留言板确定观众没有排斥的反应,夏瑶简单说明了一下答题的情况。   “不过不好意思,答对题目也没有奖励。”   观众908:我们不需要奖励,美女姐姐的笑容就是我们收到的天赐礼物!   观众76:抽到了!抽到我了!   接着,夏瑶又看到屏幕上出现一个选择题。   伴随着一个“恭喜回答正确!”的弹幕群一闪而过,直播间显示回复正常。   只是答题的那个观众的编号,从和别人一样的游客号显示,变成了带着一个小星星头衔的“忠粉1”。   忠粉1:啊!原来奖励在这里!美女姐姐快看我,我是你的1号忠粉!   这个头衔把其他观众眼馋死了。   夏瑶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设计,不过想来是系统为了好做统计吧。   发现直播间没得到头衔的观众们有些骚动,夏瑶开口安抚:“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还有19次机会,都是从观众中随机抽取,要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哦!”   她认真的样子落在观众们眼里也加上了一层严重的粉丝滤镜,明明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他们却听出了温柔的感觉。   观众897:awsl!学不死我就要往死里学!   忠粉1:当初考大学但凡有十分之一这样的干劲都不至于去绿翔技校!   对于留言板里滑稽的整活和观众之间的怼怼日常,夏瑶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当她打算讲下一个案例时,只见一条醒目的评论从留言板一闪而过。   观众**:姐   夏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抓起支架上的手机凑到脸前,用食指不停地滑着留言板,想要搜寻那条评论的踪迹。   然而明明几秒钟前才看到的留言,此刻死活不见踪迹。   夏瑶像是卸力般忽然松了手,手机就这么从她手里滑落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让夏瑶回过神来。   她捡起地上的手机拍了拍,看到直播还在继续,观众们还在不停献上慰问。   观众10078:美女姐姐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忠粉1:肯定是为我们做直播准备太累了,听说法医的工作很操劳的!   观众1111:你没事吧?   ……   夏瑶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了。”   她刚才好像是灵魂被人抽离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直播间里没人在意,大家都在关心夏瑶的身体健康。   接下来的直播,夏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总算是超目标完成了任务,答题正确率是100%。   夏瑶瘫在床上,心底满是纠结。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对,却没办法让一切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包括之前陆商和秦雨佳的异常。   他们是除开父母和陆父陆母外最关心自己的人,刻意让她休假开怀,还不是为了自己。   是以,回来之后,夏瑶去查过陆商出现异常时家里的监控,她发现了自己梦游、以及被陆商守护到天明的事情。   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她还能够孤军奋战坚持多久?   每每回忆起陆商的欲言又止,他的悉心爱护,夏瑶感觉自己整个人要割裂了。   他那么聪慧的人,又是最了解自己的,怎么会不知道内情,可她始终瞒着他,不让他知道任何事情。   夏瑶觉得这么做不仅是对自己绝情,更是对他残忍。   等手头的案子告一段落,就告诉他吧。闭上眼前,夏瑶想。   翌日,重案组再度集结向华天晟世工地出发。   华天晟世主打的是精装修房屋,这边的房子目前已经装修完毕,还留在工地的工人都是等着发工资尾款的。   拿了钱,才好回去过个好年。   来之前夏瑶他们已经查过了,华天晟世属于劳务分包,除了上面的几个公司之外,下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好几个施工队,都有不同的包工头带领。   昨天回来之后,劳务公司分派了一笔工资,已经有不少工人准备收拾包袱买票回家了。   此时,刚吃过早饭的工人们还集中在吃饭的工棚里没走,享受着刚发完工资的余韵,坐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陆商走到热热闹闹的工棚,看到门口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人,上前问:“你们这里主要负责的是谁?”   那人发现来的是警察,顿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指了指工棚里坐在一张桌面前做登记的男人:“喏,那个。”   那男人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一群警察,不等陆商开口就笑眯眯地凑上来问:“警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啊?”   “你们楼盘开发商的老板出事了,知道吗?”陆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看他的衣服和打扮,应该是属于劳务公司派来的监工。   监工点头哈腰说:“知道,当然知道了,不过他们公司的老板出事了,年还是要过的嘛,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就让这么多人跟着耽误在工地上啊。”   公司也不是钟怀闽一个人的,他死了,自然还有别的人来做主。   陆商扫了一眼闹哄哄的工棚说:“你们工资都发了,工人都要回去了?”   “是啊!您看这不是正在收拾嘛。”监工脸上也不自觉带着几分喜色。   “你跟工人们说说,看能不能延迟一天动身,关于钟怀闽的死,我们警方需要问他们几个问题。”   陆商说的是打商量的事情,语气不容人拒绝。   “这……”那监工迟疑了。   夏瑶见状说道:“不能的话,就你一个人留下来配合调查也行。”   “我去我去,马上就去!”说起要一个人留下,这监工跑得比谁都快。   片刻后,他又回来告诉陆商等人:“您放心,我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包今天?????晚饭和明天早饭,大家都愿意留下来多等一天。”   火车站汽车站也不会跑,多呆一天配合警方调查也算不得什么为难的事情。   重案组按照人数分配询问调查工作。   夏瑶在工棚里转了一圈发现,大部分工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十几个年轻工人是一脸愁闷,有的甚至还蹲在桌子边上抽烟,他们和其他工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墙,悲欢互不相通。   她揪来监工,指着那群年轻工人问道:“他们也是你们公司指派的?”   监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摇头道:“不不,他们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这新鲜又充满信息量的词让夏瑶挑眉:“临时工?”   监工接着说:“对啊,他们都是我们公司一个小工头叫过来的,之前工期催得紧,就介绍了这些同村的年轻人过来搭把手。”   问到这个,夏瑶心思一动:“介绍他们过来的小工头是谁?”   “喏,就是那个陈大伟!”监工又给指了另一个人,正是一开始他们在进工棚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工人。   此刻,他正在办公桌边上,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说着什么。   夏瑶并未马上去找陈大伟,反而拿着记事本寻上了苦闷工人中的一人。   “你好,方便跟我过来问几个问题吗?”夏瑶走过去问道。   这男生晒得一脸黢黑,五官还透着些稚嫩,看上去不过刚刚二十的模样。 第81章   他看到别人都是一样的流程, 单独被一个警察领着过去问话,他便茫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夏瑶去了。   夏瑶就在工棚外面找了一个门槛席地而坐, 就这么问他话。   “你这么年轻就出来工地打工了?”一上来, 夏瑶没有着急地问案发当晚的事情, 她觉得这个小孩身上或许能够问出别的线索来。   那10几个青年临时工里,他是最年轻的, 也是最容易突破的。   钟怀闽被害, 总要有个缘由,这些蹊跷的“临时工”便是最引人怀疑的。   若是被钟怀闽恶意刁难, 克扣工资不发又或者别的缘由, 一时不忿伤人也是有的。   男孩名叫小凡, 和夏瑶对面端正地坐着,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拘谨。   听到夏瑶的问话, 他低着头回答:“没念过什么书, 陈叔说这里有活做,我就跟过来了。”   夏瑶没错过他眼神中的黯然,她转换话题说:“哦,那你是负责做什么的?”   小凡讷讷道:“粉刷外墙。”   粉刷外墙?夏瑶听到这个微微愕然。   这份工作是工地上最辛苦的工作之一,且粉刷外墙一般要的都是老手,老手干活快,且粉刷出来的墙面更加均匀,怎么会用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孩?   夏瑶暂时摁下心底的疑窦,接着问:“那和你一起的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或许是觉得夏瑶并没有问什么让他为难的问题, 小凡掰着手指头数道:“那就杂了, 有架子工、钢筋工、木工…反正陈叔说了让我们眼里有活, 什么空着干什么就是了,这样老板才喜欢。”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这些人做的都是工地上最辛苦的工作。   不提粉刷外墙,搭脚手架、扎钢筋这些事情不仅辛苦还危险,说一句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干活都不为过。   夏瑶就见过,有的工地上的架子工踩着摇摇欲坠的钢管,安全绳随手一搭就开始工作了。   她将这些人的工作类型记录在本子上,又转问道:“你来这边工作多久了?”   小凡仰头默默心算了一番后说道:“一年多了。”   夏瑶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了新的怀疑。   按照监工的说法,这些工人都是临时工。   华天晟世的房子都是18层的,从开工到竣工满打满算也就2年,这些“临时工”竟然占了工期近一半的时间,这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正常情况来看,新开发的工地是会有很大的工人人员流动情况,特别是像华天晟世这样的精装修房子。   早起是铺设地基、灌注水泥等等大机器设备工作阶段,等楼层大体框架出来之后,涉及到室内装修等方面,用到的人手就会多起来,等假装完毕,工地就会开始发工资遣散工人。   然而,这些临时工从工期一半一直呆到了如今竣工快要交房,开发商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监工明显也是有所隐瞒的。   夏瑶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他眼底有一层抹不去的难过。   按理说,现在年关将至,马上都要过小年了,能够跟家人团聚不是件好事?为什么他这么难过?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问询方式,合上了记事本问道:“这么久了,你回过家吗?”   小凡被戳中了伤心事,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仍旧坚强地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应该挺想家的吧?”夏瑶语气放柔。   这亲切的语调让小凡情绪无法控制,顿时哽咽起来:“嗯。”   夏瑶见他无法克制情绪,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关切道:“你怎么了?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一瞬间,小凡遭受的痛苦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脑地告知了夏瑶。   “我想回家,可我更想带着钱回家,我爸是个瘸腿,我妈身体不好,家里的地也伺候不了,长不出东西,他们都等着我发工资回家用,现在…”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哭得不能自已了。   夏瑶问他:“是工头欠你们钱了?”   小凡抬手,用漏了絮的袖子抹了把脸甩头说:“不是,是、是钟老板说我们是临时工,工资只能按照正式工的一半算,可我们干得比正式工多多了,凭啥不发全工资啊……”   问话到这里,夏瑶心中了然。   对于为什么会把这几个“临时工”一直留着,为什么那10几个年轻工人都是一脸丧气的事情彻底弄清楚了。   又问了一些关于案发当晚行程的事情,小凡只说那天工地放假,他们几个认识的工人在外面喝了一顿就回宿舍睡觉了。   “好了,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先回去吧。”夏瑶说道。   小凡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这时,夏瑶忽然叫住了他,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你们是马上要回家了?”   小凡并未设防,耿直地回答:“不回,陈叔说暂时不回去,他会再跟开发商老板那边谈一谈。”   钟怀闽都死了,陈大伟找谁谈?   夏瑶摆了摆手:“现在没事了。”   询问完小凡之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了陆商。   “和小凡一起的这一批临时工都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目前他们对钟怀闽下手的嫌疑最大。”   小凡嘴里不过是旁敲侧击获得的信息,她相信真凶就藏在这些人里面。   夏瑶获得的线索十分重要,陆商随即通知了重案组的同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尤其是问到那些“临时工”的时候,询问的警察格外留心他们的口供。   还有那个介绍临时工过来工作的陈大伟,也在警方的怀疑之列。   有了怀疑对象,重案组也不会打草惊蛇,还是按部就班地将滞留工地的200名工人询问完了才离开。   毕竟夏瑶都说了,他们怀疑有作案动机的对象,不会那么快离开,陈大伟还要带着临时工们在工地等待与开发商就待遇问题进行斡旋。   他们还有时间。   夏瑶这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那便是从刘根生大师送过来的几样复原锐器种找到那样跟凶器的样式最接近。   他根据夏瑶提供的模型和数据,复原了三把“作案工具”出来。   一把三角形的钢锯、一把只有水果刀大小的迷你手锯,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利器。   因为不知道尸体上的伤痕到底是一把凶器造成的,还是多种利器导致的,是以刘根生采取了排除法,配比打造了这三把最接近凶器的利器。   梁瑞看着静静躺在工具台上的三把利器啧啧称奇:“还得是刘大师啊,我们就算拿到了数据,也没办法做到一比一复原!”   他看过夏瑶如何倒模,也见过拿出来的模具,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模具倒推能够制造出这样的工具来。   夏瑶戴上了手套和护目镜说:“别废话了,试一试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梁瑞懵了:“试?怎么试?”   这时,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吆喝声:“来来来,让一让啊!”   解剖室的大门被打开,钱叔和冯樱推着一个转运床进来了。   只是那转运床上躺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扇猪。   这一幕看得梁瑞大跌眼镜:“钱叔,您怎么推着一扇猪过来了!?”   这真是一扇猪,而且是内脏还没掏的那种刚杀的生猪,白白胖胖的四脚朝一边横卧着。   钱叔白了他一眼,没搭理梁瑞,冯樱又推进来一个架子。   在夏瑶的帮助下,三人合力把那一扇猪挂到了架子上。   挂好了之后,夏瑶又把猪肚皮那一面对准了梁瑞。   “好?????了,你去。”说完,夏瑶从工具台上抓了一把锐器递给了梁瑞。   梁瑞傻了眼,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道:“我、我去?我去做什么?”   钱叔恨铁不成钢地说:“还能做什么,还原案发现场啊!你就当这扇猪是死者,而你就是那个凶手,你拿着这个凶器去刺他,扎他,伤害它!”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亏这梁瑞一早就知道了夏法医的计划,要不是他年纪大了,不符合凶手的侧写,他就上了。   再不济,还有旁边跃跃欲试的冯樱。   可惜两个人一个性别不对,一个年龄不对,解剖室里和那些年轻临时工差不多年龄并且是男性的就只剩下梁瑞了。   冯樱催促道:“梁法医,你都要从夏法医这里学□□结经验来,没一点牺牲奉献精神怎么行。”   “我…”梁瑞低着头看了眼被塞进手里的三角锯,又看向夏瑶,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别的意思。   不是他不愿意,只是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的这双手从来都是用来解剖的,做的并非恶意破坏肢解,他拿到了“凶器”根本没办法代入凶手的处境,不知道该怎么用。   而夏瑶只是往前送了送下巴,示意他按照钱叔说的做。   “哎…干就干吧!”   一番挣扎过后,梁瑞拿着刀犹犹豫豫,抬手挥向猪肚皮。   第一刀落下去,夏瑶及时凑到肚皮上进行查看。   猪肚皮上倒是被割破了一点,只是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割伤,且伤口一点也不规整,跟死者尸体上的伤痕明显不符。   这是用力太小导致的。   夏瑶摇头说:“这不行,猪皮本来就比人皮要厚一点,你不用力根本没办法还原真实伤口情况。”   就算真的凶器拿到了梁瑞手里,不使劲一切努力都白搭。   钱叔见状,心里是火急火燎,开始数落梁瑞:“你这真是,连砍几十刀着头猪油皮都不一定掉一点!别辜负了夏法医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这头整猪!”   想要买一头刚宰杀的,还没掏过内脏的整猪是真不容易。   批发市场的猪肉都是经过肢解的,一块块的肉参考意义不大,夏瑶想要的是能够尽量还原人体状态的一个样本。   为了这只猪,她找到了批发市场的上游,屠宰场的老板。   只是那老板也是个古怪的,说什么都不肯单独卖一只猪给夏瑶。   说道理不好使的时候,那就只能上“钞”能力了,夏瑶把整个屠宰场买了下来。   听完钱叔说这些,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不甘,梁瑞只觉得心里窝火,喊了一声让夏瑶躲开,随后再次劈向了死猪身上。   这一回的伤势倒是深,透过哆开的伤口能够隐约见到猪肋骨,夏瑶拿着放大镜和镊子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   “看起来伤口很相似,不过考虑到猪皮本身较厚,且这头猪是完全不活动的状态,这把三角锯的威力过大了。”   要真是凶手拿到了这把三角锯进行行凶,估计钟怀闽都等不到把车开走,就会当场毙命。   这把不行就再换一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梁瑞再操作剩余两把的时候也游刃有余起来。   他也才明白,或许刚刚钱叔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激怒他,目的就是为了还原当时的情景。   凶手或许也是在死者钟怀闽的激怒之下,才激情杀人的。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原本白胖的生猪表面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了。   夏瑶和梁瑞蹲在猪面前,测量数据、拍照观察样本,计算过后仍旧没有得到一个完全吻合凶器的答案。   明显的锐器伤种,尸体上除开锯齿状的伤口之外,还有一些间距固定、深浅不一、交错排列的“三角形”皮肤裂创。   这个伤势不是普通的锯子能够造成的,刘根生给的第三把锯子也没办法完全还原这个伤口,只能说做到近似。   一下子排除了现有的三个工具,梁瑞有一丝丝遗憾。   夏瑶则是闷声不响在独自思考着什么。   而冯樱拿着那把水果刀样的锯子和那个奇形怪状锯齿特别稀疏的锯子说道:“要是这两把是一个工具那就完美吻合你们的推理条件了。”   夏瑶倏然扭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冯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重复上一句道:“我说,要是这两把工具是同一把,那就完美符合你们推理的条件了呀。”   “对了,我们只是给了刘大师伤口的模型,根本就不知道原本的凶器到底是什么样的,没准它就是一把锯呢!”夏瑶恍然大悟。   她是被自己的固定思维限制了,现在发散开来发现这件事情有无限种发展。   “要什么样的锯子才会长成这样啊?”梁瑞抱着胳膊,绞尽脑汁也想像不出来。   “或许不需要我们想了,现在侦查方向已经确定,嫌疑人也浮出水面,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些特点去找可疑的工具了!”夏瑶信心十足地说着。   另一边,陆商也在紧锣密鼓地布置侦查。   不仅是要对工地的一切进行查探研究,还有工地周围的情况也需要进行布控。   这一查果然有收获。   “工地附近的监控探头显示,死者钟怀闽在案发当晚来过,并且在工地停留了2个小时后驱车离开。”小王汇报着查到的情况。   事发的东风路地处偏僻,没有监控探头,当时警方无从得知钟怀闽的车到底是从那条路上来的。   现在查了工地这边大路的监控后就发现,钟怀闽是在当天下午6点通过大门前的马路抵达的工地,并在8点10分的时候又驱车走小路离开。   “他为什么放着大路不走要走小路啊?”小李盯着小王拷贝回来的视频问道。   小王表情严肃:“我推测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受伤了,或许是为了逃避凶手的追杀慌不择路!”   对于小王的推论,陆商微微颔首道:“对钟怀闽实施人身伤害的疑犯一定就在工地,第一案发现场也肯定在这里!”   他们刚看完这段视频,车门就被敲响了。   陆商扭头一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夏瑶。   “我已经找到凶器的基本特征了,汇总在这里。”夏瑶冲着陆商挥了挥手上的资料。   陆商把后车门打开道:“正好我们要去工地侦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就这样,夏瑶便跟陆商一行人同行了。   经过工地其他工人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临时工居住的活动房。   小凡等人以为那天警察过来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今天陆商和夏瑶会带着人再度找上门来。   在陆商敲门过后,门板被打开一条缝,一个男生怯生生地探出头来:“你、你们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正是那天夏瑶询问的小凡。   比起上次的游刃有余,这回小凡表情里多了一丝逃避闪烁。   陆商正准备开口,夏瑶扯了他一下,自己走上前说:“小凡,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重案组的警察,今天是依法过来进行搜查的。”   小凡当然记得夏瑶,这个虽然不爱笑但是态度亲切的女警,然而他仍旧没有放松警惕,问道:“搜查?难道你们还怀疑我们吗?”   发现小凡的异样,夏瑶眸光闪了闪,随后解释说:“是走正常的搜查程序,这里有我们的搜查证和警官证,不信的话你可以叫你的同伴过来看看。”   什么搜查证和警官证,小凡不懂,他也知道不让警察进来是不对的,只能默默退到了一边。   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屋子里的人看到警察的到来都是一脸震惊。   没想到陈大伟也在。   且夏瑶扫到屋子里的第一眼,就发现其中一个工人还拽着陈大伟的胳膊,似乎是起了争执。   只是发觉是警察的时候,陈大伟立即掩去脸上的震惊,换上一副笑面孔说道:“啊,是警察同志啊,快进来吧。”   这间板房放了6张上下铺,床上都是乱糟糟的被子,靠着另一头窗户的位置还有几张桌子,桌子下面放着行李袋和行李箱。   门口还放着工人洗漱用的脸盆跟水桶。   除开夏瑶之外,陆商总共带了8个人过来,加上本就住在这里面的工人,活动板房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夏瑶扭头看了眼小王,又用手往后摆了摆。   小王随即会意,站在了门口的位置没有挪步跟着其他人一起进去。   所有人都局促地坐在一层床铺上,只是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一切都是陈大伟在热情张罗。   “不知道几位警官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的?”他抽出了一根烟递到了陆商面前。   陆商抬手拒绝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怀疑前几日出了事的死者钟怀闽是在这里被人谋害的。”   这话说得不清楚,只说“这里”,并未指代是工地,还是这个活动板房。   然而夏瑶敏锐地察觉到,工人们的精神都紧绷起来。   她视线一扫,就发现有个坐在床边的工人,他的脚正慢腾腾地往床底下挪动,脚后跟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   夏瑶再一抬头,正好和那个工人四目相对。   对方心虚地低下头,双脚更是紧紧并拢不敢再和夏瑶对视。   她走过去,想要把那个工人拽开,工人迟迟不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怀疑。   夏瑶冷声道:“你在藏什么?拿出来?”   工人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摆手摇头,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见状不妙的陈大伟赶紧上来打圆场:“哟哟,这位警官您别跟他计较,他是个聋哑人,听也听不清,说也说不出来,您让我来跟他讲。”   说完又转身呵斥那个工人:“哑巴!警察同志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要听话配合!不然我就让你回家不跟着我干活了!”   他话似是在斥责工人,实则挡在了夏瑶面前,阻止她继续动手。   只是重案组的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定然不会如他的愿。   在陈大伟转移注意力的同时,陆商已经猛地冲过去,一把掀翻了挡路的聋哑工人,长臂一伸到床底探手取物。   见此情形,聋哑工人旁边坐着的人都躁动了起来,似乎想要起身阻拦陆商。   其他警察一拥而上,为陆商打着掩护。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夏瑶又发现陈大伟竟然在给其他人打眼色,看那意思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这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手在床底摸到一个硬物之后,陆商想也不想就拿了出来,举在手里。   夏瑶发现,那个聋哑工人藏起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手锯!   手柄是粗糙打磨过的木柄,中间夹着两根刀背相对刀刃冲外的锯条,用两个螺丝钉固定在手柄上,一边是大锯齿,一边是细密的锯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打磨过,锯条的锯齿特别锋利,即便距离2、3米远,夏瑶仍旧能够看到锯齿上散发着淡淡寒光。   这手锯不符合市面上流通的手锯样式,显然是自制的。   并且刚好一切都符合夏瑶所复原的凶器特征。   “这是什么?”早已经在路上看过夏瑶带来的资料,陆商举着手锯阴沉着脸质问。   “这是我自己做的工具!”小凡忽然冲出来,一把将那个锯子攥在手里。   “你的?”陆商满脸狐疑,冷冷地看向小凡发出质问,“你的东西为什么在别人的床位下?还被别人藏起来了?”   “我…我…”小凡涨红了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手一直死死攥着那个锯子不松。   同宿舍的另一个年轻人,看起来略为老成持重一些,他走上前为小凡解释:“我们宿舍里都是一些糙汉子,不拘小节惯了,什么你的我的,只要是能用的东西,那就是大家一起用。是吧,小凡?”   这个解释看起来合理,而小凡也仓皇地点了点头。   就在其他工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夏瑶的声音幽幽传来:“小凡,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粉刷外墙的,要锯子做什么?”   小凡身体一僵,机械地扭头看着刚才帮自己说话的男人。   即便是再老成,那个工人也被夏瑶问出了一身汗,声音艰涩地开口:“这、这不是有时候我们也互相帮着干活嘛,小凡的爸爸是木匠,手里有点本事的。”   面对这种狡辩,夏瑶不屑于与之分辨。   她戴上手套从陆商手中接过那把自制手锯,慢慢套进证物袋里,然后取出一把迷你紫外线手电筒照在了两根锯条上。   棕红色的血迹反应,让她料定手里的必然就是砍伤死者钟怀闽的凶器!   这说明,凶手就在这个活动板房里。   她正色道:“我希望你们能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钟怀闽死了,死在了东风路百里加油站旁边,他是出了车祸,然则他的伤势不是出车祸造成的,我刚才已经看过这手锯上,的确有血迹反应,现在也锁定了嫌疑人就出在你们工地。”   装好证物,夏瑶下达最后通牒:“给你们一次机会,老老实实说清楚,不然回了警局就不是关起来审讯那么简单了。”   一时间,活动板房里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中。   就连最开始八面玲珑的陈大伟都默然了。   就在陆商决定把所有人都带回去进行审讯的时候,陈大伟忽然上前一步道:“是……”   “陈哥你别说了!”那个帮小凡出头的工人忽然大声呼喝,阻止了陈大伟说话,反而站出来说,“你要带我们回去就回吧!我们愿意配合调查!”   他话音一落,所有的工人都站了起来,沉默不语地支持着同伴的行动。   “好,那就走吧。”夏瑶没打算能一下子击溃他们,等到了市局逐一攻破,再顽固的嫌疑人也会被冲成一盘散沙。   这个活动板房是肯定要查的,人也得先带回去。   陆商让小王和小李留在这里守着,自己和余下几人带着几个临时工和陈大伟回市局。   没有车,他们只能临时找了一辆面包车进行转运。   等到了市局楼下,夏瑶先一步带着证据上楼了。   夏瑶带回来疑似作案凶器的工具,梁瑞等人都十分重视。   毕竟这是团体协作的结晶。   “要不是夏法医那么坚持利用倒模匹配凶器条件,怕是这样东西摆在我眼前我都认不出来!”俞洪敏打量着证物袋里的手锯感叹道。   下一秒,只见陆商带着8个警员和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室。   梁瑞看到他一次性带回来这么多人,顿时有些震惊。   “这、这凶器都找到了,怎么还带回来这么多人啊?”   夏瑶扫了一眼后说:“他们不肯说清楚事实真相,我们带回来准备逐一讯问,梁瑞,你先把疑似凶器拿去做检验。”   梁瑞听话地去了。   市局总共只有5个审讯室,想要同时审查这么多人,也得一个一个来。   并且看他们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好好配合的。   不管警方采取何种审讯手段和措施,把相关法律法规说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死活不松口。   对于手锯的来历,问张三张三说是他的,问李四李四也说是他的。   气得审讯的重案组同事差点肺穿孔。   “这群人真是狡猾!”后加入审讯的梁瑞,气愤地把讯问口供砸在自己办公桌上。   俞洪敏也是一脸无奈。   “气大伤身,该想想怎么解决这些人才是。”   警方采取车轮战的方式,对11名嫌疑人进行了审讯,然而结果是一无所获。   “若非那锯子上指纹太多,我们……”话说到一半,梁瑞再次气结地偃旗息鼓。   从活动板房里发现的手锯上的确提取到了死者钟怀闽的DNA,只是手柄上的指纹杂乱无章,竟是11个嫌疑人全摸过!   这真是重案组有史以来嫌疑人最多的一起案子。   然而事实是,该起案件不可能是11个人同时作案,不说尸体上的伤势不符合多人作案的情况,单是这11个人当晚都不在一个地方,且都有人证。   夏瑶双手合十靠在额头,紧闭的双目倏然睁眼:“既然他们不肯说,那我们就继续顺藤摸瓜找线索,我觉得嫌疑最大且有作案动机的是陈大伟,就从他身上找起!”   其他人也被夏瑶的话激励到了。   “查一百个人做不到,查11个人还能难得倒我们重案组?!”   陆商抓紧时间安排:“小王,你们这边的审讯不要停,除了吃饭休息时间之外,我们的24小时十分珍贵,必须要尽量排查嫌疑人!”   “是!”   重案组众人齐心合力,不怕这案子有多复杂,也得给它捋清楚!   夏瑶和陆商查到了陈大伟的住址,就在紧挨着工地的近郊。   只是这一排民房不知道哪一家是陈大伟家。   夏瑶发现巷子口有个择菜的大妈,便跑过去问:“阿姨,您知道陈大伟家住哪里吗?”   大妈抬头一看是警察,停下了手里的活,指着身后一排民房说:“陈大伟啊!就是那个包工头嘛!我认识,他家就在前面第4栋房子,门前种了葡萄藤的就是了!”   夏瑶一听她说认识陈大伟,也不急着过去了,挨着大妈顿下来问:“阿姨,那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个陈大伟平常人怎么样啊?”   说起家长里短,这大妈就格外热心肠。   她把菜筐子一撩,干脆也不择菜了,就侃侃而谈起来:“他啊,人还不错的,就是太死心眼了,这不为了给同乡的人安排工作,他老婆都跟他闹分居了嘛。”   陈大伟就是村里出来的,一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如今在江市安了家有了老婆,最应该感谢的的确是他们村里人,不过这些人再有本事,他没有门路也讨不上饭吃。   是以他们一起找到了陈大伟,希望他能够给他们找一份工作。   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出卖体力的劳动者,面对这一群新来的农民工,劳务公司不能接受,他们还有其他更迫切等待着工作,并且是合作熟悉的施工队,这么做就是走后门占了别人的工作。   陈大伟求爷爷告奶奶才换来劳务公司老板松口,只要?????开发商同意他们就能安排。   “那个姓钟的老板倒是答应了,就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工资发不下来,这大伟就拿了家里的积蓄想要出去垫付给自己的同乡。谁成想这事被他老婆发现了,一气之下抢了存折回了娘家,两口子吵架那天我们街里街坊都看着呢!”   这大妈也是个实心眼,看夏瑶穿着警服又问陈大伟的事情,不管知道的不知道的,听说的亲眼目睹的,全给她说了干净。   夏瑶听完后疑惑道:“那陈嫂子回了娘家,陈大伟没有去劝嘛?”   大妈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劝?他倒是想去劝,不过哪脱得开身啊,工地这边也找他啊。”   据说是陈大嫂头天走了,第二天就有工地上的工人来找陈大伟过去了。   夏瑶闻言点点头:“阿姨,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   “没事没事,警民合作本就是应该的嘛,不过,妮子,阿姨问问你,是不是陈大伟犯事了?”大妈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保证不出去乱说。”   夏瑶没说话。   案子还在调查中,怎么能够随便乱说。   那大妈却把她的沉默当作回答,以为是默认了,随即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皮一脸八卦地说:“我就知道这个陈大伟早晚得犯事,你看别的包工头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就他一个人一天到晚苦瓜脸,从来不知道体谅老婆,怎么聚得住财啊!”   夏瑶没把这话放心上,只是暗自思忖刚才大妈说的那些事情跟本案之间的逻辑关系。 第82章   接着, 夏瑶又听到大妈感叹了一句:“难怪别的包工头老板都是左手苹果,右手宝马,他还开一个破摩托车!”   夏瑶瞳孔倏然放大, 死死盯着大妈的面部表情不想错过任何细节:“摩托车?他还有摩托车?!”   大妈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警官忽然变得如今紧张兮兮的, 指指陈大伟家住的方向说:“是啊, 就停在他院子里。也不知道那摩托车有什么好稀罕的,连个牌照都没有, 市里都不让去, 就他陈大伟还拿那个东西当个玩意。”   听完大妈的话,夏瑶随即起身和陆商一起直奔陈大伟家。   果然在走到院门口的时候, 透过门口的铁栅栏看到里面停放了一辆无牌的男士摩托车。   夏瑶打量着门内的摩托车道:“这摩托车的外型倒是和百里加油站营业员口中描述的差不多!”   之前他们带着营业员去做过人像模拟, 只是出现在加油站的男人戴着头盔和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当时根本没把陈大伟和出现在加油站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如今想来, 那人像模拟出来的一双眼睛, 的确和陈大伟有几分相似!   事不宜迟,摩托车是铁证,营业员更是出面指认,多番证据链下不怕查不出来!   带着另一个小组在搜查工地的小王和小李也有了收获。   正当他们喊来拖车把摩托车运走的时候,陆商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组长!我们在工地一个偏僻的位置发现了大片血迹,目前怀疑该地址为第一案发现场!”   “好,我们这边也找到了东西,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和夏瑶便上了车,驱车赶往工地。   此时工地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有一个开发商派过来负责与警方对接沟通、配合调查的经理在大门口守着。   看到一辆小轿车渐渐靠近, 经理对手下的保安挥了挥手。   保安立即上前拦住了陆商的车。   “停下停下!今天工地不接待外客!快离开!”   夏瑶透过玻璃发现那保安神色十分不耐烦, 且大门前的保安岗亭里还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满目郁色地瞪着她和陆商。   “怎么回事,小王没跟这边说清楚我们要过来吗?”陆商浓眉瞬间蹙到了一块。   他正准备下车去说明情况,夏瑶拉了他一把:“我去吧。”   夏瑶的身手,对付这几个弱鸡绰绰有余,陆商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的。”   说完,夏瑶便下了车。   那几个保安一看她下车了,马上围了过去。   不过看到她脸上好似挂着冰一样,到底不敢那么嚣张,只是围着夏瑶没有动手。   不排除这些人不知情的情况,因此夏瑶打算先礼后兵,她拿出自己的警官证说道:“我是重案组的警察夏瑶,现在需要进去勘察现场,里面有我们的同事。”   几个保安对视一眼,显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气焰。   “是警察啊!怎么办?”   “要不然去问问经理吧?”   ……   几个保安交头接耳一番,随后其中一人转身回了岗亭。   夏瑶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看到那个保安不知道跟岗亭里坐着的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忽然一拍桌子,似是骂了保安几句,就摔门走了出来。   他走到夏瑶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夏警官是吧?我是这边的负责人,里面已经有警察在调查案件了,你们进去也没用,今天工地全部封锁,没有老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闻言,夏瑶神色淡淡地问道:“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那经理没想到夏瑶会这么问他,他一时间有些哑然,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我说,谁给你的权力拒绝市局重案组的警察进入案发现场进行调查?”夏瑶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让经理和保安无地自容。   这分明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还想要插手市局重案组查案的事情了。   这种人,夏瑶根本不惯着他。   经理恼羞成怒,指着夏瑶的手指头都在哆嗦:“哦,我知道了,我的话不好使是吧!哥几个!把这个臭娘们给老子扔出去!”   说完,他就怂恿身边的保安去抓住夏瑶。   陆商见状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夏瑶面前,怒目圆睁地瞪着那几个人:“谁敢?!”   夏瑶看到身前多出来的高大身影,睫毛轻颤,即便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当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护在身后。   这份情谊难得。   反观那群保安,已经被吓得纷纷后退了。   陆商本就身材修长又魁梧,即便俊美的相貌也遮不住那一身煞气外露,没人敢招惹他。   几个保安都觉得不论从道理还是实力上,他们都压不过人家,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开始劝说起了领头的经理:“胡经理,他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都是为了人民办事,咱们就放他们进去吧。”   一开始的确是重案组提出了封锁现场的要求,本来应该由重案组外侦警察进行现场防控的,是胡经理“好说歹说”之下,加之重案组增援还没到人手不够,他才领到这个差事。   胡经理总觉得自己是受重案组的警员授意,是以猖狂得不得了。   此刻听到保安的话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炸了起来:“这叫什么话?!明明是里面的警官让我看着大门口,既然如此,谁进来谁出去,那都是由我说了算!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那今天就滚蛋吧!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保安遍地都是!”   夏瑶看着他大放厥词,又看了看那几个一脸为难的保安。   这年头没有学历文凭,做这些劳务派遣的最害怕的就是老板说要炒鱿鱼。   他们实在怕丢了工作,又不敢真的跟夏瑶和陆商动手,这些保安也不傻,要是跟警察动手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袭警是要坐牢的!   胡经理看他们迟迟没有动作,一巴掌扇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保安脸上:“反了你们?既然不动手那就通通给我滚蛋!工资也没有了,是你们不遵照我的命令在先的!”   几个保安听见这话都慌了神,明明是胡经理闹事,怎么反倒他们遭殃?   夏瑶和陆商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听到胡经理仗势欺人更是无法容忍:“你眼里还有法律吗?这些人是受雇于公司的,又不是你雇来的,解聘与否那都是公司说了算,就算真的要离职,那也得按照劳动法给予补偿,你不补偿他们还能去申请劳动仲裁!一个七不懂八不会的人竟然还敢在这里叫嚣?”   几个保安听见这话,眼里顿时燃起了希望。   连警察都这么说,那么他们也不一定要走了?   “好啊你,巧言令色吓唬谁?今天谁都别想进去!给我滚蛋!”那胡经理眼见自己的人都倒戈了,干脆自己上手,伸手就要去拽夏瑶。   看到冲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夏瑶眼前一亮。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之前胡经理只是言语挑衅教唆,并未对他们采取暴力措施或者其他行为,算不得严重。   何况他本身是开放商的工作人员,要是事后说成是沟通不畅导致的误会,那这个胡经理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当他伸手的那一刻,事情的本质就不同了,?????可以说是别伸手,伸手必被捉。   夏瑶一个闪身躲开了胡经理的手,陆商则直接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子,把人制伏在地。   她用手铐铐住了还在挣扎叫嚷的胡经理。   “你、你给我放开!我是和里面的警官沟通过的,是他们让我守在门口的!你们敢抓我我就去告状!”   夏瑶和陆商都没搭理他,一个牵制着他,另一个走过去打开轿车的后车门。   胡经理发现他们要把自己带上车,也慌了神,着急之下将真实情况吐了出来:“你们这么折腾,我们的楼盘还怎么卖,总经理说了,你要为我们楼盘的销售业绩负责!我得看着你们,我是有总公司授意的!你们不能抓我!”   听完这些胡言乱语的夏瑶一把薅着胡经理的后衣领子塞进了车后座里,只等着这边调查完毕一起带回警局进行审讯。   陆商黑着脸对那挣扎拧动的胡经理说:“妨碍公安机关执法你还有理了?不知道我们查的就是你们老板钟怀闽的案子吗?妨碍执法等着拘留吧!”   这话说得有板有眼,胡经理这才知道害怕,眼神凄惶地看向车门外的二人哀求:“不要抓我!我也是听命行事,不关我的事啊!”   陆商直接“啪”一声关上了车门:“这些你跟审讯你的警察去交代吧,他们会好好教你该怎么做人。”   要不是碍于身份,就这种仗势欺人,还欺负到夏瑶头上的人,他真的想好好教训一顿。   没了胡经理,保安自然不敢再阻拦夏瑶二人,让他们顺利通行了。   等到了小王电话里说的地点之后,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车后座背着手缩在一边的胡经理。   “他怎么回事?”小王指着后座的人一脸懵地问道。   明明刚才这人还殷勤地主动帮助他们封锁现场。   当然也不是一直让他干这活的,等市局的警力增援来了之后,自然有其他警察拉警戒线并接手。   这才多大会功夫,人怎么把自己混到组长的车后座上去了?   组长的车后座不会坐不认识的人,除非这人是嫌疑人或者被逮捕的罪犯。   陆商言简意赅地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小王摇着头拧眉道:“钟怀闽生前好歹是个大老板,怎的死了之后也没人关心他是不是冤死的,光想着楼盘好不好卖了?”   一旁的小李冷笑一声说:“公司里的人只在乎利益,谁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他们就为谁马首是瞻。”   “人走茶凉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夏瑶已经戴上了手套和脚套,准备进入现场进行勘验了,“但我们警方永远不会存在人走茶凉。”   即便死者家属、朋友、同事等等不在乎,还有公安机关,还有重案组在乎。   他们会为死者找到真相,抓住真凶。   夏瑶扬了扬下巴问小李:“这边情况如何?”   小李指着地上一大片碎石头说:“我们在沙石堆里发现了大量血迹反应,还有根据地上的轮胎印,我和小李怀疑这里曾经有一辆车停着,不过后来被嫌疑人给挪走了。”   这里是工地的碎石地,现在刚竣工,这里的石头和沙砾还没来得及清理,堆出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砂石地。   地上全是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走在上面非常膈脚。   夏瑶环顾一周,这里的位置处于工地最偏僻的西北角,距离大门有很长的一段路程,且不说这里地上的石头不太方便人站立,就这四周都没有监控的位置,好像是有人故意挑出来的。   不排除是嫌疑人约了死者在这里见面。   陆商已经进入现场进行痕迹检查,还不忘吩咐小李:“既然之前有车那就去找出来,工地的工人走了,但施工车队还在,一辆一辆搜查总能找到。”   痕迹检查夏瑶帮不上忙,她就和小李一起去找那辆被挪走的车。   工地的各种工具车大大小小少说有30几台,他们2个人一辆一辆找确实有些吃力。   “陆商按照轮胎的胎痕做排除法,认为这个大小的轮胎应该是中型车,不会是一般的小车。”夏瑶沉思道。   工地的车不仅有大车,还有方便工人作业的小型砂浆车,这些车大约就是个环卫工人用的清扫车的大小。   是以这几辆小车可以排除。   小李对这个方法也颇为赞同,一人分一头开始对车辆进行检查。   接下来就是利用紫外线灯一台车一台车的搜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夏瑶这边的车找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另一边的小李兴奋地冲她招手:“副组长快来!我找到了!这台砂浆车上有显色反应!”   夏瑶匆忙跑过去看了一眼,的确没错。   紫外线灯的显色反应下,显示出来的血迹有明显的擦拭状血迹和转移状血迹的状态。   尤其是在砂浆车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夏瑶发现了半枚带指纹的血手印。   转移状血迹是指具有特殊形态的沾血物体以直接接触的方式在载体上所留下的,能反映物体特殊形态的血迹。   这样的血痕一旦检查出陈大伟的指纹,那他行凶的真相将无所遁形。   “这下,罪证确凿,陈大伟没得狡辩了。”   这一趟出来,重案组收获颇丰。   目前他们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指控陈大伟故意伤人的嫌疑,其他人在案发当晚都有不在场证明,是以审讯时间不到,陆商也提前把那些工人释放了。   工人们被放出来的时候,夏瑶正在办公室里和陆商一起研究本案,看到那些人脸上轻松的神色,便知道来市局一趟对他们来说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只是现在夏瑶还有一团疑云压在心间。   他们为什么要集体护着陈大伟?   按照之前凶器出现时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早就知道陈大伟行凶伤人的真相,就是要护着他,定然有警方不知道的原因。   或许弄清楚这个原因,就能知道陈大伟的行凶动机。   几个工人聚集在重案组门口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离去。   小王带着从劳务公司拿回来的口供正准备转交给夏瑶和陆商,就被他们给拦了下来。   他看了几人一眼后说道:“警方已经抓到了嫌疑人,你们现在能走了。”   几人闻言大惊失色,拦着小王不让他走,其中一个问道:“诶诶,警察同志请等一下,我们都走了,那陈大伟他怎么办?”   小王有些不耐,他手上还有事情,哪里有空跟他们磨磨叽叽,便道:“什么怎么办,他是警方锁定的故意伤害案嫌疑人,自然不能离开。”   “啊?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小凡眼睛里有泪意。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王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弄得好像是他欺负人似的,他正色道:“正是查清楚了,我们才抓的人,否则你以为警方会无凭无据地拘捕一个人吗?”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小凡忽然冲过来,抓着小王的袖子哀求道:“警察同志,人是我杀的,您要抓抓我吧!”   说着,他还把自己的双手手腕并在一起伸到小王面前,示意对方把他铐起来。   还有人也说:“是我杀了钟怀闽,不关陈哥的事情!”   “您把陈哥放了,要坐牢也好要一命抵一命也好,我们来!”   ……   那些工人竟然围着小王哄闹了起来。   被围困的小王厉声斥责道:“再胡闹就把你们都关进去!”   这些人还在不停恳求小王放了陈大伟,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坐牢不是大事,陈大伟身陷囹圄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夏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对小王微微侧头道:“组长还等着你的笔录,快去吧。”   小王如蒙大赦,把自己的衣袖从几人的手里抽出来,急匆匆地走了。   小凡壮着胆子上来问:“夏警官,陈叔他还能出来吗?”   “你们为什么要在警局胡闹?”夏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疑问。   几个工人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来他们也知道在警局闹事是不对的,就像之前的那些保安一样,他们都是过普通日子的小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想要跟犯罪违法扯上关系。   “不说也没关系,不过…”夏瑶沉声道,“公安机关不会抓错任何人,更不会故意制造冤假错案。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你们让王警官把你们抓起来代替陈大伟,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对王警官多不公平,对死者的家属多不公平?”   原本还着急上火想要争取自己坐牢的工人们沉默了。   小凡更是低头不语。   夏瑶接着说道:“你们觉得这么做是为了哥们义气,是弘扬正气,殊不知故意抓错人,小王就是渎职,就是对死者和死者家属的不负责任。在明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谁的情况下,还让真凶逍遥法外,这不是正义之举,这是玷污法的公平公正。”   “再者说,即便钟怀闽生前有?????过错,陈大伟有更多选择。他能选择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保护你们,去起诉,去□□,而不是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进行报复。”   经过夏瑶的一番教育,几个工人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更不容人糊弄,法的严明不容任何人挑衅。   即便他们是受保护的弱势群体也不行。   “你们要是有心,那就留下来把之前的事情交代清楚。”夏瑶盯着众人说道。   他们之前的行为有包庇罪犯的嫌疑,只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是以公安机关决定不予追究罢了。   要是较真起来,这群人全要关进去。   良久,小凡忽然开口说:“是不是我们说了知道的事情,对陈叔就是好的?”   夏瑶看了他一眼,觉得总算有个人不糊涂的,便告诉他:“别的我说了不算,但是我能告诉你们,嫌疑人认罪态度积极也算在自首情节里,你们要是接续偏袒胡编乱造,那法院极有可能加重量刑。”   听到夏瑶的话,小凡心里有了决断。   他猛地抬头说道:“我愿意把之前的事情,包括在宿舍里发生的缘由,全部告诉你!”   此言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小凡,你出卖陈哥!”   “这样不好,我们走吧!”   ……   甚至有人要拽着小凡离开,在这些人眼里,陈大伟被抓了,他们什么都不做就算了,万万不能做“落井下石”的行为。   小凡推开了他们,脸色严肃地说道:“各位,你们难道觉得我们什么都不说陈哥就能好过?要是我们瞒着警方,说不定警方还会觉得藏着那把锯子是陈叔的主意,你们要走就走,我要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该陈大伟承受的,他们不能抢,不该他承受的,他也不能干看着。   “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就跟我来吧。”   夏瑶没再去管其他人怎么说,单独指了指小凡,领着他去了接待室。   其他人看小凡跟着走了,脚步也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   夏瑶坐在接待室桌前,还喊来了梁瑞一起,二人打开面前的记事本。   其他人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她指着面前的椅子对小凡说:“坐下说吧。”   小凡依言落座,随后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夏瑶:“警察同志,我们会不会因为包庇坐牢啊?”   夏瑶撇了一眼门口紧张起来的几个人说道:“你们的行为没有造成恶劣后果,警方暂时不考虑追究。”   她能感觉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外面的人和里面的小凡明显松了一口气。   梁瑞单刀直入,问:“说吧,当时你们在宿舍里到底在做什么?”   小凡看了夏瑶一眼,发现她也在等待着他回答,便说了起来:“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1年前,钟怀闽在知道陈大伟想要往他的工地塞人的时候,就有人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这个人正是钟怀闽的小舅子,工地的监工。   他撺掇钟怀闽先答应陈大伟用这10个人,等到工地竣工的时候再把这些人划归到临时工里去,他们又没有挂靠在劳务公司,说是临时工也符合公司规定。   只是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工资天差地别,几乎是打骨折了。   别看10个人说多不多,只要利用好了,1年工资能省下几十万。   至于多出来的钱,自然都落到了小舅子监工的口袋里。   陈大伟不服气,就约定了钟怀闽在案发当晚和他摊牌谈判。   “…陈叔那晚告诉我们,是约好钟老板去谈事,可是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回了宿舍,还一身是血!一听他说冲动之下伤了钟老板,我们几个工友担心他,赶紧让他换了衣服去看看对方的情况,最后陈叔回来的时候说…说追过去没看见人,我们就都以为钟老板是回家去了,毕竟他走的时候还能开车,谁知道…”   也是警方开始调查,并且去了工地之后,他们才察觉钟怀闽已经死亡的事实。   他在叙述的时候,夏瑶也在把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   根据小凡所说和加油站营业员的口供,说明当晚骑摩托去追钟怀闽的人正是陈大伟没错。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钟怀闽出了车祸?   思及此,夏瑶开始推问当晚的细节:“也就是说,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也没有亲眼见过,那凶器为什么会在你们宿舍?”   小凡怔怔地看着她摇摇头:“没看到,那把锯子也是陈叔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匆忙落在宿舍的,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也没处理,是昨天警方来调查了,我们才、才想起来要处理掉,只是陈叔拦着,不让我们那么做,还没商量好,警察就来了。”   夏瑶顿悟,难怪他们第二次去工地侦查的时候陈大伟也在活动板房里,难怪还有个人拉着他的胳膊好像跟他有争执的样子,原来他们是赶巧碰上几人正在商量处理凶器的事情。   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陈大伟具体的行凶过程,不过从小凡的口供推测,陈大伟的行凶动机应该就源自于这几个工人的工资待遇问题上。   问完话后,夏瑶让梁瑞把几人送走。   随后对陈大伟进行了审讯。   这一次,她和陆商都在。   她拿出了小凡的口供,陆商拿出了劳务公司的证明。   陈大伟本就是工地发家的,在做包工头之前,他在这个劳务公司就是做木工的。   陆商手里不仅有劳务公司以前发放工资的记录证明,还有人事部的口供。   这说明,陈大伟是有能力能制造出行凶的自制手锯的。   看到眼前摊开的证据,陈大伟深知大势已去,一切真相都已花落石出。   “唉,我早就告诉他们行不通的……”他苦笑一声。   “那你现在还要隐瞒一切吗?”夏瑶冷声问道。   “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证据确凿,人是我杀的。”陈大伟抬起头,面色平静地承认了一切。   警方自然要调查清楚问明白,不能让陈大伟一句“人是我杀的”就定罪了。   “你带着自制手锯就是为了杀害死者?”   说陈大伟是有预谋,夏瑶是不信的。   如果他早就存了杀死钟怀闽的心思,那他不会提前告知那些工人自己的行踪,这是为了隐匿杀人真相,也是为了不把更多人牵扯进来。   陈大伟能够为了几个工人动怒杀人,说明他极为在乎和几人的关系,他不会做出这种杀人还要把他们拖下水的事情。   陈大伟如她所料的那样否认了。   “我没想要杀他,是他欺人太甚!”陈大伟眼珠充血,愤愤地拍了一把桌面。   当晚他是奔着真心实意地请求钟怀闽去的。   钟怀闽本不想来的,只是当晚在外面和几个人喝了酒,路过工地就想着找地方方便一下,恰好被早已守候多时的陈大伟堵了个正着。   陈大伟知道钟怀闽是大老板,不会在乎这三瓜两枣,只要对方能够松口,那小凡他们的工资就有希望了。   他甚至提出来他的报酬少拿一部分也没关系,只要能匀出来给那10个工人就行。   然而钟怀闽听见这话只是不屑地笑,借着酒劲嘲讽陈大伟,说他屁事不干一天就盯着几个人干活有什么资格拿工资。   言外之意竟然是连陈大伟的工资也要赖了。   说完之后,钟怀闽又将陈大伟和小凡等人羞辱了一番,话越说越难听。   这事对于小凡几人来说,本就无异于天灾。辛辛苦苦一年多到手里的只有2、3万块钱,连回家给家里人添置东西、看病的钱都不够,有的人这些钱还要负担一家老小接下来一年的口粮…   再联想到近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以说是妻离子散,现在钟怀闽却连最后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不给自己的同乡们了。   陈大伟气急了,冲过去就和醉酒的钟怀闽扭打在一起。   殴打过程中,钟怀闽还在赌咒要让陈大伟不得好死,要让他和小凡等人在江市无立足之地。   被愤怒控制的陈大伟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用放在摩托车侧边工具箱里的手锯砍了钟怀闽。   泄愤之后,他看着钟怀闽哀嚎着爬上车驱车离开,并未马上追过去,而是选择回了宿舍给小凡几人一个“交代”。   再然后的事情,便是他追出去没发现钟怀闽的踪迹,只以为他是回去了。   “钟怀闽不见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心理准备,现在你们要怎么处理我,我都心甘情愿,只是小凡他们对这件事情根本不知情,藏凶器也没藏成,到底还是被你们找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你们不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审讯末尾,陈大伟如是说道。   夏瑶只回答他四个字:“有法必依。”   经过重案组一系列侦查行动之后,证明事实的确如陈大伟所说。   关于他没有看到钟怀闽的说法,这牵扯到案件定性,重案组格外警惕,也特意做过实验进行佐证。   首先在钟怀闽出车祸的地方停?????放一辆熄火的车,夏瑶再让人在同一个时间段骑着摩托车路过,很容易就发现除开加油站的灯光之外,确实没办法注意到相隔40米的草丛里还有一台车。   况且陈大伟若真发现了钟怀闽,想要置之不理的话,就没必要还去问加油站的营业员,暴露自己的踪迹,直接撒手不管就是了。   见死不救分情况分析,在陈大伟这里,要是他在行凶后对重伤的钟怀闽见死不救,那就是放任了被害人的死亡,这跟他的行凶行为有直接关系,这宗案件就会被定性为故意杀人。   他要是真的没有看见,而非故意疏忽,那他至多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钟怀闽还有余力驾驶车辆离开进行求救,那就是有活下去的希望的。   夏瑶也认真分析过钟怀闽的伤情。   其实钟怀闽若是没有遭遇车祸把车开回家或开到加油站,没准他就被救下了,顶多是重伤。   然而钟怀闽本就是醉酒驾车,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出了车祸,这横生的波折直接耽误了救治,要了他的命。   陈大伟因故意伤人被依法拘留等待择期开庭审判。   提交完陈大伟的案件卷宗之后,梁瑞还不忘感叹一句:“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此案得以顺利破获,夏瑶的伤口倒模功不可没。   为了认可她的工作表现,也让更多人学习到伤口倒模的经验,法医医学中心为夏瑶开了一个交流会。   交流会全程夏瑶都在讲关于伤口倒模的伤情,从如何做事前处理,到如何提取模具,面面俱到毫不藏私地教给了大家。 第83章   交流会后, 说得口干舌燥的夏瑶来到外面休息,瞥见走廊里立着一个自动贩卖机,便走过去想要买一瓶蜂蜜柚子茶喝, 解渴又润嗓。   等到用手机支付过后, 夏瑶摁了一下蜂蜜柚子茶的选项, 伴随着“咚、咚”两声,她下意识地摊手往取物口摸, 却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   再抬头一看, 一瓶掉下来的蜂蜜柚子茶,正好被一个向外支棱的零食袋子卡在中间, 不上不下。   “……”夏瑶无语, 心说这也太倒霉了。   感觉这瓶柚子茶的处境跟她一样, 尴尬的不上不下。   正当她准备重新买一瓶的时候,一只大手握着保温杯出现在她眼前。   夏瑶顺着那透着力量的手腕往上看去, 就见陆商正眼眸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是你?”   夏瑶站起身,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陆商。   “先喝点东西吧,不是渴了吗?”说完,陆商还撇了一眼自动贩卖机。   一瞬间夏瑶的脸就红透了,她接过保温杯,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稀里糊涂的喝了一口。   等到蜂蜜的甜和柚子的清香在味蕾上炸开,她才发觉保温杯里的是她想喝的蜂蜜柚子茶。   “这是……”   夏瑶觉得这不是巧合,陆商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的,还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想到这里,她嗔怪地扫了他一眼:“既然早就来了, 怎么不进去?”   被揭穿的陆商也不见愠色, 只是好脾气地笑着看着她说:“我怕进去影响你讲课, 在门口听听挺好的。”   好像陆商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为她做着一切,不打扰、不影响。   就像是守护珍宝的骑士,只会默默地付诸行动,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珍宝,却不会生出贪念企图占有。   这样的心意,很难不感动。   她再度喝了一口茶来平复心绪,也是为了舒缓自己发紧的喉咙。   脑子里还在想着之前就做好的打算。   要现在就告诉陆商吗?   可她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那些邮件全是阅后即焚的,IP地址是用的服务器更是海外登记的无可查询,还有上次她独自一人去海市见到的夏天的背影,也是她一个人所见,没有照片更没有实证。   他会相信她吗?   凭心而论,要是异地而处,换做她是陆商,自己的青梅竹马上来跟她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她也会怀疑一下。   她不是普通人,她从事法医行业多年,知道什么叫用证据说话。   本来尚算坚定的心,此刻再度摇摆起来。   陆商不知道夏瑶此时心里是纠结,他只发现她盯着手里的保温杯发呆,脸色不太愉快。   他面带担忧地关切道:“是不是今天讲课太累了?不然我去跟主任说一声,你就讲这一堂课算了吧?”   本来下午还有一堂课,尸体创面倒模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最重要的还是实操,下午的课更为重要。   只是在陆商看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   况且他了解夏瑶,相信她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而他,只在乎她。   夏瑶如梦初醒,看到陆商眼神里的忧色扯起唇角笑了笑:“没事,我回去休息休息就行了,你还有事就先走吧,这个保温杯…我喝完了就还给你。”   她只以为做得足够天衣无缝,殊不知陆商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勉强。   不仅是体力上的勉强,更是有事情隐瞒着他,不想告知的勉强。   这让陆商的心不免觉得刺痛。   但是迅速取而代之这种刺痛的,是一种浓浓的愧疚感。   夏瑶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们在一起念书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她无话不谈的对象。   就如当初夏天骤然离世,夏父夏母已经足够崩溃,为了不让父母更加忧心,夏瑶所有的痛苦和心碎都只在他面前展现过。   他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离开江市后缺失的几年时间里,失去的不仅仅是彼此之间的亲密无间,更有从小到大的信任感。   这种感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拔地而起的。   “好,那你回去休息吧,用不用我送你?”陆商把那些不好的情绪抵制在外,勉力笑道。   夏瑶轻轻摇摇头拒绝了他:“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忙你自己的吧。”   陆商站着良久说:“好,保温杯也不着急,本来就是我打算送给你的。”   这保温杯很是精巧,外层是材质良好的PE壳,内里是316不锈钢,壳子上还自带一个短短的带子,可以挂在手腕或者包上,质地轻盈,携带方便,还是夏瑶喜欢的淡绿色,看得出来是用心选的。   抱着被子的夏瑶却更加确定,她心里藏着的那些事情不能马上告诉陆商,至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告诉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确坚定,但她也不舍得拿来冒险。   下午的课4点就解散了,市局给了她半天假。   关于夏天的案子,很多事实已经沉底了多年,当年警方都没有调查出真凶,即便夏瑶事后追查,也很难有线索。   不过自从直播APP出现在她手机里之后,再加上夏天给她发的那封邮件,她笃信一切都跟这个APP的幕后黑手有关联。   这让她产生了更多猜测。   夏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凭借目前的科技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进她的生活,包括干预她父母的生死。想要达到直播APP操控普通人进行任务的目的,那必然有迹可循。   如果幕后黑手不是派人接近了她的父母,那就是接近了她父母身边信任的人。   从这些人里下手,必然能有所收获。   然而,夏瑶的饵是撒出去了,时间过去几个月了,也不见有鱼上钩。   要是普通人必定会因此而崩溃,甚至是放弃调查,从此堕落一蹶不振。   这并不是夏瑶的作风。   她相信幕后黑手没有那么好调查,“她”或者“他”能花数年时间耐心地埋下伏笔,注定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着埋伏于深海中的那条大鱼自动上钩。   事实证明夏瑶的想法是正确的。   当晚,一个令夏瑶惊喜的账号通过邮箱联系了她。   邮箱主人是某个国外联合牙科机构的委员会成员,夏瑶是数月之前联系上了他,只是她发过去的邮件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如今骤然得到回复,夏瑶也很惊喜。   只是在邮件里,对方并没有透露很多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只是给了夏瑶一个地址和时间,让她明天到约定好的地方等待。   夏瑶猜测,对方应该是害怕发邮件留下可以查验到的痕迹吧。   毕竟她找到对方索要的材料不是一般资料,涉及机构内部人员信息,按理说是保密的。   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交给警方查办,一是没有案由,二是涉及国际问题,警方牵涉进来会更加复杂,所以 2夏瑶只能以个人名义请求查询这些资料。   没想到,她还真等到了。   第二天是周五,按理说她是要上班的,只是和人约好了时间,夏瑶不想错过。   是以,夏瑶破天荒地自己请了一天假。   她是重案组的副组长,属于有职称的警员,按照规定她请一天事假需?????要市局分管领导批准,这意味着夏瑶要去单位重新手写请假条,于是她出门之后先去了一趟市局。   当宋副局长看见她的请假条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免多问一句:“这是小夏拿过来的申请?不是陆商帮她提交的?”   人事处的警员不明白副局为什么这么问,点头说:“是啊,是夏警官当着我面亲自填写提交的。”   宋副局长咧嘴一笑:“哟呵,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也会请假?”   人事处警员也跟着笑了:“宋副局,您这不是开玩笑嘛,夏警官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也会有突发情况,请个假很正常吧。”   “你不懂,夏瑶就是个…”宋副局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说她是工作狂,她比这个词形容得还要投入,仿佛要为自己的岗位燃烧尽自己的生命那般,有种牺牲精神。   “哎呀,算了算了,跟你说不清,条子我批了,你去跟她说吧!”   懒得解释的宋副局大手一挥,这事就算办过了。   请到假的夏瑶马不停蹄地往事先约好的咖啡馆去。   她和对方约定的时间是10点,现在才刚刚8点多,实在是早到了。   不过夏瑶也不想回家,她坐不住。   一坐下就忍不住想那些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   陆商今天也是要上班的,关于前一个案子,检察院要市局补充一点资料,他没事就跑了这个腿。   只是当他的车路过路边的一家咖啡馆,陆商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夏瑶。   他愣住了,双手不自觉把车停在了路边。   夏瑶去单位并没回办公室,人事科的警员还没去说她请假的事情,是以同事们还不知道她今天不去上班。   因此陆商对于在这里看到夏瑶十分错愕。   没等一会,一个带着黑边眼镜、穿着风衣的男人,抱着一个公文包进入了咖啡馆,左右看了两眼之后坐在了夏瑶对面。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眼镜男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文件袋,谨慎地放到了夏瑶面前。   夏瑶收下之后二人又聊了几句,那个男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甚至连水都没点一杯。   这个男人是谁?夏瑶为什么要见他?   陆商知道夏瑶不是一个假公济私的人,既然她能够暂时放下工作来这边见这个男人,那必定就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   看着男人离开,陆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眸光漆黑深沉,随后不发一语地驱车离去。   咖啡馆里的夏瑶攥着手里的文件袋如获至宝。   她没想到,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东西终于到手了,以至于她现在有些小激动。   当然,这个文件不能在这里打开看。   刚才来的男人也说过了,她手上这几份属于过期文档,是以他们委员会才会“借”给她参考,不然的话她压根不要想能够调查到这个信息,她必须要三缄其口,遵守保密条例。   不等一杯摩卡喝完,夏瑶就买单回了家。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里的文件袋,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时,夏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然而越往后看,她就越心凉。   她曾经去过海市,确认了父母身边没有可疑的人。   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并未派人手对她的父母加以监控,那他们如何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内的?   夏瑶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如果人力不能及,那必定是采取了某种科技手段。   医学技术发展到今天,人体内置机械和芯片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稀奇玩意了,只是大多时候这些东西都用作医疗用途,要是被不法分子用在害人上……   夏瑶不敢想,她回到书房开始翻找父母近几年的病例。   想要通过科技手段把一些定位装置或者危险装置放在她父母身体里,那必定就要通过外科手术的手段。   只是夏父夏母的身体一直都很好,除开夏母曾经因为弟弟去世住过几天院,打过吊针外,他们二人从没接受过外科手术。   那一颗“炸弹”到底是什么时候埋下去的?   结合在资料里看到的一切,夏瑶后背冷汗涔涔,在这寒冬里只觉如坠冰窟。   看过资料后的夏瑶心沉沉的坐不住,干脆就来到了家门外。   明明陆商这个时候不在家里,只要她看到他住的房子,心里都有些许宽慰。   不知道这是不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她已经从骨子里依赖陆商了。   而撞见夏瑶私事的陆商心情也不太好,脑子里乱了一天,只是表面上不显露,仍旧是镇定自若地处理工作。   等到下班的时候,这些情绪就决堤一般将陆商淹没。   他也没有低落太久,当他驱车回家时,就发现了坐在家门口的夏瑶。   后者听到汽车的声响,发现回来的是那辆牧马人,迅速抬起头看了过来。   这等待主人小狗一般的眼神让陆商心疼。   他立即下了车,走上前不确定地问道:“你在等我?”   之所以不确定,还是源自于夏瑶的隐瞒,他怕这只是自己的猜想。   既然夏瑶选择独自去面对,那他就不能多加干涉,就像是上午发现她独自见了一个陌生男人一样,他即便看见了,夏瑶不提起,他也不能够问,不能够说。   夏瑶点了点头。   陆商上前拉住了夏瑶的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顺势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忽而蹙起眉头问道:“怎么手这么凉?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没事,就是脑子里乱,想要静一静…”说着,夏瑶话锋一转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商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喉咙眼狂跳。   他有预感,夏瑶隐瞒着的那些事情,就是揭晓的时候了。   夏瑶避开他的眼神说道:“我想跟你说点事。”   即便早有准备,陆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狂喜,还是应该为她难过,欣喜于她终于能够袒露一切全身心地信任他,同时也心疼于她一路走来全靠她自己一个人艰难前进。   陆商拉着她的手道:“外面太冷,先进去再说吧,以后别在外面等着了。”   现在都是穿棉袄的时候了,夏瑶一个人坐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估计身体快冻僵了。   果然等进入亮堂的客厅时,陆商就发现了夏瑶冻得红红的鼻尖和耳根子。   “你先坐着,我先给你煮个姜茶祛祛寒气。”他心疼得不行,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烧姜茶。   姜茶不需要久煮,很快就做好了,陆商把杯子端到夏瑶手里,让她自己捧着喝。   而他则是坐在边上陪伴着她,明显就是把时间留给夏瑶的态度。   几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腹部,浑身瞬间暖和起来,一股力量充盈了夏瑶的身体。   或许是这杯茶给了她勇气,让她能够一口气把那些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说出口。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别别被吓到,我手机上安装了一个不能删除的直播APP……”   当开口说完第一句话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夏瑶把自己换了手机之后奇异出现的APP,还有那上面强制的直播任务,直播之后的奖励,和来自于幕后黑手的威胁,以及两次收到莫名其妙的邮件,在海市看到了夏天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陆商。   期间,陆商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做着一个倾听者。   说完那些事实之后,夏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这件事情跟夏天的‘死’脱不开干系,又或者说,他是为了保护父母和我,才不得不选择了这种偷天换日的方法隐藏起来。”   言外之意,她觉得夏天的手机里可能也被安装了这种直播APP,跟她有同样的经历。   关于夏天死因可疑,这事陆商也早有猜测。   加上上次去墓地遇见的中年男人说的,他的侄子尸体被人盗掘的事情,不难推测出事情真相。   夏天应该是偷了一具尸体伪装成他自己,制造出“夏天已经死亡”的假象。   把想说的话全说完之后,夏瑶心里一阵轻松,同时心底也在隐隐不安,如果陆商不相信她怎么办?   她一直盯着陆商的脸,哪怕他一个轻微的眨眼皱眉都不曾放过。   他会相信她吗?   看陆商久久没有说话,夏瑶心里那点不安被渐渐放大,甚至开始作祟主导她的想法和行为。   “你不信我是不是?”夏瑶声音发颤。   能说来这句话,足以说明夏瑶是有点难过的。   陆商从沉思中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什么事情能够抵得过20年的情谊?就算别人都不信你,我也没有理由跟他们一样。不相信你我还能信谁?我甚至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如果叔叔阿姨和夏天是你的软肋,那么我就是你的铠甲,如今我终于可以随时在你身边,一切有我,好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语气温柔,像?????是一股力量打通了夏瑶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瞬间舒畅了。   夏瑶眼眶蓦地红了,她鼻子一酸低下头去,许久才控制住眼泪,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这一声令陆商心碎。   他单膝跪地,握着夏瑶一只手诚恳地说道:“瑶瑶,我知道现在或许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可是你必须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不必什么都自己扛。我们的事情,我会等,等到抓到幕后黑手,等到尘埃落定,哪怕是我变成白胡子老头,我也会等,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这一席话,险些让夏瑶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再次落下。   只是陆商说白胡子老头的时候,她脑海里情不自禁出现画面,一个1米8几胡子白花花的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捧花追在她这个老太太身后不停喊“瑶瑶”、“瑶瑶”的样子。   这让她忍俊不禁。   夏瑶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陆商是一个真正值得她全身心信赖的人。   他的周全,他的面面俱到,皆是为了给她最大的安全感,即便不知道何时才是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也愿意等。   面对他的郑重和承诺,夏瑶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谢谢你。”   谢谢夏瑶的信任和依赖。   谢谢她给了自己将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   陆商情难自禁,倾身上前在夏瑶额头落下虔诚一吻。   随后,他站起身来转身走进了厨房:“我先做点吃的,等会我们边吃边说,梳理一下现有的线索,将我们知道的整合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突破。”   当陆商说出“我们知道的”几个字时,夏瑶就明白,或许从一开始陆商就并非一无所知的。   他可能也在暗中调查夏天当年的案子。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夏瑶眯着眼睛笑了,她三生何其有幸,能够遇见陆商。   陆商怕她等久了,便炒了几个快手菜,爆炒猪肝、菠萝咕咾肉和醋溜土豆丝,全是符合夏瑶口味的开胃下饭的菜。   这顿饭夏瑶吃得格外地香。   饭后,二人坐在书房里继续之前的话题。   其它有重合的调查结果二人暂时按下不提,陆商告知了夏瑶一件她纯然不知道的事。   “我通过以前工作的单位调查得知,8年前,边警查境内外走私贩私的案件中,查到了有一条流往江市的记录,经过研究推测包裹内应该是两枚微型□□。”   陆商之前在距离江市比较远的港市工作,而港市拥有全国最大的出入境货运港口,这里每天进出口货物的流量几乎占了全国总流量的三分之一。   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来自于A国的包裹鱼龙混杂混进了江市。   夏瑶睫羽颤抖,听到微型□□几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查到东西的下落了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陆商面色深沉地摇了摇头:“携带这个包裹的犯罪分子极其狡猾,躲开了出入境管理部门的检查和警员的搜捕,最后只能通过火车站的监控知道他进入了江市,蹊跷的是,这个人从进入江市之后便人间蒸发了,连带着包裹,没有迈出江市一步,一直到现在。”   他所得知的信息都是通过以前的同事关系暗中调查的,这些事情,就算是夏瑶也没办法调查到。   夏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仍旧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她双手十指紧扣,每一个指节都在泛白:“如今看来,这个包裹里的炸弹可能是早已经被人安装好了,警方才找不到它的下落。”   前几年夏瑶也看到过涉及微型□□的案子,也是海关查处出来的,有人利用境外进口的牛肉藏了3枚微型炸弹企图入境,那些炸弹大约不到婴儿小拇指甲盖大小,威力却足够引爆一块成人头颅这么大的麻石。   警方也对这个炸弹进行过测试,事实证明,石头在这微型□□面前,顷刻间变得粉碎。   因此得出隐匿性极强,杀伤力极大的结论,而这类型杀伤武器成为海关严查的对象,近两年更是完全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现在江市竟然还有两枚。   联想到这两枚微型□□的下落,夏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几乎瞬间停止跳动。   原来她所想的“炸弹”,真的有可能是一颗炸弹。   看到夏瑶脸色难看,陆商抚了抚她的背。   后者摆手道:“我没事。”   很多事情在得到陆商的情报之后,全部串联了起来。   之前想不通的问题也得到一一解答。   陆商虽不明白为何夏瑶这么笃定微型炸弹一定是用到了夏父夏母身上,他还是保持着镇定自若,接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夏天手机里也出现过这样的直播APP?”   夏瑶再抬头的时候,眸光森森,她颔首肯定地说道:“没错。既然这背后的势力能够渗透一个家庭,那他们必定不会浪费这苦心孤诣才得来的结果。他们在我父母身上埋下的炸弹,不能在夏天身上起作用,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她这么说也非空穴来风,她有证据。   说完,夏瑶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个牛皮文件袋。   “你看看,这是我刚拿到手的资料。”夏瑶将文件袋里的东西放到了陆商面前。   当看到那个眼熟的文件袋时,陆商心里就明白过来,夏瑶怕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跟他摊牌的准备。   他拿起资料,视线聚焦在资料上方的照片时,那一刻,陆商瞳孔微缩:“这是…”   “没错,这就是原来我父母的家庭医生。”说到这里,夏瑶面色冷凝,如寒冰覆面。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夏父夏母的确没有在别的医院做过外科手术,也毫无可乘之机,是以这幕后黑手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家庭医生——聂明远的身上。   夏瑶看陆商的神情不似过于震惊,便说道:“想必你也调查过他,他不仅是我父母的家庭医生,名下还有一所高级诊所。在夏天死后,他就卖掉了诊所移民A国,再想调查确实费了一番功夫,昨天对方才同意把资料交给我,其中就包括了他给我父母的诊断和治疗记录。”   夏瑶从资料里抽出了一份种植牙诊疗记录。   陆商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我还记得,当初叔叔阿姨说身体上的东西还是原装的好,不用种植牙,补牙就够了,是聂明远坚称他们的牙本质龋坏得太厉害无法补救,这才哄得他们做了种植牙。”   说起来,种植牙只是普通的牙槽外科手术,加上聂明远给夏父夏母做了很多年的医生了,他们家人都十分信任他,夏瑶当初也没有怀疑过他这么做另有目的。   如今看来,此人是早就包藏祸心了。   夏瑶再次引出平地一声雷的结论:“我怀疑聂明远就是在那个时候给我父母的假牙里放入了微型□□。”   在家门前等待的时候,夏瑶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   幕后黑手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帮助幕后黑手随时随地控制人命,拿捏着她父母的生命来威胁她,又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同时降低成本的和风险的人体内制器械。   她曾经怀疑过,是有人利用外科手术在她父母身体里安装了定位装置,随时都能够准确定位到夏父夏母的位置,随地都能对二人进行“处置”。   可她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不惜大费周章从外面弄回来两颗微型□□!   只要她这边出现异常,轻轻一个按键,就能了结她父母的生命。   当然,到那个时候她这颗棋子也没什么作用了。   这种杀伤性武器在国内自然是禁止的,只有一个地方经常流通并且用来当作间谍活动的常用工具。   “A国!”陆商声音低沉地说道。   若A国的间谍组织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么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比如这幕后黑手究竟为什么要跟夏瑶一家过不去。   而聂明远,从头至尾都是幕后黑手的一名线人,为A国提供情报,为A国埋下陷阱。   不然芸芸众生那么多人,为何偏偏盯上了她的弟弟夏天。   陆商也想到了其中关窍,不禁背脊发凉:“那就说得通了,夏天出事前刚15岁,不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计算机技术天才,还帮助警方攻克了A国建立的暗网,警方为保护夏天,从未向外界透露过任何消息。既然当初A国有能力构建暗网,那么在当今手机软件都是实名的情况下,能够给你和夏天手机里植入APP也不足为奇了。”   A国的虎视眈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从夏天将他们的埋伏在国内的暗网瓦解之后,很是消停了一阵子,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偃旗息鼓,而是把运作的方式隐匿得更深了。   夏瑶面目严肃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这些任务和属性点说不过去,你有什么看法?”   这是夏瑶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什么一?????阵蓝光闪过,人的体能等方方面面的能力就得到提升了,就是辐射的副作用也不会光挑好的给你。   而且在第三次体能增长后,积分商城里的东西就只有现金了,那些速度、力量等选项再没有出现过。   何况这手机是厂子原装的,能够做的手脚除开暗中植入垃圾程序之外,根本不能改变手机的物理属性,更加无从影响人体。   唯一能够影响的就是人的精神层面。   陆商沉吟片刻后说道:“催眠。后台跳转一般软件都能做到,因此我怀疑这个直播app是通过催眠来达到所谓的属性加成。”   夏瑶脑海里的信息顿时融会贯通起来:“压力过大和情绪激动紧张、创伤应激反应、嗜铬细胞瘤等等都可以引起肾上腺素飙升,这会增强身体的力量和反应速度,除此之外还会让精神变得高度集中,从而让人误以为自己的某种能力变强了。”   她不知道其他做任务的人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自从接触到这个直播APP以来,她的精神就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催眠效果也很正常。   夏瑶对自己的身体做出了理智的分析和判断。   陆商赞同地点头说:“后续任务积分只能兑换钱不是吗?A国的始作俑者首先要毁掉夏天,也是因为夏天是电子方面的天才,他们没想到你会成为警察重新调查夏天的案件,就故技重施以叔叔阿姨的性命相要挟,想要利用你曾经是黑红童星的事情,通过法医直播普法来洗白自己…”   越说到后面,陆商和夏瑶的脸色就越加冰冷。   “哼,好一招一箭双雕!制造舆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夏瑶接过话,讥讽地笑道,“借此扰乱社会治安,让警方彻底失去公信力,这比单单威胁我一个,不让我调查夏天案件造成的后果严重多了。” 第84章   一旦警方失去公信力, 人们不再相信警察,不再寻求警察的保护,也不报警, 那么社会、国家会频发暴力事件, 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动荡不安, 社会也会脱出正常运行的轨道。   因为事情都是需要解决的,无法通过报警解决问题, 人们就会寻找其他渠道来解决, 最好的代替品就是暴力,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这样的暴力事件会渐渐演变成常态, 甚至从个人斗殴变成群体互殴, 暴力事件增多了, 国家的稳定就会出现问题。   这对整个国家的经济、文化、科学等等方面的发展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是一场釜底抽薪的阴谋。   陆商面色沉郁地说道:“跨国事件非同小可, 我们必须要上报省厅, 再由省厅递交中央,寻求联邦调查局的协助才行…”   从夏天一个人的假死案件牵涉出这么大一个阴谋,这不是他们一个市局重案组就能够解决的。   关系到两国之间的较量,势必要引入第三方介入调查才更加公正有效。   夏瑶担心的也是这个,事情牵涉过多,届时夏天的安全能否得到保障还是个未知数,她是否要提前跟局里通气以确保弟弟的安全…   夏瑶满脑子胡思乱想,她刚露出一点焦虑,就感觉到手被人攥住了。   她转头头一看正对上陆商漆黑深邃的眼眸,那眼神里, 满满的都是温柔和真诚。   “上报的事情就交给我, ”陆商拍了拍夏瑶的手背以示安慰, “叔叔阿姨还在外地疗养,夏天藏在暗处,不如…”   夏要挑眉看向他,嫣然道:“不如过阵子我装作大病一场,等我爸妈回来之后,就要拜托防爆科的同事和你那位医生朋友了。”   陆商的这位医生朋友,是二人大学时的校友,夏瑶也认识。   他没跟二人一样走上刑侦这条路,反而选择去做了一名牙科医生。   只要夏瑶装病,那么关心女儿/姐姐的夏父夏母和夏天必然会出现在医院。   她是他们最珍惜疼爱的人,不管身陷怎么样的处境,这血脉相连的三个人一定会过来。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操控父母生死的按钮在敌人手上,他们不能够打草惊蛇,让夏父夏母和夏天产生异常逼得A国狗急跳墙就不好了,他们必须要小心翼翼一步步地要徐徐图之。   经过一夜长谈,夏瑶只觉得心暂时落回原位,陆商又陪了她许久才离去,她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如今也终于得以放松了。   临睡前,她把床头柜上那一瓶咪达唑仑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东西,或许以后她再也用不到了。   冬日难得有暖阳,上午9点,菜市场门口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每个人的期盼。   然而就在这阳光和煦气氛祥和的上午,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人间安宁。   “啊!死了人,死人了!”   一个穿着拖鞋的中年女人从一栋楼里匆匆跑出来,直奔直线距离最近、人最多的菜市场。   菜市场大门前的人听见这阵尖叫声纷纷朝着那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女人一只拖鞋都跑丢了,此刻正歪在马路边的电线杆子上,面若金纸,抖如筛糠,望着围上来的人群,嘴巴一张一和就是发不出声音,像是缺氧的金鱼。   而其他人只敢在边上看着,怕女人是有什么疾病,不敢轻易上前查看。   这时,菜市场门口摆摊的菜摊老板认出了女人,他拨开人群跨到女人身边惊愕地说道:“这不是罗嫂吗?你是怎么了?”   罗嫂看到菜摊老板出现,宛若看到了一个救星,抓着他的手就不肯松开了,结结巴巴地说:“快,快报警,死人了!”   众人一听死人了,不约而同看向了罗嫂跑出来的那栋大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青天白日还有人杀人吗?   菜摊老板抽不开身,只能动员身边的人帮忙报警,顺便去楼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老婆觉得这事情摊上了也不能独善其身,何况罗嫂平常时不时就来帮衬,她到现在还光着一只脚。   菜摊老板娘便沿着罗嫂跑过来的路,不过50米,一路往对面的大楼走,一边走一边找跑掉的那只拖鞋。   等到楼里时,就发现三楼的一户大门敞开着,门口围了不少人正在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   “那不是罗嫂家里的租客吗?”   “啧啧,年纪轻轻的死得好惨哦!”   ……   老板娘觉得不管人怎么样,还得进去看看,她拨开人群就往里走,刚站到门口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进去!”一个同一层的邻居拉着她紧张兮兮地说道,“你这要是破坏了现场,警察来了就不好调查了!”   老板娘眉头紧蹙,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因为距离比较远,站在门口只能看到靠北侧的卧室床上露着一双脚,脚边还有床被子,上面似乎有点血迹。   “万一人没死怎么办?还是进去看看吧!”不顾邻居的阻拦,老板娘冲到了屋子里。   邻居瘪了瘪嘴道:“哼,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就多管闲事吧,一会警察来了把你抓走!”   老板娘并非想要多管闲事,只是不忍心,这也是一条命。   当她走到房间门口时,朝右手边扫了一眼,当下就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个披散了头发的女人。   头发是栗色的卷发,看着还挺时髦年轻,老板娘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小姑娘,小姑娘!”   而对方双目圆睁,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对于她的呼唤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老板娘心下一凉,知道这人睁着眼睛不眨,多半是咽气了。   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并对出租屋进行封锁调查。   夏瑶到的时候,警方正在对去过现场的房东罗嫂和老板娘进行询问。   “尸体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小王拿着记事本问道。   他们就坐在楼下,紧挨着大楼门口的位置。   罗嫂是惊魂甫定,这会被问问题还有些蔫蔫的:“我今天到时间收水电费,那个杨晓莹电话打不通,我就过来这边找她,谁知道一过来就看到、看到她死在床上了!”   小王眉心微蹙:“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光睁着眼睛不喘气那不是死了吗?!”罗嫂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是问了一句废话。   小王并没把她的挤眉弄眼放在眼里,接着问道:“现在都是使用微信转账,为什么你不等她在微信上转给你,非要到家里来催?”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没什么信用可言的,她在我这里住了3年了,每次交房租水电物业费都是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要不是我报了旅行团下个礼拜就要出国旅游,我干嘛非要着急这一时半会啊!我要是今天不来收,她怕是能拖到我不记得!我哪里知道她…”   话说到这里,罗嫂闭了嘴。   什么都没有出租房里死一个人这种事情更悲催的了。   另一边,小李也在对菜摊老板娘?????进行询问。   “你们夫妻和房东罗嫂是什么关系?”   老板娘身上的围裙都没摘,就站着跟小李对话:“就是普通的关系,罗嫂经常到我们菜摊来买菜,菜市场对面这一栋楼都是她的,我们整个菜市场的人都知道。”   小李严肃地问道:“你是否认识死者杨晓莹?”   老板娘耸了耸肩道:“说认识也谈不上,就是她来买过两回菜,不过罗嫂喜欢在她面前唠叨,她渐渐地就不来了…”   “唠叨?唠叨什么。”小李撇了一眼不远处也在接受问询的罗嫂。   “就是说她买得起10块一斤的荷兰豆,连30块钱的水费都不给她之类的。”   老板娘脸色讪讪的。   罗嫂经常来他们菜摊,杨晓莹只要来买菜总会撞见她,一撞见她就会被念叨几句,慢慢地就不来了。   他们夫妻在菜市场混口饭吃不容易,不知道哪天就被城管赶走了,是以他们也不轻易得罪人,罗嫂说杨晓莹的话,她也只能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与此同时,夏瑶和陆商带领着重案组其他同事,在对现场进行勘验。   主要涉及凶案的范围就在靠北侧的主卧内。   这一整栋大楼都是罗嫂的产业,每一层都被她隔成了好几间屋子,有的是一居室,有的是两房一厅,死者杨晓莹居住的单位就是两房一厅的户型。   除开主卧之外,另一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一个衣帽间,四面墙都被钉上了白色的架子,架子上整齐地挂着各种奢侈品衣服,还有各种名牌高跟鞋和包包,还有满满一透明玻璃柜的饰品夹在其间,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是一间出租屋。   除开墙上凸显品味的奢华摆设外,衣帽间正中央还有一张白色的化妆桌和配套的椅子,桌子正对面放着两个补光灯,还有一个拍摄使用的手机支架。   陆商带着另一名同事在进行痕迹检查,他使用手里的指纹粉扫了扫支架喃喃道:“死者不会是个主播之类的吧?”   听见这话,陆商正在检查地毯的手一顿,眼中的狐疑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主播、直播APP,现在他对于这样的关键词特别的敏感。   一墙之隔的夏瑶,正和梁瑞、俞洪敏进行拍照记录。   “死者仰卧于卧室西北角的床上,头朝北、脚朝南。”   夏瑶汇报,梁瑞记录,俞洪敏拍照。   死者躺的床有1.5米的宽度,夏瑶不好直接上床采样,怕破坏现场证据,便搭了一条凳子,站在凳子上进行观察。   “北侧靠墙的位置摆放有两个枕头,靠西北角的床内侧有一个红色抱枕,抱枕上有血迹,床位西南角有一床被子。”   她每念一个字,梁瑞就写到哪里,俞洪敏的摄像机也会一并跟过去。   观察完死者内侧靠墙的情况,夏瑶又注意到了死者身下的血迹:“死者左手下床罩位置,有两处较为集中的血迹,四周散布点状血迹。”   死者身上穿着一套秋衣秋裤,上衣上染了殷红的血迹,此时边缘有些干涸发黑。   其中靠近左上腹的位置,有一处缺损,没有仔细检查还不知道伤势情况,如果死者是被瑞气伤害致死,那么这跟床单上的出血情况不太相符。   夏瑶指着那床被子道:“被子可以拿下来检查了。”   闻言,梁瑞和俞洪敏二人协作把被子搬到了地上,正面朝上展开。   不难看出,被子外面还有一层被罩。   夏瑶仔细地检查着,手里拿着一把尺仔细测量着血迹和被罩上破损的尺寸说道:“被子外有被罩,被罩正面有四处集中血迹,其中距离一处血迹10cm之外的位置有一个3.5cm的裂口。”   梁瑞指着被罩的一个角忽然说道:“夏法医,被罩裙边也有血。”   夏瑶也扫了一眼,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检查完正面情况后,夏瑶把被子翻了过来。   这时,梁瑞是站在正对着被罩的这边,俞洪敏和夏瑶都是站在侧面的。   他歪着头盯着被罩侧面咕哝:“被罩反面有3.5cm的裂口一个和1.6cm的裂口两个,奇怪…”   “怎么了?”夏瑶抬头问道。   梁瑞放下手里的笔夹在记事本里,指着被罩上的三个裂口说:“这三个裂口看着好像还挺对称…”   “我看看。”听他这么说,夏瑶走到了梁瑞身边和他并肩站立。   结果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布料表面存在的对称排列破损,一般都是对穿伤害造成的。   比如一支笔穿过一张折叠的A4纸,再拔出笔展开这张纸就能得到两个对称的破损洞口。   俞洪敏拍完照后,从图片里来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个裂口更相似了。   他大胆推测:“是凶手行凶的时候把被子捅穿了吗?”   夏瑶并不打算妄下结论,反而说道:“再看看吧。”   法医现场勘验不仅是要检查尸体的情况,还要检查尸体周遭的环境情况。   现在尸体周遭环境情况检查完毕,就轮到尸体了。   而尸体也被从床上挪到了更便于检查的地面上。   先从体表查起。   夏瑶摆正死者的头颅,翻开尸体的上下眼睑,以及衣领对头颈部体表进行查验。   “死者面色苍白、左右瞳孔直径均为0.6cm,左右眼结膜均为苍白,口鼻及两耳未见异常,颈、项部未见异常。”   “前额正中偏左2.8cm×1.9cm头皮出血,右前额4.5cm×5.5cm头皮出血。”   接着,夏瑶把死者身上的上衣往上翻卷,发现伤口果然位于左上腹的位置。   她拿出尺子量了一下说:“左上腹距离肚脐5.0cm处见一上下走行的裂创,长1.6cm,创缘整齐,创角上钝下锐,深入腹腔。”   尸体上腹不仅有伤痕,还有几道已经干涸的血迹。   夏瑶看了一下说道:“创口两边有对称的血迹分布,呈现流柱状。”   整个尸体上半部份,未见任何尸斑和经脉网,这说明尸体还是很新鲜的状态。   夏瑶又拉起尸体的小臂,微微上抬后继续道:“尸僵暂未形成。”   然后,她捏起死者的双手进行观察,发现左手的手背位置有一些红紫色的瘀点。   打开手电筒用放大镜进行观察不难发现,这是一处皮下出血。   “左手第四掌指关节背侧有1.0cm×0.7cm的皮下出血。”   正面查完,夏瑶自己动手把尸体翻了个面,依旧是把上衣翻卷,裤子往下褪。   下半身和背部没有发现明显伤痕,夏瑶观察起了背部的尸斑状况。   “尸斑轻微,分布于尸体背、腰低下处,呈淡红色。”说完,夏瑶轻轻摁在了尸体背部的尸斑上,拿开手指的瞬间尸斑上出现一个指头大小的白色痕迹,很久都没有回复淡红色的状态,“指压褪色。”   这是典型的沉降期尸斑的特征。这一时期的尸斑是自开始出现至死后12小时以内的尸斑。用手按压尸斑位置能够暂时褪色。   死后约6小时内,如改变尸体的位置,则原已形成的尸斑会逐渐消失,而在新的低下部位重新出现尸斑,这种现象称为尸斑的转移。   在死亡6小时以后再改变尸体的体位时,则原有的尸斑不再完全消失,而在新的低下部位又会出现尸斑,此称两侧性尸斑。   也就是说,从尸斑上观察来看,受害人死后被人转移过位置,是以才会在腰背部底下的位置形成尸斑。   勘验检查完毕后,夏瑶对死亡事件下了结论:“结合尸斑情况和通红情况分析,死者死亡时间应该在6小时以内。”   也就是说,死者是凌晨遇害的。   “遇害时间这么短,如果我们抓紧时间,是不是能尽快抓到凶手呢?”   梁瑞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概率很大,顿时摩拳擦掌了起来。   说不定他们法医组通过这个案件能拿到一个侦破案件最快的记录。   夏瑶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只是这起案子怎么看怎么可疑。   不说其它,现场留下的血迹来看,她不支持死者是被人用锐器捅伤致死的说法。   “你别高兴的太早,现在连凶器都没找到,而且这栋楼下是整个片区人流量最大的菜市场,就算我们现在调取监控,也不一定就能抓到嫌疑人。”   俞洪敏勾着梁瑞的肩膀说道。   对于他的说法,梁瑞承认很在理。   不过这不影响他的雄心壮志。   他一边帮着夏瑶打包尸体,一边还嘴:“老俞,话也别说太满,这案子到底情况如何我们还没进行具体解剖,就不得而知,但作为重案组的精英成员,我们也要有些追求!”   就像奥运精神那样,更好更快更强。   老俞也知道梁瑞是一心向上,笑了笑不再开口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拉起了裹尸袋,把尸体往楼下法医组的面包车上运。   临走前,夏瑶最后环顾了一圈房间内四周的情况。   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床头柜的一杯水上。   水杯是?????透明玻璃的,满满一杯水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夏瑶把这个细节印在脑海里,转身先回法医医学中心进行解剖验尸。   冯樱早已经准备好了工具,看到夏瑶一反常态地站在解剖台前迟迟不动手,她有些纳闷地问道:“夏法医,你怎么不动手啊?”   “等会。”俞洪敏把她拉到一边,梁瑞也没有多加打扰,他们知道,夏瑶在观察尸体情况。   她一旦不马上动手,就说明尸体有些与众不同的异常状况出现。   夏瑶的确发现了尸体的异常,腹部异常鼓胀。   即便是平躺的体位,尸体的腹部仍旧可见轻微隆起。   她站在解剖台一侧,侧头趴在尸体腹部,用左手成掌垫在耳朵下面贴在腹腔的位置,右手食指和中指蜷曲,指节叩击左手手背。   耳畔传来明显的液波震颤。   夏瑶倏然睁开双眼,对冯樱说:“有浊音,先切开腹腔导流吧。”   具体是什么积液暂时不得而知,需要等到导流出来之后才能知道详细情况。   冯樱听话地去取来导流的工具,一个导管,一个承接器皿,这就足够了。   虽然死者腹部被捅了一道,人体内还是有压强,一旦切开腹部,那些积液就会争先恐后的流出。   夏瑶在死者上腹正中切开一个深深的小口子,随后趁着血液涌出的瞬间将导管插入死者腹膜内进行引流。   导管的另一端是冯樱蹲在解剖台侧面,手托着一个杯子。   因为需要充分引流腹腔内的血液,烧杯和尸体保持一定的落差可以形成气压差,帮助液体迅速流出。   当猪血红色的液体从导管内流出来时,其他人并未表现出震惊的表情。   尸体伤势在腹部,腹部内有积血也正常。   但很快他们就淡定不下来了。   一个烧杯眼看着就要接满了。   冯樱瞪大了眼睛催促道:“梁瑞!快快,拿另一个烧杯来!”   梁瑞急忙转身去工具台上又拿了一个烧杯。   然而他们低估了尸体内积液的数量。   面对接了一个烧杯又一个烧杯的积血,法医组的人和小助理冯樱都惊呆了。   夏瑶看着已经盛满了5个150ml容量的烧杯,转身去工具台,直接拿了最大容量的一个3L的烧杯过来。   此时若是还要冯樱拿,她只能蹲在地上捧着这个巨大烧杯了,脚都快蹲麻了。   梁瑞见了于心不忍,便主动提出替换她,冯樱恨不得马上交棒。   当导管终于开始滴滴答答的状态时,夏瑶让梁瑞把烧杯放地上接着。   面对1大5小6个烧杯,梁瑞、俞洪敏和冯樱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为了测量积液体积,夏瑶伸手把小烧杯里的积血全倒进了那个最大的烧杯里,最后测量出来竟然有1600ml,占了最大烧杯的一半还多!   从烧杯中的液体情况来看,腹腔里积蓄着深红色的血液,还有部分已经凝固的血块。   等积血放完之后,夏瑶重新剖开腹部进行观察。   没了积血阻挡,视野也清晰起来。   腹腔内其它脏器未发现异常,只是空肠系膜见一裂口,长2.0cm;小肠多出瘀血;腹膜后血肿10.0cm×9.0cm;腹后膜1.5cm裂口;腹部主动脉前壁有一长1.5cm的裂口。   三处裂口分别处于三个不同的水平线上。   而左上腹创口、创道及腹部主动脉前壁裂口连接点的关系证明创道和死者的躯体近乎于垂直。   看着尸检结果,梁瑞和俞洪敏沉默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之前的想法的确太简单了。   这起案件看似恶性伤人案,然而从这几个内脏裂口中不难看出案件的复杂形质。   “体重50公斤的健康人,身体内大约拥有3500到4000ml的血液,1600ml血几乎占了血液总量的近一半!这还不包括床上被罩枕头上的血迹!她到底怎么出的这么多血?!”梁瑞声音急促地分析道。   就连老法医俞洪敏都做不到泰然处之了,疑惑都写在了他的脸上:“在我二十年的法医职业生涯里,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情况…”   两种出血程度,一个死因,就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和暗含的深意。   冯樱也是大开眼界,她连基本分析都做不到了。   这时,夏瑶幽静的声音响起:“死者具有明显的失血貌,核查失血量和心肺部脏器状态来看,死者的死因就是失血性休克。”   这个死因是板上钉钉没跑的。   如果死者是死于腹部垂直伤造成的腹部主动脉破裂而引起的失血性休克,那么床单上的就不应该只有那么点。   若是死者死于空肠系膜和腹后膜内出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这种程度的失血速度不会有动脉出血那么快速,从失血开始到彻底失去意识和死亡之间还有一段时间间隔足够死者进行求助,她腹部的伤势又是谁在多此一举?   “众所周知,成年人失血达到800ml的时候就会出现生命危险,身体会产生眩晕、呕吐、乏力、面色苍白、户籍窘迫等等情况。”这些症状都在提醒主人进行处理,正常人就算不会去医院,也会寻求帮助。   这时候,俞洪敏选择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死者杨晓莹在失血量逐渐增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采取呼救措施?”   “说不定这不是一起他杀案件呢?”梁瑞说道。   “不是他杀案件?”冯樱惊讶不迭,“那怎么可能,如果是我自己在肚子上捅一刀,刚划开一个口子,我怕是就要疼死了,那么深一刀,怎么下得去手的?!”   说着,冯樱还用食指和拇指比划着伤口的深度。   “没准就是死者想要利用自己的伤势诬陷某个人,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梁瑞最近的逻辑推理能力日渐精进。   其实这全仰仗夏瑶平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如果排除所有推测,剩下的那一个不论有多离奇,都是唯一的答案。   “既然你们各有说法,那不如找一找尸体上能够佐证自己想法的证据。”夏瑶将众人的视线重新拉回了尸体上面。   尸体不仅仅是三处裂口值得人关注,在尸体表面还有很多外伤。   俞洪敏绕床转了一圈后指着尸体额头的出血伤口说道:“这里应该是外力擦伤,大概率是死者在遭受暴力的情况下留下来的,这说明的确存在一个行凶者!”   “没错。”夏瑶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小肠淤血在临床上是很少见的,一般是毛细血管扩张,或者肿瘤等原因导致。”   如果头部考虑是外伤导致的出血情况,那么腹部小肠淤血也有几率是外力造成。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暴力伤害死者之后,又对死者腹部来了一刀。   毕竟那个时候凶手还不知道死者已经他的暴力行为产生了内出血的情况。   这种解释合情合理。   梁瑞也不甘示弱,指着腹部的伤口说:“腹部主动脉前壁受损,没有对穿伤,说明造成这一部分损伤的锐器并未直接导致空肠系膜的损伤。”   “且空肠系膜的位置在左上腹顶部,如果要用同一把锐器再对空肠系膜造成损伤,必然是要再次制造一个创道的,然而创道只有一个。”   他也可以借此推测,是死者故意利用自身的伤势,然后伪造一个“凶杀现场”,进一步诬陷自己想要诬陷的人。   夏瑶也认可了梁瑞的推理:“眼睑苍白、面容苍白等等这些都是典型的贫血貌,如果死者的死因是外出血导致的休克,那他会死得很快,身体还来不及反应这些情况,生理机能就已经停止的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贫血貌的。”   或许尸体体表和脸色会变得苍白,但是想要眼睑等微循环部位出现苍白的情况,它是需要时间进行响应的。   因此,内出血和外出血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这是法医组最大的一起意见分歧。   鉴于最后梁瑞和俞洪敏二人各执一词谁也没说服谁,夏瑶道:“检查结果和死因都没有问题,那这份尸检结果报告就能提交了,我们先一步进行汇报,届时看痕迹检查那边是否有所收获,你们到时候就能够进一步讨论各自的思路了。”   有分歧是好事,这种情况下,法医组也能迅速发展进步。   等到梁瑞和俞洪敏二人离开解剖室,冯樱小心翼翼地凑到夏瑶身边问:“夏法医,你更倾向于哪种观点啊?”   夏瑶不答反问,挑眉道:“你觉得呢?”   其实冯樱在她手下做助理这么久,已经具备了一般解剖室助理不具有的专业技能。   就比如在尸检解剖上,她相信冯樱也能够顺利进行这个流程了。   只是还缺乏一些经验。   冯樱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一番后咬着下唇道:“其实,我觉得梁瑞的推论挺有道理的。”   言外之意,她更倾向于梁瑞的他杀伪装论,这一场看?????似谋杀的凶杀案,都是死者的一场阴谋。   夏瑶唇角微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论是梁瑞还是俞洪敏,思考的方向都各自有偏颇。   陆商带着一部分现场勘察的资料和证物回到了市局,召集重案组所有同事开会进行讨论。   死者杨晓莹,年龄24岁,是乌市的少数民族,来江市已经4年了,目前就职于某家MCN机构做女主播。   根据警方调查结果来看,杨晓莹于案发前一天晚上11点还在进行直播,凌晨的时间才下播。   而录像回放显示,在直播过程中,杨晓莹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菜市场门口的监控录像也没拍摄到有人经过。   “我们调查了杨晓莹的人际关系,除开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房东罗女士和菜摊老板夫妻之外,她在上班的地方和几名男同事来往密切,还有一个异地恋男友。”小王汇报道。   这些消息都是在刑警拿到杨晓莹手机,联系了她的公司负责人之后了解到的。   “除此之外,杨晓莹当晚的聊天记录内,并未发现她有和其他人沟通的情况,通话记录中有给公司的好几个人,还有她的男朋友打过电话,在7点左右,房东罗女士也曾给她打过电话。”   这个通话记录来看,都是正常的沟通,且距离案发前一天的直播都有一段时间了。   “房东打电话是为了收取水费,和公司同事打电话是为了沟通直播内容和工作,跟男朋友打电话则是为了联络感情,这些都是正当的通话理由,不存在任何异常情况,”俞洪敏分析道,然后又提问,“她平常有没有相处得比较差的朋友之类的?”   小王摇摇头说:“杨晓莹交际关系并不复杂,这方面没有突破。”   “没关系,先看看尸检报告情况如何。”说着,陆商冲着夏瑶微微颔首。   夏瑶将尸检中发现的情况和最大的矛盾点一一解释给众人听,而后说:“目前法医组存在两种推论,一个是凶手在对死者施加暴力后补刀逃跑,另一个是不存在凶杀案,尸体上所有的伤势是由死者自己造成的,我认为,具体情况还需要结合现场侦查进行分析。”   这就需要现场的同事结合他们的发现进一步推导死者的死亡真相。 第85章   之前, 陆商带着人把死者杨晓莹的出租房内主要部位的痕迹全部搜集了一遍。   除开死者自身的指纹痕迹、脚印之外,还有很多杂乱的指纹和痕迹。   “这也许是案发现场被围观群众进入时踩乱的。”小王推测道。   其实这对于重案组痕迹检查来说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如果第一时间保护好了案发现场, 也不至于导致现在进展艰难的局面。   “现场情况被破坏掉,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俞洪敏发出质疑。   就目前的现场目击者口供来看, 当时是房东罗芬最先发现了死者的尸体,不过她并未马上报警, 而是被吓得夺门而出, 门都没关就跑下了楼,这才给了围观群众进去查看的可乘之机。   “倒也不能说是某人故意的, 罗芬当时的情况好像的确是被吓掉了, 据说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小李接茬道。   人在应急状态下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要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罗芬怎么会那么慌张地跑下来。   夏瑶也觉得这件事情值得斟酌, 毕竟当时罗芬的脚底都受伤了, 若是企图破坏案发现场而伪装惊吓,不可能让自己的脚受伤。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反应。   除此之外,屋内主要的还是死者的痕迹,还有一些陌生的指纹。   小王拿出一摞厚厚的鉴定报告说:“从屋子里出现的指纹中提取到了4套指纹不属于死者本人,其中一套应该属于房东罗芬,不过房子本身就是属于她的,现场出现她的指纹和掌印也不算奇怪。”   梁瑞仍旧在纠结:“会不会是房东贼喊抓贼啊?”   陆商沉声说:“这需要进一步的询问才能得知详情,明天就把她传唤到市局来吧,顺便提取一下她的指纹,看看是否如我们猜想的那样和现场发现的其中一套指纹相符。”   案发现场的侦查结果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并且在出租屋内没有找到造成死者腹部伤口的凶器。   关于这一点, 有更多合理的解释。   梁瑞猜测:“应该是凶手把凶器带走处理掉了。”   只要是有脑子的凶手, 都不会把凶器遗留在现场,那是等着警察上门抓人。   “顺着凶器追查也是一条线索,不过…”陆商顿了顿,看向众人说,“我觉得凶器不在现场不一定是凶手所为。”   “为什么?不是凶手,难道还是凶手的帮凶?”俞洪敏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起案件如果存在帮凶,那就是团伙作案,那么案件情况将会变得更加复杂难以侦破。   夏瑶相信陆商不会凭空捏造出一个猜想,他提出来的猜测一定是有证据支持的。   便点了点头道:“说说你的发现吧。”   “撇去现场发现了多套指纹这一点不提,即便是犯罪分子故意引来围观群众进入现场,使得许多痕迹被破坏,有一点却始终不会改变。”陆商举起一根手指说道。   “是什么?”   其他人都一脸探究地看向陆商,想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从这杂乱的现场发现蛛丝马迹。   却见夏瑶唇角微微勾起,说道:“那就是对破坏现场的主观故意性质。”   犯罪分子破坏现场,对证物和痕迹进行毁灭、遮蔽处理,这些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破坏,这个观点主导着人的思维做出的举动也会完全不同!   只要是故意作为,经过警方调查和对比口供一看就能看出来。   梁瑞激动地一拍桌子说:“我知道了,犯罪分子故意破坏现场,势必会有一些反常的举动,只要我们能够把这些看起来反常的举动找出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犯罪分子甚至团伙!”   这个分析起来很容易,想要找到混杂在围观群众中的真相,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马上松一口气。   俞洪敏提议道:“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微表情分析大师。”   有了专家坐镇,应该能够协助重案组找到千百人中的那一点细微差别。   一提起微表情分析和心理学,重案组的同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洪军。   他虽然只来过一次重案组,亲自参与了一回案件侦破,大家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俞洪敏话音刚落下,就有人问夏瑶:“洪军教授在哪里,我记得好几次案件嫌疑人心理状况检查都是他做的,他也算我们重案组的老伙计了,我觉得他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请他来做专家帮忙行不行?”   有人打头,就有人跟着附和,所有人都认为洪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夏瑶也早有这个打算,只是不知道洪军现在档期如何,看到陆商默认的眼神后,她微微点头说道:“我去问问。”   关于破坏现场的情况暂时告一段落,夏瑶想到了离开现场之前看到的那个床头柜上的水杯,她问陆商:“对了,床头柜上的那杯水你们提取了样本吗?”   撇开死者身处的环境不提,提取水杯样本其实这件事情上,法医组和痕迹检查组的任务其实是重合的。   当时尸体还处于正新鲜的状态,为了抓紧时间解剖检查,夏瑶没有多做提取指纹样本的那一步,只是吸取了杯子里的液体进行检测。   检测结果证明,杯子里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纯净水,没有任何异常。   陆商闻言点点头道:“水杯上查出了死者的指纹,水质也很纯净,应该是普通的桶装水。”   在回到市局之后,他们所有的样本都提交进行了检测,最快出结果的就是指纹检测,现在他能够给出夏瑶这个结论。   这个情况和死者的生活状态也有重合,床头柜放水应该是死者生前的生活习惯,并不突兀。   因为他们还在侦查的时候发现了出租房厨房里摆放着几个饮用桶装水的空桶。   夏瑶心里埋伏着一根线,她觉得那杯水怎么想怎么突兀。   她还没把脑子里那根线捋顺,又听梁瑞忽然惊讶地开口:“你说什么?网线被人割断了?”   小王点头:“是,我们发现出租屋内的网线被人为地割断了。”   说着,他还拿出了当时网线的微距离照片,放大在屏幕上。   从屏幕上能够清晰看到网线的截断面和露出来的金属丝。   要是老鼠啃的,那必然会留下啮齿动物啃食的痕迹,而这个网线断开的阶段面太过于平整整齐,很明显就是割断或者剪断的。   夏瑶盯着那张照片蹙眉道:“死者于案发当天凌晨还在进行直播,这一点是有回放录像能够证明的,她要是网络断了,怎么直播的?”   梁瑞讷讷地问道:“难道用?????数据流量不能直播吗?”他觉得,同样都是上网,Wi-Fi和数据流量不是一样的嘛。   陆商却摇头说道:“不会,我们已经调查过这家MCN机构了,他们旗下主播常用的几个平台都只能支持无线数据网络联通,用流量根本无法登陆。”   这是平台提供给机构控制主播的手段。   按照机构规定,所有主播的直播账号归属权都是机构自身的,他们必须要对账号情况进行掌控,要是能够用流量登陆,那主播在外面登陆了也没人知道,机构就不方便管理了。   俞洪敏闻言眯起了眼睛:“那说明网线是在死者下播之后断开的。”   死者自己是一个女主播,靠这行吃饭的人,断了网线不能上播是要罚款的,且直播才有流量,才有钱能挣,她不可能去砸自己的饭碗。   唯一会在下播后到死者家里割断网线,并且有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梁瑞抱着胳膊揪起了头发:“凶手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容量要不够用了。   凶手为什么总是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不过,夏瑶不觉得这是凶手在多此一举。   联想一下死者的职业是主播,她也看过新闻,知道直播行业存在的一些行业乱象,某些女主播为了挣钱,甚至一天24小时都开着直播,连自己吃饭、洗澡都要实况同步进去,就是为了吸引眼球,凶手会不会知道这一点才割断网线的?   她大胆推测道:“或许凶手是了解死者的职业情况,害怕自己行凶的过程被手机拍摄下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其他人露出顿悟的表情。   尤其是梁瑞,他笃定地说道:“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确定在和死者有来往的人群中了。”   至少不是一个对死者完全陌生的人。   不过这个范围也足够大了。   梁瑞又开始了他的合理演绎推理:“我猜想,会不会是死者的粉丝犯下的凶案。例如爱而不得的榜一大哥,给死者打赏了一大堆飞机火箭嘉年华,却屡屡请求线下见面而不得,便起了杀心,痛下杀手害死了死者!”   听到这个推论,俞洪敏无奈地摇头:“小说看多了?”   推理是要构筑在出现的证据和痕迹的基础上,梁瑞的这个猜测显然过于天马行空了。   夏瑶难得替梁瑞说一句话,她道:“艺术来源于生活,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残酷。”   其实她并非是完全同意梁瑞的说法,只是觉得这个调查方向是可以跟进的。   毕竟他们手上没有更多线索了。   陆商业跟着点头道:“调查死者的热榜粉丝也是一条出路。”   现在重案组的重点是广撒网,多捞鱼。至于真正的疑犯,都要一步步推导之后才能够锁定。   确定了凶器和死者粉丝两个侦查方向,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   就在众人觉得分析得差不多能够开始侦办案件的时候,夏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说道:“你们还记得死者床头柜上的那杯水几乎没动过吗?”   原本都打算收好本子纸笔的人,这会纷纷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夏瑶的说明。   她打开大屏幕连接的电脑,展示出尸检报告说:“从尸体检查结果来说,死者的确是死于失血性休克,只是大家别忘了,在内脏出血的案例中,口渴也是明显的病症之一。”   之前夏瑶就接触过类似的案例。   一个大车司机疲劳驾驶在高速上把一辆小车连人带车撞飞了出去,整个车翻过了缓冲带倒栽葱似的插进了高速路外的土里。   等到救护车到的时候,男人竟然自己从车子里爬了出来,除开头部有一些皮外伤流了一点血之外,他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能意识清醒地说话,跟交警描述车祸当时的情况。   就在众人庆幸这个男人大难不死的时候,他忽然跟身边的护士说自己口渴。   护士没有给他水喝,并且提醒男人这个时候不能喝水。   不过那个时候等待救援的伤者很多,护士只来得及告诉男人别喝水,却来不及告诉他为什么不让他喝水。   没喝到水的男人显得有些焦虑,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而那大车司机心有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人家遭遇了车祸,现在人家就是想要喝口水,那他必须要给人家弄到水。   所以,大车司机就把他自己从救援的警察手上分到的一瓶水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来就喝,谁知道几口水下肚之后,男人的脸色突变倏然倒在了地上,并且把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还全是粉红色的!   护士见状大喊谁给他水喝了,大车司机并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悻悻的说是他给了男人水喝。   知道男人喝了水,医生护士都急坏了,压根顾不上大车司机坏事,急忙对男人进行一系列的抢救措施。   可惜的是,最后男人抢救无效死亡。   这宗案例里,男人就是因内脏出血导致的死亡。   内出血的情况下如果饮水会引起颅压升高,导致呕吐等情况加剧,进而引起胃部出血。   并且大量□□补充上去之后,人体血液循环会加剧,那么只会让内出血变得更加严重。   人在内出血的时候不能喝水,但是普通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出于饥渴的本能,内出血的患者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饮下大量的水。   “但是死者床头柜上的水纹丝没动,这说明…”夏瑶引导性地说道。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对于死者的异状也有了大概了解。   陆商眼神深沉,双手交叠垫在下颌处,声音沉静地接话道:“这说明死者在濒死状态的时候,要么是意识模糊的,要么就是被控制住了!”   重案组的同事都是聪明人,梁瑞随即说:“我想到了!死者额头上的伤口,是不是说明她那个时候正因脑部受伤处于昏迷的状态?”   俞洪敏意味深长地说:“这样一来,死者自杀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之前他们法医组还在商量着两种情况,现在梁瑞提出来的猜想是首先说不通的。   梁瑞闻言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比起辩论的胜负,他更关心案件如何侦破。   “这么说来,凶手就是想要利用杨晓莹的死进行伪装?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也萦绕在重案组所有人的心头。   凶手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死者杨晓莹的尸体…   基于目前案情获取的信息有限,重案组和刑侦支队联动协作,对该案的情况进行侦查。   首当其冲的就是杨晓莹的人际关系网络,需要进一步推敲摸排。   其次就是和杨晓莹有过经济来往的直播间粉丝。   最后便是查找凶器的下落。   有了刑侦支队的帮助,工作安排上人手也足够。   夏瑶被分派在了侦查与杨晓莹有经济来往的粉丝这一行动组。   涉事的帐户所有权都是归属MCN机构的,他们需要去该机构进行侦查。   搜查证是夏瑶提前准备好的,她和梁瑞、俞洪敏还有刑侦支队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了杨晓莹就职的公司。   这家公司是江市最大的几家MCN机构之一,旗下各类大大小小的主播有100多个,还不包括那些翘首以盼等待着签约预备役人员。   夏瑶到前台告知来意后,前台说总经理在开会,让他们稍等片刻。   几分钟之后,来接待夏瑶等人的是机构的总经理助理,一个留着长卷发的职业女性。   “几位,总经理会议结束了,请你们跟我来。”她笑容款款,落落大方,看起来十分亲切友善。   然而夏瑶秀眉微蹙。   如果不知道这家公司某个女主播死亡的话,她或许能够理解助理的从容不迫,可杨晓莹死了!还是在下播之后死的,这个助理显然也是知道他们的来意,她不理解,对方如何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的?   夏瑶猜想,或许她是装的,要不是装的,那就是这种事情见惯了,心硬了。   跨过整层楼来到最后一个豪华的办公室前,助理推开了大门,站在门口让夏瑶等人进去。   刚一进门,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个办公楼的视野非常好,通过落地窗能看到叁淼河河畔的徐徐微风、树影婆娑的景致。   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男人,他放下手中的手机迎上前来:“欢迎几位警官大驾光临!”   在看到夏瑶的时候,男人眼前一亮,眼底写满了惊艳。   而夏瑶则是暗中打量了眼前的总经理一番。   该机构的总经理是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梳着油头穿着西装,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典型的职场精英打扮。   他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和众人一一握手。   当他的手伸到夏瑶面前的时候,她本意是不想触碰的,自己有些小洁癖,不过为?????了侦查能够顺利进行,她还得讲文明懂礼貌,不好下总经理的面子。   然而,当总经理握住夏瑶手的时候,就不肯轻易松开了。   他一双眼珠子盯在夏瑶脸上都发直了,半晌后才说说:“我…是不是看过你的直播?”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夏瑶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看过她的直播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鲨鱼平台的账号?!   一眨眼的功夫,夏瑶把心底的怀疑和异样遮掩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更为疏离冷漠的表情。   不论这个总经理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而这时,总经理还趁着她走神的功夫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就在夏瑶要甩开对方时,梁瑞上前一步隔开了她和总经理之间的距离,她也能趁机把手抽回来。   “这是我们重案组副组长!”   梁瑞语气不太好,他们做刑侦的平日休息本来就少,除了追查嫌疑人,就是做案卷早点提交给检察院。   难得轻松的时候也是几个人打一把农药就休息了,而且他总觉得这个总经理的眼神让人特别不舒服。   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欣赏一件商品。   夏瑶也有同感,没有阻止梁瑞,这个总经理需要一个“教训”。   同时也是撕开一个口子,倘若这个总经理真的是知道鲨鱼平台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套路美女到他的机构做主播,那他必然会再次找上自己。   发现夏瑶的冷漠,总经理眯着眼搓着手说:“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副组长,也许是人有相似我看错了吧,不知道副组长怎么称呼?”   “敝姓夏。”夏瑶的语气和如今的天气一样冷若冰霜,脸上更是毫无多余的感情表达。   那总经理还想要拉着夏瑶攀谈几句。   为了侦查顺利进行,俞洪敏抢在总经理之前开了口:“总经理,我们来这里是想要调查一下此前死者杨晓莹使用的直播帐户情况,还请你配合。”   夏瑶将搜查证塞给了俞洪敏,由他进行出示。   话说到这份上,总经理就是想要拉着夏瑶攀谈也没机会了。   他收回了那点心思说道:“检查账号当然可以了,各位请跟我来吧。”   机构的帐户都在运营部放着,总经理亲自带人去,运营部的主管便让道由总经理查询账号给夏瑶等人查看。   夏瑶就见总经理打开了一个excel表格,几个帐户名和密码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随后总经理就在平台登陆页面输入了账号密码,登入了杨晓莹的直播账号。   梁瑞特意凑近看了一下,发现这个账号竟然被全部清零了!   不仅发布动态页面是空的,就连粉丝、打赏数据和评论通通都没有了。   这个发现气得梁瑞头皮发麻,他扔下鼠标质问道:“帐户里的数据哪里去了?”   总经理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态度,此刻看起来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得意思。   他说:“杨晓莹人已经死了,那她跟我们公司的合约自然也解除了,我们肯定是要把帐户回收清空留给其他人使用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谎言。   俞洪敏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就算杨晓莹帐户经营情况再差,那里面的粉丝也作不得假,你们都是靠流量挣钱的,怎么会把帐号清空!我看你分明是给了一个假的,不想协助警方调查!”   夏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着急开口。   这个总经理看起来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他到底是给了一个假账号还是真的把杨晓莹的帐号清空了,夏瑶更倾向于前者。   原因不仅仅是俞洪敏说的牵涉到粉丝流量的问题。   夏瑶从进门的时候就开始观察,除开那个异常平淡的助理之外,她还看到了在大厅的位置摆放着几个人形立牌。   根据上面的文字内容来看,这些人形立牌都是机构当红的几个主播,有颜值主播也有游戏主播。   这些人里面,没有杨晓莹的踪影,这是其一。   第二个很重要的问题是,她在机构里发现了专业直播间的存在,在路过其中一个办公室的时候,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夏瑶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补光灯和正在进行直播的人,手里正拿着产品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而等到门关上的瞬间,又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足见这隔音效果做得非常好。   那个出来的人,显然是一个助理或者打下手的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化妆包,行色匆匆的。   以此来看,机构是有直播间,不过僧多粥少,这些拥有专业设备和团队支持的直播间自然只能留给业绩更加出众的人。   杨晓莹只能在自己的出租屋搭建直播间,没有这么多人的团队,更没有专业设备,相较之下不难发现她的“寒酸”。   夏瑶推测,杨晓莹在机构里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主播。   这个机构里的主播不下上百人,想要一一管理起来没那么容易,且不说总经理“日理万机”无法关注到不起眼的杨晓莹,单就杨晓莹死在出租屋的这件事情而言,她的帐户留存下来的价值更大。   在现在这种娱乐新闻满天飞的时代,喜欢啃人血馒头的不在少数。   在被呵斥之后,总经理笑了笑说:“怎么会,我真的提供了真实帐户给各位警官看,我怎么敢瞒着你们?”   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得一众警员的心里膈应得要死。   尤其是梁瑞和俞洪敏,更是觉得用尽全力的一拳头,结果打在了棉花上。   夏瑶把二人拽到身后,眼神冷然地看着那个总经理:“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杨晓莹的直播帐户提交给警方查验?”   总经理笑容更甚了。   梁瑞不忿地把夏瑶拉到了一边,担忧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夏法医,你跟他废话什么,他不配合警方调查本身就是违法行为,把他抓起来就是了!”   他担心的是那个总经理对夏瑶趁火打劫。   夏瑶却不答反问:“抓起来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梁瑞还没想道那么远。   作为重案组的警察,也是法医,他能想到的就是依法办事,妨碍警方执法、提供虚假证物,都是要抓起来的。   看他还不明白,夏瑶又说得明白了一些:“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把他抓起来,他就必然会交出帐号给我们查看?”   “难道不是吗?”梁瑞想当然地说道。   这时,跟过来的俞洪敏抓住梁瑞的胳膊往下摁了摁:“年轻人,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这个总经理不是什么善茬!你看我们刚刚警官证都亮了,他还是那种死皮赖脸的样子就知道,这人不容易对付!”   违法违规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但对于长期游走在法律边缘灰色地带的直播从业者而言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怕是这总经理被抓到拘留所蹲几天也没什么意义。   梁瑞面露难色:“啊?那怎么办啊?”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警方的手段会有不管用的时候。   夏瑶看他已经想通了,便说:“放心吧,一会我跟他进行斡旋,他大概会提出要单独跟我聊聊,你们守在一边就是了。”   梁瑞一听这话又慌乱了起来:“啊?那、那他对你不利怎么办?”   虽然他们都是刑警,他天然地觉得夏瑶需要他们的保护。   俞洪敏冲着夏瑶努了努下巴说:“别的不放心,夏法医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她一个能打你两个,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但也是事实。   梁瑞一想也是,顿时放心了一半。   “那好吧,夏法医你别担心,我们都在!要是那个总经理敢动手动脚,我就…”梁瑞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好想要把那个总经理当个脆骨啃掉。   一切正如夏瑶所预料的那样,等他们再度返回的时候,总经理提出了跟夏瑶单独谈谈的想法。   “好啊,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总经理似乎没想到夏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对身边的助理挥挥手。   助理会意,带着运营部其他人离开了办公室。   而重案组和刑侦支队的几个同事还留在里面。   总经理盯着其他警员,意有所指的说道:“我想要跟夏组长,单独聊聊。”   夏瑶只当没听见他刻意咬重的“单独”两个字,直言不讳:“我的同事距离我们至少有10米远,你不想被人听见就说话小声点,他们自然什么都听不见。”   言外之意,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手不要伸太长。   总经理也明白不好得寸进尺,他坐在夏瑶对面问:“我知道你也是个主播。”   有了之前那一次的冲击,夏瑶这会已经能够非常淡然地面对总经理放出的炸弹了。   她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没让总经理打退堂鼓,他反而来了兴趣,站起身?????围着夏瑶一边走一边说:“话不要说太早,你不是一直在鲨鱼平台上做普法直播吗?杨晓莹曾经说过要借用你的内容,不过我没有同意。”   听到死者的名字,并且和直播APP联系起来了,夏瑶直觉这起案件或许比他们之前开会时设想的情况还要复杂。   她敛起了眼眸,隐藏了其中的一抹危险。   总经理尚未察觉,仍旧兀自说道:“在我看来,内容固然重要,只是你这个人更重要。要是那个直播间没有了你,那些观众根本不屑去看什么劳什子普法直播。”   “哦?你很清楚我的直播间情况?”夏瑶随意地问道。   这句话挑起了总经理的热情,他兴致勃勃地说:“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要是换一个平台绝对会有更大的发展!我知道你是童星出身,这本就是一个值得炒作的黑料,我们甚至不需要为你更换人设,没有什么比你现在的法医身份背书更能打脸的了!”   黑红也是红,何况现在夏瑶翻身“逆袭”成为了一名法医。总经理光是想想都觉得未来可期,他一定能通过夏瑶这棵摇钱树赚个盆满钵满!   他的热情换来了夏瑶的一个冷眼。   夏瑶森然的眼神扫了过去,问:“我凭什么要这么做?”   总经理一脸志在必得地说道:“难道你不想看杨晓莹的帐户了?”   夏瑶愣了愣,良久后忽然笑了一声。   即便是冷笑,也是冰山上最孤寒高傲的那一朵花,璀璨得灼目。   夏瑶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仅仅凭借一个帐号就能拿捏住我?”   总经理一直笃信的事实,在夏瑶的笑容中土崩瓦解。   他忽然就无法淡然了,他一直觉得夏瑶想要查案,杨晓莹的帐户是最关键的东西,只要他把帐号掌握在手里,就能让掌控这棵发财树。   夏瑶忽然举起了手机,调出了一个号码对着总经理说道:“你不配合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机构最大的竞争对手是秦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鼎盛传媒,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和秦氏集团的总裁秦雨佳是好朋友。你信不信我一通电话,你们机构所有的主播会集体跳槽到鼎盛传媒去?”   要是放在平时,夏瑶也不想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她也是为了调查进度。   只是这些话不适合让其他同事听到,总经理之前说要单独谈话,现在倒是方便了她自己。   不过若是秦雨佳知道这个总经理的想法,怕是他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第86章   夏瑶边说边迫近, 总经理只得节节后退。   最终,总经理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冷汗淋漓, 看着夏瑶宛若芙蓉的容颜不敢再随便开口。   夏瑶自然知道总经理为什么这么害怕。   秦氏集团投资的鼎盛传媒是所有MCN机构望尘莫及的内娱龙头企业, 称呼他们机构为鼎盛的对手还是抬举对方了。   或许在这个总经理的眼中,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全然没预料到她会认识秦氏集团的老总。   此时, 夏瑶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通讯录节目, 握着手机的拇指就轻轻悬在秦雨佳手机号码的上方,这一幕落在总经理眼里, 仿佛是一把悬在自己脑袋上的铡刀。   而下一个天凉王破的就是他自己。   总经理声音发颤手发抖, 双手虚虚抬起, 生怕她把电话真的拨通了:“夏、夏警官,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都能好好说, 干嘛非要来这一套啊!”   他丝毫不怀疑夏瑶手机中号码的真实性, 不说夏瑶来之前并不知道他想要挖角的心思,就是知道也没办法做到如此一针见血。   这一行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的机构看似员工多、效益好,实则他们触及到的不过是鼎盛传媒手指缝里漏下来的一点肉渣滓罢了!   眼见总经理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大转变,远远看着的梁瑞等人都表示惊呆了。   副组长/夏法医到底做了什么让那个总经理这么忌惮?   面对总经理的卑微讨好,夏瑶神色一凌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说对吧?”   不是她夏瑶非要来这一套,是这个总经理不干人事。   总经理自知理亏,只能祭出杀手锏:“夏警官,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想要看什么, 我都给您看, 还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吧。”   他言语间表情哀切,言辞卑微,那德行、神情,跟狗腿子有得一拼。   夏瑶不想跟这个总经理产生过多交集。   看来他知道的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多。   撑死了也就是知道有一个鲨鱼平台,还看过几段她直播的视频罢了。   至于他是怎么看到直播视频的,夏瑶想到了已经死亡的杨晓莹。   总经理话语里曾经提及过,杨晓莹建议他抄袭夏瑶在鲨鱼平台上直播的内容。   这足够说明,杨晓莹就是那个把鲨鱼平台和自己的直播情况带到他面前的人。   既然如此,再吊着这个总经理也套不出更多的话了。   夏瑶放下举着手机的手,没有锁屏,就这么垂在身侧,指着电脑道:“看你表现。”   这会总经理肠子都悔青了!要早知道这个面若桃花、身似拂柳的女警官这么不好搞定,他绝对不会招惹对方!   现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经理自认倒霉地打开了电脑,退出之前那个假账号,没有去看那个登记帐号的excel表格,反而凑近了屏幕几分,一番遮遮掩掩的动作之后,输入了一个账号密码。   夏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眸光深沉。   看来这一切都是总经理早有预谋的!   总经理自以为把密码遮挡得很好,其实夏瑶全看见了。   等到界面弹跳出来,夏瑶确定这就是杨晓莹操作的直播帐户,她把堵在屏幕前面的总经理推到一边,拿过了鼠标自己看。   总经理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开。   夏瑶不忘把梁瑞等人喊过来一起看。   他们将夏瑶稳稳拿捏总经理的事情暂时抛到一边,开始分工合作对杨晓莹的帐户进行调查取证。   梁瑞指着直播后台界面的其中一栏说:“先看看死者生前直播的收入情况如何吧。”   夏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还记得在死者进行直播的衣帽间内,有不少奢侈品鞋子和包包,还有很多名牌衣物,从那些衣服上来看,杨晓莹的直播收入应该还不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瑶打开了收入状态栏。   然而,收入状态显示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这…收入起伏有点大是怎么回事?”负责记录的同事抬着头,脸色凝重地问道。   既然要查,那就要彻头彻尾地查个清楚,是以夏瑶调取的是帐户创始以来的收入记录显示。   帐户收入状态是以曲线图的形式呈现出来的,横轴是月份,纵轴是收入金额。   在一共2年半的时间里,收入从最开始的维持在一个幅度不大的中等水平,到慢慢降低趋近于0,再到最近2个月里又开始恢复有收入的状态,不过还是比不上1年多之前那种月入1-2万的状态,有时候只有几百,有时候有2、3千。   夏瑶不知道这在主播里算是什么水平,不过她知道直播这件事情最基本的一个逻辑。   一个成熟的主播做出来之后,她的粉丝和流量是不会轻易降低的。   既然她能够保证一个月收入有上万块,那么至少说明有观众买她的账。   能够造成流量骤然降低的只有可能是主播自己放弃了,没有进行直播,又或者是改变了直播内容,丧失了之前的用户群。   夏瑶不了解这个直播平台,但她觉得一般这种平台都会对用户进行行为分析,就像苹果手机会在后台记录用户使用屏幕的时间一样,也是对用户的一种反馈。   她直觉这个直播平台应该也有这种功能,在页面中捣鼓一番后,她找到了一个“直播数据分析”选项,然后点了进去。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有错,这个选项里面的确记载了帐户直播的时间和单次市场峰值,还有直播间观众流量数据分析。该帐户在过去2年的时间里是每天都在播的,并且每天的直播时长都有8-10个小时,直到杨晓莹死亡的那一天。   而在收入降低的同一个时间节点,直播间的流量也在降低,最低一次直播间里只有寥寥数人。   这说明杨晓莹并没有主动放弃直播,既然每天都在播,那导致流量变低收入减少的应该是她换了直播内容。   夏瑶的眼神落到了站在身后的总经理身上,问道:“你知道她的收入起伏为什么会这么大吗?”   总经理悻悻的摇头:“别看我,公司没人帮杨晓莹做方案,每次直播都是她和她的运营策划的。”   言外之意是他不知情,作为公司的一把手,他需要做的就是看结果,不会管到小主播的头上。   “那你们机构里总有人帮助?????杨晓莹进行对接吧?”梁瑞不耐烦地问道。   他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公司,难道真的把主播签下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总经理心里已经打好了推卸责任的腹稿,却见夏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原本到嗓子眼的话又打了个弯咽了回去。   他现在是真的头皮发麻,匆匆转身过去抓了运营部的主管过来,指着对方说:“你们要问什么就问他吧,这一块都是他管的。”   夏瑶也不客气,单刀直入问那个主管:“和杨晓莹对接工作的是哪一位?”   主管眼神瞄向总经理,眼神偷偷请示,这是能说的吗?   然而不等总经理给他回应,俞洪敏就挡住了二人黏糊到拉丝的视线。   眼前是一群警服笔挺的警察,主管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便老实回答:“是我们部门的吕米。”   夏瑶微微颔首:“让他过来一下,我们问他几句话。”   主管都不敢看总经理一眼,脚底抹油地跑了。   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出现在夏瑶几人的面前。   忽略对方的拘谨和提防,夏瑶问他:“你就是负责和杨晓莹对接工作的运营吕米?”   吕米点头说:“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想问一下关于杨晓莹直播的情况。”夏瑶简单描述了一下他们所发现的问题。   吕米一听说是打听直播情况的,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立即得到回答的夏瑶扫了吕米一眼,当看到他紧张到绷紧的唇角时候,眼睛眯了眯。   好端端的他慌什么?   夏瑶直觉这不对劲,遂换了一个方式问道:“你只管说,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当场追究你。”   果然听到这句保证之后吕米的肩膀明显松懈了下来,只是他不知道夏瑶说不会当场追究,不代表不会事后处罚。   能够让吕米面对警察如此紧张的问题,必然涉嫌违法。   吕米略微斟酌了一下后说道:“其实…之前这个平台管得没那么严格的时候,晓莹的定位一直是颜值播主,做的内容大多是福利直播…”   “福利直播”几个字一出来,重案组的几个同事面面相觑,一个两个都是神情复杂。   平常工作当中,夏瑶他们虽然不会直接接触到福利直播,但也和网监的同事打过交道,对于这一类违法违规直播有所了解,吕米口中的都算隐晦说法了。   福利直播其实就是成人直播的一种,堪称擦边球典范,一般是女主播依靠穿着单薄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来获得观众的打赏和奖励,只要礼物刷够,有的女主播也会穿观众指定的衣服,号称卖“福利”。   难怪之前杨晓莹的直播收益一个月能有上万,这种打擦边球的直播的确是最经济快速的捞钱方式。   这种直播是违法违规的,情节严重的直播和背后策划的人都是要拘留、罚款的,难怪吕米不敢说。   夏瑶只是惊讶了片刻,思路迅速回到正题上,她接着问道:“那后来为什么又改了?改成了什么内容?”   之前最大的问题已经说出来了,其它的吕米说出口也没有那么大心理负担了。   他说:“警方严打,晓莹彷徨了一阵子,每天穿得整整齐齐坐在镜头前和别人聊天,想要转型做知性情感直播,不过没有人愿意看,那阵子她的情况一直都挺难的,直到她偶然间在一个贴吧上发现了鲨鱼直播的视频。”   夏瑶迅速抓住“鲨鱼直播”几个字,表情晦暗不明。   “鲨鱼直播?你看过吗?”   出乎意料的是,吕米摇了摇头说:“那个贴吧上的视频被封了,我也没看过她口中的鲨鱼平台的视频。只是能让她这么着迷,我想那个直播间的流量应该很不错吧,我觉得她的提议也很好,所以就按照她说的,给她出了几版普法悬疑故事内容。”   夏瑶打量了吕米几眼道:“你还给她出内容了?”   “是啊,不出内容怎么办啊,晓莹饭都快吃不起了。”吕米讪讪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运营和主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收益好了是你该做的,收益不好就要挨骂甚至罚款。”   从吕米口中,夏瑶了解到这家机构的主播收入都是看业绩,直播情况好、打赏多,工资就高,不好的时候机构也不会养着主播,基本都是发1、2千块的最低工资完事。   然而这些钱根本不能维持直播间的运营,甚至连供给主播日常生活、吃饭都不够。   有的播主为了保证正常直播,甚至还要刷信用卡、借网贷来维持基本开销。   “就拿做大胃王吃播的来说,人都会审美疲劳,总是吃泡面、白米饭这些普通的食物,观众也懒得看,为了推陈出新,他们就要花大笔钱在内容下功夫,什么豪吃5斤三文鱼,什么挑战生牛肝等等。”   吕米唏嘘不已,这不仅仅是“杨晓莹们”面临的现状,也是他目前的处境。   不说这些东西有多贵要花很多钱,吃下去之后一个不好是要送去医院的,身体垮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主播不播满时间的话,公司连基本工资都要扣掉。   久而久之,有的主播就陷入了越播越穷、越穷越播的状态。   他手里除开杨晓莹之外还有好几个小主播,有的运营会把手里的资源集中在自己认为有前途的主播身上,吕米则是比较公平的,大家都一样,他能够提供的帮助也不多。   这就跟明星和经纪人的关系相似。   他就一直说,夏瑶也没打断过,偶尔还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而吕米本来还是配合警方调查,说到最后,他自己都管不住嘴了,什么都往外讲。   似乎是怕被总经理听见自己的吐槽,吕米向后看了看,发现后面没人注意这边,他便凑近了几分,挨到夏瑶几人的耳朵边上小声道:“更过分的是,大部分主播和公司签约都是3年起,他们想要解约或者跳槽,要么把时间熬过去,要么就赔付违约金……”   合同中约定的违约金看上去不多,小主播10万,大主播50万,可要是真有钱赔偿,那些主播何至于此。   这个MCN机构就是建立在吸食主播和观众等的血液上构筑的。   吕米他们打擦边球的行为的确违法,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被逼无奈。   跟MCN机构签订的合约,更像是一张卖身契,无数“杨晓莹们”只能被逼着成为公司的人体血包,出卖□□供养着上层领导。   察觉到几个警察怜悯的眼神,吕米推了推鼻梁上笨重的黑框眼镜,恢复了刚才的表情说:“这都是常态了,我们也都习惯了,只可惜晓莹…”   话说到一半,吕米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夏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难过,人只有在动真情的时候,面部肌肉呈现紧绷的状态,鼻翼两侧的肌肉向上拉伸,就会让鼻沟的位置显得更深。   这是他们来到MCN机构这么久,看到的第一个为了杨晓莹的死感到悲伤的人。   或许这里的人情就是这般冷漠。   话问到这里,该了解的情况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夏瑶收起记事本对吕米道:“谢谢你配合我们的询问。”   吕米像是打不起劲来,叹了口气说:“没事,这也是我能够为晓莹尽的最后一点心意了。这是我的电话,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夏瑶。   夏瑶接过来夹在记事本里,状似无意地提起:“哦,忘了问你,你知道杨晓莹是在哪个贴吧上看到鲨鱼平台视频的吗?”   对于这件事情吕米了解的也不多,毕竟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帮助主播进行直播,其它的事情他都不怎么在意。   但他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后说道:“她提过一嘴,我也去查过,就是贴吧上的女主播吧,视频虽然没了,上面的讨论还在,大家都说那个女主播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好看?能有我们夏法医好看?”梁瑞不以为意地说道。   吕米尴尬地笑了笑,他觉得别说女主播,就是明星里能比眼前这个女警官好看的,大概也没几个吧。   夏瑶撇了梁瑞一眼,这人平常看起来漫不经心地,有时候说的话却是一语中的。   经过调查证明杨晓莹的帐户确实牵涉到她的死亡案件,是以警方依法查封了这个直播帐户。   即便机构总经理叫苦不迭,他也不得不从,毕竟这是这是市局警方的查封。   上车之后,梁瑞还没坐稳就开口说:“夏法医,你觉不觉得有一件事情不太对劲?”   夏瑶坐在副驾驶上,梁瑞就坐在她背后的座位,他一凑过来两个人的声音特别近。   她眼睛一转,就猜到了梁瑞说的是什么事情,侧头问道:“你是想说杨晓莹出租房内的那些奢侈品?”   梁瑞一?????拍车子座椅,大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说道:“果然还得是你!就算杨晓莹以前月收入过万,两年的工资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20多万,我估计连房间里的一个名牌包都买不起,那些东西她是哪里来的啊?”   坐在他身边的俞洪敏有些困惑:“你怎么知道她连一个包都买不起?”   他就没有观察过这些,什么名牌不名牌他都不懂。   梁瑞翻了个白眼:“老俞,我觉得你还是要了解一下这些东西的,不然哪天出了个案子跟奢侈品有关系,你不是成睁眼瞎了!”   “言归正传,梁瑞分析得的确有道理,按照杨晓莹的经济水平,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应该都买不起那些东西。”   夏瑶说着,她看到过警方拍摄的照片,从照片来看那一屋子的奢侈品和名牌应该都是真货。   她自己不缺这些东西,对于名牌奢侈品鉴定不说独具慧眼,也比一般人要多一点经验。   东西是真是假,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即便那些东西都是高仿的A货,做得那么像,对外售卖的价格也不会低于正版货的一半。   奢侈品这个东西价格就是这么贵。   听到夏瑶的话,俞洪敏也认真思考起来,他也学着梁瑞的样子探出头说:“不如我们查一下她帐户的打赏记录?”   夏瑶微微颔首,也是个思路。   话说到这会,梁瑞则是大剌剌靠回了座椅上,说:“反正帐号在我们手上,不如回去之后研究一下吧?”   一直没说话的是开车的同事,在几人说完之后他总结了一句:“有道理,加速回市局!”   最后半个小时的车程被这个同事抄近道没花15分钟就到了。   回到市局,夏瑶带领她这一组的人对帐户里的打赏记录开始研究。   杨晓莹每天都有直播,每次直播的礼物和打赏少则十几个,多则上百个,要是一条条记录查询,估计够他们查1周都不一定查得完。   并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接触过直播平台,他们都不会用。   梁瑞急得直抠头皮,上网搜了半天也没有查到使用的方法。   而俞洪敏则是提议:“要不我们打给吕米问问?他是做运营的,应该比较了解情况。”   正当其他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夏瑶从梁瑞手里接过鼠标划到了“消费记录”里。   从这个通道进入会有一个“打赏排行”和“礼物记录”,这两项可以查询近一周的打赏记录,还有所有打赏过主播的帐户排名。   也就是俗称榜一大哥之中的那个“榜”。   当看到一整个排行榜出现的时候,其他人都惊呆了。   “夏法医,你怎么知道这里能够查看到这些信息的?你是天才吗?”梁瑞看着电脑屏幕下巴都合不上了。   “咳咳,凑巧罢了。”夏瑶总不能说她是用手机里的那个直播app用习惯了吧。   有了这个打赏排行榜,他们汇总信息就容易多了,按照顺序依次登记这些粉丝的帐号信息。   其中榜一大哥前后给杨晓莹刷了5、6万的礼物。   他们要靠这些跟杨晓莹有经济来往的粉丝排查嫌疑人。   趁着其他人登记帐户信息查找核对实名认证的功夫,夏瑶捏着鼠标往下划了划。   在排行榜最后一个的位置,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辛内口……”夏瑶将名单重新拖回了最上面一栏。   汉字“辛内口”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商”字。她之所以熟悉这个名字,是陆商曾经用这个当做网名。   会是他吗?夏瑶不确定,她觉得就算陆商注册了这个平台的帐户,也没必要打赏杨晓莹,除非他想要通过她知道什么信息。   目前杨晓莹的直播帐户还只有他们见过,或许陆商并不知道他曾经找过的主播就是杨晓莹。   思忖片刻后,夏瑶决定等见到了陆商再当面问他。   这种事情一句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何况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万一这只是跟陆商同名的人注册的帐号呢?   想到这里,她原本纷乱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通过实名账户查询,夏瑶他们拉了一长串的单子出来,有30人左右,这些都是长期打赏过杨晓莹的人。   核查完名单,时间也过去了一下午,梁瑞伸了个懒腰说:“有了名单现在只要一一排查就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得还不错!”   俞洪敏见状道:“我看你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是等这些名单侦查完了之后你再来沾沾自喜不迟。”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穿透了所有人的耳鼓膜。   大家纷纷震惊地朝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梁瑞先是尴尬羞赧,然后摸着肚子一脸哀怨地说:“从上午回来就一直忙到现在,连中饭都没吃,我这也是正常生理反应啊…”   其实不止是他,其他同事也没吃饭的,都在忙活核实打赏名单的事情。   见所有人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夏瑶开口道:“我订了市局附近那家西餐厅的外卖,应该很快就能送到了,到时候把刑侦支队的同事也叫上来,我们一起吃。”忙活了一下午,犒劳一下诸位同事对于鼓舞士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夏瑶相信人只要吃饱了吃好了,那才有足够的力量去迎接一切挑战。   一名同事闻言站起来试探性地问道:“是新开的那家绿茵森林西餐厅吗?我听说那家餐厅特别高档,而且每次去用餐都要预约才行的!”   夏瑶还埋头在上传今天的询问笔录,头也不抬地说道:“是,应该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吧。”   办公室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刚才的苦闷顷刻间一扫而空。   梁瑞凑过来嬉皮笑脸道:“谢谢夏法医请客!”   “这有什么,下次有机会大家一起去京基大厦顶楼吃吧,我买单。”   对于花钱能够解决的事情,在夏瑶眼里那就不算一个事。   “哇!京基大厦顶楼诶!那是市内为数不多的米其林五星级餐厅吧!”   “跟着副组长有肉吃!比跟着局长吃得好多了!”   “会不会说话!局长请我们吃烧烤,副组长请我们吃高档餐厅,这是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   ……   耳边的议论夏瑶充耳不闻,邮箱刚刚收到了一份邮件,她随意地点开,当看到发件人的名字时愣了愣。   梁瑞发觉她的动作,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一看,发现竟然夏瑶正在看一封邮件,而发件人就是吕米!   邮件里有几个word文档,还写着一段话:夏警官,之前发现你一直在问我关于直播内容的事情,我把我替晓莹做的几次策划和方案发给你,希望对警方破案有帮助。   梁瑞看完之后笑道:“没想到这个吕米还挺有心的。”   夏瑶沉默不语地下载并打开了那几个文档,通通看过一遍之后,发现大部分的内容是普法悬疑的案例解说。   就像是把一个案件通过编剧的手法改编成了一个故事,再让主播通过叙事的方式娓娓道来,最后再告知大家一个法条解析。   这跟她的直播内容说不上完全相似,不过不难看出,其中部分资料和案例都是重合的。   警方早已调查过杨晓莹的学历背景,初中毕业的她写不出这样的方案和完整的策划作品,这些案例和资料应该也是杨晓莹提供给吕米的。   每一个文档后面还有相应的直播时间。   为了留住观众,吕米把一个文档分成了三集来制作,每一次都会留下足够的悬念,吸引观众准时准点进入杨晓莹的直播间。   而这个文档商的时间恰好和杨晓莹直播流量收入有起色的节点重合了。   这说明杨晓莹的确是依靠夏瑶的直播思路让自己的直播间起死回生的。   夏瑶放下了鼠标,面色凝重。   难道说,杨晓莹会做普法直播,都是因为看到了她在鲨鱼平台上的视频的影响?   夏瑶认为不完全是这样。   做得好的直播千千万万,她的直播间流量也不是最多的,还有那种明星入驻的直播间,一晚上流量能有上百万人,甚至拥挤到服务器都出现卡顿的情况。   那为什么杨晓莹就认准了她?   夏瑶笃定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陆商了解一二。   她将文件储存备份好,那边的“外卖”也到了。   看着一大批穿着制服的厨师和服务生出现在眼前,梁瑞等人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原来夏瑶所指的外卖,竟然是把绿茵森林的厨师请过来,利用厨房处理好的半成品进行现场制作!   厨师和服务生的工作速度很快,不到10分钟的时间,每个人面前都有了一份包含头盘、汤食、副菜、主菜、甜点等等菜色一应俱全的餐食。   饿极了馋狠了的重案组警员全部埋头苦吃,根本顾不上说话聊天。   正吃着,另一组搜查凶器的同事回来了。   刚进门就闻到了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   陆商问:“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看到有人回来,同事随即上前招呼:“快来快来,副组长给我们订了外卖,先做先吃,热气腾腾!”   陆商想吃,同时也要汇报一下今天三组人马的工作进度。   “那就一边吃一边开会吧。”   大家都习惯了如此,没人有反对意见,不约而同端着盘子坐到了会议桌前面。   陆商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咬了一口,边吃边说:“我们搜查了整栋楼,都没有发现凶器的踪迹。”   死者腹部的裂创长度只有1.6cm,一般的刀具没有这么窄的。   通过查阅重案组数据库中的刀具库,有一种□□符合凶器的所有特征,宽度只有1.6cm,并且刀背钝刀锋锐,长度在16cm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刀刃角度超过60°并且长度大于150mm的刀具属于法律规定的管制刀具,它的佩戴范围、销售和生产等都有法定手续需要履行。   比如他们找到的刀具库中符合伤口类型的□□,制造它的作坊要经过县以上主管部门的审查同意和所在地县、市公安局批准,发给《特种道具生产许可证》才能够生产,管制刀具的样品和包含名称、规格、类型、数量、用途的说明还要送到市局进行备案。   销售管制刀具的商家需要在必须经县、市以上主管部门审查同意和所在地县、市公安局批准。购销要建立登记制度,备公安局检查。   购买管制刀具的单位和个人,也必须向所在地县、市公安局申请《特种刀具购买证》,凭证购买。   也就是说,符合凶器的刀具从生产、销售到流通到个人手上,全程都在市局的管理监控范围之内,按照这个逻辑,只要查询市局备案和购买批准登记记录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行凶者的踪迹。   不过奇怪的是,陆商带人跑了一天,把江市市局以及下面各个县级分局的关于管制刀具登记批准的记录全部查了一遍,结果根本不存在符合条件的对象。   “又要有作案时间,又要有作案动机,还要符合凶器持有者的侧写,排查下来的结果就是没有可疑对象。”陆商声音带着些沙哑,他是跑了一天跟人频繁沟通还没喝水,嗓子都倒了。   这也是陆商着急开会讨论的原因。   有的同事吃着饭,听到这个结论,忽然就觉得自己嘴里的奶油炖青口它不香了。   梁瑞眉头紧蹙,放下吃了一半的意面,扒拉着陆商带回来的资料咕哝道:“找不到凶器,无法锁定嫌疑人甚至无法缩小嫌疑人范围,这堪称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此时,夏瑶已经吃完了饭,她动作优雅地擦试了一下嘴角后,目光坚毅地说:“天底下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只有我们找不到的线索和证据。” 第87章   夏瑶的话鼓舞了所有人。   同事们三两口把饭扒完, 继续分析讨论行动。   眼看凶器的这条线索走入了死胡同,夏瑶想了想说道:“侦查方向拓展一下,既然你们已经搜查了出租屋那一整栋楼里都没有发现凶器的踪迹, 那是不是说明凶器有大概率已经被凶手带出去处理掉了。”   夏瑶不信那凶器能够突然蒸发不见踪影。   她相信痕迹检查组同事的能力, 哪怕是藏在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 只要是在那一栋大楼里,他们一定能够找出来。   现在没有找到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就是凶器已经被带出了大楼。   众人闻言心下稍安, 其实最令人恐惧的就是未知,他们不能够被自己的负面情绪打败。   有同事便说道:“我们之前已经查过了大楼门口的监控, 没有发现案发时间段内有人出入大楼啊。”   夏瑶闻言挑眉道:“没有在案发时间内出现, 不代表其它时间段也没有。”   想想便清楚, 凶手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现场处理好,并且将最重要的直接证物全部带走, 足见其心思缜密程度。   如果她是凶手, 她就不会选择在最显眼的凌晨时分就出去隐匿凶器的下落,就是等也要等到人流最大的时段,混在菜市口的人群里离开,那样能够把自己的行踪隐藏到极致。   夏瑶的话开启了众人的发散思维。   梁瑞接话说:“那说明凶手是趁着人流增多的时间离开了,最合适的时间就是上班的时候,早上7、8点钟!”   俞洪敏也跟着点头:“没错,那个时候也是门口菜市场最热闹的时间段!”   这给排查工作带来了一定难度,同时也侧面暴露了凶手的特征。   通过这一行为,小王大胆推测:“拥有这样超强的反侦察意识,这人会不会是安保行业从业人员?”   夏瑶摇头:“不知道, 只是从凶器处理的方式来看, 凶手应该不是一般人。”   陆商接着说:“还有凶器那边的情况, 如果市局和下级分局找不到凶器来源,是否能合理怀疑凶器的来源是非法途径?”   比如违法进行管制刀具制造的作坊等等。   提起关于非法获得管制刀具的途径,小李主动请缨说:“我能去查查最近捣毁的非法作坊,以及相关线上途径。”   这从市局刑侦支队和网监那边都能够获取相应信息。   说完凶器追查的事情,夏瑶也将自己的工作进度汇报了一下。   比起陆商带领的小组,他们取得的信息显然更多。   “…我们目前已经梳理了一个和死者杨晓莹有多宗经济来往的帐户所有人,待进一步走访摸排,相信其中可以获取更多进展…”   当杨晓莹帐户截图打印件发给众人的时候,夏瑶特意观察了一下陆商的表情。   她没有错过陆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和震惊。   夏瑶垂下眼眸,心中思绪万千。   看来那个“辛内口”的帐户真是他开的,那么这件事情就很微妙了。   夏瑶的工作汇报目标明确,进度稳中有序,基本没有花费时间在讨论上。   会议临近尾声,陆商不忘给重案组所有人加油鼓气:“不管目前的工作进度如何,我想各位不要泄气,我们一定要咬死凶手的尾巴不松开,案件才有破获的希望,散会!”   会议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同事们加班的加班,回家的回家,各有各的任务。   夏瑶手里整合了一堆资料准备给陆商看,刚一抬头就发现办公桌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陆商盯着她问道:“有空聊几句吗?”   夏瑶正巴不得,当即就答应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出了办公楼,二人一同上了陆商的牧马人。   夏瑶把“辛内口”的帐户信息,还有关于杨晓莹的帐户流量、收入的数据一并打印出来,几张纸一起放在了陆商面前。   一上来她就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怎么找上杨晓莹的?”   当陆商看到那个帐户信息的时候,他就知道夏瑶已经知道“辛内口”的帐户是他所有了。   然而刚刚在会议上,她什么都没说,这充分表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   要是夏瑶怀疑陆商跟杨晓莹的死有关,那他今天根本走不出市局的大门。   轻则诫勉,遵从回避条款,重则停止接受调查,不论是哪种情况,陆商都脱不了干系。   这种信任让陆商感激更是庆幸。   二人就像是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队友,自己的背后只留给对方守护。   陆商再次翻阅了一遍几张纸之后说道:“我最初并不知道这个主播就是杨晓莹,我看过她的直播,上面只有图片和字幕,根本没有她的长相。”   夏瑶知道,这是杨晓莹转型后的直播方式,不露面,只有图片和字幕外加杨晓莹的配音。   她摆手示意陆商不用解释这个:“我纠结的不是这一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打赏她,又或者,你想要从她那里知道什么?”   聪明人说法没那么费劲,陆商当即放弃了那些解释说明了自己找上杨晓莹的契机。   “还是为了调查夏天的事情。”   几个月前,在夏瑶还没有跟陆商坦白的时候,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为了替她解开心结,也是为了从头开始了解她,陆商选择了暗中调查。   他在贴吧上看到了杨晓莹的留言。   “那个时候她在贴吧里放出了直播间的连接吸引观众,还列举你弟弟的案例作为吸引人的例子,我觉得她是夏天案件的知情者,便找上了她。”   陆商会去注册一个帐号去杨晓莹的直播间,全然是那个案例吸引了他。   虽然案例中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案件契合度跟夏天的案子有90%,这让他非常在意。   而“辛内口”帐户的等级和经验值也证实了陆商说明的这一点,他就看了一次杨晓莹的直播,在下播后通过打赏的途径跟她聊了几句,然后再也没登陆过这个帐户。   夏瑶闭着眼睛仔细听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结果呢?”   她心中复杂的情绪不停翻涌?????。   她又想知道一些新的信息,比如杨晓莹是怎么得知弟弟的事情的,再比如从对方身上获取一些新的线索。   她又害怕得知一些残酷的事情,倘若杨晓莹知道一些关于夏天的真相,而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居然还被蒙在鼓里,夏瑶觉得自己大概会发疯。   陆商接着说道:“我打赏了她,想要从她嘴里知道夏天的案子,她说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我问过她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她也只回复这是她的信息渠道,告诉我的话她就没办法直播了。”   显然,从杨晓莹拒绝陆商的时候开始,线索就断了。   这之后陆商也通过市局的同事查询过杨晓莹的犯罪记录,仍旧一无所获。   再然后,陆商通过港市的同事得知了数年前包裹混入国境的事,他就暂时放下继续追踪杨晓莹的事情。   夏天的案子,鲨鱼平台…这两个关键点在杨晓莹身上产生交集,让夏瑶隐隐有一种直觉。   她猜测杨晓莹的死或许跟直播app的幕后黑手有关。   再次睁开双眼时,夏瑶眼底是一片清明:“不过杨晓莹的手机里没有直播app,她到底从哪里知道鲨鱼平台的事情,她还看到了我直播的视频,这很矛盾不是吗?”   之前夏瑶也思考过鲨鱼平台上的观众群体来自于什么地方。   鲨鱼平台就像是幽灵一样的存在,当夏瑶通过平台进行直播的时候,它会在全网自动寻找能使用的路径进行转播。   而那些进入过夏瑶直播间的观众只要点了关注,就等于留下了一个连接数据的通道,在她下一次直播的时候,这些人就能同步接收到直播信息。   也就是说,从未观看过夏瑶直播,和看了没有关注的人,再想查看她的直播间就会发现在软件里根本找不到,这个帐户也是不存在的。   换个思路其实也能够梳理清楚这一层逻辑。搭建直播平台唯一的硬件要求就是要承载直播数据的固定服务器,VPS服务器、云服务器或者独立服务器等等都能够使用,但这些服务器有一个共通的缺点,那就是很容易被警方查到。   所以鲨鱼平台没有,也不能有,它只能钻其它直播平台的空子,借鸡下蛋。   这个程序厉害就厉害在它不仅能够攻克其它平台的程序利用别人的服务器运营自己的功能,它还能够自动选择并寻找宿主,不是幕后黑手看中的目标,根本就无法下载这个软件,同时它还会自动屏蔽隐匿一些痕迹。   之前夏瑶就做过测试,想要在开直播的时候录屏,结果她发现她的手机根本没办法做到。   除非有另一□□立设备对直播状态下的手机进行拍摄,否则没办法留下确切的视频录像,哪怕是拍摄的机器和直播的手机连接的是同一个Wi-Fi也不行,只要鲨鱼平台的后台程序找到相关信息就会立即清除掉。   综上所述,即便杨晓莹从别的渠道获知了鲨鱼平台的信息,并且下载了同款直播app,她也无法跳转到鲨鱼平台,更不可能找到夏瑶的直播视频了。   而根据MCN机构总经理的说法,当时杨晓莹给他看了不止一段夏瑶的直播视频,除开贴吧上被封掉的那个,其它还有很多。   只是在杨晓莹的住处,重案组没有发现这些视频。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拿着视频给她看了,或者是她偷看偷拍到的,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事后把视频给删除了。   陆商颔首道:“我猜,和她有密切来往的人之中一定藏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也许是幕后黑手的帮凶,就像夏父夏母的家庭医生聂明远那样;也许是如同夏瑶这般遭受直播app迫害的受害者。   前因后果联系之下再结合杨晓莹的改变,夏瑶道:“杨晓莹改变直播内容和方式是在3个月之前,你说会不会是在那个时间段内,她和知情者有了密切交集,然后才知道鲨鱼平台和夏天的事情。”   进而触发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变化。   陆商闻言也跟着露出欣慰的表情:“这么说来,只要排查固定时间段内和杨晓莹有过联系的人,那么我们就能找到那个知情者了!”   这对于夏瑶而言无异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接触直播app数月以来一直没有进展,没想到和陆商聊过几次,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巨大的发现。   这应该是她最接近幕后黑手的一次!   每每想到父母被那幕后的一只手折磨得痛不欲生,弟弟夏天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夏瑶就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   好在她是理智的,没有被这阶段性的胜利冲昏头脑,她道:“之前你说去汇报联系省厅求助联邦调查局的事情怎么样了?”   警方有自己的信息加密渠道,像这种涉及到国安的问题,不是他做一个简单的报告就能摆平的。   省厅也需要层层核查。   陆商闻言说:“我已经把手头的资料情况提交上去了,现在等着省厅回音就行。”   夏瑶点了点头:“很好,把今天说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上级吧,他们必须有心理准备,关于你和死者有交集的事情……”   不等她说完,陆商就接话道:“这件事我有分寸,你不用多说。”   夏瑶闻言怔了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陆商这么做八成是为了自己,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下一瞬,夏瑶的笑容温和了眉眼,她道:“我知道你有分寸。不过你听我一句劝,凡事堵不如疏,与其瞒着上面调查,不如光明磊落地行动。就算上面真的让你回避杨晓莹的案子,你不能查关于她的事情,至少还能继续跟进这起更大的跨国案件啊!”   为了确保程序公正,法律明文规定了警察的回避制度。   人民警察在办理案件时遇到下述情况需要回避:是本案当事人或者当事人的近亲属的;本人或者其近亲属与本案有利害关系的;与本案当事人有其他关系,可能影响案件公正处理的。   如果警察本人或当事人没有申请回避的,那么上级机关和直属领导都有权要求符合规定的警务人员进行回避。   陆商的情况就属于其中和当事人有其他关系,会影响案件公正处理的情况。   此时,他还在犹豫。   将“辛内口”的帐户情况汇报上去之后,他势必不能再继续调查杨晓莹的案子,且不说重案组群龙无首,届时所有重担都会落到夏瑶一个人的身上,都说好他要提她分担,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着她独自背负那么多了。   见陆商良久没有开口,夏瑶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轻柔婉转:“答应我吧,好不好?”   夏瑶的眼眸写满了恳求,手心微凉的温度让陆商感到淡淡的惬意和温馨,仿佛他们回到了青梅正当年。   思忖片刻后,陆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等把资料提交了我就去主动申请回避。”   “那就好…”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夏瑶舒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案件一系列展开和蛛丝马迹被调查出来之后,她心底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直到得到了陆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夏瑶也不是全然放心的,只要陆商还在跟进杨晓莹的案子,她就要担心一天,总要等到回避的指令下来再说。   不想这件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女主播被害身亡案件的信息被流出,引起了舆论哗然。   事情的起因是某个名为“正义之士”的博主在网上曝光了杨晓莹的遗体照片!   该博主发布的信息中不仅有案发现场尸体的图片,甚至还有警方拉起警戒线进入案发现场进行调查的照片,每一张都没有打码,重案组几个同事也被拍了进去,陆商和夏瑶赫然也在其列。   更加令人感到愤怒的是正义之士给图片的配文。   他宣称死者是一名女主播,明明当天凌晨还在直播,到中午就被房东发现死亡并且报了警,尸体还处在最新鲜的状态。并且死者身上的伤口是□□造成的,而能够佩戴这种管制刀具的只有警务人员。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又不见警方有任何调查进展。   此段文章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一个意思,这起案件势必是某一位有关系的人贪图女主播的美色,强迫不成就杀了人,尸体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咚”地一声闷响从重案组办公室传来,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脸色难看。   “怎么会有这种恶意揣测的人!”梁瑞被气得脑仁疼,比他砸在桌子上的拳头更甚。   他们重案组全体人员在争分夺秒地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结果被网上这个信口开河的“正义之士”背地里放冷枪,真是令人齿冷心寒。   俞洪敏表情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了解背上被他们捅一刀有多难受,现在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冷静!”   夏瑶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正义之士帐号里的4张配图翻来覆去地看:“看起来是现场拍摄的照片…这个人是怎么获得这些照片的?”   她的话敲响了众人心中的警钟。   刚才都在气闷和愤怒之中,差点就没想到这最关节的环节。   这个人哪里来的照片?是当时他就在现场,还是有人把这照片给了他?   案发当天,杨晓莹的尸体被房东发现之后,出租屋一直处于大门敞开的状态,在警察赶到现场的那30分钟里,足够有人拍下照片又离开了。   而那个时候围观的人太多,警方没办法立即查到是什么人把案发现场的照片流出去的。   网络传播速度极快,几乎是正义之士上传了照片前后脚的功夫,就有人截屏保存并转发到了其它平台上。   现在警方也只能联络网监一个id一个id地往下查,一张图一张图地封锁,效率没有那么快,效果也没有那么好。   等到警方全面控制关于杨晓莹案件的讨论时,舆论已经发酵起来。   “我觉得这人居心叵测,如果是他自己拍的照片,他为什么早不放晚不放偏偏等到现在来放?因为现在泄漏出这些照片的效果最好!”   夏瑶向来都不惮以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测人心。   要是当时第一时间曝出这个案子,大约网民们只会替这个红颜薄命的女主播感到惋惜,道一句安息也就过去了。   而他放在现在引爆,目前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案件,不能对外公开信息,现在这个正义之士横插一杠子,很容易就会被人理解成警方不作为。   有夏瑶的冷静加持,其他人也跟着沉静下来,跟着想到了这一点。   小王说道:“会不会是凶手故意让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引起舆论的注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重案组的同事们听到小王这句话怄的怄,怒的怒,这些自诩“正义之士”的键盘侠人事不干,跟着凶手一起搅和裹乱倒是个顶个的厉害!   俞洪敏声音冷硬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仅要封号,还要把这个人抓到再说了!”   当下小李就一拍桌子说:“没错,现在的网上帐户都是实名认证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现在就去把人带回来好好问问!”   “稍安勿躁,等组长安排工作吧。”   夏瑶心知,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陆商就是想脱身也没那么容易了,不管外面什么风言风语,他们重案组是不能乱的。   说完,她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了陆商。   后者沉吟了几分钟,这才重新开口:“不论如何,你们该继续安排跟进的工作一点都不能出岔子,网上散播谣言的人刑侦支队那边会负责,至于其它的…我去见见局长。”   言外之意就是让重案组不要去管网络上的事情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夏瑶上前一步道。   她觉得陆商做的是正确的决策。   调查杨晓莹的案子本来就耗费了大量人力,现在好容易有了些头绪,总不能前功尽弃,要是大家转头去解决网上的谣言,那案子谁来查?   所以,市局其他的人能动,重案组的人不能动。   越是传得夸张,他们就越要尽快拿出成绩来向所有人证明谣言的可笑。   还想要跟着陆商一起去的重案组众人这时都安静下来,原本他们是担心组长被局长那边施加压力的。   要是夏瑶能去帮助组长,那绝对是一个顶他们十个。   陆商想了想便同意了。   二人一起来到了魏长风的办公室。   推开大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烟雾裹挟着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   夏瑶咳嗽两声,用手做扇子放在鼻子下扇了扇,透过烟雾隐约看见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人。   她走过去急忙把窗户打开:“局长,你这是做什么啊?”   等到通了一会风之后,夏瑶才觉得舒服多了,转眼往桌子上一看,那巴掌大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屁股。   而魏长风坐在桌子前面面容沧桑,仿佛老了好几岁,眼睛里也全是红血丝,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别的原因造成的。   “局长……”看到这样的魏长风,夏瑶有点心疼。   魏长风是一个宁折不弯的铮铮硬汉,现在竟然为了一个流言憔悴到这种地步。   “我抽根烟解闷,你们坐吧。”魏长风神色淡淡地说道。   陆商不肯入座,连带着夏瑶也一起在办公桌前站着。   此情此景倒是让陆商没有把自己的那些请求和想法立即说出口,反而立起了誓:“局长,我知道这一次的谣言来势汹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峻,不过我有自信重案组一定能够尽快侦破案件!”   魏长风双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一双眼睛盯着陆商问:“尽快是多快?”   “这……”陆商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旁的夏瑶看得着急,开口帮腔道:“局长,您是老干部,也是老刑警了,您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魏长风在地方公安和市局工作了30年,老油条一根了,他经办的案件比陆商和夏瑶两个人加起来的还要多,怎么会不了解这其中的难度。   而魏长风没有责怪夏瑶,反而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给不出答案,然则群众们逼着要我们交出答案来,我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声声都在诉说着他的无奈。   从事件开始发酵,他就接到了上级部门的电话,要求他尽快稳住局面,挽回市局的公信力。   然而这种事情并非在媒体上说两句话就能做到的。   夏瑶心知肚明。   事件发酵到现在,民众的情绪已经被煽动到顶点,不拿出实质性的东西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办公室里沉默良久后,陆商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   “这一次是我的管理疏忽,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陆商!”夏瑶低声喝道,猛地转头看向身侧高大的身影,眉眼中满是焦虑。   他怎么能够有这种自毁前程的想法,何况现在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陆商作为重案组的组长,若是提出主动承认错误承担处分,必然能够平息民愤,这对于他来说也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痕迹鉴定是他的梦想,他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甚至离开家乡到港市工作了数年的经历,这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夏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自己。   只是当她看向陆商时,竟然发现他的眼底不起丝毫波澜。   难道他已经放弃了?这个认知伴随着心脏的一阵刺痛浮现夏瑶心头。   魏长风是左看看右看看,这重案组的年轻后生,是他们江市刑侦部门的中流砥柱!   不论没了谁,对于重案组和市局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不说其他人,他头一个舍不得!   忧思之际,魏长风又想拿一根烟,烟盒子到了手里是空荡荡的。   这一包烟早已经被他抽光了。   他默默收回了手道:“别着急开口,也别着急领罚,你们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不会为了这点小困难就自断双臂,给你们3天时间,市局任何单位你们都可以调动,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如果不是迫在眉睫需要出一个通告,魏长风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这意味着魏长风要自己出去承担一切,把后方交给他们。   夏瑶不想陆商自毁前程,不代表她就能坐视局长牺牲奉献。   她率先提出反对意见:“局长,你是要…这不行!我们能出官方警情通告,您再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把造谣的人找出来公布给大家看,在这之前就没必要再搭上您了!”   魏长风不听劝,只是摆摆手道:“别的不用多说了,少不得赔上我这张老脸罢了,有什么的。”   “局长…”   夏瑶还想再劝解几句,她觉得一定会有其它办法的,不一定要推一个人出去成为众矢之的。   陆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朝着魏长风深鞠一躬:“我们一定会办到的。”   然后就拉着夏瑶一起出了门。   等到了办公室外面,夏瑶扶着墙眼神茫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能把局长拖下水!”   “不是我们把局长拖下水,”陆商声音沉郁地说道,“是局长已经做好了牺牲小我的准备,你劝不动他的。”   魏长风想要做挡箭牌,替他们遮住那些流言蜚语的干扰,让他们好好地继续工作。   一阵无力感像是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渐渐收紧。   夏瑶抹了把脸肃穆道:“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网监的同事,让他们尽快干预到这件事情里来!不能够再让事态恶劣下去了!”   这是一场硬仗,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民众,也不仅仅是隐匿在暗处的真凶,还是狡猾的敌人。   市公安局网监大队,宋副局长正在这里坐镇。   看到夏瑶和陆商二人,他板着脸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夏瑶和?????陆商对视一眼,显然从彼此眼神里看出了宋副局之所以这么排斥他们过来的原因。   她对对方说道:“我和陆商过来看看网上的情况。”   宋副局长没有因此缓和表情,反而更加严肃起来:“这里用不上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夏瑶没走,还直接坐到了一名网监同事身边,她说道:“宋副局,我们已经答应了局长要尽快解决传谣造谣的问题,重案组那边陆商都已经按部就班安排好了,您就让我们在这边帮忙吧!”   听说是魏长风发话了,宋副局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任由二人留了下来。   夏瑶刚准备看看眼前的情况,忽然见身边的网警抬手指着屏幕结巴了起来:“你、你们看,这、这…”   宋副局长是个急性子,懒得等他捋直舌头说话,等他径直走过去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之后,是怒火中烧。   “事情怎么被扭曲成这样了!”   因涉嫌散播谣言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正义之士”的帐户已经被查封,然而这并未阻止网民们搜索的举动,甚至涌入了更多帐号还在不停地更新案件内容。   最新的进展已经提及了警方对案发地点所在大楼采取的清查行动。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警方是在调查取证、搜查凶器,键盘侠们只看到了警察打扰了别人的正常生活,纷纷群起而攻之。   甚至有人已经到案发地点楼下拉起横幅抗议了。   还有人把目标指向了陆商,因为他曾在被“正义之士”曝光的照片里出现过,他还符合对方的那一番推论。   是个警察,男性,还出现在了凶案现场。   更重要的是,有人带头摸黑陆商之后,就有网友人肉出了陆商的许多小号,其中就包括“辛内口”的帐户信息。   而那唯一一次打赏记录,也成了键盘侠们确定陆商对死者女主播存有幻想的证据。   现在网友们“证据确凿”,开始直接给陆商“定罪”了。   甚至有网民脑补出了一出大戏,把陆商编造成了一个贪财好色、腐败无能的“昏官”形象。   看到这里,夏瑶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   “这件案子是冲着你来的!”   夏瑶的话无比笃定,如同平地惊雷一声炸得办公室里其他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最不明就里的就是宋副局长了,他瞪大了眼睛问二人:“什么冲着他来的,你们有什么事情没有汇报?”   夏瑶和陆商把他拉到了一边。   陆商说:“宋副局长,您还记得我之前去局长办公室汇报的跨国犯罪案情吗?”   “记得,怎么了?”宋副局没能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   “那起案件的幕后黑手最擅长的就是舆论战。”夏瑶强调道。   他们现在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延,别的细枝末节夏瑶没有说得那么清楚,只要宋副局长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就好了。   陆商出现在杨晓莹的交集列表中不是偶然,夏瑶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88章   要是被市局委以信任的重案组一把手——陆商陷入了凶杀案中, 不论他是否真的清白,被卷入了该起凶杀案件之后,对于整个公安体系都会产生无法磨灭的影响。   他们是人民警察, 身上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对办案不利。   宋副局长听完夏瑶的话之后眉头紧皱:“这背后谋算的人是想要动摇我们国家的根基。要尽快安抚民众情绪, 还要迅速介入谣言传播的调查。”   同时还要继续调查杨晓莹的凶杀案。   夏瑶不能眼看着局长背负一切骂名,所以她不但要解决造谣者的问题, 还要侧面协助魏长风稳定舆情。   但是她有些怔忡, 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当真是时间紧任务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上去抓人吗?”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宋副局看向了面色深沉的陆商, “不论是哪件事, 陆商都不能再帮忙了。”   陆商抿了抿唇, 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真的不能再帮忙了吗?”说完, 他又懊恼, 回避原则在前,他不得不服从上级命令。   其实只要稍微想想,事件脉络便会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之前他们已经把手头的情况汇报给了上级,关于陆商工作的指令马上就要下来了,到时候他就没办法介入杨晓莹的案件。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民众和背后黑手操控言论的情况,陆商也不能出面,这只会激化矛盾。   调查谣言更不可行,他就是谣言的主角,和案件有直接利害关系,不能参与。   背后黑手设的局, 不仅对陆商是致命一击, 更是直接把他的行动限制住了。   “不管怎么说, 我相信这件事会水落石出,局长也好,重案组也罢,都会全力以赴。”宋副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做法绝就绝在不论事后陆商是否无辜,他都不能有所动作,只能等待调查结果。   “为什么一定是我。”陆商黑着脸,似是自言自语。   宋副局看向他,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是你,恐怕不只是为了你在重案组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为了你的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夏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陆商是痕迹鉴定方面的专家,有他在,任何蛛丝马迹都难逃他的眼。”   而目前最需要他的地方,就是调查杨晓莹的案子。   夏瑶接着冷哼一声道:“他们以为只要牵绊住了陆商,重案组就没办法继续调查杨晓莹的案子了,殊不知,重案组都是个个精英!”   她对重案组的成员都很自信。   不论是陆商一手带出来的小王、小李,亦或者经验理论知识都登峰造极的梁瑞和俞洪敏。   有他们在,就是重案组的重要人才储备!   不知道是那些人低估了重案组,还是他们高看了陆商在重案组的重要性。   只要有一件案子没有解决,哪怕陆商不在了,哪怕她夏瑶也不在了,重案组仍旧能够如神兵天降!   “他们越要阻止我们查案,越说明现场可疑!我越要查出真相!”夏瑶心中的马达已经暗暗较上了劲。   她正准备跟陆商说话,就发现了对方黯然的神色。   显然,陷入被动的情况使他十分难过。   夏瑶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安慰:“我们干活你也别闲着,你过来我跟你说…”   二人咬着耳朵,宋副局不自觉笑起来,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有重案组那么多堪当大任的人才在,他其实想要独挑大梁也是多此一举。   等夏瑶和陆商合计好了,后者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宋副局这才上前一步问:“你们说商量好了吗?”   “差不多了,等上面的指令下来,陆商就不会掺与到杨晓莹的案子里去,他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夏瑶勾起唇角,笑容意味深长。   既然要斗法,那就得让幕后黑手狠狠栽一个大跟头!   在夏瑶看来,背后的人又是造谣又是鼓动情绪,做了这么多动作,怕是和杨晓莹的死也脱不了干系,恐怕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她尚未想到。   陆商点点头道:“局长怕是也是了解这一点的,宁愿他自己被别人责骂失职,也不想重案组受到任何玷污…”   宋副局长叹息一声,依旧不放心郑重其事地叮嘱:“希望你们珍惜羽毛,千万不要枉费局长对你们的信任和爱护,万事小心。”   推开陆商不说,关于目前手上的三件事情的进一步计划,夏瑶已经在心底有了初稿。   不过她一个人处理起来也有些吃力,为了顺利推进自己的目标,夏瑶打算先跟宋副局通个气,到时候好让他配合自己。   而陆商也在一边听着没有走开。   本来他们过来是协助调查,想要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抑制住情况发展。   现在已经出现了最糟糕的局面,夏瑶不得不重新打算。   “是这样,重案组那边调查杨晓莹的案子我会全面跟进调度,同时抓捕造谣生事的人就交给刑侦支队,至于网络上的舆情,我决定去抗议的地方走一趟。”   之前的两件事情安排得尚算妥当,重案组和刑侦支队得同事都是可靠的,只要宋副局再从旁协助盯着些,必然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当听到夏瑶要去见抗议的人,宋副局长两条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走一趟?你是打算去跟那些抗议的人谈判?”   夏瑶微微思忖了一下说:“也算不上吧,只是我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你一个人去吗?”   这是问题的重点。   夏瑶是代表市局去谈判的话,应该不至于孤军奋战。   然而夏瑶的回答震惊了宋副局长和陆商。   她说:“是,我一个人,重案组那边人手紧张,能省一个就是一个吧,而且……”   不等她说完,陆商就说:“不行!民众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你听她把话?????说完!”虽然心里不太赞同这个提议,宋副局还是瞪了陆商一眼。   这小子想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可是重案组不比其它地方,夏瑶也不是普通女孩子,她没有那些娇柔矫情的习惯,她是一朵铿锵玫瑰。   陆商被训得闭了嘴,眼神异常坚定。   而宋副局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看见这二人如此失态的表情,夏瑶失笑道:“这件事情只能我一个人去,要是他们看见大批量的警察出现在现场,情况只会更加混乱,他们会觉得警察是来抓他们的,到时候谣言遏制不住不说,又会出现新的变化!”   这就正中敌人下怀了。   宋副局不得不承认,他被说服了。   只是他知道,要是现在他点了头,陆商怕是要恨上自己了。   何况夏瑶独自去面对情绪激动的抗议者,的确不太稳妥。   他也不能直接拒绝,不说他没有更好的方案,就是这件事情上,夏瑶是具有绝对话语权的。   跟他提前说明是尊重他的表现。   如此纠结的情况下,宋副局斟词酌句说道:“这个事情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万一那抗议者里面藏了一个包藏祸心的人,突然给你这么一下,你如何是好?”   “宋副局长,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说我一个人去的意思就是真的一个人去吧。”夏瑶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你的意思是…”宋副局没跟上夏瑶跳跃的思维。   夏瑶莞尔:“刑侦支队不是有便衣警察吗?”   “对呀,刑侦支队还有便衣啊!他们埋伏在菜市场周围,不让人发现他们是警察就行了!”宋副局一拍手,只觉得这个办法好极了,他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忘记有便衣。   而后,他只当没看见陆商幽怨的眼神,对夏瑶说:“安排便衣这事不用你去办,我现在就去叮嘱他们!”   说完这话,宋副局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此时网监的同事已经开启了24小时巡查,以便及时发现并处理网上存在的违规信息。   网络上的言论自由,不是不法之地,国家机关的尊严不容任何人挑衅。   等到宋副局长走了,陆商这才声音低沉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去的。”   夏瑶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她又何尝不是?   正因担心,她才会选择做陆商最坚实的臂膀。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局限于给予和获得,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是彼此的依靠。   夏瑶握住了陆商垂在身侧的大掌:“我不容许任何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下一秒,陆商的亮晶晶的眸子落在了夏瑶身上,火热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焚化。   夏瑶被看得面红耳赤,推了推他说:“好了,你别看着我了,这么多人呢。”   陆商紧紧反握住夏瑶的手道:“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   夏瑶脸上绽放出恬静的笑容:“我知道的!”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夏瑶和陆商兵分两路,开始处理各自的事情。   今天时间已经比较迟了,案发现场楼下的抗议者也在3点左右的时候散去,只留下一个人在看着,明显是第二天还会卷土重来。   夏瑶的首要之务就是先回重案组说一下陆商的事情,明天再去处理抗议者的问题。   他不经办杨晓莹的案件,不代表他不来重案组。这件事还得提前跟同事们打好招呼。   听说组长不能够再参与调查杨晓莹的案子,同事们脸上的表情复杂,甚至肉眼可见他们身上笼罩的一层阴云。   见此情形,夏瑶说道:“你们放心,这期间我会全权负责起重案组调度指挥的任务,大家相信我就好。”   听到夏瑶安抚的话,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心里,夏瑶的份量不比陆商少。   为了让重案组尽快将杨晓莹案件的真凶揪出来,夏瑶决定对案件重新进行梳理,然后再带领大家一起攻克难关。   拿着卷宗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下午。   夜幕降临,其他同事也没走,都在加班。   夏瑶揉了揉眼睛,起身准备去到一杯咖啡提神。   就在她用热水准备冲咖啡的时候,陆商状似无意地站到了她旁边,拿着一个空杯子放到了饮水机下面:“上级部门已经在暗中开展对杨晓莹转变直播内容1个月前后的人际关系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所查的事情还处于保密阶段,除开夏瑶之外,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在重案组和她聊关于案情的事,他也必须保持低调。   “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背后势力到底潜伏得有多深,夏瑶不清楚,但是让陆商协助上级调查,势必会将他暴露在危险之下。   她觉得她和陆商还真的很像是两个难兄难弟,她调查与陆商有利害关系的案子,陆商则跟进牵扯到夏天之死真相的跨国案件。   就在夏瑶走神的时候,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了她面前。   身侧传来陆商的声音:“出去和上级派来的人对接的时候刚买的,速溶咖啡你喝不习惯,你喝这个。”   就这样,夏瑶端着一杯温水和一杯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旁边办公桌的梁瑞看见了那个星爸爸的纸杯说道:“咦,夏法医你点外卖了吗?怎么不叫我啊,我早就想喝东西了,只是一个人点的不够起送价。”   夏瑶懒得解释,也不准备接茬,她拿着一份文件塞进了梁瑞怀里转移话题道:“我准备还原一下案发现场的情况,你和几个同事来跟我一起模拟。”   梁瑞打开文件扫了一眼,发现手里的文件是杨晓莹所住房间的户型图:“怎么模拟?还需要户型图做什么?”   夏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一下午忙活了什么?叫上3个同事跟我一起出去!”   她开车带着梁瑞和三个痕检组的同事,驱车前往了她名下的一套小户型房子。   等开门进了房子里,把众人惊呆了。   “哇,这是把杨晓莹的家一比一还原了吗?!”梁瑞跑进卧室进行确认,发现连床架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更关键他还不知道夏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魔法吧!”痕检组的同事夸张地说道,“副组长,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夏瑶站在门口的位置,在一样样核对手里的清单:“就是下午,我在网上买好了东西让人布置的,你们看一下还缺不缺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有的家具城本来就提供上门软装服务。   环顾了一圈之后,痕检组的同事道:“你不说我以为这就是案发现场!”   痕迹鉴定组的同事能这么说,足见夏瑶观察入微,把一些东西都复原了十成十。   她戴上手套,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   “好了,环境布置到位,你们谁来做凶手?”   痕检组的同事把手一指:“就梁瑞吧,他年轻力气大,是最符合凶手侧写的,而且还有经验。”   夏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那就你来,我现在就是受害者杨晓莹,你用这把刀扎我。”   现场就她一个女的,想要换一个人当受害人也不行。   她比杨晓莹高一点,不过不影响,一会她微微弯腿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只是这话把梁瑞吓着了,他缩着手不敢去接夏瑶手里的刀子:“扎、扎你?夏法医你这牺牲未免太大了吧?”   为了查案还得挨几道,梁瑞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想什么呢,我当然戴着护具了。”说着,夏瑶把刀子硬塞进了梁瑞手里,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个模拟上半身的硅胶皮套,这个皮套足有20厘米厚,只要使用得当凭着□□的长度伤不到夏瑶。   另外两个同事凑上来摸了摸,发现这硅胶皮套的手感还特别真实,非常有质感。   再穿上一件和死者杨晓莹身上一样的睡衣,这个受害者人体还原就齐活了。   因创道和身体是垂直角度,说明利刃刺入身体的时候也是垂直的,还需要插入夏瑶的右上腹,二人面对面站着比划了两下,不管是梁瑞正着拿刀把还是反着拿刀把,刀刃没入躯体的角度都有一点倾斜,或者向下或者向上。   夏瑶提着护具看了半天这才重新固定回去,说:“这回我躺在床上,你再试试!”   说完,夏瑶就按照死者被发现时的体位平躺在床上。   这一回倒是更容易了,梁瑞直接双手握着刀插入了“死者”上腹部。   事后夏瑶把手里的硅胶皮套摘下来查看,发现这一次的创道位置还原得十分到位。   而痕检组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他们都发现死者的死亡体位和床上的血迹分布不对。   “如果死者是仰躺着被刺伤的,那红色抱枕和死者脚边的被子上怎么会有血迹?”   更重要的是,被子上还存在大小与凶器和死者上腹伤口大小一致的裂口。   “会不会是凶手弄的?”   “他?????干嘛这么做。”   在其他人的讨论声中,夏瑶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假血血袋放进了刚才梁瑞刺出的创道里,又把脚边完好无损的被子盖到了身上,怀里抱着抱枕之后,才冲梁瑞道:“我刚刚挂了一个血袋,现在你再来试试!”   梁瑞站在床边,看到夏瑶是是仰躺着抱着被子的姿势,手不太确定往哪里下。   夏瑶睁着眼睛说:“刀往被子里扎,假想你现在就是凶手,我睡着了,你要扎我一刀。”   “好、好吧。”梁瑞稳了稳心神,随后联想到了上次砍猪肉的场景,举起刀就刺进了被子里。   夏瑶感觉到腹部受刺,在梁瑞抽出刀子的瞬间松开了怀里的抱枕,并且捂住了腹部。   她坐起身,本能低头看着手里的血迹认真思考起来。   “夏法医,你应该‘死’了!”梁瑞咽了口吐沫,小声提醒道。   “哦哦。”夏瑶这才反应过来,头往后一倒,重新“死”在了现场。   梁瑞和重案组的同事都围上来观察。   几人扫到床上的情况时,激动地大喊:“成功了!”   这一次,抱枕和“死者”左手下的确都有了血迹!   夏瑶躺着,让痕检组的同事抓紧时间拍着记录,一边说道:“如果护具里藏着的不是个什么压力都没有血袋,而是主动脉,那么血迹情况应该会更接近案发现场的情况。”   经过实践证明,梁瑞下着结论:“看来凶手是趁着人睡在床上的时候作案的,而当时杨晓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出现内脏受损出血的事情。”   这个实验已经充分验证了凶手的行凶过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追查分析伤势情况了。   “回市局开会!”夏瑶摘下护具,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重案组的同事知道夏瑶下午带着人出去了,只没想过她是去做实验的。   当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同事们也感到震惊。   “这也能试出来,真厉害啊…”   “你们是没看到,副组长还原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场!”   ……   夏瑶敲了敲桌面,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说:“现在的实验证明死者身上的伤口是不同时间造成的,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已经有挤压伤了。”   之所以下这个结论,是联系到尸检的时候夏瑶发现的内脏情况。   死者内脏情况说明她生前应该遭受过剧烈创伤,类似于挤压伤的那种。   俞洪敏蹙眉道:“可是最近又没有大型集会,杨晓莹生前的活动轨迹就在这栋大楼里,上哪儿去弄成挤压伤啊?”   一般的挤压伤都是在人群聚集的情况下发生的。   就如千禧年伊始发生的拿起火车站大型伤亡事件。   当时就是人挤人造成了踩踏并且出现了很多缺氧窒息和挤压伤导致内出血休克死亡的人。   那是一个挤压伤的经典案例,重案组的同事都有所了解。   只是,杨晓莹居住的大楼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不说她是独居,独门独户的家里没有别人,就算是合租,几个人挤在一起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势。   小王说:“我倒觉得这不一定是人为造成的。”   人为造成指的是人群聚集导致的挤压。   接着,他手指着夏瑶摆出来的照片说:“你们看,她身上除开头部的伤势之外,其它体表位置都是无损伤的状态,当初的案例我们都看过,那些挤压休克死的死者除开内出血这一个共同特征外,下肢部位还集体出现了淤青和挫伤,有的还存在骨折的情况。”   这很好理解,人在拥挤的时候是会挣扎的,不论是死者自己腿部踢到什么,或者被别人的腿踢到,都会造成这样的伤势。   “的确是这样没错,那她的挤压伤是怎么造成的呢?”梁瑞抱着胳膊想不明白。   俞洪敏提起一个细节:“我记得死者左手第4章指关节北部有小片淤点,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挤压伤顾名思义必须有东西挤压在人体上,不论是其它人体还是物品。   而经过分析案例,外伤是导致内伤发生的表象之一,也是挤压伤的一种指征,就好像案例中普遍存在的下肢挫伤和骨折,这些体表伤证明了挤压伤的来源。   接着,俞洪敏又道:“除开那个伤势外,死者头部还有两道裂口,也许是在造成这两处外伤的过程中导致了内出血的情况发生!”   一直听着他们讨论推理的夏瑶忽然开口:“货架。”   梁瑞觉得自己幻听了,问:“什么?”   夏瑶点了点俞洪敏提出的那几道外伤说:“货架上的货物倾倒下来,会给死者头部造成伤口,手背上的淤点也就解释得通了。”   遇到有东西倒向自己,人下意识地会自我保护,抱着头或者身体部位,手背在这个时候受伤就是顺理成章。   小王第一反应是回想案发现场:“死者杨晓莹家里没有货架。”   “你有没有想过卧室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也就是说,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我们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杀人凶手!”   这一发现给重案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夏瑶的组织的确行之有效。   会议结束后,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头脑风暴之中。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夏瑶把接下来的重心放到现场侦查上面。   同时也是为了去平复抗议者的情绪。   来到现场,夏瑶发现抗议者们都堵在了门口。   抗议者们就拉着横幅静静坐在大楼门口。除开居民出入会让开路之外,只要是穿着制服的人他们都不让进。   即便是小区穿着红色白心的消防安全督导员也不给进。   而他们手中的横幅上写着“正义之士为伸张公道而来,为受害者洗刷冤屈”的字样。   有的人身上还扛着相似内容的大幅纸牌,脑袋上系了一条头巾上书一个“冤”字。   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察向这边走过来,抗议者们瞬间站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暗中,几名便衣警察也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浑身紧绷,只要抗议者出现暴动,他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止。   坐在车里观察的宋副局长也是心急如焚,他也不知道夏瑶的这个计划到底有多少把握,又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干着急。   夏瑶独身一人过去,站在了数十名抗议者的面前:“你们堵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现在是上午,菜市场门口人来人往热闹得很,看到终于有一个警察出现,路过的人感到很好奇,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他们都知道,抗议者是不占理,但法不责众,没有恶劣行为的情况下警方也不能动用其他过激手段把人强行驱逐离开。   抗议者中站出来一个人,一脸傲然地说道:“当然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   “公道?”夏瑶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们拦着不让警察出入,影响警方侦破案件就是为了公道?那你们跟网上那些只会动嘴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   这话激怒了一众自认为正义的抗议者,为首那人怒喝:“你说什么?!”   还有人诋毁夏瑶:“你还是警察!就你这种素质的人怎么配!”   眼看着抗议者情绪激动起来,宋副局长和便衣们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就算夏瑶身手厉害,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这些坏话,夏瑶充耳不闻,只说:“我配不配我自己说了不算,与你们在这里进行口舌之争也非我所欲,可你们想过没有,不让警察进去勘察现场,影响了案件进度,那死者还能沉冤得雪吗?”   这是事实,夏瑶就事论事的实诚态度,反倒让抗议者无所适从了。   为首之人反驳:“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互相包庇!”   夏瑶挑眉:“包庇?难道你们不清楚陆队长已经不能够干预杨晓莹的遇害案了吗?”   扫了一眼抗议者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申请之后,她才故作懵懂地说:“也对,我忘了你们毕竟不是警局内部的人,这些信息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得知,只能靠那些所谓的主流媒体来获取信息,不过你们确定那些媒体上获取的信息比警局官方公布的信息还要准确吗?”   “你什么意思?!”抗议者中开始出现骚动。   夏瑶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你们不信任警察,宁愿去相信一些依靠贩卖信息来获取利润的盈利机构,在你们心里,警察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把这些人问住了。   警察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是对的吗?那颗老鼠屎真的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的吗?   这些都是从媒体上得知的信息,他们无从确认。   夏瑶摇摇头,眼神悲悯:“我们是单纯的为爱发电吗?不,我们的底气,我们的执着,源自于人性对于正义的追求,源自于每一个警察同志心中的大爱!”   “为什么每次只要出问题,你们不会去找那些媒体的麻烦,反而枪?????头一致对准警察?只因你们太了解警察了,你们知道警察就像是父母呵护孩子一样呵护包容着每一个市民,即便你们说错了话,警察也不会责怪,更不会有什么后果,反而依旧任劳任怨地保护着这个城市。”   夏瑶的话,仿佛一个巴掌狠狠抽在每个人脸上。   到现在,他们才醒悟,这种看似正义的拉横幅抗议行为,实则有多么幼稚。   要是他们真的为了死者着想,为了查清真相,那就更应该信任支持警方。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希望之光,而他们选择了站在光的对立面。   不管抗议者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夏瑶坚持道:“你们能选择不信我,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堵着,只要你们觉得这种方式能够伸张你们心中的正义,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抗议者犹豫了。   他们想要还死者一个公道,仅仅靠他们坐在这里就能实现了?   有人摘掉了身上的牌子,开始退到了一边。   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人从大门前让开,到最后,只剩下那为首的一人,可惜他一个人已经挡不住大门了。   一个人而已不足为惧,夏瑶打了个电话让停在附近的重案组众人赶过来,随后走到那人身边,唇角微弯说:“想要阻挡正义的洪流,那无疑是螳臂当车。我知道你为什么还坚持在这里,抛却这一身看似坚硬的外壳之后你就泯然众人了,谁不想获得关注和赞许?”   杀人诛心,夏瑶一番话说得那人面如金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重案组的人上了楼去。   当众人来到楼上,就发现杨晓莹家门口的封锁线外,正有一个人在探头探脑。   夏瑶身后的梁瑞上去厉声呵斥道:“喂!你什么人?”   那人转过头来,看到楼道上来一群警察,也是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走到了一边说:“我、我楼下便利店的。”   梁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男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了!”   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夏瑶对身后的同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则是堵在门边的位置。   而他们市局留在这边看守现场的同事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梁瑞不满地盯着对方:“你干嘛去了?”   同事无措地挠了挠头:“我正跟队长汇报情况,手机没电了,就去里面充电,怎么了?”   “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地朝里看!我看怪像个小偷似的。”梁瑞意有所指地撇了那男人一眼。   “我不是小偷…我是楼下开便利店的,就路过看看,不让看我走还不行嘛…”说着,男人抬脚就要下楼。   夏瑶先一步拦在了他面前,把人独在了楼梯上:“先别走!”   她问道:“你是楼下便利店的老板?”   男人点点头,怕夏瑶不相信还特意补充道:“是…是啊,我姓陈,这附近邻居都知道我。”   夏瑶没有不相信他的身份,只是怀疑他的动机,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来这里究竟做什么的?” 第89章   陈老板正准备开口, 夏瑶又抢白说:“不要试图跟我打马虎眼,你觉得警察有什么查不到的?还是说你想去市局喝茶?”   这话说得陈老板白了脸色,连连摆手后退:“不不不, 我没有那个想法, 我就是想来弄点值钱的东西, 之前那个杨小姐欠了我店里的钱还没还…”   梁瑞对夏瑶挑眉,暗示她这男人果然没说实话, 之前还说是路过!   夏瑶又问:“她欠了你多少?”   陈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头道:“5千多…”   这个金额听得梁瑞瞬间就炸毛了:“怎么能欠那么多, 你们是黑店啊?”   陈老板又忙不迭解释:“不是!是、是她经常来我店里买东西,卖每次都说挂帐挂帐, 也没看她结过…”   便利店老陈老板为了增加客户黏度, 会为同一栋楼的租客和业主提供挂帐服务。   一般是每到月底结算一次, 有的家庭有小孩的这一点就特别方便,让小孩去买个酱油、盐巴, 又或者是孩子自己饿了买点零食, 都不用再拿钱。   杨晓莹算是个特例情况。   陈老板一边说一边算:“除开第一个月她有正常结算之外,剩余的时间她没一次结算过,我那帐本都有数的。”   夏瑶微微扬起下巴说:“那她总共欠了多少个月的数?”   “前后有7、8个月了吧。”陈老板不敢撒谎。   之前他就说了自己店里有一本帐簿,夏瑶要是想查,轻易就能查到。   而持续杨晓莹在便利店消费这么长的时间,刚好和她改变直播内容的时间也是重合的,5千多金额的物品也不是一次性能买完的,说明这人也在和死者密切来往的行列里。   思索中,夏瑶说:“好,我知道了, 不过就算是杨晓莹之前欠了你的钱, 你也不能来她家里偷东西。”   “这怎么能算偷啊!这是为了抵债!我明明都看到她沙发上有一个包了, 那包好像挺贵的呢……”陈老板还在替自己狡辩。   夏瑶冷了脸,正色道:“一码归一码,你不问自取就是偷!”   那陈老板也没了刚才的唯唯诺诺,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好,算我自认倒霉吧!长得那么水灵,谁知道竟然死了还要恶心人!”   之后边说边走了。   这话气得梁瑞指着他离开的背影对夏瑶道:“夏法医,你看他…”   夏瑶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道:“不要打草惊蛇,他和杨晓莹恐怕不只是债主关系那么简单。”   梁瑞收敛了神色,问:“为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闻言,夏瑶冲身后门口的位置努了努嘴:“你去门口站着,你看你能不能看到客厅沙发。”   梁瑞按照她说的去门口站着,这个视角之下他才明白夏瑶的疑心从何而来。   他瞬间睁大眼睛,结巴道:“诶!怎么会这样?!”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透过大门看到沙发的一个角,根本看不清楚全貌,更别提还知道沙发上有个包这种事情了。   夏瑶会清楚,也得益于她复原过一次案发现场,是以对于现场的情况了若指掌。   在拆穿了陈老板心虚的行为之后,她叮嘱梁瑞:“他说那种话就是为了隐瞒来这里的动机,特意到楼上来怕是为了什么东西,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你吩咐这边的同事把屋子里的情况盯紧一点!”   “是,我知道了。”梁瑞面色严肃地答应了下来。   其实夏瑶不说梁瑞和俞洪敏等人也知道,她手头应该不止杨晓莹的案子一件事情。   现在陆商又不在重案组,就必须要靠着夏瑶一个人担起责任,他们作为最亲近的同事,应该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才行。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夏瑶便放手让梁瑞去安排,自己则进入了案发现场进行查看。   他们之前都在忙着研究分析卧室里的情况,客厅和另一个用来做直播的房间还未进行详细搜查。   对于同组痕迹侦查的同事,夏瑶很放心,他们会把整个房间都翻过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情况才放手。   这时,一个年轻警员有了发现。   他在一个极其角落的位置捡到了一个烟头。   “副组长!你来看!”他用手里的镊子举着烟头喊道。   烟头这种东西在案发现场是特别重要的证物线索,因为上面或许会带着嫌疑人和出入现场的涉案人员的唾液DNA,有助于破解案件。   夏瑶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烟头,没有其它痕迹,就是最普通的芙蓉王,烟屁股上还有品牌的logo,最后抽得只剩下一点点烟蒂。   她皱着眉头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警员指着直播室窗帘和摆放鞋子包包的柜子之间的夹缝说:“就是这里。”   夏瑶闻言蹲下身去,身手一探,结果发现这个缝隙连她一只手都过不去,难为这个警员竟然还能发现这里藏了东西。   似乎是感觉这个位置过于尴尬,警员又补充道:“我是用探照灯看到里面有东西,再用镊子夹出来的。”   而梁瑞和俞洪敏也凑上来,看到那烟头不约而同地问出了一个问题:“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烟蒂?”   警员将烟蒂放进了政务袋里,举着烟蒂说:“杨晓莹抽烟吗?”   夏瑶果断摇头说:“不抽,她的左右手都没有烟痕,肺部也没有出现病变。”   一般的烟民抽烟不管再怎么小心掩饰,肺部和手指总会留下被尼古丁熏染过后的痕迹。   这话听得现场其它侦查的警员眼神警惕,意识到这个烟头出现在这里的事实本身就足够不对劲了:“那这个烟头…”   夏瑶眸光一凌:“带回去查DNA!”   夏瑶不擅长痕迹检查方面的事情,找到这个烟头之后,她把现场全权交给了痕检组,让他们再看看其它位置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与此同时,魏长风也以视频的方式发出了警方通报。   他对于网络上污蔑陆商的言论进?????行了澄清,并且说明了杨晓莹的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警方没有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发布警情是他作为局长的失误,有什么建议和批评他都愿意接受,还请民众给警方时间解决这个案件。   大部分网民看到局长都主动站出来大包大揽这次事件的责任了,也就不再跟着闹事,只默默等待着结果。   但还有少部分仍旧存在挑衅的情况。   有了之前那个“正义之士”的前车之鉴,网监的同事已经开启了24小时网络巡查,一旦发现违规和反社会的言论,就会立即处理,并联系平台进行告知。   等带着证物回了市局,宋副局长跟她竖起了大拇指:“小夏你真有本事呀!三言两语就把那些抗议者打发走了!兵不刃血,厉害厉害!”   夏瑶谦虚道:“还是宋副局您帮忙,否则我也没那么大勇气站在那里说那些话。”   对于抗议者们,最重要的是快刀斩乱麻,激怒过头了会适得其反,怎么才能准确拿捏那个度,夏瑶知道只有把背后放心交给同事们,她才能做得到理智思考。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情的舆论风波暂时平息下去的时候,一则关于夏瑶的新闻再次占据热搜的位置。   夏瑶“舌战群儒”的视频被上传到了网上。   视频里,她和堵在案发现场楼下的抗议者正在进行辩论,言辞激烈、语气“轻蔑”,像极了在和抗议者吵架。   而抗议者们一个个都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是她单方面在欺负人似的。   这些话和断章取义的视频,留给人太多遐想的空间,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   留在市局帮忙的梁瑞看到这个视频,差点冲动到把手机给砸了。   气愤之下,他仍旧保存着一丝理智,撇了眼夏瑶的方向,发现她面上还是风平浪静,就觉得她约莫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便三两步走到俞洪敏身边,把视频拿给他看了,又跟他商量:“这些人就是故意的!我们不能查封这些视频吗?”   说完,还冲着夏瑶的方向指了指,意思是这件事情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俞洪敏看到视频的第一反应也是怒火中烧,也没什么办法:“不是说网监的同事都在24小时巡查了吗,大概他们很快就会注意到这个视频的。”   其实对于这种网络上的事情,俞洪敏也没有办法。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刑侦法医,要他解剖验尸,侦查案件他还行,操控舆论他根本就不在行。   说这话,多半也是为了安梁瑞和自己的心。   若是网监有办法查封视频,早就这么干了,不会等到视频上热搜,至于是什么原因阻挠了网监的行动,俞洪敏不得而知。   他只笃信一点,便是只有他们重案组的人心稳了,夏瑶和他们才能够团结一心尽快把杨晓莹的案子侦破。   俞洪敏倒是分得清主次,梁瑞就有些心浮气躁了,他一直把夏瑶当作行业标杆和榜样来看,这些人如此玷污他的“偶像”,是个人都受不住,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让夏瑶知道,一口气堵在胸口人都要炸了。   殊不知,夏瑶早已经发现了二人的动静,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她站起来对着二人的后背说道:“他们没有做违法违规的行为,警方凭什么查封视频?”   二人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心虚地看向了夏瑶。   梁瑞还想把手机往身后藏,俞洪敏却拽了他一把,这种时候还藏什么,看这情况,夏法医早就知道了。   想起夏瑶刚才的话,俞洪敏面露忧色:“夏法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网监也拿他们没办法?”   夏瑶敲了敲桌面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来发布视频的人这次也学聪明了,这次不再带有自己的观点色彩,发了视频之后只配文:用事实说话,希望市局能够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何况视频拍摄位置又不是在凶杀案现场,就是楼下菜市场门口的位置,视频里她也没说是代表警方来谈判的,警服上的编号和她脸上还打了码,只从款式看得出来是警服,制作视频的人可以说从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规避法律问题,让网警拿他们没办法。”   是以即便视频里人物脸上的那层马赛克薄得人脸都能依稀分辨出来,仍旧能继续留在网络上。   “啊?”梁瑞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狡猾,顿时苦了一张脸,“那这怎么办啊?局长刚刚才上网解释过一遍,好歹把组长保住了,难道现在夏法医又要…”   要是夏瑶和陆商一样,最后被弄到无法参与杨晓莹案件中,梁瑞无法想象,群龙无首的重案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梁瑞话音一落,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其他同事早已经发现了这条热搜,不过他们都是有职业精神的精英,不约而同地选择把这件事情压在心底,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直到梁瑞一句话挑明了接下来也许会降临在夏瑶身上的局面,他们心里都不好受起来。   大敌当前,最忌的就是军心动摇。   夏瑶扫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同事一眼,随后把人召集到了一起。   除开在现场勘察的7名同事之外,这里还有包括她在内的余下14名同事。   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夏瑶,希望她能够说些什么。   夏瑶是一如往常的泰然自若,站在众人面前颇有一番大将之风。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大家要有这个心理准备。重案组不是缺了谁就不行的,我和陆商能够做组长,也是多亏了大家的信任和支持,要是这一次…你们就推一个临时组长出来,相信在大家的配合之下,一定能够运筹帷幄,顺利地解决案件!”   大家都是成年人,理解夏瑶未尽之言。   一片静默之后,俞洪敏率先表态:“夏法医说得对,即便他们都离开了,即使我们重案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梁瑞紧随其后,一拍大腿说:“之前那么多重案要案我们都解决了,还怕这一个案子吗?”   “副组长,您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   ……   看到大家都振作起来,并且开始反过来安慰她了,夏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重案组破不了的案!”   就是幕后黑手想要再兴风作浪,那也是不行的!   重案组士气大振的同时,网络上针对夏瑶的评论并未如他们最开始猜想的那样一边倒的批评。   有比较理智的网民就提出了问题,根据视频里夏瑶和抗议者的对话内容,他们就想知道这一次负责本次凶杀案的到底是谁。   刚刚才说了接受广大网友监督和意见的魏长风也不能转身就做出打脸的举动。   虽然在这个时候介绍夏瑶的身份实属不太合适,他也不得不做。   当然,这其中的信息做过一些处理,只是用江市市局的官方帐号正式介绍了一下夏瑶副组长的身份。   这件事情魏长风也跟夏瑶提前告知过,接下来可能会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让她不要在意。   夏瑶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她的精力有限,只能集中在必要的事情上。   在出租屋直播室内发现的烟蒂,因所处位置偏僻,没有受到污染,并且还在检材失效期限两周之内,检验科顺利提取到了上面的遗传信息。   经过一轮DNA筛查,发现烟蒂上的唾液属于一名男性。   “男性?会不会是死者的男朋友?”   小王问道,他们之前就调查过,杨晓莹有一名异地的男朋友,叫潘梦凡。   这事是小李负责对接的,他道:“我们联系过潘梦凡,他声称一直在外地,最近我们告知他杨晓莹的死讯的时候他才说会安排时间回来,按照正常逻辑不会是他留下的。”   夏瑶蹙着眉头问:“出现在杨晓莹身边的男性还有谁?”   梁瑞不停地摁着手里的自动笔笔芯说:“总经理,便利店陈老板。”   “别忘了还有一个楼下的菜摊老板。”就是的当初帮助报警的人,俞洪敏提醒道。   和杨晓莹有过接触,并且有几率会出现在她家里的男性就这么几个。   嫌疑人的调查范围再次缩小。   只是夏瑶仍旧眉头不展,梁瑞见状问道:“夏法医,你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夏瑶摇摇头说:“我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   但她很快把那点揪着心里的异样感觉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与其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着眼当下,从手里所有的证据调查起。   “先从作案动机上查起吧,总经理和陈老板都在江市,小王你负责带一小组人进行摸排,然后潘梦凡那边还是小李负责,你要把他回来的时间和之前常住地都查清楚了。”   重新确定嫌疑人范围之后,夏瑶再次投入了忙碌之中,根本没有空闲?????功夫去搭理网上的舆论发展。   在夏瑶的重案组副组长身份被引出来的同时,又有人抛出了她的个人履历,曾经参演过的几部戏,还有参加过的综艺。   夏瑶小时候的确当童星火过一把,只是当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她,说她空有其表,一点演技都没有。   甚至还说她就是个小垃圾,连陈凤鸣那种国家级别的宝藏演员都带不动她。   这种时候发这种黑料,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网上立刻出现了热门讨论话题:夏瑶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重案组副组长。   话题之下是大片大片“明明是个黑红的童星,还是个年轻的刑警,怎么有资格做副组长的位置”的议论。   基本只要带着这个话题,或者夏瑶的名字,发出去的文章浏览量就特别大。   很多人都在为了黑而黑。   此时夏瑶正忙着解决案子的问题,根本无暇顾及网上的风言风语。   她不着急,替她着急的人是大把。   那个话题之下很快出现了一些“异军突起”的评论。   可爱不爱:不过夏瑶的确很好看啊,就是一直好看到大的那种好看。   吃瓜网友流窜枫:颜值即正义,这一波我站夏瑶。   晓霞7976: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她是不是靠着出卖色相上位的!   大概是你喜欢慵懒而我姓秦:楼上那位,我前段时间去乡下,主人家抓了只野鸭招待我,那一顿我吃得很香,回来后念念不忘,没想到今天居然在你身上闻到了一样的味道,只不过是没下锅的。就算曾经她是童星那又怎么样?她现在是法医专家,为死者发声,不值得尊敬吗?   醉挽清风:夏瑶是正儿八经的法医,人家的三观正着呢!   您已经被该用户屏蔽:就是就是,你们没看过她之前的新闻吗?她接连破获了好几起刑事案件,还有网友们取的“法医神探”的称号!   ……   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助理周瑾看到有所转圜的评论放下心来。   “秦总,估计放出黑料的人也没想过,这楼竟然歪出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秦雨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起来,反而盯着手机屏幕,霎有暴风雨加冰雹的架势,阴沉着脸不说话,让人脊背发凉。   “秦总,您…”   秦雨佳冷哼:“这群人真是叫花子嫌饭馊,瑶瑶天天加班查案他们看不见,一说她是童星就有那么多人跑出来凑热闹。”   周瑾等到她的脸色没那么黑的时候,才试探道:“秦总,这不是正合您意吗?这件事情的热度下去了。”   秦雨佳咬牙切齿,快把手里的手机捏碎了:“合意?这都是瑶瑶的黑料!”   一边说,她还一边用手指头戳着手机屏幕,恨不得穿过屏幕戳到那个“晓霞7976”的脑袋上,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浆糊。   老板发脾气,倒霉的还是悲催的打工人。   周瑾小心翼翼看着秦雨佳表情,不敢再吭声。   之前有人带头在网上爆料,说夏瑶是个没演技的童星如何如何的时候,秦雨佳就已经注意到了。   陆商如何,那是正事,事关重案组和江市公安局,她不好擅自干预。   别人说秦大小姐傻白甜,嗲精无能都行,秦雨佳从来没有因此动怒过,但是编排夏瑶,那不行!   那是戳她心窝子!   当下秦雨佳就叫了一群公关来商量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其他人都知清楚夏瑶在秦雨佳心里的地位,也知道夏瑶是干什么的,他们拿捏着分寸,大多给出的都是些解释、澄清等等温和的手段,如同隔靴搔痒没什么用。   就在秦雨佳即将爆发的时候,周瑾提出了这个法子,不是有人爆料,那他们也可以爆料。   他们放出的是一段夏瑶上初中时候参加综艺节目的视频。   快十年前的综艺还是真综艺,虽然注重节目效果,也不会有什么提前商量好的剧本。   而没有综艺感的夏瑶就成了一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夏瑶的特别就特别在这里,哪怕她就坐在哪里一句话不说,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气质,让人看着养眼。   当初秦雨佳初见夏瑶便惊为天人,跟牛皮糖一样黏上人家就甩不掉了。   比起那些帅哥,当然是漂亮小姐姐更有吸引力!   试想,谁能抵挡得住又有能力又漂亮的小姐姐!   后来她得知夏瑶曾经做过童星的经历,就到处去搜集夏瑶参演的电视剧和各种综艺、采访的原版视频磁带,再找人高清还原。   其中的这一段综艺得磁带就在鼎盛传媒手上。   为了这段视频,秦雨佳把鼎盛传媒收购了,又凭借自己对于自媒体之流的敏锐直觉,把这家公司办得风生水起。   如今,被逼无奈之下竟然把这段视频和那些黑料放在一起,就算目的达到了,秦雨佳还是觉得闹心,甚至觉得这是对夏瑶得侮辱。   “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说完,秦雨佳想了想,拎起包抿着唇走了。   周瑾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为了确保总裁的安全,还是跟了上去。   网上这一场闹剧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夏瑶才知道。   那个时候小王刚刚采集了MCN机构总经理和便利店陈老板的DNA样本回来,她正在忙着和检验科同事对接,好尽快得知结果。   不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被检测出来是烟蒂的主人,都要被带回市局进行详细询问。   而就这一个空档,夏瑶就看见了周瑾发来的信息。   信息内容主要是解释了一下秦雨佳把某一段关于她的综艺视频放到了网上的前因后果。   夏瑶看了之后就去看,结果在讨论她的热门话题之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D。   “大概是你喜欢慵懒而我姓秦…”夏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不是佳佳的小号嘛,她怎么…”   堂堂一介秦氏集团CEO竟然开小号下水撕人,估计找遍整个江市也就秦雨佳头一份了。   此时,夏瑶也明白过来,这话题之所以没有一边倒地指责她,怕是还多亏了秦雨佳带的节奏。   心中感动的同时,她拨通了秦雨佳的电话。   “喂,瑶瑶,怎么了?”看清楚来电联系人后,秦雨佳顿时笑了起来。   夏瑶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没事,就是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闻言,秦雨佳娇滴滴说道:“哎哟~那我给你录一个专属铃声好不好?以后就由我每天叫你起床呀,嘿嘿。”   夏瑶鼻头酸酸的,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她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感动:“佳佳,谢谢你。”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后秦雨佳的声音才重新传来:“你都知道了?”   “嗯嗯。”夏瑶应声的同时还跟着点头。   “是不是周瑾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害怕周瑾被连累,夏瑶忙说:“不是她,是我,刚休息我在话题热评里看到了你的小号。”   好,秦雨佳当下准备回去改小号的名字。   她斟酌片刻后说:“瑶瑶,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人,你没有资格做这个副组长,那就没人有资格了!你的那些努力,我和陆商都看在眼里的!所以我见不得某些人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来诋毁你,就是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   夏瑶险些被她说出眼泪来,她擦着自己的眼角说:“所以我才要谢谢你,能够有你做我的闺蜜,是我三生有幸!”   一句“三生有幸”让秦雨佳乐开花:“谢什么,这才到哪儿啊,我还打算把他们一锅端了呢!”   “什么?什么一锅端?”夏瑶追问道。   然而秦雨佳已经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描补道:“没、没什么,我这边还有事情,有空再约你出来吃饭,先挂了啊,拜拜!”   “你……”   夏瑶刚说出一个字,听筒里就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刚才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她好像听见背景杂音里有人在说“再给一次机会”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人,需要秦雨佳给他们一次机会?   夏瑶觉得秦雨佳一定还在做着什么,只是不想让她知道罢了。   既然好闺蜜有这份心意,那她一定不能够辜负了。   只是刚挂断秦雨佳电话,陆商的号码又打过来了。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陆商焦灼的声音传来:“瑶瑶,你没事吧?”   他平时不玩那些充斥着八卦信息的平台,是以得知网络上情况的速度比普通人要慢。   听到他的声音,夏瑶也安心了不少。   “我没事,佳佳已经帮我解决了,现在一切都好。”   至于网络上那些人的争执,那就让他们争去吧,平淡的日子总得有些谈资,她不在意别人的说法。   陆商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严肃地说道:“我现在还在外地配合上级介入调查,我们之前说的那个方案,估计再过一阵子就能够进行了。”   这个方案,指的自然是夏瑶装病引夏父夏母回来的方案。   只是在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前,夏瑶和陆商都不会轻举妄动。   如今陆商旧事重提,显然是调查进展有眉目了。   夏瑶攥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上面的调查结果下来了,3个多月前,和杨晓莹来往最密切的除开房东罗茜以外,就是她男朋友,她还常去菜市场门口的摊子和楼下便利店。”   陆商沉稳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夏瑶脑子里回放着。   他们已经追查到了当年运输微型□□进入江市后的流向,直指凤阳区菜市场!   结合目前的案件进展,那个潜伏在江市的人或许就是杨晓莹密切接触者中的一个。   只要监控好这些人,他们就能够顺利实施“拆弹计划”。   夏瑶的心大为宽慰,同时也知道她也必须抓紧了。   经过日以继夜地摸排,小王那边提取到的DNA情况已经出来了,事实证明,那个烟头正是楼下便利店陈老板扔的!   夏瑶立即安排人对他进行传讯。   另一边,小李也传来了捷报:“我们查到了杨晓莹的男朋友,听闻死讯后,他已经从外地回了江市,警方昨天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很好,这两个人一起突审,一定会有所收获!”夏瑶一挥手,魄力十足。   重案组开始了杨晓莹案件的第一次审讯。   小王和小李各自负责一人,夏瑶则带着人在两个审讯室中间的观察室内,隔着单向玻璃观察二人的审讯过程。   然而在审讯过程中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杨晓莹竟然经常给他男朋友打钱,却屡屡拖欠楼下便利店陈老板的帐目。   梁瑞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从何说起了,他皱着眉头道:“都是一点小钱,积少成多,她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俞洪敏说:“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赖,明明有钱还也不想还钱,反而用这些钱大肆消费。”   之前因怀疑杨晓莹的死亡和跟她有密切经济来往的人有关,警方已经调查过她的银行帐户记录了。   这件事情还是梁瑞去办的,他说道:“从杨晓莹的帐户消费记录来看,她也没有大吃大喝啊,就是给男朋友打了不少钱。”   审讯室里,小李已经开始拿出那些转帐资料放在潘梦凡面前对证了。   梁瑞又指着潘梦凡说:“看看,潘梦凡说是要把钱存起来结婚,所以杨晓莹才会给她钱。”   俞洪敏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于表面:“别太笃信这个男人的证词,他在外地,杨晓莹鞭长莫及,有钱怎么花了她也不知道啊。”   第一次突击审讯的结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根据二人的笔录来看,陈老板的确有可疑,他对杨晓莹心怀不轨,借着给对方送货上门的功夫,屡次想要占对方便宜。   杨晓莹是个独居的女孩子,自然有些自保措施,被逼急了她就用一根网上买的电棍点击了陈老板,那根烟蒂就是那次留下来的。   陈老板怕那个事情被警方发现怀疑到他身上,他才会偷偷跑到案发现场,想要把那根烟蒂捡回来。   这个说法没有完全洗刷他的嫌疑,到时把他前后的行事逻辑解释清楚了。   而潘梦凡则是更加直接,说他人在外地根本不清楚杨晓莹的情况,只知道他一周多以前失联了,他还以为是对方跟他使小性子,没有报警也没有其它动作。 第90章   至于转账, 也都是杨晓莹一厢情愿的。   询问过后,二人交代的情况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核查,警方并没有立即采取强制措施, 先把二人放了回去, 之后有需要配合的情况, 他们还要再来市局进行调查。   做好笔录归档,夏瑶叫上了小李:“你跟我去一趟, 去找罗茜。”   之前陆商已经打电话告知了她调查进度, 除开这陈老板和潘梦凡之外,还有一直被他们忽视的房东罗茜, 也在重要嫌疑人的行列之中。   罗茜的情况重案组也进行过调查, 对于这个房东他们了解得可以说比较透彻。   罗茜是市医院刚刚退休的护士, 丈夫早年罹患疾病逝世,唯一的儿子在国外进修, 她独自一人居住, 在案发的那栋楼里有不少属于她的物业。而这些房产都是她丈夫留给她的。罗茜的背调看起来非常“清白”且无辜。   这不代表她就能排除嫌疑。   如果罗茜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的爪牙,那她隐藏得未免太好了。夏瑶笃定对方家里一定有些蛛丝马迹,带上小李目的就是暗中观察那些不易被人发现的痕迹。   她带着人刚走出市局,就看到有一个穿着亮丽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挽住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看那外套的颜色和款式,不是潘梦凡又是谁。   夏瑶停下了脚步,指着潘梦凡身边的女人问小李:“那是谁?”   小李撇了一眼,立即认出了那个女人,他道:“潘梦凡说是他妹妹。”   之前也是她送潘梦凡来公安局的,小李去接的人,那个时候他还特意问了潘梦凡, 对方介绍这个女孩子是他妹妹。   “妹妹?”夏瑶眼神深幽, “我看不一定。当时潘梦凡介绍她的时候, 那个女孩子没有别的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小李抓了抓耳朵后的位置,“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还跟潘梦凡耳语了几句!”   察言观色是刑警的基本素养,现在夏瑶问了,小李立刻就想了起来。   不过当时只以为是兄妹之间的普通对话,现在夏瑶提起,小李也发觉这对“兄妹”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等我一下,我给梁瑞打个电话安排一下这个工作。”   夏瑶说完拿起手机跟梁瑞交代了一件自己要查的事情。   说完之后,这才带着小李一起去房东罗茜的家。   车上,小李和夏瑶复盘了一下罗茜的情况。   “罗茜家就住在案发现场大楼里,和杨晓莹租住的房子差不多是上下楼。”一边说小李还调取了上次警方过来时的口供。   夏瑶点点头道:“那她平常和杨晓莹的来往应该很多啊。”   小李说:“是啊,之前那次做笔录的时候罗茜就提起过,她经常上门去收取水电费,理由是杨晓莹这个人不自觉,她要是不催对方就不会按时交。”   “又是欠钱?”夏瑶拧起了眉头。   欠着这个,拖着那个,这个杨晓莹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是不讨喜。   不过这不会影响夏瑶的客观判断,一切都基于现实证据证明。   相反,和杨晓莹有龃龉的人是杀害她凶手的几率会更大,虽说欠罗茜的这点小钱构成杀人动机有点勉强,但凡事总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需要夏瑶他们来证明。   到了罗茜家门前,夏瑶敲开了她的房门。   罗茜穿着一身居家服出来开门,看到夏瑶的时候她眼神闪烁,迅速扫向一边。   夏瑶见状往后退了一步,让和她有过接触的小李去跟她交涉。   小李落落大方地做着介绍:“罗女士您好,这位是我们市局重案组的副组长夏瑶,我是上次帮您做笔录的警察,还有印象吗?”   罗茜看见熟悉的人,这才放松了警惕,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针对您的租户杨晓莹小姐,我们需要问您几个问题。”小李并未马上表明警方对于罗茜的怀疑。   这是夏瑶和他早就商量好的。   如果罗茜真的是杀人凶手,同时也是幕后黑手的爪牙,她能够把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足见这人的城府之深,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影响到上级部门深入调查的行动,夏瑶就说从普通的问话方面入手。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罗茜听说他们是来问有关于杨晓莹的情况的,便把二人请进了客厅内。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说着,罗茜转身去了厨房。   进入屋子里,夏瑶和小李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房间。   这个房间和楼下杨晓莹的屋子格局相似,也是两房一厅,两个卧室门紧闭着看不出什么,而他们所在的客厅位置布置得很雅致。   干干净净的玻璃茶几上,甚至还有一瓶插花。   夏瑶正对着那瓶花仔细辨认,忽然发现罗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手里甚至还举着一杯水。   这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令夏瑶心中警铃大作,只是面上仍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从罗茜手中接过那杯水:“不好意思,刚刚是职业习惯。”   罗茜回以一个微笑,坐在了夏瑶对面的沙发上。   趁着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功夫,夏瑶悄悄对小李使了个眼色。   后者脸上浮现一丝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问罗茜:“罗女士,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洗手间?我…我早上好像吃坏肠胃了…”   话音一落,罗茜和夏瑶还听到了小李肚子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   夏瑶暗中挑眉,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而罗茜则是尴尬地笑了笑道:“就在那边,你去吧。”   夏瑶?????露出一副歉疚的表情说:“不好意思,那就由我来问您问题吧?”   “都行。”罗茜抬了抬手示意她问。   拿出笔记本之后,夏瑶把本子支在腿上,一边记录一边问:“杨小姐是什么时候租到您这边来的?”   “大约…2、3年前吧,第一次签的租房合同差不多要到期了。”罗茜微微垂眸想了一下。   夏瑶提出:“那我能看一下您和杨小姐订立的租房合同吗?”   本想着租赁合同这种东西是放在卧室里的,只要等罗茜开门,她就能看到对方卧室里的情况。   想要联系幕后黑手,再设局布置这一切,仅仅靠一台手机是做不到的。   而罗茜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护士,必然用不到那种高配置的电脑。   然而,罗茜并没有像夏瑶想象的那样起身去房间里拿,反而伸手打开了抽屉:“合同我就放在客厅桌子下面了,你看。”   失去了一次观察机会的夏瑶没有气馁,接过合同扫了一眼,发现是从网上下载的那种很普通的合同,没什么特别的。   她放下合同又问道:“杨小姐当时是一个人过来租的房子吗?据我所知,这一栋还有一室一厅的房子招租,为什么她会租一个两室一厅呢?”   罗茜点点头说:“她是一个人,当时她说要做什么…直播,所以就租了我那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一切都算得上合理,夏瑶心里默念着。   “哦,那您平常和杨小姐来往得很多了。”   罗茜不觉得自己跟杨晓莹来往有多密切,否认了夏瑶的说法:“算不上吧,就是每个月月头收房租水电,还有月中收物业费的时候我会去找她。”   “她家里经常有人做客吗?”   就住上下楼,罗茜必然能够观察注意到杨晓莹家里的状况。   只是罗茜只是说:“基本没有,至少我没见过她家来别人。”   “她谈了一个男朋友,竟然都不上门找她吗?”   夏瑶故意把这件事情透露给罗茜,等着看她的反应。   要是杨晓莹知道的事情足够让罗茜对她起杀心灭口,那作为杨晓莹最亲密的人,潘梦凡也难逃一劫。   听到这里,罗茜没有过多的情绪:“这事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她一直是单身,也许人家在外面开房见面也不一定。”   这些话符合罗茜的身份,却不适合现在这种时候说出口,反而显得刻意了。   即便罗茜表面装得再不在意,夏瑶知道她心里对于杨晓莹的事情有些过于淡漠了,这就是有问题的地方!   她摁下那点疑窦,话题一转说起了发现现场的事情:“您上次说,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为了催收水费,但现在才刚刚月中,还说您催促是因为要出去旅行了,那您后来怎么又没有去?”   罗茜面上兴趣寥寥:“这不是为了警察要调查的事情取消了嘛。”   “这么说,您经常出去旅游了?”   “是啊,我经常会跟我的那些小姐妹聚会,说起来,10月份的时候我还跟他们一起去了海南玩了半个多月,就是那次我没有催杨晓莹交房租,结果她一直拖到了第二个月,要不是看在她老老实实把房租补齐的份上,我都不想继续租给她了。”说着说着,罗茜抱怨了起来。   10月份?玩了大半个月?意思是3个月之前罗茜有一大半时间不在这边了。   那她就不会和杨晓莹有接触。   不过夏瑶觉得罗茜是故意透露这个信息给她的,她还没问到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说明自己当时的情况,这代表着罗茜急于和杨晓莹撇清关系。   她的这个不在场证明还需要进一步考证。   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夏瑶状似无意地指了指茶几上的那盆花问:“诶,您这花挺漂亮的,不过不怎么常见,不是普通的花吧?”   那一盆花都爆盆了,层层叠叠摞在花盆里,每一朵大约半个巴掌大小,嫩黄的花蕊,紫蓝色的花瓣,花瓣上还有浅色的脉络,整朵花都鲜活灵动起来,花色鲜艳夺目,花型俏丽可爱。   夏瑶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然则她从没在江市的任何一家花店见过这种花。   罗茜听她问起,也只当她是好奇,随口解释道:“这叫蓝斑马,是报春花的一种,比较耐寒,这种天气放在室内也能长久保存。”   “哦…”夏瑶凝眉颔首,而后又想起了迟迟不见踪影的小李,说道,“这个小李真是,怎么去个洗手间去这么久啊。”   夏瑶先声夺人,就是罗茜对小李的行为有微词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我去看看吧。”说着,夏瑶就想要起身。   罗茜一步抢在她前面,阻挡了夏瑶的去路。   当夏瑶看过来的时候,罗茜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用了,我去吧,说不定是他找不到卫生纸在哪里。”   夏瑶眸光幽暗,没有拒绝她:“那就麻烦您了。”说完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趁着罗茜走进视觉盲区的功夫,她拿出手机装作在玩,实则她在利用罗茜家里的Wi-Fi检测屋子内是否有摄像头。   一番操作过后,果然发现罗茜家客厅有2个摄像头,这还是找出来的,没找到或者Wi-Fi信号没那么强的位置,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虽然不排除这些摄像头是罗茜为了安全措施安装的,夏瑶怕被摄像头拍到,不动声色地往放置租赁合同的方向挪了挪,握着手机的右手五根手指松松散散,右手则是摸进了口袋里。   随后,“啪嗒”一声,手里的手机应声掉在了地上。   “哎呀,手机掉了。”夏瑶故意嗔怪道。   然后在她俯下身假装去捡手机的时候,趁势掏出口袋里的微型激光笔照亮了茶几抽屉的把手,在上面看到了几枚指纹,又迅速用手机拍了下来。   这一整套动作持续不到5秒,又因她是处于茶几和沙发之间的死角位置,摄像头根本拍不到她在做什么。   等到罗茜领着小李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坐在沙发上的姿态。   夏瑶看向走出来的小李,和脸色有些臭的罗茜,问:“都处理好了吗?”   小李故作愧疚地说:“弄好了弄好了,我不知道怎么用人家的洗手间,耽误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罗茜脸色淡淡地说:“没关系。”   要不是那股味,她还真以为这个姓李的警察是故意留在洗手间里做什么了。   夏瑶知道小李有自己的办法去做那些伪装,她皮笑肉不笑道:“那罗女士,我们就先走了。”   “好的,有什么问题您再联系我吧。”事到如今,罗茜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等二人走到了回廊上等待电梯的时候,小李就小声和夏瑶聊起来。   他在“卫生间”的时间里,其实在研究罗茜家里的每一丝细微的痕迹,只是没有什么发现。   听他汇报完工作,夏瑶眉心皱成了一团:“换句话说,罗茜的家里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小李点头:“是的。”   他是陆商一手带出来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夏瑶不回去怀疑他,至于罗茜家里为什么这么干净。   “她之前是市医院的护士,爱干净也正常。”夏瑶找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小李却说:“爱干净正常,连下水道里一点污渍都没有就奇怪了吧!”   这句话在夏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你说什么?!”   “下水道里,一点污渍都没有!”小李又重复了一遍。   正常的家庭清洁,怎么都不会清理到下水道等地方,就算平常罗茜洗涮得勤快,下水道不是完全平滑的一段管道,而是有凹凸不平的纹路,日积月累之下也会留下一些水垢和污渍。   发现夏瑶表情凝重起来,小李问道:“副组长,你看这个罗茜有可疑吗?”   “现在还说不好。”平静下来的夏瑶觉得,对方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安装那么多监控,到底是防贼还是防谁?   还有下水道的问题,难道罗茜家里根本不住人?   想来也不存在这样的概率,之前警方调查的时候还了解到楼下菜市场的人经常看到罗茜出来买菜,她就算是为了掩饰,那也得把这个掩饰做实了。   夏瑶脑海中不停浮现着各种线索和依据。   死者是躺在床上被刺伤的,这个举动任何人都能做到,不论高矮胖瘦,何况当时死者正处于内出血的虚弱状态。   罗茜也是有机会做这件事情的。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的小李蹲了下去:“诶,这是什么?”   就见正对着电梯门的一户人家门前,掉着一张崭新的纸张,他捡起来一看,结果发现是一张电费单子。   夏瑶扫了一眼,这单子让她觉得怀念:“是电费单啊。”   时代与时俱进,科技日新月异,以前供电公司的电费单子都会发到家家户户的门口,就连夏瑶居住的别墅区也是这样,小时候她就经常看见,没人在家的时候,邮?????递员就会夹到这户人家的门把上,她放学回来就会把门上的单子再拿进去给爸妈看。   而现在供电局早已经省略了这种繁琐的步骤,除开个别无法办理线上业务的特殊家庭之外,大家都是网上缴纳费用,一键支付方便快捷,还能看到每个月收支的明细。   小李也说:“这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这时,夏瑶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电费单!我怎么没想到!”她冲口而出。   小李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想通了什么,一脸懵懂地问道:“怎么了?”   夏瑶不想电梯了,拉着小李就从楼梯间往下跑,边跑边说:“现在你就去一趟供电局,我回市局给你开条子,你到了那边我就把搜查证传给你,你用这个跟供电局要一份罗茜家里过去半年的电费使用明细单子!快去!”   小李明白夏瑶重视这件事情,立即点头答应了,自己搭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供电局。   而夏瑶则是按照说好的,回市局找宋副局长开搜查证了。   夏瑶把搜查证传给了小李之后,又安排了距离他最近的另一个刑侦支队警员进行协助。   两个刑警在场,合规合法,也保证了能在最短的时间能够获取调查结果。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焦灼的,她抱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越10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正当夏瑶以为是小李回来了之后,她抬头看去发现走进来的是梁瑞。   “是你啊。”夏瑶难掩脸上的失落。   梁瑞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揣着手里的一张文件过去问:“夏法医,你看见我就这么失望的吗?”   夏瑶摆了摆手:“不是,我在等小李的调查结果。”   这个结果关系到罗茜的嫌疑人身份,要是落实了这个,警方就能把罗茜控制起来!   这样做保证了安全性,能让幕后黑手失去左膀右臂的同时搞不清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毕竟罗茜牵涉到命案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梁瑞闻言直接走到她面前,把文件拍在了夏瑶的办公桌上。   “一样都是调查结果,既然小李没来,你就先看我这个吧,我保管让你瞠目结舌!”   “这么快吗?”夏瑶之前让梁瑞去调查了一下潘梦凡的情况,她没想到后者竟然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梁瑞笑了笑说:“梁瑞出马,马到功成,快看看这个潘梦凡到底瞒着杨晓莹干了什么吧,我给你做好铺垫,一会你看了别惊掉下巴!”   他说完,夏瑶就拿起了眼前的那张文件。   手里的竟然是一份结婚证复印件,而结婚证照片里的人,正是潘梦凡和他的那个妹妹!   “怎么会…”夏瑶喃喃,“我们查过潘梦凡的户籍信息,他没有婚姻登记情况啊!”   调查出来的事实令人大跌眼镜。   梁瑞抱着胳膊,眼神扫到潘梦凡的时候一脸鄙夷:“这就是这姓潘的渣男高明之处!”   并非是警方调查有错漏,也不是潘梦凡做了手脚,而是他钻了国内户籍体制的一个空子!   国内的民政局系统是没联网的,在外地的婚姻情况,要是不回户口所在地自行变更户籍信息的话,系统里是不会同步的。   潘梦凡没有在自己的户口所在地进行婚姻登记,反而跑到了那个女人的户籍地登记领证了,并且领证后他根本没回过江市,更没有变更户籍信息,是以他的婚姻状况在江市是查不到的。   而那个被他称呼为“妹妹”的女人就是他的合法妻子!   要不是梁瑞查这些事情的时候多留了一个心眼,特意去查了一下潘梦凡常住地的情况,怕是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说完这些之后,他忿然道:“你说这个杨晓莹傻不傻,不仅养着一个小白脸,还养着他全家!”   夏瑶跟着叹息一句说:“也不全是杨晓莹自己识人不清,潘梦凡有心瞒着她,这么多年连江市都不会,就是铁了心让她做自己的提款机。”   追根究底,这个潘梦凡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态度,才是导致杨晓莹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关键。   “现在已经把他额度信息查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做?”梁瑞请示下一步致使。   潘梦凡跟警方说的口供显然是有隐瞒的,夏瑶不想放过任何有问题的疑点,思索片刻后说道:“潘梦凡的确可疑,还要继续查他,你让小王再传讯他一次,这次务必让他老实交代清楚!”   “是!”   另一边,小王正按照夏瑶的要求,带人上门查证陈老板口中的欠债事实。   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俞洪敏。   陈老板的便利店看上去不大,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除开小小的门头之外,里面的面积大约有30个平方左右。   出示了搜查证之后,小王安排了一个人对陈老板进行询问,并且核对他口中的帐目和杨晓莹的欠债情况。   而小王和俞洪敏则是到处检查。   紧挨着四面墙壁全是货架,除开柜台后面的货架摆放的是贵价的烟和酒,正中间还有几排日用品和零食的货架子。   每一个货架上都是满满当当的。   转了几圈后,俞洪敏有些疑惑,这么多货物,怎么也没看到一个仓库?   普通的小便利店地方不够,有的会在顶上加一个吊顶,隔出一个仓储空间来,虽然吊顶比较矮,用来放存货足够了。   但是从陈老板的便利店转悠了一圈,连个老鼠洞都不见,更别提能够称之为仓库的地方了。   他想跟小王商量一下,回头一看就发现对方正站在一个货架前面发呆。   “你站这里做什么?”俞洪敏凑过去问道。   小王指着货架后面说:“后面贴了海报,正常人为什么要在货架后面贴海报,挡住了给谁看?”   闻言,俞洪敏眼前一亮:“我就说他这么大一个便利店怎么没有仓库,估计这后面就是吧?”   小王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便说:“去叫陈老板过来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随后,在陈老板的配合之下,警方挪开了那个货架,露出了后面的海报。   正如小王和俞洪敏推测的那样,海报后面的确是一个小小的暗门,打开之后刚好够一个人穿过去。   里面没有窗,不开灯的话就是黑漆漆的状态。   俞洪敏哂笑道:“陈老板,你怎么还把这个门藏起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陈老板苦哈哈地说:“这您就冤枉我了,我店里聘了几个守夜班的,我怕他们不老实偷我的东西,就把这个仓库门藏起来了,那样他们想偷拿也只能拿外面那些便宜的,我这里面的大货和贵的东西就保存起来了。”   “哼,这到底是个仓库还是保险库。”小王觑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陈老板在墙壁上摸索一阵把灯打开了,就顶上有一盏幽暗的日光灯。   有了灯光之后再环顾一圈,小王等人才发现这个仓库空间和便利店差不多大,里面还有一些简易货架。   之所以说是简易,是里面的货架跟外面的那些质量好的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用几根最简单的钢条焊接到一起便是一个货架,一排排的目测有2、3米高,小王上手搭在货架上,一使劲货架就会跟着轻微晃动。   发现货架不稳固的瞬间,俞洪敏和小王对视了一眼。   这事不对!   俞洪敏隐下怀疑的神色笑道:“陈老板,你这货架头重脚轻的,很容易倒下来砸到人啊。”   陈老板搓着手解释:“啊,这…这都是为了节省点成本嘛,您不知道开小店花钱的地方多得很啊!”   趁着俞洪敏和陈老板闲扯的功夫,小王和其他同事开始搜查仓库内的情况。   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紫外线灯,扫遍了每一个角落。   当灯光扫过其中一个货架时候,一片红棕色的斑痕吸引了小王的注意力。   他快步走过去查看,发现这个货架大约1.6米高度的位置,有几块喷溅状痕迹,仓库里的灯光很暗,不仔细看的话还会觉得这是金属支架上生的锈迹。   然而手里的紫外线灯有反应,足以证明这就是血迹!   小王不敢怠慢,当下就喊了俞洪敏过来。   “你来看看,这和死者额头上的两处上能不能对得上!”他指着那处痕迹压低声音说道。   俞洪敏随即那处放大镜和手机,对着货架和额头裂口的照片进行仔细比对。   和自己谈话的警察突然被叫走,让陈老板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那边聚集的警察等待着。   之前跟自己说话的警察跑到王警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二人还频频看向他,陈老板觉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等到小王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等对方发话,陈老板就着急地问道:“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小王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陈老板,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你要留在这里配合调查!”   陈老板大惊失色:“发、发现什么了?我还要怎么配合调查啊?”   “等会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小王没有直接告诉他。   他和俞洪敏已经商量过了,现在确认那一片就是血迹,那务必就要封锁现场,并对这个仓库进行排查,不仅要让同事带工具过来,还要通知夏瑶。   当初就是夏瑶确定的,死者身上的伤势或许是货架倒下挤压导致的。   夏瑶赶到现场的时候,小李还没从供电局回来。   她把工具交给了俞洪敏和小王进行检测。   经过再一次的试剂发光测试,证实了货架上的痕迹的确是血液。   即便暂时还没确定是谁的血,通过死者伤口和货架的比对,夏瑶已经基本能够确认,杨晓莹生前就是在这个仓库里受的伤!   而这个仓库,大概率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警方迅速介入,封锁了整间便利店,对现场进行侦查。   夏瑶让俞洪敏带着样本回法医医学中心和死者的血液进行比对,同时就地开展审讯。   她盯着面前唯唯诺诺的陈老板厉声问道:“说,仓库里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老板拉长了一张脸,声音带着哭腔说:“我、我不知道啊…”   夏瑶冷了脸:“还撒谎?你自己的仓库,连店里雇来守夜的人都防着,那里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杨晓莹在里面死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要怎么解释你才会信我!我真的没做过亏心事!”陈老板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辩解。   夏瑶没有放软态度,反而越发强硬起来,质问他:“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发现仓库货架上突然多了血迹,都不会怀疑的吗?”   “我…”陈老板语塞,脸憋红了都没憋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这成了他心虚的铁证。   夏瑶微微点着头说:“不说实话,那就等着警方调查出来吧,你到底是凶手还是帮凶,到时候自有论断!现在,跟我们回警局,警方要以涉嫌故意杀人的罪名正式逮捕你!”   这个仓库是陈老板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仓库里有血迹,而血迹位置的货架形状又和死者伤口形状温和…她一步步逼近,完整的证据链展开,陈老板不交代清楚,是没办法洗脱嫌疑的。   “真不是我!”陈老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终于绷不住说,“我那天身体不舒服,就临时拜托了龙武和金静两口子帮我看着。回来的时候我的确看到地上有血,我以为是他们砸死了老鼠,根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更不知道那就是杨晓莹的血啊!”   夏瑶眉心一跳,龙武、金静就是菜市场门口摆摊的那对夫妻,难道杨晓莹的案子还跟他们两个有关?!   她越想脸色越沉,黑着脸呵斥道:“又在说谎!连你这里的夜班营业员都不知道后面是你的仓库,你怎么可能告诉两个外人!”   在明面上,陈老板和龙武夫妻没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交集。   陈老板涨红了脸色,躲避和夏瑶目光对视,吞吞吐吐道:“我没有!她…她就是知道。”   这摆明了就是有鬼,夏瑶不会让陈老板就这么敷衍过去,继续说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知道你的仓库在哪的?”   半晌,在夏瑶的目光压力之下,陈老板低着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告诉过金静。” 第91章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夏瑶步步进逼, 眼看着就要到关键的地方了。   “就是…就是有天喝多了,在床上的时候跟她说的…”说到最后,要不是夏瑶认真去听, 怕是都听不出陈老板到底说了什么。   此刻真相大白。   陈老板和菜摊老板娘金静有不正当关系在先, 他才透露了这个仓库的信息。   “这件事情, 龙武知不知道?”夏瑶黑着脸问道。   她想要知道的不是龙武是否知道陈老板和金静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的事情,而是想要确认陈老板是不是被套路了。   在她看来, 要是龙武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却一直隐而不发,显然就是有所图谋, 甚至是早就有预谋的, 那样这菜摊的两口子动机就不纯。   丑事被拿出来摊在明面上说的陈老板低着头小声说:“大概…不知道吧…”   “为什么?”夏瑶盘问事情就是要追根究底。   陈老板吐息一番才说:“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 我和金静之间也有来往,当着面龙武也没说过什么, 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脑袋上顶一个绿帽子, 我想他也不例外…”   有警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嘲讽地摇了摇头。   要说这个陈老板精明吧,他被人卖了到现在还帮人数钱。   陈老板发现夏瑶和警员表情不太对劲,心里一“咯噔”慌得不行,不过目前他们的态度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牵扯进杨晓莹的凶杀案去坐牢,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件事情。   出轨顶多算是道德问题,应该牵涉不到杀人案里吧?想到这里,陈老板不由巴巴地看向夏瑶。   他所知道的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只盼着警方能够从轻发落。   夏瑶非常了解此刻他心中所想, 陈老板做的这些事情真是一团乱麻, 她叹了口气说:“不管这件事情中你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警方都要进一步调查核实,在那之前,你的仓库是凶案第一现场,这是事实,你怎么也逃避不掉的。”   “那…”陈老板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我这便利店还怎么开啊?”   夏瑶坦言:“不能开,警方要调查,这一阶段店铺必须封锁起来,直到案件结束调查。”   这下陈老板傻了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我怎么办啊!我还有房贷和车贷!做生意借了那么多钱,资金流不能断,断了我的生意就毁了,我这生意毁了,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看着地上独自念叨的陈老板,令人唏嘘。   夏瑶父母有本事,她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从未为了钱的事情为难过。   不过与其他富二代比起来,她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见惯了各种经济纠纷引发的血案,明白普通人努力求生,为了碎银几两已经是心力交瘁。   侧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烟酒柜台的一个角落,摆放着一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那应该是陈老板的一家人,有一个13、4岁的小孩,他身边的中年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的宝宝。   陈老板的行为令人不齿,然而他也有家庭父母,妻儿亲眷,他手底下的那些营业员也有家人,他事业看似是一个人的事情,实则关系到很多个家庭。   夏瑶不会同情心泛滥,只是稚子无辜。   她主动提起:“这个事情我爱莫能助,不过我能帮你问问市局,看能不能开一张警方暂时查封便利店的条子,帮你证明你的特殊经济状况,你再用这个条子去跟银行交涉办理停息挂账,等你的手头宽裕了再重新恢复还款。”   “这不仅仅是停息挂账的事情!”陈老板红了眼,埋怨的话冲口而出,“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街坊邻里的信赖,眼看着生意就起来了,现在关张,那不是把那么多年的成果全糟蹋了吗!”   便利店这种生意很讲究人气,一旦长时间不开门,附近帮衬的人碰壁多了,自然而然就会遗忘这家便利店,生意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哪怕之后再重新恢复经营,那些常客早已经成为了其它店家的熟客,养成了新的购物习惯,这家老便利店的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其实夏瑶能够提出帮陈老板开条子已经是格外优容,她本身是没有这个义务的。   这个陈老板倒好,非但不领情还把气撒到了帮助他的人身上。   夏瑶冷了脸,若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想要现在就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   一旁检查到这边的梁瑞听见陈老板的话讥讽道:“吃一堑长一智,归根究底是你没管住自己,没坚守道德底线,否则今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有脸跟我们副组长大呼小叫!”   陈老板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警察是正常办案,他没理由迁怒。   但是这股邪火终究要找地方发泄出来,他眼神中的怒火明灭,冲动道:“我、我要去找那对狗男女,我要问问我到底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要这么折腾我!”   说完,陈老板就想要冲出去。   夏瑶厉声呵道:“拦住他!”   门口的警员眼疾手快,把人拽住了,拖回了夏瑶身边。   陈老板此时已经崩溃了,瘫软在地上哭嚎:“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们算账!我辛辛苦苦守了这么久的店啊!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夏瑶对拉着他的警员使了个颜?????色,后者随即把陈老板放开了。   有了之前的经历,夏瑶也不会再滥好心,不过她也不能让这个陈老板出去坏事。   “一码归一码,你们之间的恩怨你说得清吗?不是正当的利益损害,你怎么去跟他们算账?打了他们,还是杀了他们?”她诘问。   “这…”陈老板怂了,他吵架还行,真动手他怕是过不了龙武两巴掌就要怕地上。   龙武比他要高一个脑袋,又一身腱子肉,放在菜市场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见陈老板露出怯懦的表情,夏瑶冷笑道:“知道自己吃力不讨好,还要去跟人家对垒,你这叫不自量力。如果人真的是那两口子杀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为了掩盖事实而杀了你灭口?!”   闻言,陈老板只觉脖子上的鸡皮疙瘩一颗颗从皮肤底下钻了出来。   他下意识透过门口的透明帘子看向便利店正对着的菜市场门口。   门口的一长线摊子上,都盖着一层尼龙广告布,看到这他才想起来,龙武夫妻今天提前收摊回去了。   在便利店发生的这一切,他们两口子暂时还不得而知。   他现在送上去,就是羊入虎口,上赶着送人头去的。   陈老板打了个寒噤,1月的天气,他额头上冷汗直冒,哆嗦着张口:“那…那我就这么算了?”   夏瑶扫了他一眼:“算也好不算也罢,我都管不着你,可你要是提前去跟龙武、金静通风报信,那你们就是同伙!凶杀案的同伙,警方绝对不会放过!”   经营便利店那么久,陈老板也是会看人眼色的,此刻他终于明白,夏瑶从一开始就是在警告他,他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说:“我、我知道了。”   转念一想,他又旧事重提:“警官,那您之前说的那个话,帮我开条子,还算数吗?”   夏瑶看都不看他,扔下一句:“自助者,天助之。”而后带着人进入了仓库里。   那里又有一道警戒线,就是陈老板想追过去也没办法了,他拽着一个正在搜证的警员问:“你们副组长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还不懂?”警员上下瞥了他两下说,“刚才副组长说了要帮你,你没答应,现在你又腆着脸想要人帮你,哪来那么好的事情,人家又不是你爸妈,为什么非要跟在你身后帮你擦屁股啊!”   陈老板真着急了,抓住那个警员不松手就开始耍起了无赖:“那我怎么办啊!你们要查封我的店面,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警员瞠目结舌,同时也是气急,语气也算不上好了:“什么叫我们要查封,警方能够预料到凶杀案会在这里出现吗?能预料到你会背着老婆孩子出轨吗?我们是正常合理执法,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去市局投诉,去申请行政复议,看看上级领导会不会把你的店铺解封!”   说完,这警员也不想搭理这个不知道好赖的人,把自己的袖子从陈老板手里挣脱出来,气呼呼地走了。   陈老板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没脸地灰溜溜跑了。   仓库内,经过专业设备灯具的检查,除开货架之外,梁瑞还在地上发现了一片擦拭痕血迹。   而沾染血迹的货架上,还有几个蓝色的塑料箱子也同样沾上了几滴血迹。   夏瑶指着重案组的同事正在取样的箱子问道:“那是装什么东西的箱子?”   梁瑞回答:“我们都一一看过了,里面装的都是常温牛奶,而且这种箱子不止一个,上面都用红色油漆标注了这家便利店的名字。”   蓝色箱子里的牛奶还没卖完,剩下了一大半。   夏瑶隔着手套,随便挑了一个空箱子提溜起来,确实打手,光箱子估摸着都有好几斤。   她放下箱子后说道:“这应该是便利店供应商用来配货的箱子,标注名字是为了方便管理。”   要杨晓莹是被这些箱子压在身上导致死亡的,那也解释得通。   梁瑞盯着那些箱子说道:“看来这个陈老板还真的没说谎,这事跟他没关系啊。”   夏瑶挑眉问:“何以见得?”   被问及自己的见解,梁瑞话就多了起来:“你想啊,要真是他干的,他怎么会把最重要的证据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肯定全部处理干净了,况且这个箱子上有他店铺的名字,这就是铁证!”   这个思路倒是清晰,不过思考的方向不对。   夏瑶摇摇头说:“现在还不一定。”   梁瑞眼底有光,压低声音问:“夏法医,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比起陈老板,现在更重要的是…去传唤龙武和金静夫妻。”   倒不是夏瑶刻意卖关子,有的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多说无益,而在询问完陈老板之后,她已经安排人过去调查龙武金静了。   刚才的询问,梁瑞也听了一耳朵,现在的确是这两个人更加可疑。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一拍脑袋道:“哦,对了,我们还在仓库里发现了另一个出口,好像是通往这栋楼内部的。”   这个新出现的通道引起了夏瑶的兴趣,她微微颔首:“带我过去看看。”   这个通道就在仓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门板和墙壁上刷了同一种颜色的白色油漆,要不是警方带了补光灯一处处搜捕,怕是真的难以发现。   门板中腰的位置,除开一个把手外,还有一个老式插销门闩。   就在梁瑞抬手想要打开门闩之前,夏瑶阻止了他:“等等,样本都提取过了吗?”   梁瑞笑笑说:“夏法医,您就放心吧,即便组长不在,痕检组的同事也尽职尽责,这种发现早就已经提取了指纹等等样本了。”   夏瑶摇头道:“我不是不放心他们,我是不放心你。”   “我…”梁瑞脑袋上出现三条黑线,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也很给力的啊!   看到他无奈又无语的表情,夏瑶忍着笑意说:“行了,知道你现在能独当一面,是我片面了,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现在先过去看看吧。”   “那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场勘察的经验也多了!”   梁瑞一边絮叨着一边打开门推门而出。   门外正是便利店所在大楼的一楼消防通道。   每一级台阶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消防通道外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外还挂着一条警戒线。   夏瑶侧头问梁瑞:“痕检组的同事检查过这边了吗?”   对方点头道:“我们发现小门之后,首要检查的就是这里,不过台阶、扶手和这一片地面上都清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夏瑶有些不相信。   对于她的疑惑,梁瑞给出的回答是:“这个门是在一楼消防通道里的,而且只有一楼的这个便利店有,平常住户都是搭乘电梯上楼,一楼没有住户全时候商铺,所以这里基本没人经过,也不会发现这道门。”   即便有,也只会以为是存储东西的杂物间,不会把它和便利店联想到一起。   夏瑶眯了眯眼睛:“小王是最早到的,你们去把他叫过来。”   梁瑞应声而去,没多会带着小王过来了。   看到小王,夏瑶开门见山地问道:“陈老板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道门的事情?”   小王否认了:“没有,他只说了便利店里那个藏起来的门,是通往后面仓库的。”   这事不只是他,俞洪敏也能证明。   这引起了夏瑶的有一层怀疑,她接着问道:“你们进来调查的时候,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吗?”   “倒也不是,进来之后他就站在旁边的货架那,不敢靠我们太近。”   从最开始到现在,除了他们进门发现通往仓库的那个门的时候,陈老板有些紧张,他其他时候都是挺配合的,直到他们发现了货架上的血迹。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夏瑶预料,她说:“行了,知道这个店铺是谁名下的吗?”   “我去查查吧。”小王应承下这个任务,转身出去调查便利店的物业归属情况了。   等他走后,梁瑞问夏瑶:“直接去问陈老板不是更方便?”   夏瑶看了这消防通道一眼:“一般这种楼的一楼商铺是由物业统一管理对外招租的,陈老板不一定知道这个单位的业主是谁,而且我怀疑这个小门的存在,连他也不清楚。”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心中有一种直觉,或许这家便利店就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所在。   与此同时,俞洪敏发信息告诉她加急血液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夏瑶回市局的路上顺便去提取了报告,手里的报告让她眉心紧蹙。   报告结果显示,便利店仓库里发现的样本,与杨晓莹的血液样本吻合,是属于死者的血。   这说明她推测的没错,仓库就是杨晓莹遇害的第一案发现场。   而她的死前伤极大概率是那些牛奶箱子导致的。   新的问题也浮现眼前。   若是货架倒下导致杨晓莹内脏?????出血,那她身上为何没有什么外伤?   暴力外部挤压会留下伤痕,不管是什么东西挤压,都会在尸体上留下外伤的痕迹。   除非是有人故意把杨晓莹控制住,并用那些箱子往她身上压,这样“慢慢”造成的伤势才会和尸检情况重合。   小王、小李全部被派遣出去调查事情了,刑侦支队的同事帮忙把龙武和金静带回了重案组。   夏瑶从检验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二人分别坐在不同的接待室里。   “夏法医,人我们帮你带过来了,不知道你要问什么,就暂时把人分开安排了。”刑侦支队的同事迎上前说道,“需要我们帮你讯问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夏瑶缓和了脸色道:“不用了,我手上还有些事情,办完了马上就上手,辛苦你们了。”   “这有什么,再有事情您说一声就是了,副局长说了,我们要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寒暄几句送走了刑侦支队的同事,夏瑶并不着急对龙武夫妻展开询问。   透过接待室的磨砂玻璃墙,她能清晰地看见二人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没有拿出手机来玩,也没有吊儿郎当地东张西望。   这不是一般人来市局的反应。   她对提前回市局的俞洪敏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后者立即端了两杯水进入了接待室内,给龙武和金静一人一杯。   面对这杯水,龙武没有动作,金静倒是端起来喝了一口,用的是左手。   夏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把血液检验报告收好之后,便安排了针对夫妻二人的讯问。   她负责龙武,俞洪敏负责金静。   审讯室内,第一个和龙武打照面的夏瑶觉得他有点眼熟。   抛除他尚算看得过去的长相,这一米八几的身高也是江市普通男性少有的高度。   夏瑶看这些不是为了养眼,只是单纯觉得违和。   试想一下一个长相肖似休.杰克曼,身材直逼李小龙的男人在一个菜档里卖菜,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现实又不是周星驰的电影,不会有英俊潇洒的卧底猪肉佬这么离奇的事。   打量对方片刻之后,夏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们在江市摆摊多少年了?”   龙武表情木然:“快10年了吧。”   夏瑶发现,从她进来盯着他到现在,龙武一直是面瘫脸的状态,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神色不变,问:“就没想过进市场里面买断一个摊位?”   对于那片的菜市场,警方也已经提前摸排调查过了,最初这里是一片集市,后来才有市政规划盖了一个正式的菜市场,规范了这里的商贩占道经营情况。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在市场门口沿街摆摊的,这里也要收管理费,多是附近一些自己家里有一亩三分地的小菜贩,又或者交不起市场高额租金的人在外面出摊。   像龙武这种在市场做了10年,还不肯买一个正经摊位,仍旧在外面处于流动状态的是少数。   龙武抿着唇角道:“家里孩子要上学,开销也大,我们两口子都是外地户口,也买不了这边的养老保险,只能多攒一点,等回老家了一次性买断,也是给以后养老多个保障。”   “你们倒是很有计划性…”下一秒,夏瑶话锋一转:“杨晓莹经常来光顾吗?”   终于,龙武那张面具一般面瘫的脸上,在夏瑶提起杨晓莹的时候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面颊侧方位咀嚼肌不停鼓动着,良久才回答:“来过几回。”   夏瑶又提出了另一个尖锐的问题:“你们和罗茜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如果龙武夫妻和罗茜之间只是普通来往,这句话照实回答就是了,要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或者隐瞒着一些事情,那么在不知道警方对于罗茜态度的情况下回答这个问题,就等于在刀锋上跳舞。   对面果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几分钟,龙武说:“罗嫂,经常来帮衬。”   夏瑶哂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这个问题需要你思考这么久。”   龙武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不过夏瑶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她一拍桌子正色道:“你和金静杀害杨晓莹,是否罗茜授意的?”   这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了。   龙武猛地抬起头,鹰隼一样的锐利眸光射向了夏瑶。   夏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退缩,反而迎上了他的视线,掷地有声道:“看什么?是我戳中你的心事了?”   终于憋不住的龙武说:“无凭无据的事情,希望警官不要信口雌黄!”   “你觉得你们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警方就什么都发现不了吗?关于你和金静在陈老板的便利店里合谋杀害了杨晓莹的实事,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其中包括杨晓莹的血迹和陈老板的供词,还有他店前的监控录像等等,这些东西作不得假,还想要狡辩吗?”   几份证据摆在龙武面前,她不需要进一步证实警方手里是不是有其它线索,就这几份证据和陈老板的证词,足够他们羁押这夫妻俩了。   如果不是陈老板的疏忽大意、自露马脚,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到这一对夫妻头上。   龙武闻言怒目圆睁:“你们要打要杀冲我来!关我老婆什么事?!”   夏瑶容不得他胡搅蛮缠,继续分析着手上的证据,甚至还把那一段监控播放给龙武看:“监控拍到了那天你和金静是同一时间进入便利店,也是同一时间离开的,除了你们之外,还会有谁能加害杨晓莹?”   虽然监控没有拍摄到杨晓莹进入便利店的镜头,仓库里的血迹,以及那道警方发现的后门,足以说明杨晓莹案发当晚出现在仓库过。   龙武被问得一脸通红,坐在审讯椅上不住喘着粗气:“我说过,我没做就是没做!”   “不承认?那就等着警方羁押进行调查吧。”夏瑶也不跟他废话了,当下就收拾东西准备下一步操作。   “你敢!”听到这个消息的龙武激动地就要坐起来,只是起身的瞬间被身上的手铐和审讯椅的桌板给挡住了,发出一连串“咔哒”的摩擦声。   夏瑶闻声回头,就见龙武浑身肌肉紧绷,眼神恐怖,如同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啃噬人肉的猛兽。   看到他的行动,记录员厉声喝止:“你干什么?还敢威胁警务人员?快坐下!”   龙武充耳不闻,死死盯着夏瑶,想要恨不得现在就动手。   夏瑶表情淡然地看着他。   市局的审讯椅质量是最好的,就算龙武是个大力士也挣脱不开,只是这种态度足以说明他不配合调查的程度,同时对案件进程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夏瑶不能就这么出去,让嫌疑人觉得警察也就这样好对付。   她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和龙武就这么对峙上了。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时,一个警员敲门进来和夏瑶说了几句话。   夏瑶的脸色一下变了。   她侧头吩咐记录员:“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看着他,有什么事随时来汇报我。”   “是。”记录员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剑拔弩张的龙武突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可怖,笑容瘆人,还不如之前的面瘫脸。   “你笑什么?还不坐下!”记录员强忍抬手搓胳膊上鸡皮疙瘩的冲动,大声说道。   龙武非但没照做,反而笑得越发张狂了起来。   他语气轻佻地挑衅夏瑶道:“你要是认为能够掌握我杀人的证据,那就尽管来吧,不过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怕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知道什么?”夏瑶面色不善地问道。   她很确定,方才警员进来汇报信息的时候,龙武不可能听见。   别说他,就是距离她最近的记录员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说明龙武在外面还有团伙,他仅仅凭借进来的警员和自己的反应就推断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么说明,刚才警员进来说的这件事情跟他也有关系了?   背后像是被无形中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暗处的敌人正伺机而动,想要把她和重案组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凭真本事抓到我。”龙武语出惊人,压根没有提供有用的信息。   不过这种态度更加让夏瑶确信,外面还有他的团火!   她冷声道:“好,你等着。”   放下狠话后,夏瑶黑着脸回到了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桌边上,围着5、6个组员,看到她走过来不约而同地迎了上去。   “副组长,这怎么办啊?”   “局长和副局长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我们要如何处理?”   “局长不会真的处置组长吧?”   ……   他们都是追查凶器的组员,事关陆商,所有人都关心则乱,跟无头苍蝇一样慌张起来,围着夏瑶叽叽喳喳。   夏瑶一抬手,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沉声道:“别说其它,先看看你们拿回来的东西。”   那去?????审讯室通知夏瑶的组员便将手里的U盘插到了笔记本上。   一段视频映入眼前,这个背景夏瑶看着眼熟,应该是江市某一个临江的购物中心。   而这时,一个背影酷似陆商的男人出现在的监控视频里,并将手里的一把□□扔进了滔滔不绝的江水中。   看到那一抹身影,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这里面不是组长!是谁在冒充!”   重案组其他人看了视频纷纷咆哮如雷。   夏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向稽查凶器的组员,后者一脸为难说道:“视频刚刚发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核查过,购物中心停车场的确有组长的那辆牧马人的出入纪录,还有很多其它辅证…这个视频里的人,的确就是组长。”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住口!”夏瑶听着听着就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怒,厉声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双手紧紧攥着办公桌的桌板,心里一团乱麻。   其他人都怔怔地看着她。   陆商出现在购物中心,并且销毁了和杨晓莹案件凶器相似的□□,这个事实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认真吐息几个轮回之后,夏瑶接着问道:“局长那边怎么说?”   组员声音艰涩:“说…说要停职查办。”   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个结果。   魏长风的担当,宋副局长的运筹帷幄…所有人都在努力挽救对于重案组不利的颓势时,却忽然爆出来这一个冷门消息,这无异于釜底抽薪,令所有人的努力都打水漂了。   她声音严厉地强调:“停职查办是污点,这一点任何人都比局长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是在问组员,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夏瑶不信魏长风这个做局长的会让他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组员也着急得不行:“但是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的确证明了这个人就是组长,我们怎么办啊?”   其他人也跟着担忧起来。   夏瑶闭上眼睛深呼吸:“绝对不止这些,一定不止这些,我需要冷静一下…”   束手无策的众人,只能担忧地看着夏瑶,尽量保持安静。   脑海中的信息断断续续连接不到一起,夏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抬起头问:“你们是怎么找到的这段视频?”   组员照实说了:“之前开会分析说凶器极有可能被凶手带出大楼销毁了,我们就顺着这个思路一直在找能够销毁凶器的地点,这个购物中心距离案发地点近,且紧挨着河边,东西扔下去根本不会有人发觉,只要半天功夫,河里的凶器就跟着河水奔流到海里…”   他们从介入调查分析,到找到这个购物中心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夏瑶觉得这是有人背后埋的雷。   “这是找也找不到的意思了,还真是‘毁尸灭迹’得彻底啊!”她冷嘲道。   连凶器都找不到了,更没办法证明陆商的清白了。   她稍稍平缓呼吸又问:“视频传出去了没?”   “暂时还没,应该不会传播出去吧,从头至尾都是警方跟购物中心的管理对接的。”   警方调查是由购物中心的高层接待的,组员认为这里面不会出岔子。   谁知,下一秒夏瑶突然看向电脑道:“糟了!”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冲到了另一边打开了电脑。   点开其中一个软件后,果然看到第一条中就出现了“陆商”销毁凶器的这一段监控视频。   组员凑过来看见了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泄漏了视频?” 第92章   就算泄漏信息的源头是购物中心, 也不会这么快。   对于高层管理者来说,有一个疑似杀人凶手在他们购物中心销毁凶器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相反对他们中心来说还是个影响营业额的消息。   他们肯定不愿意被打上“有凶手出没”的标签, 高层必然会封锁信息, 责令相关人员对此事三缄其口。   就算是有好事的员工背着公司高层把视频放上网, 也不会这么快,而出现在热搜中的视频几乎就跟组员把消息带回重案组是前后脚的事情了。   夏瑶脑海中思忖, 随后道:“不, 一定是有人掐着点在你们去购物中心调取监控之后,发出了这个视频。”   闻言组员露出了一个惶恐不安的表情:“不会吧…”   有的蛛丝马迹在网上的事情爆出来之前是不会在意的, 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情, 组员不由得回想起一些被忽视的事情。   夏瑶当然通过组员的神情发现了异常, 问道:“是不是你们去调查的时候发生了异常?”   那组员指着一个同事道:“我们从购物中心监控室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人把奶茶倒在了小周身上…”   为了处理身上的污渍, 小周不得不去了一趟洗手间, 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他。   作为重案组的警员自然不会闲聊,即便是等人,他们也是整肃的模样。   但洗手间外不仅有他们,还有购物中心的几个高层和下属,他们一直在窃窃私语,那个高层偶尔还会跟警察问几句警方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些在公开场合的交谈,跟高层的交代也不违规,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偷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细想起来,好像就是那个时候, 那对男女一直站在他们身边没走, 等小周出来的时候还给他道歉了。   组员们当时都觉得这不过是个小插曲, 现在回想起来是细思极恐。   小周变了脸,怒极反笑:“一定是他们!他们偷听了我们的人和购物中心高层的谈话!这么说来,这对男女就是凶手了!”   “不一定是凶手,但跟凶手脱不了干系。”夏瑶觉得幕后真凶不会做这种自爆的事情,他/她必然是要把自己隐藏在一切动作之后的。   梁瑞着急地问道:“那你们还记得那对男女长什么样吗?我们把他们找来问问情况就知道了!”   “你们先不要着急,茫茫人海找两个人是不明智的举动。”   即便能够通过组员口述进行人像模拟,他们只见过一面,画出来的面相也不一定准确。   能够与产生接触并为之利用的人,夏瑶猜测和杨晓莹的案子或许脱不了干系。   “我们先从涉案的人查起,小周你跟着我,一起去认认人。”   要寻找泄漏信息的人,第一站夏瑶就来了当初杨晓莹从业的MCN机构。   之所以来这里,不仅是怀疑泄漏信息跟这里的人有关,还是总经理跟他之间存在私怨。   那总经理想要通过杨晓莹的帐户来拿捏她,结果被她反摆了一道,拿走了帐户不说,还得到了吕米的帮助,对整个MCN机构的运营情况了如指掌。   或许是这一点让这个总经理感到了危机感,这才铤而走险,配合幕后黑手做出这种污蔑警察的事情。   然而,当夏瑶找到接待的人一问,得到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答案。   “什么?总经理辞职了?”   接待员点点头说:“是的,几天之前就已经辞职离开了。”   梁瑞听完了压低声音道:“怎么会这么巧,怕不是做贼心虚!”   就算做贼心虚也没有必要自断前程啊,夏瑶知道能在这样的机构混到总经理的位置有多么不容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迫使这个总经理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美好未来的?   她拧着眉头对梁瑞道:“去跟他们职员交涉一下,我们去人事部看看职员信息,一方面让小周去认认人,另一方面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个前总经理的住处。”   不多时,小周已经通过MCN机构中的员工信息确认了,他们在商场碰见的一男一女并非总经理或者这家机构里的任何一个人。   梁瑞把写了总经理住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了夏瑶:“小周已经说不是他了,我们是不是暂时不用管了?”   夏瑶接过来眸光深邃道:“他离职的时机太过巧合,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其他人都觉得夏瑶的话有道理,是以几人按照人事登记的地址来到了总经理居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让夏瑶有点眼熟,遂问身边的梁瑞:“我们是不是之前来这边调查过?”   梁瑞道:“夏法医你忘了嘛,你之前不是让我去调查那个潘梦凡的情况,他的户籍登记地址就在这里啊。”   “哦。”夏瑶应了一声,事情太多太杂,她还真没把那些小信息全部记住,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总经理就住在小区最前面一栋,靠近小区大门,很好找。   当夏瑶摁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正是那位总经理。   不过他已经不复之前的光鲜体面,头发蓬乱,下巴上都是胡渣滓,衣衫不整,身上还散发着一些莫名难闻的味道,整个人都显得颓废又落魄。   他一看到夏瑶,眼里满是敌意:“你还来做什么??????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吗?”   即便是沦落了,总经理曾经也是在公司里一呼百应的人,他做不到让夏瑶看到自己的落魄还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话让夏瑶有些莫名:“我们害你什么了?”   总经理索性把话摊开了:“我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你还敢说?尤其是你!是不是你给鼎盛传媒打了电话,让他们给我老板施压,威胁我不辞职就要炒我鱿鱼,现在我在这一行再也混不下去了!你满意了吧!”   他离开那家MCN公司之后,最初并没有慌张。   总经理想,他离开了这家机构,很快就会有大把公司捧着高薪待遇来找他,像他这样的人才,公司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没想到,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他不仅没有像预期那样接到新的offer,还屡屡面试碰壁,甚至连曾经圈子里的朋友都对他避之不及,联系方式全部被拉黑了。   一番受挫之下,他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闷酒,才两天功夫就把自己造成了这副德行。   不过他的一切跟夏瑶自认跟她无关,她收起客气的态度,冷淡地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没联系过鼎盛传媒,二不认识你老板,就是泼脏水也不是这么个泼法!”   “你还不承认?我当初只是跟你好好商量一句,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倒好,还让人来针对我,我看你枉为警察!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不占理的总经理伸手指着夏瑶破口大骂。   泥人也有三分性,何况夏瑶本身就是无辜的。   她拦住了身后火大到想打人的梁瑞等人,冷笑一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难道今天这一切不是你手段太过肮脏卑鄙,咎由自取的吗?”   有理不在声高,就算总经理把手指头戳到她的脸上,她夏瑶也没在怕的。   至于动用暴力手段,她就更不怕了。   对方手段有多难看,从他拿捏夏瑶失败的过程就可见一斑,此人秉性恶劣十足。   门内的总经理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怒半天之后只抖着手手不出话:“你!”   就在夏瑶觉得这人嘴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宗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夏瑶扭过头,就见周瑾正站在电梯里,眼神森冷地盯着屋内的总经理宗道。   后者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身上那股破罐子破摔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腆着脸扯着嘴角冲周瑾道:“周、周助理,怎么劳动您大驾亲自来了?”   “周瑾,你怎么在这里?”夏瑶下意识地开口,几乎是和宗道一起说出来的。   梁瑞凑到她耳边问:“夏法医,您认识吗?”   夏瑶点点头说:“一个朋友。”   而周瑾从电梯里走出来,忽视了狗腿子的宗道,径直来到了夏瑶面前微微欠首:“夏小姐,今天是老板让我过来处理一点私事的。”   她看到夏瑶也在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这个宗道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指着她老板的闺蜜!真是嫌老板下手还不够狠!   夏瑶一听到她说是来处理秦雨佳的“私事”,就知道这里面估计有些佳佳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   她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要处理佳佳的事,那就去做吧。”   接着就打算带着小周他们先行离开,宗道这个样子是问不出东西的,要不然只能换一组人过来询问了。   “诶诶,夏小姐您等一下,其实…”周瑾其实也不确定老板是否需要对处理宗道的事情保密,但就让夏瑶这么走肯定是不行的。   夏瑶身份是重案组的副组长,她带着这么多来到这里必然是为了查案。   周瑾想,不论于公于私,自己都不应该对夏瑶有所隐瞒,索性坦白了。   “夏小姐,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老板收购MCN机构的事情。公司收购之后,这个宗道已经被我们开除了,因是公司方面主动解除劳动合同的,我今天来只是来送补偿金的。”   这话周瑾没有说全,秦雨佳的原话是,借用这个补偿金敲打宗道一番。   当然,夏瑶不需要知道得这么具体。   听到这里,夏瑶明白过来,估计秦雨佳做这一切,还是为了给她出气。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知道的这个宗道做的事情。   不过想来也不难听说,毕竟秦雨佳名下就有一家鼎盛传媒,想要压死宗道的人不在少数。   梁瑞听到周瑾的话有些不愉地皱眉:“这人这么恶劣,竟然还给他送钱,简直…”   夏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我们的事,周瑾他们属于劳动关系,公司辞退职员不给补偿金不合法。”   梁瑞瘪了瘪嘴,不再开口。   而一旁的宗道早已经惊讶得下巴快掉地上了:“周助理,您说什么?收购?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周瑾挑眉,轻蔑地扫了宗道一眼说:“为什么需要告诉你,这是秦总和冯老板之间的私事,还要告诉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吗?”   宗道之前的老板就姓冯,这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说去别的公司任职了,现在连他唯一的退路就没了。   宗道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可我在那家公司投入了那么多心血!我…”   “不用说什么心血,你要想想你吸了多少人的血。宗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没人知道,潜规则女网红、签署阴阳合同坑艺人的钱…这件事情桩桩件件随便拿一样出去都够你吃一壶了,你明白吗?”   周瑾的声音不大,在这寒冬腊月犹如一根根冰刺,深深扎进了宗道心里,即便身后有阵阵暖气袭来,他仍旧嘴唇颤抖,不敢再开腔。   看他被震慑住了,周瑾没有放过,又补充道:“秦总还说了,现在不处理你是因为你对夏小姐破案有用处,要是你再敢闹出事情,或者不配合警方侦查案子,我会立即联系律师用手上的资料把你送上法庭!”   “怎么会…”宗道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夏瑶。   他很难相信,夏瑶不过是一个小警察罢了,为什么还能够让那位秦氏集团的总裁这么煞费苦心地来对付他。   周瑾看破了他的心思,讥笑道:“我可以告诉你秦总的原话,她说,我们鼎盛已经收购了那家小公司,花那么指甲盖大的钱给闺蜜出气,她觉得很划算。”   原来夏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仅仅是认识秦氏集团的总裁而已,她还跟人家是闺蜜!   而他刚才竟然还指着人家的鼻子大放厥词!   宗道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夏小姐,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一回!”说着,宗道膝盖就往下弯,似是想要跪在夏瑶面前认错。   夏瑶抬手掐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下跪的趋势。   确认他没办法跪下之后,她松开手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道歉,只是我要问你个问题。”   “您、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的!”宗道已经不敢再得罪人了,此时头点得像是啄木鸟。   夏瑶问他:“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人来找过你,用钱收买你做扰乱警方办案的事情?”   “没有,绝对没有!我宗道指天发誓,要是有我天打五雷轰!”宗道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起誓。   这墙头草的行径看得夏瑶眼睛疼。   她摆手道:“行了,还有一个事情,如果有人因此事找上你,你要及时跟警方联系,知道吗?”   “诶诶,一定一定!有困难找110!”宗道笑得十分谄媚。   夏瑶不打算再理会他,冲梁瑞几人招手道:“好了,我们走吧。”   “夏小姐您慢走!”   夏瑶等人已经站在电梯面前等待了,宗道还殷勤地弯着腰目送。   周瑾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声音凉凉地说道:“还看什么,拿着补偿金赶紧滚回去!”   说完,就甩了一个信封在宗道身上。   后者接过来一看,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沓钱,大约还不到4千块。   他苦了一张脸问:“周助理,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了,怎么补偿金连以前工资的零头都不到啊…”   周瑾冷笑道:“你心知肚明,还用问吗?你这么多年贪了公司多少钱我暂时不跟你算,你不知道你当初跟冯老板签约的时候工资是按照江市最低人均水平来算的?不然你一个大专毕业的人,拿的工资凭什么比985大学毕业的精英还要多?”   买的不如卖的精,宗道穷尽心血谋划的一切,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此时宗道明白他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叫嚣,过街老鼠似的灰溜溜地回了屋子。   夏瑶他们还没离开,正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梁瑞总算是出了一口气:“该!这人什么德行!有的是人整治!”   其?????他人也觉得真是痛快。   夏瑶则是专注于泄漏监控视频的事情,抱着胳膊喃喃:“既然没有人找宗道,那出现在购物中心的男女会是谁?”   就在夏瑶陷入沉思的时候,电梯门被打开,几人从这栋楼里一齐走了出来。   满腹心事的夏瑶走在最后面,突然就听小周喊了起来:“是他们!就是那两个人!”   她一抬头,正好看见一男一女正从大门口经过,小周急得不行,抓着梁瑞的袖子就要追赶过去。   那一男一女也被惊到了,同时看向了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瑶的脸阴沉下来。   那一男一女,竟然就是潘梦凡和他老婆!   潘梦凡看到小周的时候眼神闪烁,明显是做贼心虚,又眼见梁瑞他们追上来了,顿时撒腿就跑。   “还跑?!”伴随一声怒吼,夏瑶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她很快超越了追人的小周和梁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到了潘梦凡的身后,一个回旋踢把人制服在了地上。   “你跑什么?”夏瑶紧紧反扣着潘梦凡的两个手腕,把人死死压在膝盖下。   潘梦凡都快被吓尿了,也不敢挣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到有人追我我就跑了!”   后赶来的梁瑞和小周也迅速将他的妻子扣住了。   听见潘梦凡的话,小周气极了质问道:“胡说八道!你是不是收了人的钱,故意在购物中心撞上我们,然后帮人通风报信?!”   其他人都明白,小周为了这件事情感到十分自责,看到潘梦凡跟看见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   好在他还有职业素质和理智。   夏瑶把潘梦凡交给了梁瑞,起身拍了拍小周的肩膀。   小周内心所遭受的煎熬一下子好多了,抹了把通红的眼眶。   被拎起来的潘梦凡着急地说道:“没有!”   “你…”小周正想要质证,夏瑶打断了他的话。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带回去!”   就这样,潘梦凡夫妻双双被铐回了市局。   到了市局审讯室,就没有重案组问不出来的东西!   此时另一边还扣着龙武、金静二人,潘梦凡被带到了走廊另一头的审讯室。   夏瑶带着梁瑞亲自审讯:“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购物中心。”   潘梦凡眼神飘忽,听到这个问题时摇头说:“我没做什么啊,就是跟老婆一起出去购物。”   夏瑶蓦地笑了,她甩出了一份购物清单:“这是刚才从你老婆身上搜出来的,你们去购物中心买了3万块东西,我就问问,你已经失去了杨晓莹这个提款机,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自从夏瑶对潘梦凡起疑心之后,她就一直让人盯着他的举动。   把他之前在外地的一切全部摸透彻了。   潘梦凡和他的妻子曾黎都是无业游民,住在老丈人家的院子里,日常生活开支全来自于杨晓莹的“结婚基金”。   杨晓莹被潘梦凡骗得团团转,这么多年下积攒下来的那些钱都给这个男人养他和他老婆了,零零总总加在一起有20万左右,几乎是杨晓莹收入的全部了。   而杨晓莹家里那些贵价的东西,全是她自己跟公司的人借的,据说是这样才能够营造不缺钱白富美的主播人设。   若非涉及到命案,公司早就把那些东西回收了。   潘梦凡看着眼前那张清单,听着夏瑶的话,浑身上下剧烈颤抖起来。   他像是忽然崩溃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边哭边说:“我真的不是有意破坏,是有人跟我说这样做会延迟你们查案,不会影响大局,那个人还说要是你们知道我花了杨晓莹那么多钱,肯定会把我告了,我会吃牢饭的!我求求你们,我不想坐牢啊!”   夏瑶瞳孔微缩:“那个人是谁?你们在哪里见面的?”   潘梦凡彻底懵了:“我不知道,她蒙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楚脸,就在我家楼下堵住我说的,而且给的都是现金,我只能从外套上看出是个女的…”   这背后的人太狡猾了,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一丝线索。   没有转账记录,不知道长什么样,就连性别也是从服装、身高和声音上判断的…   夏瑶深深地看了潘梦凡一眼,对身边的梁瑞吩咐道:“把他羁押起来。”   潘梦凡慌了,着急地问道:“为什么!我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啊!”   夏瑶回过头来盯着他:“你不知道自己涉嫌诈骗罪吗?”   “那、那也不应该找我吧,杨晓莹都死了…”潘梦凡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是死了,她家里还有人,任何拥有继承资格的人都能对你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追偿,不知道吗?”   说完这话,夏瑶转身离开,不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潘梦凡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他跑不了,他老婆曾黎同样跑不了。   “这件事证明,购物中心的监控的确有可疑。”夏瑶把那些资料放到了桌面上。   小周怯生生地问:“那是否能通过潘梦凡的口供撤销对组长的内部纪律处理?”   夏瑶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只怕是很难。”   她想了片刻后问:“小王和小李还没回来吗?”   “没有,他们出去很久了。”小周环顾一周后说道。   凶手太狡猾,制作的“证据”过于精良,现在想要直接推翻这些证据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侧面找到凶手了。   小王和小李调查的证据,会是夏瑶的关键线索。   而现在网上对于陆商的热议越来越激烈。   前有陆商在案发现场的照片,后有监控视频对应的凶器,还有死者身上的刀口与他销毁的□□相对应,网上“柯南”开始推理断案,一切来势汹汹再次卷土重来,颇有要将罪名钉死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架势。   还有人开始扒陆商的身世,陆父陆母家门前蹲了一大票记者和媒体人,令人不堪其扰。   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文美心挂心儿子的同时,想得更多的还是夏瑶。   “你说,这臭小子的电话打不通,该怎么办啊?”陆父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陆商都没接,他气得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文美心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我倒是不担心,清者自清,他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日后怎么能保护自己的家庭,我只挂心瑶瑶,陆商这一下没了人影,她又是重案组的副组长,那重担不是一下子落到她身上了?”   她越想越替夏瑶难过,忍不住捂着脸哽咽道:“真是造了什么孽,陆商到底惹上了哪樽瘟神,竟然要这么折腾我们瑶瑶!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么可爱的、小小的一个小姑娘,长大了竟然要遭这种罪,要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让陆商这个大猪蹄子去招惹她,真是个祸害!”   陆父只能站在妻子身边替她顺气,看着对方憔悴的脸庞,想到夏瑶儿时可爱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舍。   然而夫妻二人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夏瑶,害怕他们去了也会把门口那群苍蝇似的记者吸引过去,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对夏瑶就更加不好了。   陆父承诺道:“你放心,虽然我们现在没办法过去看看孩子,但是我会尽手上的一切资源帮助瑶瑶的。”   听到陆父的保证,文美心总算好过一点。   不过很快她又对丈夫说道:“对了,那新闻里的购物中心,不是有老钱的股份吗?他跟你是过命的交情,你打电话给他,让他现在就发布一则声明,说明购物中心发生的一切还是个未知数,让那些网民消停些,不要去找瑶瑶的麻烦!”   文美心是一心惦记夏瑶,是以言辞偏颇,官方通告当然不能这么写。   陆父的确联系了自己的朋友,让对方利用自己的权利敦促购物中心高层发布了一则声明,声明中说明的情况是案件还在调查,希望广大网友不要对重案组的警员有误解。   即便用词公正,还是让很多人闻到了偏袒的意味。   有人拿着这个声明大肆解读,质疑陆商的警察身份是不是也有水份,还有人琢磨出来这一系列事情的不对劲。   陆商背景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去青睐一个看起来不入流的女主播,他想要谈恋爱,随便招招手就有一大票比杨晓莹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子蜂拥而至。   不过这都是个人审美的问题,他们也找不到证据证实。   就在网上众说纷纭时,一个“夏瑶”的实名账号出来发布了一条信息:我是夏瑶,是重案组副组长,是大家口中的黑红童星,也是陆商的女朋友。我和陆商青梅竹马,相信他的人品,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论幕后黑手想要利用舆论对我国司法体系造成多大影响,我相信有理智的民众都会站在国家的这一边。   这个消息一出来,就炸出了大量潜水网民。   所有人在震惊夏瑶和陆商的关系之余,也在震惊于杨晓莹一个主播?????案件的背后竟然牵扯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即便夏瑶没有细说,一些阴谋论的网友已经脑补出了一段外国间谍的故事。   有的网民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这账号是假的,是出来蹭流量的。   夏瑶立即附送上打码的证件和照片加以证明。   也有人觉得这件事情是夏瑶单方面危言耸听。   早已经被夏瑶说服,并且努力做着沟通工作的魏长风用市局官方帐号出来站场,录制视频证明夏瑶的话。   也有网友表示,说句冒昧的话,夏瑶长得这么好看,陆商怎么会对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主播动心!   令人没想到的是,紧跟市局之后的还有很多大V账号,其中不乏江市大集团的官号和老总的发声。   这给这件事情的可信度更添了一层。   这件事若是夏瑶个人或陆商个人的问题,绝对不会牵涉到这么多机关和企业。   大是大非面前,不分敌我。就算是曾经吵得再厉害的对立关系,此刻都团结到了一起。很多人都开始揣测幕后黑手的用意,并且开始互相敦促,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再造谣生事。   如果有人想要利用这个热点,必然反手就被人举报了。   互联网因夏瑶的一则帖子竟然达到了空前和谐的状态。   而市局也迎来了上级部门的巡查小组。   等待在门外的梁瑞惴惴不安:“副组长,你这么做不怕激怒幕后黑手吗?”   市局其他人也是在夏瑶做了一系列动作之后,才知道关于幕后黑手的事情。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那个份上,夏瑶再隐瞒就是不理智的。   这个想法跟魏长风不谋而合,二人又叫上宋副局长,一番商议过后得出了这个处理方案。   夏瑶信心十足:“怕什么?要是怕我就不会发那些东西了。”   她就是要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且夏瑶笃定幕后黑手不敢真的对夏父夏母做些什么,一旦夏父夏母出了事情,她这颗棋子就会失控,他们多年布局的一切都会落空。   现在上头的巡查小组要查,尽管让他们查去,夏瑶他们只要继续做好手头的事情就好了。   等到她回了家,就在家门前看到了久违的路父路母。   “美心姨~”夏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了文美心。   后者也是心疼得要爆炸一样,摸了摸她的脸颊:“都瘦了。”   陆父看到这跟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孩子,如今坚强的模样也偷偷抹了把眼睛,他催促道:“快进去说话吧,别站在门口,小心夜风扑了容易着凉。”   三人这才回了夏瑶家。   等到一座定,文美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瑶瑶,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宣布这样的事情?”   她说的自然是夏瑶网上的那则帖子。   这帖子刚出来的时候,她和老陆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夏瑶的账号被盗了。   若非夏瑶跟他们打了电话报备,他们怕是什么都管不了,当时就要冲出去找她了。   也是这则消息吸引了一种媒体的注意力,这才让陆家门前那些讨人厌的狗仔退散离开,他们才能来这里找夏瑶。   夏瑶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美心姨,您和叔叔都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这件事情,她已经和局长、副局长商量好了,这也是他们两位的决定。   文美心还是免不了担忧:“可是陆商他…”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夏瑶抿了抿唇角,笑着说道:“他没问题,他一定没问题的,虽然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不过我相信,他一定在为了光明的未来努力!一定是的。”   现在没人能够联系上陆商,就连魏长风也做不到。   夏瑶能办到的就是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不让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钻空子。 第93章   龙武夫妻被放走了, 就在夏瑶发那条震惊互联网的帖子的第二天。   24小时的审讯期限一到,夏瑶就让人把两个人放走了。   临别前,龙武那张面瘫脸也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 张扬地对夏瑶说道:“夏警官, 我说过各凭本事, 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放我们离开?”   妻子金静似乎是个稳妥的人,发现丈夫的言辞不当, 拽着他道:“别说了, 赶快走吧!”   龙武似乎非常不满金静的做法,拧动两下从她手里把胳膊挣脱出来, 随后看了夏瑶一眼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站在市局大门前的夏瑶挑眉, 身姿笔挺, 亲眼目睹了夫妻二人的拉扯。   身边的梁瑞不忿道:“这也太嚣张了。”   俞洪敏接茬说:“他们是笃定警方拿他们没办法了。”   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当晚夫妻二人去过便利店,却没办法证明杨晓莹就是他们所杀, 一没凶器二没现场证据, 案件进展仿佛被拥堵的水流,停滞不前。   有夏瑶发的那则消息在前,重案组的人都知道杨晓莹的案件牵涉甚广,这两个明显就是凶案杀手的嫌疑人能够逍遥法外,都得益于背后组织的帮助。   而他们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   梁瑞想不通,他觉得这不是夏瑶一贯的作风。   他扭头问夏瑶:“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嫌疑人被放虎归山?”   “谁说的?”夏瑶反问道。   “他们都走了……”梁瑞指着龙武夫妻已经消失在市局门前的背影,满脑子一团乱麻。   “有的事情我需要跟你们说明,不过时机没到,龙武和金静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我能把他们抓回来一次, 就有第二次!”   夏瑶声音笃定, 虽然现在还没拿出足够令人信服的东西,梁瑞还是没有再开口。   趁着夏瑶去局长办公室的功夫,梁瑞把俞洪敏拉到一边说话。   他一贯敬重俞洪敏这个前辈,从不小看对方出身基层工作岗位。   在有的工作哲学上,俞洪敏比他通透多了。   是以梁瑞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拉着俞洪敏说。   “老俞,你说夏法医到底演的哪一出啊?我怎么看不明白?”梁瑞虚心请教。   俞洪敏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其实重案组其他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唯有梁瑞这个憨憨还没反应过来。   俞洪敏笑着跟他解释:“你是不是觉得夏法医最近的行为很反常?”   梁瑞猛地点头:“又是发那些没用的信息,又是把警方重点嫌疑对象给放了,她平常不这样啊!”   何止不是这样,重案组夏瑶的行事作风惯常是雷厉风行的,今天拿到了证据能够抓人就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即便是凌晨他们也会加班加点地抓捕嫌疑人进行讯问。   这几天的动静属实不对头了。   若非梁瑞天天跟着夏瑶,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换了一个。   看到梁瑞神神叨叨的样子,俞洪敏乐了:“夏法医一直是一个谨慎的人,怎么会接二连三做出这种冒失的举动。”   “你的意思是?”梁瑞眉头紧皱,他觉得这种反常和重案组尚未得知的那些情报有关。   俞洪敏道:“我觉得她是故意露了马脚出来,给背后那些人看的!别忘了,小王和小李调查的结果告诉夏法医之后,她还一直没跟咱们说呢!”   当然,这都是他的猜测,真正的原因可能还不止这一点。   俞洪敏从未怀疑过夏瑶的做法,她一定是为了顾全大局,才采用了这种不得已的办法。   听到这里,梁瑞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他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凑近了俞洪敏,尽量压低声音问:“这么说,是背后有人想要保全那两个凶手了!”   “还挺聪明。”俞洪敏调侃地看着梁瑞。   能够被分派来重案组的都不傻,梁瑞即便对于这些事情的敏锐度没有俞洪敏他们高,经过两句点拨也明白了夏瑶这么做的深意。   他不由得正色起来:“那我们就更不能乱,到时候帮忙不成反倒拖了夏法医的后腿。”   今天得知龙武夫妻要被放走的时候,梁瑞就着急得不行,他甚至想到了跟局长去申请延长审讯期限,继续调查。   此时,梁瑞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他想要行动之前问了问俞洪敏,不然到时候自己就成了添乱的那一个了。   局长办公室内,魏长风抬眼看着办公桌前坐着的眉目秀丽的夏瑶。   “你真的想好了,要把一切都跟重案组摊牌?”   夏瑶想也不想地点头:“想好了,局长不是已经向上级打好报告了吗?那这件事情重案组的人也有知情权。”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请示局长这件事情的。   虽然重案组有知情权限,不过重案组的上级是魏长风,夏瑶也是隶属于他管理之下的,这些事情还是需要提前打个招呼,说明情况。   魏长风发觉夏瑶毫不动摇的语气,微微叹气道:“这件事毕竟涉及你的弟弟,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人强迫你,何况杨晓莹的案子和夏天的案子本就不相关,你可以继续跟进调查的。”   他不想让这些外部消息和其它案子影响或者说?????动摇夏天在重案组的位置。   魏长风十分看好夏瑶,相信只有她和陆商才能够带领重案组的精英迎风破刃前行。   现在陆商的情况还不好说,暂时被调离了重案组,能够保住的也只有夏瑶这一个独苗了。   魏长风不想她被影响。   夏瑶莞尔一笑说:“局长,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的组员不是那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人,他们不会为别的案子就对我有任何不好的观感。这一点,我比您了解多了。”   经过近半年的相处,她和重案组的组员之间已经产生了信任。   否则,在她发出那种消息的时候,这些精英警员就应该冲过来质问她了。   正因他们信任自己,是以才什么都不说,照常工作,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也是有他们的存在,成了夏瑶实施局长和宋副局长方案的一根定海神针。   发现自己说不过她,魏长风也只能答应下来:“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这糟老头子也管不了你们这帮年轻人的事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的尾巴早已经翘天上去了。   原本还担心重案组里个顶个的人才,夏瑶一个人在无法服众,如今看来他当初的眼光果然不错,夏瑶不仅个人能力出众,在带领团队方面也颇有一手。   重案组交给她,魏长风很放心。   夏瑶闻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哪里的话,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您不在前面冲锋陷阵,总不能窝在咱们后头养老吧。”   “就数你嘴贫!”眼下局势这么紧张,魏长风被她一打岔,心情倒是舒畅不少。   只是心情愉快之后,又不免忧心陆商的事情。   魏长风沉吟不语,片刻后说道:“对了,关于陆商的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夏瑶的表情,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接着说:“他被指派了特殊任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网上的事情我们总要有个交代,不是停职查办,也暂停了他重案组的一切工作。”   夏瑶已经数日没有陆商的消息了。   如今魏长风这边能够提供一点,她倍感欣慰。   只要陆商还能通过上级联系到局长,就说明他是安全的。   她抿了抿唇说:“倒是方便他专心那边的任务了。”   即便夏瑶表现得云淡风轻,魏长风还是描补了几句:“你放心,组织上绝对地信任陆商,否则也不会派他去暗中调查这件事情了。”   作为上司的同时,魏长风也是长辈,他爱才惜才,更对夏瑶多了几分对待自家子侄的疼爱。   夏瑶之前将她和陆商的关系与魏长风和宋副局长说过,现在魏长风也担心她会为了陆商挂心,影响心情。   夏瑶全然没有他想的那般忧虑,反而笑着安慰他:“局长,您就放心吧,陆商是重案组的精英,是江市市局的主力,也是痕迹鉴定学专家,提起查探多年前潜伏到江市的人的底细,他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   正因陆商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他不得不放下小家和个人的幸福,朝一条位置的道路上努力奋进。   他们同样在努力着。   有了魏长风的首肯之后,夏瑶跟重案组透露陆商手上案件的情况就格外顺畅起来。   首先要务便是分析之前封锁的调查结果。   “相信大家等今天等很久了吧。”夏瑶坐在办公桌前,环视一周后说道。   其他人都是正襟危坐,梁瑞则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夏法医,您终于要跟我们揭开背后谜题了吗?!”   俞洪敏看不下去了,把人撤回了座位上坐好后说道:“耐心点,又不是不跟你说。”   周围的人见状哄然大笑,倒是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氛围。   夏瑶也难得地跟着扬起了一抹笑意,随着她拿出手里的资料,脸上的笑容很快便隐了下去。   她把U盘插到了笔记本上,手控制着鼠标,光标就停在一份文件之上没有动作。   她正色道:“之前之所以没有及时让小王和小李汇报各自的调查情况,是这些信息涉及到另一件跨国案件。”   “跨国案件?”众人纷纷拧起了眉头。   最复杂的情况出现了,跨国案件涉及多个主体和国家,会导致案件的归属管辖成了一个问题。   届时重案组能不能介入还是另一个未知数。   夏瑶发现众人沉闷的气氛,开口道:“你们暂时不用担心,杨晓莹的案子目前还是归属重案组办理的。不过我和局长、宋副局都通过气,结合上级部门给出的指令要求,我们合理怀疑杨晓莹是被幕后黑手派到江市的人杀了,至于杀她的原因,八成跟一个植入型直播软件有关联。”   一语惊起四座,俞洪敏问道:“怎么又扯上直播软件了?”   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拿出铁证是迟早的事情。   夏瑶利落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app摆在众人面前:“大家请看,就是这个直播app,和植入其中的鲨鱼平台。”   她简短阐述了一下这个直播app的诡异之处,甚至让梁瑞拿着手机当着大家的面表演了一次什么叫无效卸载。   当看到那个直播app不论是卸载或是手机格式化,仍旧停留在主界面的时候,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不免向夏瑶投去了佩服的眼神。   倘若他们碰上这么诡异的事情,早就被弄得手足无措了。   偏偏夏瑶还能够镇定自若地迎难而上。   而众人得知夏瑶的父母存在生命威胁的情况,脸色更是沉痛起来。   他们在市局抛头颅洒热血也好,为的就是保障一方平安,保护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家人父母。   反观夏瑶,她不仅要肩负保卫民众的重担,还要扛着自己的父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压力,为了不打草惊蛇而隐忍着,大家看她的目光不免更多了几分崇敬。   这时,有同事联想到了杨晓莹帐户的情况,指着手机里的app说:“鲨鱼平台?不就是杨晓莹和她粉丝在直播群里提到的平台吗?”   到现在杨晓莹的帐户还被查封在市局,已经被重案组的人分析了一个底朝天,连她跟粉丝聊了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   夏瑶颔首接着说:“正是,杨晓莹在3个月之前突然转变直播内容,正是因她通过某个渠道看到了我的直播视频。”   这些事组员们最初都不知道,现在却打通了关窍。   小周随即接话说:“然后她就在贴吧上开始找这个平台的信息?”   “是的,她找不到这个平台入驻的端口,只能在MCN机构合作的平台上,根据我的直播内容进行试水。”   话说到这里,夏瑶已经把杨晓莹本案和直播app还有陆商正在调查的案件之间的关联基本解释清了。   梁瑞脑海中一番思索后一拍大腿道:“逻辑对上了,我们之前还在猜想龙武夫妻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他们是这个鲨鱼平台背后的人派出来的杀手,那杨晓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隐患!”   夏瑶点点头说:“这件案子跟我有直接利害关系,是以陆商一直在暗中调查,日前已经被调去进行任务了。”   听到这句话,俞洪敏显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夏瑶:“夏法医,你是不是已经有了龙武夫妻同伙的线索?”   “没错,正是掌握了线索之后,局长和副局长才给我们制定了一系列计划。”   说完,夏瑶终于打开了光标下的那个文件。   文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瞬间,有人迷惑不解。   梁瑞观察了半天之后才说:“这是…电费记录?”   “不错,小李你来说吧。”说完,夏瑶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小李接上她手里的鼠标,对众人道:“这是罗茜家里的动态电量使用记录,根据记录显示,3个月之前的时间节点,她家里的日常电费使用都处于稳定状态,没有突然减少,相反,在11月下旬还有猛增的情况。”   伴随着小李的解说,众人看懂了这个用电量动态图。   本来一直平稳波动不大的用电数据,在11月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峰值,到12月又马上跌了下去,恢复了“正常”。   有人立即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罗茜口供里不是说她那阵子出门旅游了半个月吗?家里怎么会还有用电情况?用得比平常还多?”   这个事实越想越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小李顺着同事的话道:“没错,还有我和副组长去罗茜家里观察过,她家并没有特别耗电的大型电器,能够出现这样的用电曲线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罗茜在撒谎。”   梁瑞猛地指着用电曲线图道:“她那几天根本没离开过江市,甚至连家门都没出去过。”   只有她本人在家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也有人提出相反意见:“家里不是罗茜也会是别人啊,何况当时她的口供我们也去核查过,乘车?????记录证明她的确有在当天去外地的记录,还有酒店监控为证。”   对于相反意见,夏瑶并未驳斥,她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当一个人主观地认为一件事是对的时候,第二个人沿着第一个人的思路也会产生相同的看法,以此类推直到第九个人也是产生同样的看法,说明那九个人都是沿着同一思路去看这个问题,第十个人就必须反对前面九人的看法,并尝试从反面来看待这个问题,以此来看这个思路存在的隐患,才能真正全面的考虑问题。   这是“第十人理论”。   不过进一步验证就不难发现,反对意见是站不住脚的。   她说了一句:“酒店监控拍到罗茜正面了吗?”   那人思考的表情忽而一僵,被震惊的神情取代。   夏瑶发觉很多人表情都变了,唇角勾着一抹讥笑:“这个手法是不是很熟悉?”   这讥讽的不是她的同事,而是背后黑手手段之卑鄙。   竟然想要故技重施,把嫌疑引到陆商身上!   购物中心中拍摄到的“陆商”销毁凶器的背影,因他本人不在无法进行核实质证。   而罗茜入住的酒店监控里,同样拍摄到的只有一个背影。   历史何其相似,要么这两个视频都是真的,要么就都是假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刚刚好只拍到背影。   根据监控所处的位置来看,分明就是在监控下的两个“假人”故意挑选了拍摄不到正脸的角度行走,掩人耳目,因为他们“见不得光”!   一阵轰动之后,所有人很快冷静下来,进一步分析这个罗茜的情况。   俞洪敏道:“根据罗茜的背调来看,她是独居的,老公死了,儿子在国外读书,她没有别的亲属,有谁会在她出门的时候去她家?如果是小偷,那她为何不报警?”   他提出的这一点,得到了很多人的符合,因这件事情不符合常理。   又有人开始把目光放到新的问题上:“那她用电量陡增的情况究竟是…”   夏瑶给出了答案:“我们怀疑她使用了移动服务器进行某种操作,大概率是联系藏在国外操控这一切的真凶。”   “还有罗茜的旅游记录是假的,这一点说明她的同伙在帮她伪造不在场证明。”   “至于小王的调查情况,”夏瑶对小王使了个眼色,“这边就你来说明吧。”   小王更直白,他没有去动电脑,反而拿出了一张房产局的不动产归属证明,A4纸上加盖了鲜红的印章。   他说:“陈老板租用的便利店,所有权在罗茜名下。”   仅仅是这一点,足够让重案组所有人愤怒。   罗茜是最先发现杨晓莹尸体的人,如若这一切都是她制造的一起贼喊捉贼,此人用心叵测足见一斑。   梁瑞拳头捏得死紧,指甲都嵌进了手心,才能保证自己没有出离愤怒:“罗茜一开始就知道仓库以及仓库后小门存在的事情。”   在场其他人也差不多处于同样的情况。   回想案发当天,大楼前的监控拍摄到杨晓莹是下午4点左右回到大楼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出现在便利店的。”   夏瑶没有马上说话,拿出了一份事发大楼的平面图纸,指着图纸门口的一块位置说:“你们实地考察过,没有发现大楼的摄像头能拍到门前阶梯的情况,却拍摄不到一楼门面的情况吗?”   他们当时的侦查重点集中在仓库,并未发现这个细节。   如今夏瑶提起来,他们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   俞洪敏皱眉道:“也就是说,杨晓莹是自己去了便利店,只是没被拍摄到?”   “不只是这样,”夏瑶语气凝重,“我之前就说过,陈老板说的话不尽真实,龙武夫妻能够如此有恃无恐,怕也是杨晓莹不是他们叫去便利店的。”   小王跟着点头:“便利店的监控我们也查看过,缺少了案发当天凌晨2点10分到2点35的视频,当时陈老板给出的解释是监控坏掉了。”   而后,他扭头看向大家反问:“现在想想,真的是那样吗?”   一番分析过后,让所有人重新把调查目标锁定在了陈老板的身上。   “陈老板不说实话,必然是他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导致他不敢说。”夏瑶如是说。   她和陈老板打过交道,知道那个人欺软怕硬,一怕没钱,二怕坐牢,为了不坐牢,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用这个陈老板当作突破口?”梁瑞问道。   的确要从陈老板身上下手开刀,不过夏瑶不打算打无准备的仗。   尤其是在她现在故意“打草惊蛇”的节骨眼上,更是要步步为营。   她把所有资料收好,让重案组有空档的组员先去调查一下陈老板的近况,再做规划。   做完这一切已经日薄西山,夏瑶回到家之后,灯都没开,径直往沙发上倒,把疲惫的身躯陷了进去。   白天的一切都是她强自镇定做到的,那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当这个时候,她坐在自己家客厅,透过落地窗发现隔壁同样黑灯瞎火时,内心的担忧和压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那些压力和焦虑如同一把利刃扎在心尖。   她揉搓着不适的胸口,试图缓解这样的疼痛。然而不论怎么深呼吸,她胸口的疼痛仍旧无法解除。   夏瑶起身来到边柜上,打开门准备找一片布洛芬吃下。   这种节骨眼上她不能倒下,若是她倒下了,一切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对于家里东西的摆放很熟悉,就算夏瑶闭着眼睛也能找到。   正当她拿出一板布洛芬准备取下一粒时,一只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刹那间,夏瑶警觉身边竟然站了一个人,而她什么都没发觉!   她反手就朝着那个人影身上打去,试图一击毙命。   “瑶瑶,是我。”   熟悉的声音软了夏瑶的拳头,也酥了她的心。   夏瑶蓦地红了眼睛,来不及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庞,就投入了对方怀中啜泣:“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陆商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凝视着夏瑶。   客厅里,没有灯光,只有月色。   月光如练,把夏瑶本就面无血色的一张巴掌脸映衬得越发惨白。   陆商眼中盛满了心疼,单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一个热情似火的吻止住了夏瑶的哭泣,她抽噎着,红着脸抹了一把小脸,这才发现陆商一只手一直紧紧地锁着她,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半分。   夏瑶害羞了,推了推陆商说:“你先松开,我腿站麻了。”   娇憨的语气让陆商会心一笑,在夏瑶的一声惊呼中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柔柔地放到了沙发上。   落地窗外的月光投入室内,夏瑶借着月色这才看清了陆商的脸。   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胡子了,陆商下巴上是一片青须。   “你瘦了。”夏瑶摸了摸他扎手的下巴。   陆商假模假样地懊恼道:“还说我,是不是我不在家监督你,你就没有好好吃过饭?”   她都不知道,他看见她这张巴掌脸的时候有多难过。   他只希望夏瑶能够照顾好她自己。   “没有,我都是跟梁瑞他们一起吃的,我有好好吃饭的,还有陆叔叔和美心姨会上门监督我,就算他们不在,不是还有秦雨佳吗,她喜欢三不五时拉着我去吃好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很久没见还是别的原因,夏瑶忽然喋喋不休起来,而且根本停不住。   陆商双眼饱含深情地打断她的絮叨:“瑶瑶,我知道了。”   夏瑶猛地一顿,随后不经意地开口:“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凭借多年的默契,陆商不细说她也明白他提起的是在网上宣布自己立场的事情。   陆商不答反问:“你为什么那么傻。”   “我不傻!”夏瑶据理力争,“这都是我跟局长和宋副局说好了的,他们同意这么做!”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就是夏瑶这种义无反顾的信任和支持,让陆商倍感珍惜和温暖。   他相信他的瑶瑶还在等他回来。即便是在外面执行任务,隐匿身份的时候,他也有这一份信念感支撑着。   陆商紧了紧双臂,把夏瑶圈在怀里。   168的夏瑶在他怀中,就像是一个娇小的瓷娃娃,美得令人心惊。   而夏瑶也情不自禁收紧了双手,全身心交付。   二人相拥无言,此时此刻,任何话语都代替不了抱着心爱之人的安全感和实在感。   片刻之后,陆商不舍地稍稍放开一点,对夏瑶说:“上级小组已经查到了江市,我是跟着一起回来的,请了假就过来看看你。”   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夏瑶的长发,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夏瑶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坐直了身子问:“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她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调查组都已经查到了江市,那必然是追寻到了线索。   陆商点头:“我们发现鲨鱼平台幕后是一个A国的?????组织,而且其势力大概率已经渗透进了江市,你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渗透…”夏瑶喃喃,心中升起一种不安。   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罗茜,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存在。   如果说背后的组织已经渗透进了江市,那罗茜也许就是联系人中的一个。   沉默片刻后,夏瑶抬头看向陆商:“我相信你跟杨晓莹的案子没关系,不过购物中心的那段视频监控出现得太蹊跷了,你告诉我,你当天到底去购物中心做什么了?”   这件事,重案组也调查过很多次。   的确是有明确证据证明陆商的车进入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也正因此,他才没办法轻易洗刷掉身上的脏水。   陆商看过夏瑶发布的那则官宣消息,自然也看过那个污蔑他的视频。   只是他不太想让夏瑶知道原因,又不想欺骗对方,便保持沉默。   夏瑶太了解他了。   “你不说是这件事跟我有关,你不想给我造成压力,对吗?”夏瑶目光直视陆商。   被戳穿的瞬间,陆商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红晕。   吞吞吐吐半天,他才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红丝绒盒子。   “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是去买这个的,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件事情提前给你。”   说着,陆商把掌心的盒子打开。   就见黑色的衬布上,躺着一个带钻石挂坠的铂金项链,挂坠上是用玉石和钻石镶嵌的一朵郁金香。   这是她生辰月的幸运花。   “你…”夏瑶不知道究竟是该感动还是该流泪,被弄得有些无措。   陆商淡然地从盒子里拿出项链,小心翼翼撩开夏瑶的长发,替她戴在了脖子上。   戴上之后,他咧开嘴角笑了:“真好看。”   接着,陆商眼神中带着丝丝黯然:“按照眼下的局势,你生日的时候我都不一定在江市,现在提前送给你也好。今年不能陪你一起过生日,对不起。”   这段话,没有一字一句告白,却字字句句不离他的爱。   夏瑶眼眶的泪水将落未落,她低头把玩着那个吊坠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忍耐泪意。   当将那朵玉石和钻石镶嵌的郁金香转过背时,它背后的底座上刻着一排小字。   夏瑶大力地擦了一把眼睛,不让泪水影响自己看字,努力分辨着刻的是什么。   “Ton c?ur est plein de toi”。当看清楚这一段熟悉的文字时,夏瑶的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   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一段,直译的意思是“心中除了你,再也装不下其它”。   陆商选择了一种更唯美的方式来解说。   “吾爱唯你,吾爱唯一。”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此时在夏瑶耳中听起来比婉转的黄鹂高歌更加悦耳。   这是读书时,陆商跟她第一次表白借用的话。   她还曾为此笑话他掉书袋,实则心里早已经美得不行了。   他却为此惦记了这么多年。   “这不是一句话,也不是一个承诺,这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并且我会为之付诸实践。”   不管岁月沧桑,山河变迁,也不管站在她身边的是不是自己。   唯一不变的是陆商对夏瑶的爱。   “你好讨厌啊…”夏瑶屡次三番控制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压抑不住哭出声来,窝在陆商怀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沉沉睡去。   陆商把她抱回了卧室,安置在床上,帮她脱鞋、擦脸、擦脚、盖被子……   事无巨细地做完这一切之后,陆商在睡容安稳地夏瑶额头落下虔诚的一吻:“晚安,瑶瑶。”   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到天再次亮起的时候,夏瑶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陆商在不在。   然而空无一人的房间让她有些低落。   直到伸手摸到了脖子上的吊坠,她才发觉昨夜一切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太阳出来了,一切都要照常进行,她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第94章   夏瑶发现脸上干干净净的, 没有不洗漱就睡觉起床后的油腻,就知道这是她睡着的时候,陆商帮她擦了脸, 心中更甜蜜几分。   接着, 她又在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便签条。   上面没有多余的赘述, 只是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备注是“艾好医生”。   夏瑶猜测, 这应该就是陆商曾经屡次三番提及的好朋友, 也是曾经的同学艾好。   在这个时候把艾好的联系方式给她,估计也是为了方便, 在他不在的时候, 艾好也能为她提供帮助吧?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微笑, 默默地把便签条夹在钱包里,起身去洗漱。   出门前, 她再次抬手触向锁骨间闪耀的吊坠。   陆商就像是她的充电器, 有他在,夏瑶又能重新整装奋战了。   经过讨论,重案组一致确定破案的关键线索还在陈老板身上。   他们再次对陈老板的背景展开了更为详尽的调查。   “陈泽,今年38岁,是江市本地人,父母都是江市某家国有企业的退休职工,妻子是某小学老师,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在妻子任教的学校上小学,小女儿刚满半岁。”小王对陈泽的背景做着阐述。   听完之后, 夏瑶问道:“自从警方查封便利店之后, 陈泽有没有其它动作?”   小王翻查了一下之前搜集到的资料之后说道:“暂时没有。”   “也没来市局申请条子?”夏瑶对此表示疑问。   小王点头:“没有, 接待员那边我们都已经问过了,没人见过陈泽。”   “这就奇怪了……”夏瑶眼神眯缝了起来。   之前他们发现仓库里的血迹,要查封便利店进行调查时,陈泽还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恨不得夏瑶当场就给他解了禁。   而当时夏瑶告诉他的,市局能够开一个证明查封特殊情况的条子,让他拿去跟银行方面协商停息挂账,好缓解当下的经济压力。   陈泽闹事不成,之后还跟夏瑶再度恳求要她帮忙开条子来着。   只是她不是那种滥好心的人,对方第一次没接受他的好意反而变本加厉地胡闹,她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从陈泽家庭的整体条件来看,他名下的房子车子都需要还贷,为了做生意,他还说自己欠了亲戚一笔钱,他父母都是退休职工,妻子也仅仅是普通的小学教师,都不能成为帮助陈泽分担这些经济压力的助力。   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没有来市局开条子,足以证明这其中必有蹊跷。   “陈泽每个月还有房贷、车贷要还,他若是断供必然会被银行催缴,现在银行那边没有任何反馈……”小王继续分析着。   对于个人借贷方面,公安机关不会强制介入调查,除非银行方面主动报警。   而陈泽明显是有嫌疑的,是以重案组在查探背景调查的时候,对他的银行借贷关系也顺道厘清了。   根据征信报告显示,近一个月陈泽的还款记录是正常的。   俞洪敏抱着胳膊推测:“这不排除是陈泽利用手中的存款偿还了部分债务。”   “我们查封便利店的时候是月中,到现在他即便手中有存款,也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倘若他手里的钱足够应付银行和债权人,当初就不会那么死皮赖脸地要副组长给他开条子了。”   这话是当初与夏瑶一同去查封便利店的警员说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陈泽当时无耻的嘴脸,竟然说重案组查封了便利店就要给一个交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要有问题,我们就不能放过,梁瑞,你和小王带着人跟我走一趟陈泽家!”   没有陆商在,夏瑶就成了做决策的人。   她的决定获得了重案组众人的一致认可,随即安排了数人动身前往陈家。   还在路上的夏瑶等人不知道,此时,陈家已经开始酝酿一场风暴。   陈泽家中,陈母正一脸焦急地催促着正翘着二郎腿喝啤酒的儿子:“你怎么还不去跟警察同志届时清楚,让他们把咱们家的店子给解封啊!”   陈泽无所谓地说道:“哎呀,妈!您着什么急啊,只要每个月的月供能按时还上不就行了吗?”   他甚至嫌弃他妈挡着他看电视,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陈母眉目一厉,道:“你这臭小子!那个便利店是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棺材本才开的!外面还借了你姨妈十万块,这又不是小数目,银行断供都是小事,这事让亲戚们知道了,该怎么看你!”   “说到底您还不是为了一个面子嘛,”陈泽无所谓地瘫坐在沙发上说,“只要我能拿出钱来孝敬您和我爸,最后结果不还是一样!”   “你!”陈母被这话堵得脸色铁青,疾言厉色道,“我和你爸都是体制出身!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你以为儿媳妇真是看中你这个人吗?若非当初我和你爸一力作包,以你这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品行能够讨到老婆?!”   陈泽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他母亲的说教方式?????,无非就是明里暗里说他没本事罢了。   然而再没本事又如何,他还不是有妻有子,现在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是以陈泽根本不把这些教训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陈父从一间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像是怕吵醒了谁,等关好了门这才瞥向儿子正色道:“不说面子不面子,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你也得把日子过起来!成天在家里游手好闲,让孩子看到了也不像话!”   陈泽厌烦地皱眉:“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就算吴丽看不上我又怎么样?现在她已经是我老婆了,孩子都生了两个,她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陈父陈母被儿子这无赖的行径气得浑身发抖。   陈泽仍旧旁若无人地遥控电视机,看着足球频道,丝毫不在乎父母的情况。   而吴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眼神怨念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幽幽地开口:“今天我才大开眼界,原来你陈泽竟然是这种下头的男人!”   屋子里的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吴丽惊到了。   陈父陈母都是一脸惴惴不安,隐隐带着惭愧的表情。   陈泽则是毫不在意,跟大爷似的高高在上地责问:“吴丽,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上班了?”   吴丽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还能安心上班吗?你在家里无所事事,成天不是看电视就是在手机上玩游戏,你管过孩子吗?要不是爸妈,你怕是自己都要不修边幅!”   陈母谨小慎微地开口:“丽丽,我们已经在教育陈泽了,你给他一个机会,日子咱们还得好好过不是吗?”   陈父也跟着附和:“就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二老都不想让吴丽和陈泽吵架,是以才会想着在儿媳妇不在家的时候,好好教训儿子一顿,尽早把儿子掰过来不让吴丽揪心。   却不曾想这个陈泽是这么一块糊不上墙的烂泥。   吴丽痛定思痛,说道:“爸、妈,今天不是我不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是我刻意不让孩子失去父亲。您二老看看他陈泽的样子,他配做一个父亲吗?!”   边说还边指向陈泽。   这男人睡眼惺忪,脸上胡子拉碴,脚边是好几个来没来得及收拾的啤酒罐和花生壳,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隐约有股馊味。   陈母和陈父皆是一噎:“这…”   他们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陈泽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别以为你有一个小学教师的编制就有什么了不得的,老子不出门一个月照样挣你工资三四倍的币子!有钱才有底气,你吴丽算老几,竟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他说话的时候,那“标点”都快溅到吴丽脸上了!   后者嫌恶地退后几步,冷着脸说:“陈泽!我一不吃你的,二不穿你的,我不欠你们家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跟你离婚!”   一听到“离婚”二字,陈父陈母都慌了。   “丽丽!你不能这么冲动啊!”   “为了孩子,多了孩子想想吧!”   相反,陈泽是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抱着吊儿郎当地心态:“哼,有本事你就跟我离啊!我看你离开了我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我就不同了,我有钱有闲,男人三十一枝花,想要找未婚的黄花大闺女都行,我会稀罕你?!”   “你!”吴丽涨红了脸,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脱下背上的背包就朝着陈泽的方向砸了过去。   背包落在了厚重的外套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有外套隔着,其实根本就不疼,然而陈泽的大男子主义作祟起来。   被激怒的他眼珠子一鼓,下巴一送,横眉竖眼道:“你竟然敢砸我?今天我不让你吃个教训,你就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话音一落,陈泽冲上前一手薅住了吴丽的马尾,另一只手“咵咵”几个嘴巴子抽得吴丽眼冒金星,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陈父陈母见状大骇。   “不能打!不能打呀!”   “你个孽障,你要反了吗?竟然还敢打起老婆了,你再打丽丽,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陈父陈母拉的拉、拽的拽,就是不让陈泽挨到吴丽半点。   然而他们的力气终究比不过陈泽这个壮年男人,三两下就被他推到了一边。   陈泽啐了一口说道:“不认拉倒!不过话说在前面,等老子飞黄腾达了,你们到时候别后悔!”   “逆子!逆子!”陈父跌坐在地上,指着陈泽脸色煞白,手指颤抖。   接着,就见他眼球一翻,竟然直直地朝后倒去。   陈母见状急忙接住了陈父,避免他后脑勺碰在地上,然而看到他双目紧闭,失声痛哭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   见到陈父倒在地上,吴丽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疼痛,扑过去查看陈父的情况:“爸!”   陈泽见状冷哼一声:“哼,装吧,我看你能装……”   就在他想要戳穿陈父的“装死”伎俩时,家门忽然被人踹开。   “重案组夏瑶,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伴随着一声呵斥,夏瑶带着重案组的警员鱼贯而入,看着这地上倒的倒,伤的伤,她指着唯一站着的陈泽就问。   之前他们敲门没人开,只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剧烈争吵声,夏瑶怕出事,索性一脚把防盗门踹开,进来控制住了现场。   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进来,陈泽总算闭了嘴,只是眼神游移地扫向地上的三人。   夏瑶也紧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吴丽。   “警察同志,我……”吴丽面露犹豫,眼光看向了坐在地上的陈母。   凭心而论,在今天之前,陈泽对她算得上不错的。   而陈父陈母更是无可指摘,不论是她生两个孩子,抑或是她在陈家这么多年,他们二老从来都是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   家务从来都不让她多做,月子里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活上因为习惯不同导致的一些小摩擦和隔阂,陈父陈母也都尽量包容……   吴丽扪心自问,换做她父母都不一定能够做到陈父陈母这般疼爱她。   是以在国家政策下来之后,在陈父陈母殷切的期盼中,她才生下了小女儿,好让老人家高兴。   如今女儿尚未满周岁,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吴丽半是难过,半是愧疚,觉得辜负了陈父陈母的一番付出。   她看到夏瑶的第一时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如果她说了,等待陈泽的无疑将会是牢狱之灾。   陈母还沉浸在陈父忽然昏厥的痛苦之中,没来得及去搭理门口冲进来的一众警察。   陈泽趁此时机,走上前嬉皮笑脸道:“警察同志,都是家里一点小口角罢了,不劳动你们了,”说着,他还扭头看向吴丽故意问道,“小丽,你说对吧?”   那眼神中慢慢都是威胁。   要没有陈父陈母在这里,吴丽根本不会理会陈泽的眼神。   然而,陈泽是这对疼爱自己的老人家唯一的儿子,吴丽觉得自己若是把陈泽送进牢房,他们老两口会痛苦一辈子。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吴丽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也没办法对自己遭受的委屈视而不见,选择了沉默不语。   发现吴丽不敢开口,陈泽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看向夏瑶时候的神情仿佛在说,瞧瞧,他就说没什么事情对吧?   只是,夏瑶没有错过他和吴丽之间的暗潮汹涌。   她没有搭理陈泽,转身看向吴丽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吴丽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刚才被打的时候,她只觉得两侧面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声音响,根本还没发现自己的面颊已经肿得老高。   陈泽下的都是狠手,即便只挨了三两下,也足够她面皮损伤了。   “我……”吴丽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发现她的犹豫,夏瑶心中明了,当下便亮明了身份:“我是重案组的法医组负责人,你是骗不了我的,你的脸上是掌掴导致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你被人打了,是谁打的?”   她是重案组的法医,更是法医医学中心的精锐,一个伤情鉴定还难不倒她。   “是…”吴丽越发纠结了。   到这裉节上,她肯定不能随便指认一个人,尤其是对她很好的陈父陈母,让她说明是陈泽打了她,她也做不到。   发现两边僵持不下,陈泽在一边抱着胳膊轻描淡写道:“这就是摔的呗,你们警察怎么管得这么宽?”   “摔的?”夏瑶冷笑,回眸面若寒霜地盯着陈泽,“你摔一个给我看看?!”   她又不是瞎子,在场的人里,唯一能够抽吴丽嘴巴子的就是陈泽!   陈父陈母一个晕倒了,另一个也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吴丽守在二老身边,哪里是有矛盾的模样。   只有陈泽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和三人站在对立面,脸上的怒气未消。   “我、我就是一说,到?????底怎么弄的,不还是你们警察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被噎得无话可说的陈泽撇了撇嘴,自讨没趣地嘟囔道。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陈母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指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字字锥心泣血地说道:“警察同志,我实名举报!是陈泽,是他打了我儿媳妇吴丽,对她使用了暴力,还…还气得他爸昏倒了!”   说完这些话后,陈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瘫软在吴丽的怀中。   吴丽也没好到哪里去,泪流满面却背脊笔挺地搀扶着陈母。   “妈,您放心,就算是陈泽不孝,我也会带着两个孩子孝敬您和爸爸百年的!”   她能理解陈母这番用心良苦,当妈的全是为了守护这个家的安宁。   倘若今天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揭过去了,今天挨打的是她吴丽,明天就有会是她的两个孩子。   同为人母,吴丽能体谅陈母的不舍,陈母当然也能够体会吴丽的担忧。   看着这双向奔赴的婆媳二人,夏瑶眼底生出一些欣慰。   “好…好孩子。”陈母拉着吴丽的手,泣不成声,“我和你爸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淳朴善良的好孩子,今天的事情委屈你了!是我教子不善啊…”   这婆媳二人抱成团,陈泽仿佛就是个外人。   他慌了,着急忙慌地替自己辩解:“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妈,您是我亲妈!您怎么能跟着吴丽在警察同志面前撒谎?!”   “我没有撒谎!要是警察同志不信,可以去查查我们家客厅的监控!”陈母指着客厅的一角。   夏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客厅天花板的一角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沙发的位置,能完整地拍摄下客厅的场景。   此时,陈泽白了一张脸,抖如筛糠:“监、监控…家里还有监控?”   对于他的疑惑,吴丽回以一声冷笑:“这事你当然不知道了。女儿快半岁已经学会满地爬了,妈怕她伤着自己,特意在客厅安装了一个监控,方便我在学校的时候时时查看着。你呢?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玩,哪里知道家里的情况!”   “我……”陈泽语塞。   夏瑶已经安排人手开始对事情经过进行调查:“小王,跟这位阿姨去调取监控录像!”   小王随即上前搀扶着陈母往她的卧室走去。   随后,夏瑶又指了指地上的陈父:“梁瑞,把这位叔叔抬到沙发上去,看看情况!”   其他人则是在陈家进行勘查,同时看着陈泽以防他逃跑或者作妖。   吴丽帮着把陈父搬到了沙发上,紧张地看向梁瑞:“警察同志,我爸他没问题吧?”   经过查体,梁瑞点了点头说:“没事,情况应该还算好,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医院做一下系统的检查,以免出现身体其他方面的症状。”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吴丽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梁瑞羞赧地挠了挠头。   这还是他做法医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当面道谢呢。   夏瑶也注意到了,吴丽这边关心着公公的情况,反观陈泽,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站在茶几另一头发呆,脸上神情变幻,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亲生父亲现在状态不好的事实。   她走过去,凝视着这个男人:“你要不说,我还以为这不是你家,而是吴丽的娘家。”   “什么?”陈泽恍然回过神,看着夏瑶问道。   夏瑶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的亲生父母能对你失望成这个样子,想必是有理由的吧。”   她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有任何主观情绪。   毕竟她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却从没见过哪家的公婆这么护着儿媳妇的。   儿子再怎么混账,那也是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人类的本能,下意识会护着自己的幼崽。   而陈母在这个时候大义灭亲,估计真的是陈泽触犯到了老两口的底线了吧。   夏瑶直觉,这个底线,就与杨晓莹的死亡有关。   陈泽脸色一变再变,数秒之后咆哮如雷:“你知道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正所谓有理不在声高,夏瑶不屑于跟陈泽比拼谁嗓门更大。   她淡淡地说道:“我是没资格插手家务事,但触犯法律,知法犯法,那我就管得!”   陈泽还以为她说的是掌掴吴丽的事情,当下挑着眉毛信誓旦旦道:“那又如何?我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儿子,现在等着我养老,百年之后等着我送终,就算是我打了吴丽,他们也不得不把我保释出来,你信不信?!”   “哦,”夏瑶微微颔首,随即扭头看向吴丽问道,“是这样吗?”   吴丽恨恨地剜了陈泽一眼说:“且不说爸妈现在年纪还不大,二老能好好保养活个8、90岁不成问题,他们也有自己的退休工资能用,就算是现在二老临终了,在病床前今宵的也未必是你这个亲生儿子!还有我和我的儿子女儿,他们个个都比你顶用!”   陈泽被说得气结,拳头都攥紧了。   吴丽后怕地往沙发上躲了躲。   这一个反应足见刚才打人的正是陈泽!   若非夏瑶挡在二人中间,只怕他又要发神经打人了。   这时,陈母抱着吴丽和陈泽6个多月的小女儿出来了。   吴丽要上班,陈泽不着家,这个孙女是陈父陈母带得最多。   60古来稀,陈父对这个小孙女特别疼爱,天天抱着不撒手,基本就是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对待小孙子是有过之无不及。   所以孙女也认他。   被奶奶抱出来之后,发现爷爷躺在沙发上不说话,小宝宝冲爷爷的方向伸出手,执拗地让奶奶抱着她去陈父那边。   陈母无奈地照做,然后屋子里的大人们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小小的奶娃娃竟然趴在爷爷边上,冲着昏迷不醒的人“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好像是在问“爷爷你怎么不起来陪我玩呀”。   而且,不管陈母怎么要抱她走她都不依,只要离开爷爷一米远,她就哭就闹,最后干脆伸着短短的小胖手抱着爷爷的下巴不松开,继续吐泡泡。   这一幕不仅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更像是一个嘴巴抽在了陈泽脸上。   他低着头,脸色蓦然青蓦然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组长,视频已经拿到了。”小王拿着一个拷贝的U盘回到了夏瑶身边。   夏瑶冲陈泽一扬下巴:“走吧,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本来他们还在想,要如何考虑一个理由把陈泽带回市局进行讯问,觉得这次侦查不一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没想到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陈泽自己送上了门。   陈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根本不知道家里还安装了监控这回事,会想到刚才自己说的一切,陈泽腿脚发颤。   重案组的警员在这里,由不得他不走,在梁瑞和另一名警员的扭送下,带着陈泽离开。   等陈泽被带走,夏瑶又对吴丽说:“吴女士,我们还要请你去协助调查。”   吴丽有些犹豫,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陈父:“现在吗?不太合适吧,我爸还是这样,我家里还有个小婴儿,让我妈一个人在这里,她照应不过来的呀。”   其实夏瑶已经是法外开恩,才让吴丽一个人去,否则按照流程,陈母也要跟着一起去才行。   她思忖片刻后,想到了陆商给自己留下的艾医生的联系方式。   “不如我打电话让人来把陈叔叔送到医院去,再请一个看护陪着他,然后你妈妈就在家里带着你女儿,这样行吗?”   “那就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吴丽不停向夏瑶表达着感激之情。   夏瑶心想,这两口子的性子倒是南辕北辙,吴丽耿直善良,倒不像陈泽那样阴险狡猾。   帮人帮到底,夏瑶不仅联系了艾好医生帮助陈父进行诊治,并且联系了护工,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陈家把陈父接走了。   看到随车的护工,吴丽再次感谢道:“夏警官,我会把护工的费用全部结算给你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她握着夏瑶的手久久不曾松开。   夏瑶淡笑着说道:“这都不着急,我们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在她的帮助下,吴丽放心地去了市局,配合警方调查。   而此时,陈泽早已经坐在审讯室喝茶了。   “说说吧,你帐户里这20万怎么来的?”   “我、我帮了别人一个忙,人家给我的酬谢费用…”   “仅仅是酬谢那么简单吗?”梁瑞饭问道。   跟着夏瑶这么多天,他们法医组的人也学会了一套讯问方式,让嫌疑人自己怀疑自己,这是再合适不过的方法了。   果然,陈泽听到这个问题陷入了思考,片刻之后才回答:“真的只是酬谢费用。”   殊不知,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已经在警方的掌握?????之中了。   正常人对这种没有悬念的问题应该是斩钉截铁地回答,而非像陈泽这样。   因为他在撒谎,他需要思考,自己的谎言是否前后矛盾。   梁瑞心里有了计较。   他拿出陈家的那段监控视频道:“我看你倒不像拿了20万,简直像是拿了200万才对。”   “胡说什么,我哪里有200万!”陈泽瓮声瓮气道,然则底气不足出卖了他的心虚。   “没有200万,你哪里来的中气跟你老婆和爸妈说那种话?你的房贷车贷和外债加一起,少说要有200万才能完全覆盖吧?你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不会为了区区20万就沾沾自喜到忘乎所以,除非…”   说到这里,梁瑞故意停了停。   他在观察陈泽的反应。   而陈泽一颗心已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眼神到处飘,就是不敢看对面的两瑞。   梁瑞发觉这一切细微末节后轻轻靠进了椅背里,胜卷在握地说道:“除非你能够笃信,你接下来的收入不止20万这么少。”   警方的盘问和压力已经让陈泽接近崩溃。   梁瑞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跳如擂。   “让我猜猜,你的自信来自于哪里?来自于那个给你‘酬谢费’的人吧?你知不知道,警方是能通过汇款帐户查到对方信息的,就算你不说,那个人的底细也能被摸透。”   陈泽的脑子已经逐渐开始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只能机械地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普通的酬谢费。”   梁瑞抱起了胳膊:“那好,你说说,这是做了什么,得来的这么高昂的酬谢费啊?”   他说高昂不是吹嘘,20万已经足够江市一套小户型的首付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富裕人家,也不会为了答谢送出这么多钱。   “是…是我在路上救了一个摔倒的老太太。”陈泽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哦,何时何地何人啊?”   说完,梁瑞还翻开了记录本,像是要特意把这个细节详细记录下来一样。   看到梁瑞拿起笔,陈泽脑子里早已成了浆糊。   “是…”陈泽编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原来警察审讯需要问得这么具体,慌乱之下,他口不择言道,“这是我跟别人的私事,跟你们无关吧?我没有透露的义务!”   “荒谬!”梁瑞闻言板起了脸,“谁告诉你这是你的私事?你觉得这是隐私警察就不能查了?你知不知道罪犯的隐私权和普通公民的隐私权是有区别的?”   “罪犯的隐私权受到行刑权的限制,在法能允许的范围内,公安机关有权对犯罪嫌疑人的一切尽职调查!尤其是涉及公共利益情况下的问题,即便涉及隐私也有义务进行配合!你不说?那就是不配合调查,我们有权对你采取相关强制措施!”   梁瑞掷地有声,一句句话像是砸进陈泽心里的巨石。   “我…”   就在陈泽已经束手无策的时候,夏瑶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不用问了,你们先出来吧。”她说着,招呼梁瑞和记录员从审讯室出来。   夏瑶走在最后,关上门之前还深深地看了陈泽一眼。   就这一眼,把陈泽本就溃不成军的最后一点防线击垮。   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不需要他招供了?   直接说了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要是被警方调查出来的,那就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了!   倘若父母还能依靠,陈母就不会在夏瑶带人来调查的节骨眼上指认他。   现在想来,这些警察是有备而来的!   这个认知让陈泽着急起来,他扯着嗓子喊着夏瑶和梁瑞:“警察同志!我说!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我只求宽大处理,你们让我说吧!”   然而夏瑶不打算那么快搭理他。   出门之后,梁瑞就问:“夏法医,调查这么快就有进展了吗?”   夏瑶哂笑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刚从陈家回来怎么会有什么进展。” 第95章   “那你…”梁瑞和记录员面面相觑, 显然不理解夏瑶这么做的目的。   夏瑶扫了一眼已经把陈泽的呼喊声封锁在门后的审讯室,说道:“这个人比我们想的要狡猾得多,我就是要晾着他, 让他害怕, 让他明白法律的威严和不可触犯!”   能联系到陈泽, 把他摁下来,并且将一切证据全压死在阴影处, 足见幕后黑手的手段之高明。   若非夏瑶机敏能够联想到关键, 只怕现在还想不到陈泽竟然会跟杨晓莹的死有关联。   毕竟他的供述和证据是天衣无缝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而陈泽又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为了防止他事后在幕后黑手的怂恿下翻供, 夏瑶觉得事情不做则已, 做了就要一步到位。   既然陈泽如同滚刀肉,那她就要彻底把这块难啃的肉钉死在法律的砧板上!让他难逃法网制裁!   梁瑞听完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 实在是高!”   相较于夏瑶这步步为营的本事, 他们的审讯手段还是稚嫩了一些。   有时候紧急逼迫不见得是好事,有的放矢才是棋高一着。   果然,在夏瑶的故意搁置下,原本心存侥幸觉得通过透露些消息就能保证自己完全脱身的陈泽慌了。   这个时候距离警方将他带回市局还不到12个小时。   这12个小时里,夏瑶满足了他全部的基本需求,他要吃外卖就点,要打电话就给手机,一切都有专人安排监督,陈泽做不到跟外界通信,只能在审讯室里呆着。   人闲着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陈泽这种做贼心虚的人就更是。   彼时, 夏瑶正忙着跟吴丽了解情况。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陈泽身上的异常情况?”   夏瑶并未一上来就问吴丽今天家里发生的事情, 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加直观的问题。   在她看来,不管今日的争吵起因为何,吴丽或许都不太想提及,毕竟她被一个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丈夫背刺了,这不仅是身体受伤的事,更是尊严问题。   是以吴丽不主动说,她不会主动问。   不过她心里也有猜测,今天陈家发生的纷争跟幕后黑手的行动应该也脱不了干系。   吴丽没想到夏瑶会先问她这个,眼神中满是触动的泪意。   她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自从家里的便利店出事之后,我和爸妈都很着急,不止是为了外面欠债,更是为了陈泽…”   再度提起丈夫,吴丽蹙起了眉头,仿佛念出这个名字都有些脏了她的嘴。   陈泽家庭条件很不错,父母都是体制内的职工,小时候也没吃过什么苦,一路调皮捣蛋混吃混喝长大。   陈父陈母两口子年轻时都忙着工作,对陈泽疏于管教。   后来等到儿子上了小学,又撞上了下岗潮,陈父陈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到处奔波,根本没空闲去管陈泽书读得怎么样。   陈泽一直是被农村来的奶奶带大的,村里带小孩没那么讲究,不冷着不饿着就行,奶奶对于这唯一的孙子也十分溺爱。   这就导致等陈父陈母回过神来,发现陈泽竟然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小混混时,早为时已晚。   不论陈父陈母如何说教打骂,陈泽就是不正经做事,还隐约有跟人出去胡混的迹象。   陈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到了30多岁,家是在父母的张罗下成的,然则他自己一直不肯出去找工作。   后来陈母的一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开便利店的资源,陈泽听说了这事就跟父母提了一嘴感兴趣。   陈家赶紧张罗着资金给陈泽开了一个小店。这店铺要人守着,陈泽除开上货理货外,就是坐在柜台后打游戏,父母老婆也不会来说他什么,他也乐得清静自在,反而坐的住了。   他父母就怕他游手好闲到社会上去学坏,如今有了一个小铺子可以守着,陈泽想如何就如何吧,只要不把铺子败光了就行。   就这样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吴丽也生了二胎。   本以为这日子就会如此平静地过下去,谁也没预料到会发生杨晓莹的事情。   店铺查封后,陈泽就着急了两天,忽然一天回来就说摆平了,让他们别操心了。   陈父陈母了解儿子,觉得事有蹊跷,便让吴丽去看看便利店的情况。   便利店这边自然还是被查封的状态,吴丽看到那些警戒线和封条时,着急忙慌地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婆。   公婆当下就发了火,结果陈泽说他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也不知道陈泽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那家店一定能起死回生,每次爸妈和我跟他说就势必要吵一场,今天下午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吴丽哽咽了起来。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只想过平凡安稳的小日子,可枕边人的诋毁侮辱和殴打,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看着吴丽的态度,夏瑶默然。   她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夏瑶的想法里,陈泽这种男人不离还留着?????过年?   不过她不是吴丽,不会擅作主张替别人的人生做主。   吴丽要是离婚了,孩子怎么办?现在最小的女儿才半岁,她要上班也没人带。   夏瑶想想都觉得这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她拍了拍小声啜泣的吴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王那边,已经把陈家客厅的监控录像给梳理了出来。   尤其是陈泽对吴丽说的那一句“不上班工资都是你吴丽的好几倍”这种话,尤其让人怀疑。   “虽然没有实证,不过这也印证了我们的设想。”夏瑶看着视频里争吵的一家人说道。   这就从侧面印证了陈泽帐户里多出来的20万不是他口中所谓的“酬谢费”那么简单。   在这期间,夏瑶也对给陈泽转账的帐户进行了调查,发现帐户持有者竟然是偏远乡村一个快80岁的老头子!   她当然不会信这笔钱就是这位80岁老爷爷给陈泽转的,这件事情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幕后黑手买了别人的帐户信息进行交易。   买卖银行帐户是违法的,这其中涉及的事情稍后再调查也来得及,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线索到这个帐户持有者手上就断了。   夏瑶不打算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陈泽一个人身上。   这幕后黑手如此谨慎小心,就连收买潘梦凡夫妻去购物中心盯梢的时候都没有漏出丝毫马脚,在陈泽面前就更不会有丝毫破绽了。   夏瑶想了想嘱咐小王:“还要麻烦你一趟,我觉得这个幕后黑手能够想到用钱售卖普通民众为他/她打幌子,那她手里的帐户肯定不止一个,你去这个帐户持有者的居住地查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售卖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或是银行帐户。”   “好的!”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小王带着几个人就出差去了。   这个村子所在地比较偏远,他们一行人还要经过一系列调查才能彻底查清,这一去大约要几天才能回来。   这边夏瑶刚交代完小王要办的事情,那头梁瑞就过来了。   “夏法医,陈泽吵着说要见你。”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夏瑶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勾着唇角道,“走,去看看。”   陈泽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夏瑶给盼来了。   当她进门的一瞬间,陈泽就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迫不及待地说道:“警察同志,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只求从轻发落!”   夏瑶淡然地坐到了陈泽对面的椅子上开口:“说吧。”   陈泽发现夏瑶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尴尬地把原本憋到嘴边讨饶求可怜的话给咽了回去,开始说起了正事。   如夏瑶猜测的那样,杨晓莹的死,远比重案组的人想象的更加复杂。   案发当日,陈泽根本不是吃坏东西肚子疼把龙武夫妻请去看店的,而是他被杨晓莹踹了一脚,踹伤了关键部位,他怕自己日后不能再振雄风着急去看医生,才把大清早正在上菜的龙武夫妻给请了过去。   交代这些,陈泽心虚地撇了夏瑶一眼。   这避重就轻的说法令人发笑。   夏瑶哂笑道:“你被杨晓莹踹伤了?她为什么要踹你?她又是怎么被你带到便利店去的?”   都不需要细想,她就发觉这说法中漏洞百出。   “我…”陈泽有些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说出口了,还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他真的不想坐牢。   下一秒就见梁瑞调出了一段监控,把笔记本正对着陈泽让他看,而视频里播放的正是他便利店门前的监控视频画面。   夏瑶的冷若冰霜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在之前的口供中告诉警方,案发当天凌晨不见的那十几分钟的视频是因为监控损坏导致的,实际上是你关了监控,把杨晓莹带进了自己店里吧?你当时在做什么?”   她的语气不徐不疾,却像是一把刀子在陈泽的心防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被晾了这么久的陈泽眼神闪烁,口不择言:“我、我什么也没干成啊!那娘们是个烈性子,我才刚脱了她上衣就被她一脚踹伤了,我能干什么呀…”   “意思就是你承认杨晓莹是你带去便利店的了!”夏瑶顺着他的话说道。   陈泽唯唯诺诺地低着头:“我也没说不是…”   这种回避消极的态度一下令梁瑞恼火起来,他一拍桌子呵斥道:“老实说清楚!你当天晚上到底想要对杨晓莹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争取宽大处理吗?现在正是你的机会,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警方会考虑你的问题。”夏瑶又补充道。   夏瑶和梁瑞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把陈泽唬得一愣一愣,最后吐了真。   陈泽还是一张心虚脸:“我就是看了她直播的视频,稀罕她,想跟她、跟她…发生关系…”   梁瑞闻言瞪圆了眼珠子:“是你强迫她的?你还是人吗!”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猥琐的男人!   面对这种法律和道德的双重批判,陈泽狡辩道:“不存在啊!他们主播不就是干这个的嘛,我还见过那微信群里好多老铁说、说线下约了哪个漂亮主播,只要钱出够,干什么都行…”   陈泽没说完,梁瑞就忍耐不住打断了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无耻!”   陈泽的确是个无耻下流的男人,不过夏瑶记得,她在做尸检的时候并未发现尸体有被侵犯的痕迹。   她接着追问道:“违背妇女意愿发生关系的行为是犯罪,你在犯罪知道吗?”   “那我不是没得逞吗?”陈泽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夏瑶的目光。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心存侥幸,觉得这个女警察看着年纪也不大,没想到这人手段这么厉害,她一个眼神,他就憋不住想说实话。   再这么交代下去,他最后什么都要说光了。   梁瑞驳斥道:“难道非要等你得逞了才能罪名成立吗?”   “我没说过…”陈泽嘟囔着。   看来杨晓莹的确是被陈泽弄回便利店的没错,不过她又是怎么会从仓库离奇消失的?这其中还有大段的空白情节,夏瑶觉得还没说清。   她把话题重新扯回了案发当天的事情:“你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明!”   陈泽蠕动着两片嘴唇,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悻悻地开口:“那天…”   其实他一直再暗中关注着住在这栋楼的一个女主播,也悄悄关注了她的直播帐户,不过他为人吝啬从没打赏过杨晓莹。   有道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每每看到那些微信群的同好们说起约出来的女主播多带劲,多好玩,陈泽就心痒难耐。   终于在忍耐不住的一个凌晨,以请求杨晓莹帮忙理货为由敲开了她家的门。   杨晓莹也不知道陈泽的心思,只觉得这个便利店老板格外好说话。   她在这边住了快三年,陈泽平常不仅帮忙搬东西,还准许她赊账。   是以,她对陈泽根本不设防,对方说今天到货比较多,忙不过来,想要恳请她帮忙的说法,杨晓莹深信不疑。   直到去了便利店,陈泽把她带到了仓库里,忽然猛地扑过来对她上下其手,杨晓莹才明白这个看似和善的男人根本不怀好意。   偏偏她正处在仓库里,又是凌晨,她的呼救根本无人听见。   情急之下,杨晓莹一脚踹向陈泽,把他弄伤了。   后者怒火攻心之下,直接拉过旁边的置物架狠狠砸到了杨晓莹的头上。   杨晓莹头被货架砸中,当场就被砸晕了。   此时失去作案工具的陈泽也成了有心无力,他觉得下腹处一抽一抽地疼,害怕自己废了便想要去看看医生,又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   仓库里还晕着一个没办成事的杨晓莹,喊夜班营业员来陈泽也不放心。   于是他想到了曾有过露水情缘的金静。   陈泽想得好,要是金静不答应帮他这个忙,那他就用那天的事情威胁对方!   他们之间的关系龙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本来他只打算找金静一个人的,没想到那个龙武非要跟着一起来,他无奈之下答应了。   为了及时处理伤势,也怕被人偷东西,他重新把监控视频打开,又把龙武夫妻二人叫过来帮忙看店,还说杨晓莹在店里休息,让他们没事别去仓库里打扰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泽是跟金静暗示过的。   后者也说了一些似是而非让他放心的话,陈泽就当这件事情稳妥了,当下捂着小腹离开了便利店。   “等我回来的时候,龙武已经不在了,我跟金静打了个招呼她就走了,然后再去仓库里看发现早已经没有人了,我当时以为杨晓莹自己醒过来走了,没想到天亮之后……”   就发生了房东罗茜发现尸体的事情。   陈泽心里很是不安过一阵,毕竟杨晓莹生前最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的便利店。   不过他怕惹祸上身,不敢声张,就算怀疑是龙武夫妻对杨晓莹下的手,他也没动过跟警方说实话的念头。   他觉得,只要警察不知道杨晓莹来过?????,那他怎么也跟这件杀人案扯不上关系。   “你说那天你回到便利店的时候,只有金静一个人了?”夏瑶抱着胳膊又问道。   陈泽没多话,点了点头说:“是。”   得到这个结果,夏瑶拧眉看向梁瑞。   梁瑞压低声音说:“我们查过监控,龙武和金静的确在便利店里待了很久,期间他们都去过仓库,金静先出来,龙武后出来,他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回到便利店过。”   根据监控视频的出入顺序,夏瑶在脑海里拼凑出了当时情况。   如果龙武和金静与罗茜有关联,那他们知道仓库后门也不是什么奇特的事。   说不准就是二人携手杀害了杨晓莹之后,留龙武在里面处理,金静在外面放风。   等到龙武处理好尸体通过后门放到消防通道后,他再回来刻意从仓库里出来,目的就是在便利店的监控录像下走一遍,好留下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而杨晓莹的尸体早已经被他运到了消防通道里,只要他通过大楼正门进入消防通道,走楼梯将尸体运回家里,一切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然发生了。   整个案件的情况就能完整地梳理出来了。   杨晓莹必然是在仓库的那段时间,被龙武夫妻用手段弄死的。   而罗茜在这个案子里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夏瑶觉得她不仅是帮凶那么简单。   思忖良久之后她再度提问:“你不说当天晚上真相的原因,除开你对杨晓莹实施的侵害行为之外,还有你帐户多出来的20万吧。”   “那些钱怎么来的?说!”梁瑞呵斥道。   陈泽急急忙忙点头,倒豆子似的说了个详尽:“就是查封之后没两天,有个人突然找上我要我对便利店当晚发生的事情保持沉默,还给了我一笔封口费,那个人穿着一件兜帽黑色卫衣,还带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楚长什么样,不过长得比我矮!”   这些信息,和潘梦凡说的一部份是重合的。   这说明收买潘梦凡和收买陈泽或许是一人所为。   只是这些模糊的信息没办法帮助警方继续调查,要找一个比陈泽矮的人,江市一抓一大把。   夏瑶轻轻推动了一下桌面的那只水性笔,把笔头的位置冲向了陈泽。   梁瑞余光瞥见后,顿时一派嫌弃地说道:“你这根本没有有用信息,我看你还是没有良好的态度!”   “别啊!你们等我想想!我想想…”陈泽着急慌乱,情急之下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细节,他猛地抬起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来找我的人,她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像是…像是杨晓莹家的房东!”   罗茜也“住”在同一栋楼里,平常没少光顾这家便利店,久而久之陈泽也记住了。   这个细节,让夏瑶和梁瑞不由得对视一眼。   这是迄今为止,在罗茜身上发现的最重要的线索,能够直接证明她与本案的关联。   夏瑶眼底带着一抹审视,盯着陈泽道:“你说的是真话?”   陈泽被她看得压力山大,头皮发麻之下举起三个手指道:“我对天起誓,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就一辈子不能人道!”   这话听得人辣耳朵,梁瑞皱着眉头喝止:“胡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是警局,不是你搞封建迷信的地方!”   “我、我只是想表明我说的都是真话。”陈泽声音弱弱地反驳。   夏瑶这会倒是真信陈泽这句话了。   毕竟这个男人对自己下半身幸福的重视,从他不惜冒着风险让龙武夫妻来看店都要去看医生就能见其程度。   看来一切的主谋就是那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房东罗茜!   至于杨晓莹案件的真正凶手,便是龙武和金静。   想要侦破这起杀人案,调查罗茜是一方面,龙武夫妻身上更值得他们花信息下功夫。   梳理了一番案子的情况之后,夏瑶站起身,发现陈泽正目光殷切地盯着自己。   她这才想起来陈泽还等着他的“宽大处理”,夏瑶公事公办地说道:“你说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现在要以□□罪的罪名正式拘捕你,期间你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然后,梁瑞就把人从审讯椅里放了出来,只给陈泽手上戴着手铐,准备把人带到市局门口转送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羁押车。   这个消息让陈泽瞬间瞪大了眼睛,不等过来羁押他的警察,他在梁瑞手底下扑腾了两下质问道:“什么?不是说好了宽大处理吗?为什么还要抓我!”   “老实点!”梁瑞使劲摁住了他。   夏瑶扫了他一眼道:“宽大处理是要看你的认罪态度,况且量刑裁量权在法官手里,不在警察手里,我们只负责抓人,不负责判刑。”   “你!你骗我?!”陈泽气急,撞开梁瑞就要冲夏瑶扑过去。   “陈泽!”梁瑞眼疾手快地顶了上来,一个上勾拳就把人揍趴在了地上,他盯着地上形容狼狈的男人厉声道,“你自己做出了无耻行为,还想要袭警?是要罪加一等吗?”   “不、不…”陈泽害怕了,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连连摆手,一边咳嗽一边后退。   夏瑶懒得去搭理这个人渣,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做。   如今陈泽的口供足够证明龙武和金静的嫌疑了,他们还需要搜集更多证据,争取一击即中,拿下这两个犯罪嫌疑人。   彻底做实嫌疑之后,陈泽的口供和便利店的视频证据,足够重案组对龙武和金静采取强制措施了。   在申请批捕的同时,夏瑶觉他们在行动之前必须要好好想清楚如何布置抓捕行动。   夏瑶选择开会,博采众长来研究对策。   “接下来需要研究一下龙武和金静的情况,同时需要几位同事对罗茜进行布控,看她经常出入地点是些什么地方,平常都接触些什么人。”   她说完之后看向了众人。   罗茜是不能惊动的暗线,现有证据证明她和本案不存在直接联系,陈泽的供词也是孤证难立。   这仅能给夏瑶他们提供侦查方向。   是以罗茜方面的行动必须是低调稳步进行的。   其他组员对这一点也没有异议。   “从龙武夫妻上次来市局审讯的情况来看,他们不会老老实实交代事情。”俞洪敏说道。   之前夏瑶已经跟他们透过底,这件凶杀案或许还牵扯到另一起跨国案件中,组员们心里都有数,龙武和金静如此负隅顽抗不单是为了隐瞒一起杀人案这么简单,也是为了防止国内公安机关起底他们埋伏多年的暗线。   梁瑞跟着点头说道:“到了必要的时候,二人说不定会弃卒保车,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要在嫌疑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掌握全盘证据。”   这就意味着,重案组不能从金静和龙武身上获取线索。   夏瑶又提出了她观察到的事情:“这两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如果贸然介入调查,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一点,从上次二人来市局时喝水的动作夏瑶就已经察觉到了。   面对警员送上来的水,龙武是完全不动,金静则是用了左手。   这是为了防止被警方看出马脚,发现他们惯用手的行为。   一阵沉默思考过后,小李说道:“既然普通调查手段容易打草惊蛇,那我们是否能考虑引蛇出洞,让二人主动漏出马脚来?”   这个方向和想法是好的,做起来却很难。   梁瑞闻言直摇头:“嫌疑人非常狡猾,说引蛇出洞谈何容易…”   就在众人都想不到什么好点子的时候,俞洪敏开口道:“不如利用一下陈泽这个‘鱼饵’。”   他的说法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夏瑶也看向他问:“哦?说说怎么个利用法?”   俞洪敏并未马上回答,反而仔细思索了一下才重新解释自己的想法。   “背后的人收买陈泽也是为了保龙武和金静两个人,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人已经被我们警方羁押了,若是吴丽愿意配合警方演一出戏,骗到嫌疑人应该不难,只要他们认为陈泽还没吐露实情,还能进一步抓住这个棋子,那必然会采取相应举动。我们要做的就是趁此时机一网打尽!”   这个方法涉及的风险因素太多了。   不说其中吴丽是否配合还是个未知数,罗茜还在龙武夫妻背后,上次夫妻俩被审讯她都能在外面搅弄风云,逼得重案组不得不分出时间精力来解决舆论的事情,现在又直接对二人下手,怕是事半功倍。   小周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其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何况还要牵涉到无辜的人,我觉得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   会议桌上的众人再次陷入静默。   夏瑶思索了很久,觉得俞洪敏的办法实在是个好点子。   她想了想说:“不如两方面行动吧,老俞说的这个办法我们也能参考使用,同时再申请一封搜查证,对龙武、金静的住址、常用车辆和菜摊进行搜查。”   夏瑶?????这个方法说出来之后众人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发现大家都在思考,夏瑶便进一步详细解释了自己设计方案的行动目标。   “趁着陈泽吸引嫌疑人注意力的时候,我们再突击侦查,一定能够事半功倍,在不惊动嫌疑人的情况下尽量掌握应有的证据。”   用陈泽做鱼饵,把嫌疑人引诱到别的地方去,这个时候警方再突击勘察现场,他们根本来不及隐匿罪证,警方已经把蛛丝马迹全部掌握了。   这一招是声东击西,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去的人一定是龙武金静,而不是罗茜?”小周反问道。   毕竟罗茜才是幕后主谋。   谁知,夏瑶竟然难得一见地回了他一个微笑:“罗茜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之前她尚有余力筹谋收买人证以求保住龙武二人,现在怕是不行了。”   因为陆商已经回到了江市,这说明上级调查小组已经来到了江市。   罗茜作为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她没办法再为了小喽罗操心,她还要维护幕后黑手隐藏的暗线而疲于奔命,根本分身乏术。   “既然副组长这么确信,那我就同意这个方案。”   “我们也都认可。”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通过了夏瑶的最终方案,并迅速组织人手分头行动。   吴丽那边夏瑶决定亲自去一趟。   这件事情牵扯到抓捕疑犯,必须要跟人家解释清楚才行,还有陈泽被羁押了,作为直系亲属的吴丽也有知情权。   自昨天被气昏过去,陈父被检查出是情绪激动之下导致的心动过速诱发晕厥,这事情夏瑶已经跟艾好医生了解过了。   艾好医生还说,陈父苏醒之后强硬要求要出院回家,医生护士都奈何不了,只能让他先出院了。   他还叮嘱夏瑶,有机会要劝劝陈父,心动过速不是小事,没准就是心血管方面的问题,陈父年纪大了,尽早治疗才是正道。   再次来到陈家,夏瑶惊奇地发现了没有了陈泽这个人之后,这家里竟然是异常和谐。   为了照顾生病的公公和年幼的女儿,吴丽请了一周年假。   年轻力壮的吴丽负责给公公搬上搬下,洗洗涮涮,陈母则是做做饭、带带娃,一家人说话都是闻声细语的,好不和气。   看到夏瑶,吴丽把陈父的房门关上,又让陈母抱着孩子出去晒晒太阳,而后坐在客厅里独自面对。   “你来是不是来告诉我陈泽的消息?”   就算吴丽再怎么怨恨这个男人,也改变不了他是公婆唯一的儿子的事实。   夏瑶也没遮掩,把陈泽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吴丽。   吴丽听完之后眼眶通红,有痛恨,有怨怼,更多的是为陈父陈母感到失望。   她对陈泽彻底寒了心,尚且能够离婚彻底撇清关系,然而她的公婆,陈泽的父母,却是怎么也剪不断的血缘亲情。   还有她的一双儿女,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后要有一个坐牢的爸爸,还是做了那种龌龊的事情,吴丽就恨不得现在去拘留所把陈泽掐死。   不过这些念头在她心里都是一瞬而过的事情,她抹了把眼角的泪说:“夏警官,谢谢你特意来这里告诉我这些事,能不能到我为止?以后有什么处理纠纷,你都让我来对接吧?”   夏瑶明白她是怕陈父陈母承受不住,遂答应了,说:“叔叔阿姨年纪都大了,你是直系亲属,你来处理也理所应当,还有艾医生让我告诉你,叔叔的身体情况应该尽早就医诊断治疗,不要拖久了延误病情。”   “好的,谢谢你转告我。”吴丽诚心诚意地说道。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夏瑶把话题转到了这次警方的行动上,“我们希望你能够配合警方诱使嫌疑人误认为陈泽还没有交代实情,让他们去保陈泽。”   吴丽听完了觉得有些玄幻,不是质疑夏瑶的说法,只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这能行吗?”   夏瑶认真地点头说:“陈泽已经被关在拘留所了,非直系亲属是没办法申请会面的,只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第96章   这是夏瑶头一次惴惴不安, 心想求人还真是一件难事。   同时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吴丽不参与到这一滩浑水里她也能理解,到时候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只是效果终究不如吴丽这个做妻子的帮忙要来的好。   没想到, 吴丽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造了孽,自然是要还的!”   说到这里, 吴丽再度垂首, 眼睛里晃着泪意:“再说,就当为父母孩子积德了。”   究其始末, 若非陈泽当天对杨晓莹心怀不轨, 或许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就算罗茜和龙武夫妻打定了主意要杀人灭口,也不会那么快发生。   “这个行动意味着你要假装不知道陈泽被捕的真正原因, 还要你做出试图奔走挽救的样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夏瑶又跟她详细解释了一遍。   其实按照吴丽这个状态, 应该恨不得跟陈泽死生不复相见,让她演一出为救丈夫要死要活的戏码,的确是为难人了。   对于陈泽,吴丽早已没了念想,她一方面是为了感激夏瑶在家里出事的时候给她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真凶无所遁形。   既然她演一场戏就能帮助一个无辜的死者沉冤昭雪,又有何不可。   “不就是演习,难不到我,夏警官你放心吧!”说着吴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接下来的两天里,市局附近总能看到吴丽的身影。   她自己一个人举着一个纸板, 纸板上写着“集资救夫”, 一脸凄怆地站在市局大门前跟来往行人乞讨求助。   “求求各位帮帮我, 我丈夫是老实本分的普通市民,因牵涉到前阵子的女主播被害案里,现在被拘留了,我只想凑一笔保释金把他带出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最小的孩子才半岁,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被抓了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啊……”吴丽声情并茂地诉说着。   有人面露同情,却不会伸出援手。   这件案子牵涉到的东西太多了,吴丽的丈夫若是真无辜,警方必然会把人放出来,要是真有问题,说不准还跟那些妄图搅浑我国国家秩序的背后势力有关。   大是大非面前,同情归同情,该站在自己的祖国这方面考虑的,普通民众不会站错队。   正是知道这一点,吴丽才敢大大方方地到市局门口来“乞讨”,不然真的有“好心人”帮忙,那就是添乱了。   夏瑶上班的时候也看到了,眼神在吴丽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神情自若地走进了大门内。   二人仿佛从未相识过,只是匆匆而过的陌生人。   实则她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夏瑶正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吴丽这个角色起作用的期间里,夏瑶分秒必争地研究着龙武夫妻出现在本案中的重要证据。   其中能证明二者嫌疑的非那段便利店的监控录像莫属。   坐在办公桌前的夏瑶反复重播着同一个片段。   从第一次看到龙武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样貌身材都有些眼熟。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之前她从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细细想来,这种相似也透着一些巧合。   “夏法医,你在看什么?”梁瑞凑过来问道。   夏瑶把视频内容截取了一段,来回反复放映:“看龙武夫妻在案发当晚的视频。”   梁瑞顺着她的话看向电脑屏幕道:“这段不是看过很多遍了?”   即便梁瑞如此说,夏瑶还是不停重播着龙武的片段。   要熟悉一个人,必然是从外貌到体形全部了若指掌的,龙武这个身高放在江市也是难得一见的大高个了。   他甚至比重案组大部分男性都要高,除开一个人以外,那就是陆商。   陆商比龙武还要高几公分,不过若是两个人不站在一起,远远地看上去都是高个,大差不差。   要是龙武再穿上陆商的衣服……   思绪到此,夏瑶的眸光深沉了下来。   谁知,梁瑞突然指着电脑屏幕嘀咕:“奇怪,这个龙武的背影怎么那么像……”   夏瑶的目光立即扫视过去:“像谁?”   “没、没谁…”梁瑞不敢说,要说组长像这个嫌疑人,那不是侮辱人嘛。   然而下一秒,夏瑶说出的话狠狠震惊了梁瑞一把。   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背影很像陆商对不对?”   “这…这不是我说的啊。”梁瑞悻悻地低着头,假装扣指甲。   夏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而点点头说:“你没说错,我一直在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就连梁瑞都觉得二人背影形似,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眼光问题,而是事实。   “啊?”梁瑞惊讶不已,“夏法医,你没事想这个干嘛啊?我知道你思念组长,那你也不能把思念寄托到一个嫌疑人身上啊…”   夏瑶闻言,拧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是觉得如果二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在同一个监控角度下拍摄,单从视频上来判断,没准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心思玲珑如梁瑞,一下子悟了。   只是心底的猜测让他嘴皮子不利索起来:“夏法医,你、你是说,购物中心那个监控视频,是彻头彻尾伪造的?那视频里根本不是组长,而是这个龙武穿衣服假扮的?!”   夏瑶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有多骇人听闻,不过她觉得这是整个案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听起来很惊悚,只是除开这个原因,我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陆商’会去购物中心,并在监控摄像头下销毁凶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人真是陆商杀的,作为全国最精锐的痕迹学专家,他绝对可以做到不留痕迹的完美犯罪。   正常逻辑来说,陆商不会愚蠢到跑到购物中心那么显眼的地方去销毁物证。   并且,夏瑶还怀疑,那个时候出现在“陆商”手中的□□,有可能就是造成死者杨晓莹腹部伤口的真凶器。   经过一系列线索串联,梁瑞不由得喃喃道:“假凶手,真凶器…这个龙武还真的玩得一手好把戏啊!”   这种李代桃僵的套路,必然无法蒙蔽重案组和市局,幕后黑手要的就是引起舆论,迫使市局上级领导处理这宗案件。   背后的真相呼之欲出,现在缺少的就是关键性的定罪证据。   夏瑶脸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当口,俞洪敏一脸兴奋地回来告诉夏瑶:“鱼上钩了!”   他们在门口盯梢的同事发现今天吴丽没有按时过来,而陈家那边的同事也传来“鱼饵下了”的信息,这代表龙武和金静已经被吸引走了。   夏瑶二话不说起身道:“走!”   赶到龙武夫妻家门前,夏瑶下车后问身边的小李:“情况怎么样?”   小李道:“家里门前装置有微型摄像头,已经全部被我们技术科的同事用干扰器屏蔽了。”   “进去看看。”   龙武夫妻家是在城郊的一处带院子的民宅,估计是为了去批发市场方便,才住到了这里。   房子一共有三层,院子里除开一辆常用三轮车之外,那辆面包车被开走了。   夏瑶仔细观察了一下院子的结构,然后命令道:“院子前后各3个人,另外几个跟我上楼一层一层地搜!”   “是!”   有了明确分工的重案组和来支援的刑侦支队同事,按部就班地进行勘察。   进入民居内部,梁瑞建议道:“夏法医,你不是那个龙武假扮了组长吗?我们去他卧室里找找,说不准能找到线索?”   到时候就不仅是猜测了,而是事实。   这其中差的就是证据。   夏瑶当然同意了,随后跟他一起来到了有明显居住痕迹的三楼主卧。   这里还有另外几个痕检组的同事在进行勘察。   走进去之后梁瑞第一句话就是嘲讽:“呵,看不出来,这俩人还挺讲究!”   从干净整洁的房间不难看出来,龙武和金静平常生活方式非常讲究,虽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但做着起早贪黑这一行还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的,除了真洁癖,就是习惯了。   什么人会有这样的习惯,是长期经过训练之后心思缜密的人。   “你去衣柜看看。”夏瑶指了指衣柜,然后自己来到了床边。   床下没有东西,床头柜里除开银行卡和部份现金之外,还有一个令夏瑶意外的东西。   那是一个金属制造的士兵牌。   士兵牌就是所谓的“狗牌”,是部份国家用来区分部队士兵时使用的东西。   这个东西发明的初衷是为了在战场上分辨牺牲战士的尸体。   龙武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从士兵牌上的信息来看,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叫“大卫.霍恩斯”的士兵,下面还有“USMC”和“HEBREW”的字样。   龙武会把这个东西放在这里,估计是笃定没人看得懂,抑或没人会怀疑什么。   毕竟最近几年曾经掀起过一阵“狗牌热”,起初是有人觉得这个东西很酷,在晚上订做了戴在身上当配饰,后来模仿的人越来越多,说所有军事迷人手一个也不为过。   不过他运气不好,遇上了博览群书的夏瑶。   她很确定,这是某国部队的正经士兵牌,不是网上卖的那些供人玩乐的纪念品。   夏瑶把这一块狗牌也收了起来,然后就听见梁瑞的叫喊:“夏法医,你快过来看!”   她匆匆过去问:“发现什么了?”   梁瑞激动地递过来两件衣服:“你看看这些衣服眼熟不?”   黑色的皮夹克上衣,深蓝色收腿牛仔裤…这正是陆商当天在购物中心的穿着!   夏瑶带着手套的食指瞬间缩紧:“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梁瑞指着身后的衣柜:“在这个柜子后面还有一个夹层,我从夹层里发现的!”   说着,梁瑞把衣柜里的衣服按照顺序取到了一边,露出了衣柜的内里。   在衣柜靠背的位置,有一个隐藏的拉环把手,若不是梁瑞细心怕是就错过了。   拉开把手,把靠背的那一块木板取下来,后面别有洞天,藏着一个保险柜大小的空间。   就在这个空间了,除开与陆商身上的衣物相似的那一套之外,还有一套浅紫色的女士运动套装,看上去也很眼熟。   “这衣服是龙武为了假扮组长穿的我知道,那这一套女士的……”梁瑞拿出另一套运动套装有些疑惑不解。   难道说龙武还有异装癖?   “是罗茜的。”夏瑶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了然。   “什么?!他为什么要藏罗茜的衣服?难道说是为了栽赃罗茜?”梁瑞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对,却想不到衣柜里这套衣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夏瑶眼神微眯:“你还记得罗茜给警方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吧。”   罗茜当初说3个月之前出去外地旅游了一大圈,玩了半个月才回来。   当时夏瑶就让小李去调查罗茜家里的用电情况。   而动态用电信息显示她家里在罗茜不在家的时候还保持着正常用电,这说明罗茜在说谎。   夏瑶举起手中的这套紫色女士衣服:“我们调去了当地酒店的监控,发现的确有‘罗茜’出现在镜头里,也是穿的这样一套浅紫色、女士运动套装,同样是没有出现正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套衣服,应该是金静穿着在那个时间段入住酒店的。”   梁瑞恍然大悟,原来玩李代桃僵把戏的不仅龙武一个,还有金静!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金静除开年龄偏小之外,体型身高的确和罗茜有点相似。   一瞬间,所有的猜想都拥有了实证!   不管是罗茜的不在场证明,抑或是陆商销毁凶器的罪证,一切都是龙武和金静加班伪造出来的!   夏瑶拿来两个巨大的证物袋,把两套衣服分别装了进去。   反接触,必留痕。既然他们二人穿了这套衣服出去假扮别人,那这衣服上必然就有证据留下,譬如头发丝或者皮屑。这是指证二人制造伪证的最佳证据。   同时也加深了二人在杨晓莹一案上的嫌疑。   不多时,一楼的同事也有收获了。   他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除开那辆三轮车以外,院子里就只有两棵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杨树。   引起痕检组同事注意的是杨树树根部位的泥土,明显是新土的痕迹,看上去是最近一周刚刚翻开过。   这是他们的专业,自然有经验。   几人当下一合计,就决定挖开这树底下看看。   其中一棵下没有发现什么,另一颗下面则挖出了一个木制的箱子。   当下就有人展开查验的同时汇报夏瑶。   等夏瑶下楼的时候,就见几个同事围在一个木箱子边上,箱子里还装着不少文件和现金,码放整齐。   带队在院子里搜索的小李上前道:“副组长!我们在那棵杨树下挖到了这个箱子,从木箱子的情况来看是专门做过防水和防腐措施的,打开之后从里面找到了数个□□以及工作证等其他证件,上面的照片都是金静和龙武两个人!”   这些证件里,除开名字不同的□□以外,工作证中有某家不起眼的小公司的保洁人员、安保人员,也有地产经纪…   手上翻看着那些各有特点,却五官相同的证件照,夏瑶的眼神越发冰冷。   不难猜测,龙武和金静这两个名字八成也是假的!   这两口子在江市这么多年,不知道倒换了多少个身份隐藏着,为了不被人发现,就专门找一些不起眼的工作来做。   “好,真是好得很!”夏瑶立即吩咐下属道,“把这些证据全部带回去!”   这个小院子和三层楼被重案组翻了个底朝天,夏瑶又让专人继续留守并勘察看是否有新的发现,带着大部队先回了市局。   回到单位之后,除开交代那些需要检查检验的证物之外,夏瑶还叫来了重案组的同事分配任务。   “小李带小周拿着金静的?????照片去罗茜所说的旅游聚会的地点找酒店大堂的人取证,张帆、梁瑞你们拿着龙武的照片去购物中心寻找目击证人,这一切都要快!明白吗?”   四人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侦破案件举足轻重,纷纷点头应下。   而另一边跟着吴丽去银行取钱的龙武夫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吴丽一大早就出门准备“上岗”继续按照和夏瑶商定的演戏。   只是她刚出门,龙武便带着金静出现了。   二人自称陈泽的朋友,就在便利店附近摆菜摊,看吴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就提出想帮忙把陈泽“捞”出来。   好在吴丽聪明,早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管身后陈母探出来的头,一把将后者塞到了门后反手把门关上了,然后跟龙武金静打着哈哈往外面走,把要保释金的事说了。   至于金额是吴丽胡诌的,她怕这两个人手上刚好有那么多现金,给了她之后二人就马上回去了,那不是违背了夏瑶让她演戏的初衷?   思来想去,吴丽就说陈泽的保释金要10万,他家的银行帐户已经被冻结了,现在别说保释金,连生活费都吃紧。   龙武和金静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就主动提出要承担这10万块钱。   吴丽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一番推脱之后,就说带他们去就近的银行取钱,再一起去市公安局给陈泽办理保释的手续。   走到半路上,龙武忽然开口:“这条路不是去银行的路!”   前面带路的吴丽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去银行的路,目的不就是诓这俩人,好讨厌时间让重案组多留一点时间调查嘛!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龙武金静,吴丽心思回转灵机一动道:“这就是去银行的路!你们不知道跨行取钱要收取手续费的吗?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是哪家银行就去哪家银行取钱,十万块不是小数目了,手续费只怕都要几百块!”   这个解释也十分合理,如果是普通人就被吴丽糊弄过去了。   然则龙武和金静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龙武当下就冷着脸道:“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取钱用的是哪家银行的银行卡。”   吴丽脸色一滞,随后打着马虎眼道:“呵呵,也许是我记错了,反正都走了这条路就别回头了,继续到银行把钱取了再说吧。”   说完她不忘朝着四周扫了几眼,打量着哪个方向能尽快逃走。   龙武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恶狠狠地说道:“吴丽,我们是看在你老公的份上才帮你一把,你别起歪心思!”   吴丽急忙收回视线,哭唧唧地说道:“哎哟,你们真是冤死我了,我能有什么歪心思啊,你们就放心吧,我还等着你们救我老公呢!”   边说还一边继续张罗二人往前走。   “这事不对劲,就算陈泽被抓了,他的保释金为什么要价那么高。”走着走着,龙武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金静说道。   后者暗暗点头表示赞同:“撤吧!”   说完,二人一齐顿住了脚步,在带路的吴丽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扭头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发现二人想跑,刹那间几个便衣冲了上来。   龙武金静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警察的一个陷阱!   二人随即开始奋力反抗,和冲过来的便衣扭打在了一起。   旁边围观的人瞬间四散开来,有的报警,有的不安地在旁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拉架。   其中一人拽着惊呆了的吴丽,把人安置到一边,随后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有人觉得便衣下手太狠了,尤其是两三个围着金静一个女人,忍不住开口:“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便衣正忙着制服嫌疑人,哪里来的空闲去解答别人的疑问。   而那个金静听见了路人的这句话,急忙嚷嚷道:“朋友们帮帮忙!这群人是光天化日下抢劫啊!”   这嫌疑人竟然还颠倒是非!便衣们气得厉害,下手也更狠了。   一旁站着的吴丽看不下去,就在围观的人中有几个想要上前帮金静的时候,她张开双臂拦在几人前面。   吴丽对着那几个想要帮忙的人说道:“千万别去!你们想要帮忙那就报警吧!这是重案组组织的一次抓捕行动,这一男一女就是杀人犯!好心帮人是没错,但好心办了坏事那就麻烦大了!”   本来还想帮忙的几人,听说金静是个杀人犯,顿时止住了脚步。   被压制的金静闻言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不管他们身手再怎么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压制在了地上。   被铐住的龙武眼睛猩红,瞪着吴丽怒吼道:“你这个蠢婆娘!我是要去救你老公的,我是帮你的,你竟然联合警察来一起抓我!?”   闻言,吴丽脸色变幻莫测,从被吓到的害怕变成了怒极反笑,她插腰指着龙武骂道:“别笑死人了,你一个杀人犯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救我老公,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巴不得他牢底坐穿!”   “你!”龙武和金静都傻眼了,他们没想到陈泽这个窝囊废竟然混得这么差,连自己的老婆都不待见他。   “别动!”制服住二人的便衣厉声呵斥道。   随后有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感谢了吴丽一番,又特意安排人护送她回家。   就这样,龙武和金静被顺利抓回了市局。   再次回到的审讯室的龙武不改之前的态度,甚至更为嚣张了。   看到夏瑶推门进来后坐下了,他冷哼道:“别以为你们抓了我就了不起!能不能让我坐牢还是两说!”   “哦。”夏瑶眼都不抬,正低头翻看着新鲜出炉的化验结果,面上是一反常态的冷静。   一切尽在掌握得状态之下,她没必要跟龙武做口舌之争。   龙武发现她不为所动,又转移话题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   夏瑶总算从化验结果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摇头:“不记得了。”   这话把龙武噎了个半死。   夏瑶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记得一个犯罪嫌疑人跟自己打的赌,她需要知道的仅仅是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给这两个人定下故意杀人的罪名。   不过她也不满足于这一点,既然能够查到龙武金静的身上,那就务必把罗茜也拉下水。   这个女人知道的事情,应该比他们二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是以,在这场审讯中,夏瑶铁了心要占据上风,谁也把控不了她的节奏。   龙武发现他没办法左右夏瑶的思绪,干脆把脑袋歪到一边不打算开口了。   夏瑶开始了她的证据展示。   士兵牌、衣物、各种虚□□…一样样摆在龙武面前,他百口莫辩。   他脸色白了白说道:“哼,随便你们,查到了什么就按照什么定罪便是,我们是什么罪名不过是你们警察一句话说了算的!”   反正让他服软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种话令夏瑶拧起了眉头:“你不要红口白牙地污蔑,一口一个随便我们定罪,警察办案也是讲证据的,既然你反应这么激烈,那就是认可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你和金静两个人的了?”   “我说不是又如何?”龙武铁了心要搅乱夏瑶的审讯节奏。   夏瑶只是淡淡地回答:“你说不是我们会有办法证明它是,这些都是我们从你家里搜查出来的。”   她指着面前的一堆证物给龙武看。   后者自然不会承认,张口就狡辩:“胡说八道,我家里没有这些东西!”   而夏瑶也没着急,只是应了一句:“哦,那要把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画面拿给你看吗?”   “你…”   龙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一切计谋、激将等等,在打直球的夏瑶面前好似都是幼稚的伎俩,对方丝毫不放在眼里。   夏瑶又劝说道:“看到这些东西你应该能想起来一些事情,我劝你如实交代,你也轻松,我们也省事。”   龙武咬紧了牙关说:“我不交代又怎样?!”   “其实以我们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定你的杀人罪了,不过你知道,警方想要了解的不仅仅是杨晓莹一个案子。”   夏瑶这句话的重点落在后面。   他们要做的不仅是帮助死者沉冤得雪,更是要防患于未然,将一个渗透进江市暗中捣鬼的组织连根拔起!   龙武显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想到这个夏瑶这么厉害,竟然连他背后的势力都已经察觉到了。   他喘了几口粗气,平复着心情:“那你就定呗,一没凶器,二没人证,我看你怎么定!”   夏瑶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觉得所有证据都被你销毁了,所以警方就没办法定你的罪证了?”   龙武不说话,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不会傻到说出口。   这人是死活不肯松口了,夏瑶拿起那件装着黑色夹克和蓝色牛仔裤的透明证物袋:“还记得这套衣服吗?跟陆商出现在购物中心监控?????镜头里的是一模一样的。”   龙武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黑皮夹克、蓝牛仔裤谁家里都有一件,他穿的我就穿不的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们不单单从上面检查到了你的发丝和皮屑,我们还检查到了杨晓莹的血迹。”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让龙武为止胆寒。   “你放屁!这不可能!”他满嘴污秽连连否认。   这是他已经开始着急的征兆。   人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露马脚。   夏瑶淡笑着说:“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疏忽遗漏到底在哪里。”   说完,她抽出其中一份化验结果,展开来放在身边的记录员面前:“你念给他听。”   记录员接过,朗声念诵起来:“经过化验,除开1、2号样本上分别检验出了属于龙武和金静二人的头发和皮屑样本外,还在1号样本黑色皮夹克的口袋里检查到了属于死者杨晓莹的血迹。”   期间,夏瑶一直关注着龙武的表情,就见记录员每多念一个字,他的脸色就惨败一分。   龙武和金静觉得他们是算无遗策,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即便警方怀疑他们,也没办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提起公诉。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龙武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他假扮陆商去销毁证据的时候,因凶器放在口袋里,致使口袋内侧布料沾染了凶器上的血迹!   这不仅证实了他是假冒陆商的人,更是证明他是杀害杨晓莹的真凶!   加上便利店视频监控、陈泽的证词等等证据综合起来,故意杀人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看到龙武面如金纸的脸色,夏瑶摁住了身边的记录员,示意他不用继续了。   随后,她平静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说明一个事实,不要觉得警方没办法查明真相,你要是主动交代清楚,顺便把罗茜的事情说明白,警方会给你一个改造的机会。”   良久的沉默过后,龙武忽然抬头:“我说清楚杀人的经过,警察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这种文字游戏,夏瑶不屑跟他玩,直接拒绝了:“不会。”   按照龙武的拘捕和狡猾的程度,他交代犯罪过程只能说是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而非自首情节,当然不能从轻发落。   反而他这么说,就是为了逃避罪责,找藉口罢了,这种手段夏瑶还是看得出来的。   龙武闻言讥笑道:“那你说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是唬人的!”   “我从不说谎,”夏瑶掷地有声地说道,“你杀了人这是事实,你必须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这是法律的规定,是维护社会和平的基础。除非你有重大立功行为,这个行为就是帮助警方铲除江市内的你背后的势力。”   于情于理于法,龙武和金静都没有逃避法律制裁的机会。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公正的司法审判。   龙武彻底不出声了,他仿如老僧入定,坐在审讯椅上闭着眼睛不再开口。   既然晓之以理没办法突破这个嫌疑人,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从案件管理权责上来说,陆商正在跟进的案件,他们重案组只有知情权,是无权过问的。   然则这个龙武是他们重案组的嫌疑人,那夏瑶不介意再多做一点。   “你觉得你用了化名,警方就调查不清你的身份吗?大卫。”说着,夏瑶隔着一层透明塑料袋敲动着桌面上的那块士兵牌。   钢材和指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夏瑶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龙武的心跟着颤动了几下。   他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一旁的记录员满目惊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副组长叫这个嫌疑人“大卫”?!   “看来你很聪明,至少比我们两个都要聪明。”龙武看向夏瑶的目光里透露着欣赏,“如果你能为我们所用,boss的目标何愁没有达成之日。”   夏瑶冷冷地回道:“我不跟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的人打交道,更不会成为你boss的鹰犬,倒是你这条丧家犬,是否考虑跟警方配合?” 第97章   “你不想拥有民众爱戴的声望和取之不尽的财富吗?”龙武仍旧不死心, 还在试图开出条件,不停诱惑夏瑶。   记录员听了没什么表情,连丝毫的动摇和怀疑都没有。   他相信他不会做的时候, 副组长也不会做。   也就这个龙武脑子里缺根筋, 以为他们副组长是那种贪财的人。   夏瑶定定地看着对方, 就在龙武以为她心动了的时候,就听她薄唇轻启:“跟着你的boss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以…就派你一个正式陆战队士兵跑到江市来卖菜?”   正所谓杀人诛心, 能够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正面迎击,而是釜底抽薪。   听到这些话的瞬间, 龙武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 脸色难看极了。   而这时一旁的记录员闻言按耐不住笑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无疑就是往龙武心里补刀子。   “别说那些虚伪的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无法吸引我,你觉得我们的警察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吗?”夏瑶接着说道, “也是, 你来自于与我们完全不同制度的地方,你们那里的招募警察需要通过笔试、面试、心理测试、背景审查几个环节,然则通过了这些环节就能确保是个好警察吗?”   句句事实,字字锥心。   夏瑶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龙武嚣张气焰,发掘出了深埋在底下虚浮的现实。   他龙武要是在自己的陆战队真有那么好的发展,何须跑到江市来遭这个罪。   就拿录用警察来举例,在他所在的地方,所有的警察必须满足一个共同条件:求职者必须是本地人。   同时这也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那里是一个多种族混居地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们自视甚高, 歧视一切外来人口, 即便是移民后拥有合法居住身份的人。   这些本地人自出生就拥有优越的先天条件, 被自己的社会认同迎合,成为警察之后像是成了特权阶层,他们不仅在心中歧视外来人,在日常执法的过程中也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像是同样一起交通违法,外来人口会被他们的警察强硬地摁在车上戴上手铐并扣押车辆带回警局调查,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则在警察检查完必要证件之后,也许会扣分罚款,有的把罚金直接塞给检查的警察,甚至能够躲避这起处罚。   两相比较现实残酷,龙武同样是外来人口,在陆战队那样的地方就算拼尽全力也谋不到一个好出路的,还是会被歧视。   夏瑶想这也许才是龙武会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   “我们的警察是不一样的,我们有完整的警校教育体系,必须从一个人高中毕业开始就对其进行教育,经过数年的学习和磨练才有机会成为警察。你认为这样的人能够被你满嘴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说出这些的时候,夏瑶心中满满都是骄傲和自豪。   夏瑶认为,不论是面对什么人,他们的荣誉感和认同感永远是最强的,因为他们是四大文明古国中仅存的。能够在悠久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跟随时代发展侪头并进,他们的人民血液中就有与生俱来的荣辱与共。   被震撼之余,龙武终于明白他们的行动到底输在哪里。   螳臂当车想要跟底蕴如此深厚的族群进行抗衡,根本没有胜率。   他思忖良久,眼神里像是获取了某种平静,声音淡淡地告诉夏瑶:“我可以配合你们把我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不过我要求服刑后获得留在国内的机会。”   终于把这个人撕开了一个口子,夏瑶难掩眼底的雀跃。   “只要你的签证不过期,你当然有权力留下来。”   这个要求不过分,其实夏瑶一直猜测龙武会直接要求更换他的户籍。   这么猜是因龙武回复真实身份之后想要留在这里非常地困难。只有父母双方都是本国国籍并且在这里出生的人才能拥有拥就合法居住权,而且法律不承认双国籍存在。   也就是说,当一个本地人在获取了外国国籍的同一时间,他也就丧失了自由回来的权利。   有了龙武这个筏子,很多事情解决起来就轻松了许多。   杨晓莹的案子也终于能够结案了。   在整件事情里,其实龙武仅仅充当了一个打手的身份,他和金静的一切行动都是看罗茜给的指示。   其中就包括了罗茜让金静去勾引陈泽拿捏把柄,还有让龙武夫妻在便利店仓库内对杨晓莹展开虐待、又在后来伪造证据嫁祸陆商。   夏瑶也才明白,为什么杨晓莹的小肠多处淤血,而体表没有外伤。   他们利用仓库里的牛奶箱和纸皮,把纸皮垫在杨晓莹的腹部,再一个个地往上面摞装满了货物的牛?????奶箱,重压之下人体脆弱的内脏组织根本经受不住,毛细血管破损出血是再正常不过的。   然则纸皮分散了体表皮肤所承受的压力,是以体表完好无损。   这是龙武和金静从他们的情报审讯机构学来的对待犯人的手法。   他们在加压过程中,还在不断严刑逼供,要求杨晓莹把她从罗茜家里偷看到的事情交代清楚。   原来杨晓莹去过罗茜家,还偷看到了东西?这一点很重要,夏瑶默默记在心里。   只是审讯过程中,杨晓莹打死不承认自己偷看到什么,最后昏死过去。   龙武跟罗茜汇报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就让他和金静合作蒙混过便利店的监控。   然后由龙武把昏死的杨晓莹带回她家。   罗茜对杨晓莹进行了检查,发现对方根本救不回来了,立即跟龙武说了利用杨晓莹的死制造证据诬陷陆商的计划。   而那把□□,也是罗茜提供给龙武的。   龙武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瑶发现他省去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罗茜到底要你们逼问杨晓莹什么?她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的女主播起杀心?”   杀一个杨晓莹非但不能达成龙武所说的隐匿组织和鲨鱼平台的目的,还会对他们的大局安排造成影响,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龙武闻言讥笑道:“她不是什么普通女主播,野心大的很!除了卖身之外,为了挣钱那姑娘什么都愿意做。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罗茜一定要杀杨晓莹,大约是怕她泄漏偷看到组织的信息吧。”   看他这样子,平常也应该和杨晓莹接触过。   只是这么一说,夏瑶更怀疑了:“杨晓莹仅仅是通过偷看得知鲨鱼平台的信息而已就要杀了她?你觉得我这么好糊弄?”   既然商量好了配合调查,不问出关键信息夏瑶当然不能轻易放过龙武。   龙武只觉得自己在夏瑶面前是毫无遮掩的,她甚至比他认识的某些心狠手辣的审问官都要厉害。   明明一不动刀二不见血,却让人无处遁形。   察觉到夏瑶的不悦,龙武也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他都已经想要争取宽大处理,留在国内了,只要在这里,他的boss就算想要报复他也鞭长莫及,何况他在这边生活了十几年之久了,早已经习惯了这里安宁平静的生活,何苦还回到之前那个苦哈哈被人歧视的地方去。   夏瑶是他留下来的唯一希望了。   他忙不迭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只是遵照上级指示办事罢了。”   看他如此说,夏瑶再度陷入了深思。   还有一件事,如果罗茜是临时起意要对陆商实施栽赃嫁祸,那她为什么要在3个月之前就制造了自己的不在场伪证。还有那把□□,没有专门的许可和持刀资格是弄不到的,罗茜怎么会轻轻松松就交给龙武,必然是她早准备好的。   这一切,如果不是龙武故意隐瞒,那便是罗茜对这个人有所保留了。   夏瑶分析,龙武已经属于背叛了幕后黑手组织,现在想要回头也晚了,他想要活命并安稳地活下去,只能寄希望于配合警方争取继续之前平静的生活。   如果打着配合的旗号放出假消息迷惑视线,现在警方已经初步掌控了他们在江市的渗透人员,只要稍微查证就能查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正常人不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情。   是以,龙武是肯定没撒谎的。   那就是罗茜一直对这个下属有所隐瞒了。   没办法从龙武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夏瑶让人把他先带上羁押车。   她打算再去金静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记录员抱着资料跟着出来的时候迫不及待问出了心中疑惑:“副组长,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别称’的?”   他不明白夏瑶通过那张士兵牌看懂了什么,只以为大卫是龙武的别称。   夏瑶点了点他手里拿着的那个装着士兵牌的证物袋说:“你可以理解为这就是龙武的身份证明,他的本名就是大卫。”   从士兵牌记录的信息来看,他应该原本隶属于某国陆战队,其中的每一行字都有特定的含义。   “USMC”代表海军陆战队,“HEBREW”则代表他信仰的是犹太教。   经过一番解释,记录员明白了士兵牌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侧头赞叹道:“副组长,您懂得真多!”他也跟着长见识了。   夏瑶正想说这不算什么,哪知道刚走到金静的审讯室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嘶吼声。   “你们放我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里面的金静似乎是跟审讯的警员产生了激烈争执,正在大声咆哮。   而警员跟着制止道:“不用装无辜了,我们知道你和龙武都隶属于某个神秘组织,就是来江市捣乱的!”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声音中透着些慌张,她道:“龙武说了什么?他告诉了你们什么?一切都跟我无关,人是他杀的,跟我没有关系!”   夏瑶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去的。   她看着已经有些崩溃的金静说道:“警方已经查证了你在杨晓莹被害案中的犯罪事实,龙武也交代了,你不仅帮助罗茜制造伪证,还和他一起谋杀死者杨晓莹,你就是共犯!”   当金静听到夏瑶提及龙武时,眼神中的崩溃情绪更甚。   她激烈地反抗着,带动手铐上的锁链在审讯椅上甩得啪啪作响,涨红着脸辩驳道:“我没有!那件衣服是罗茜送给我的,也是她请我去旅游的,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伪证,杀人!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能抓我,必须放我走!”   金静根本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瑶直接放证据了:“谁说我们没证据?龙武穿的那件夹克里都检测到了死者的血迹,这就是证据!”   不管金静如何狡辩,龙武那件夹克就是铁证,即便没有凶器,她也不能逃脱罪责。   金静一时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龙武也招供了,警方还有了证明他们杀人的证据,现在一切都已经完了,就算不查出别的事情,光故意杀人就足够她牢底坐穿!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一定要出去,于是嘴硬道:“那也是他的夹克,我的衣服上没有,我不是杀人犯!杨晓莹死了跟我没关系!”   发现金静根本没有自主悔罪的可能性,夏瑶放弃了继续在她身上花功夫的打算。   只等小李他们四个人及时赶回来拿到做伪证的证据,一切证据就都齐备了,重案组会将案子移交检察院进行公诉。   想到这里夏瑶道:“我们有龙武一个人的口供就足够了,你想不想交代是你的事情,这不会影响警方侦查。”   说完就让人进来将金静押送到羁押车上去。   金静发现已经不能改变自己身上的罪责,随即改口:“我愿意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你觉得你手上没摸过刀,衣服上没沾过血就是无罪的吗?”夏瑶冷冷地说道,“不,共犯、包庇一样是犯罪,等着法院审判吧,那里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果。”   听了夏瑶的话,金静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被两个女警架着走向市局外等待的羁押车上。   送走这两人后,夏瑶立即来到了魏长风的办公室,商量关于罗茜的事情。   杨晓莹的案件告破不代表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作为主谋的罗茜还没落网。   还有龙武供述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她必须及时跟局长反馈,通知上级派来江市的调查小组。   作为重案组副组长,夏瑶有义务协助调查小组的工作。   将龙武的笔录汇报之后,夏瑶对魏长风说道:“我猜测这个幕后组织的层级结构非常鲜明,上级知道的消息下级一定不会知道。”   是以龙武才会不明白罗茜行动指示的真正目的。   魏长风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咱们抓了龙武和金静,也算是断了罗茜的左膀右臂了。”   从罗茜舆论救急,第一次把龙武夫妻从市局弄出去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下属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所以魏长风说抓了龙武金静就是断了罗茜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若她有人能用,又何需大费周章地把两个人弄出去。   夏瑶想的则是另一件事情:“局长,我们是否趁热打铁,把罗茜一并抓捕归案!?”   目前罗茜还在警方掌控中。   且罗茜算是杨晓莹案的主谋,让重案组来抓也算师出有名。   魏长风则是考虑得更多更长远。   不过他也知道,要是他直接说不抓罗茜了,夏瑶定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一番思前想后之下,魏长风说道:“趁热打铁固然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咱们还没摸清楚罗茜的底细,贸然把她抓回来,怕是会失去很多线索头绪。”   眼前的局势摆明了罗茜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组织放在江?????市的据点联系人,若是就这么抓了她,断了线索还是小事,若是惊动了幕后组织,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那就是大事了。   果然夏瑶听到这个话,眉头紧皱。   她是法医,更是警察,打击犯罪是她的天职,放着这么一个谋杀案主谋在外面逍遥,于情于理她都过不了心里这个槛。   魏长风见状语重心长地说道:“从龙武的口供来看,这个罗茜已经在江市筹谋了很多年,那么她手上应该捏着不少关键信息,甚至是人命,我知道你父母也在名单之列,咱们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了,毕竟,人命关天啊。”   他作为市局局长,对于夏父夏母牙齿中被藏了微型□□的事情不知情,却也知晓二人处于背后黑手的威胁之下。   否则夏瑶和陆商不会被掣肘导致行动受限。   他这么一解释,夏瑶也能明白他的苦心了。   为防罗茜狗急跳墙,目前最稳妥的处置办法就是结案,再继续配合上级调查小组的工作稳步前进。   她想了想说:“您说得对,接下来的部署工作就按照您说的办吧。”   会到办公室,夏瑶把需要整理的资料全部梳理好了,装进资料袋里只等移交检察员处理。   而关于罗茜的证据,她也都留了一份备份。   话又说回来,目前重案组手头的证据只能证明罗茜的教唆行为,的确不能证明她在江市所进行的其它活动。   如果能够从各方面侦查到罗茜的活动,那么陆商他们的工作难度也能够降低了。   正想着,出差几天的小王回来了。   他是听从了夏瑶的吩咐去调查给陈泽转账的帐户持有者信息去了。   根据帐户开户资料显示,该银行帐户持有人是一个山坳坳里80岁的老爷爷,且帐户是前几年开通的,连这个老爷爷是否还在世夏瑶他们都不得而知。   夏瑶生疑,觉得罗茜不至于为了开一个银行帐户就大老远地跑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她手上至少还有几个不同的帐户交替使用。   这是一个侦查的线索,当时她就派重案组的小王和另外几个同事一起去调查了。   小王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他将几摞材料放到下腰面前说道:“我走访了红山村全村,发现其中有不少把自己父母和自己的身份证、个人信息卖了的村民。”   这还是小王费尽周折之下才调查出来的结果。   夏瑶翻看了一下他带回来的那些资料,有的是等级红山村有过买卖纪录的村民,有的则是村民们自己的认罪书,阐述了售卖自己和家人个人信息及银行卡的过程,包括卖了多少钱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然后在最末尾有手印和签名。   俞洪敏翻了几张就忍不住感叹:“小王你真行啊,材料被你做得这么齐全,已经足够用来提起诉讼了!”   警方找到的证据大部分是没办法直接呈上法庭的,这需要梳理整理成册,部份还需要进一步固定。   小王带回来的认罪书就是固定证据的一种形式,基本有了这些认罪书,即便红山村参与违法买卖个人信息的村民不出庭作证也没影响了。   而小王脸上没有丝毫骄傲,反而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这材料做得有多艰辛。”   说着,便将他这几天以来的困难道来。   罗茜是个谨慎的人,在收买银行帐户和信息的时候就已经跟村民们叮嘱过,说这个事情多少不合法,不过警察没查到那就没人管。   结果穿着警服的小王一行人介入调查,自然引起了村民的抵触。   而红山村的村民之间又互相串联勾结,小王根本没地方下手,跑了一天一无所获,所有人都不承认自己干过买卖信息的事情。   经过小王的描述,众人也明白了这个任务的难度。   难就难在参与涉事的村民基数可能非常大,否则不会存在这种全村包庇的行为。   夏瑶追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查到这个事情的?”   小王苦笑了一下说:“我去联系了红山村的村支书,把警方正在调查的事情告诉了他,还说这种事情很影响政府部门的扶贫济困计划,让村支书给他们做工作,老实交代清楚,这才打通了问题关窍。”   这种交易都是私下进行的,涉事村民们嘴巴又紧,除了他们自己之外,红山村的村支部干部们没一个人知道这事,否则哪里会让村民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俞洪敏听完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机敏!”   换做其他人,估计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个办法解决问题,小王是打着了村民们的七寸,让他们不得不认罪伏法。   然而小王不这么觉得,他只认为社会的普法教育还有待进一步发展,像红山村里的村民们能大量做这种违法行为,也是他们不懂法,不然怎么成群结队地发生这种事情。   就像前几年,有一个村子的村民集体搞贷款,光借钱不还钱,只要是有借贷公司的人上门讨债他们就会“团结”起来把人赶跑,导致没人敢去他们村子了。   后来这一村子的人征信记录当然坏掉了,甚至还影响到自己子孙后代的读书和前途,只是后悔莫及。   很多事情与其事后补救不如提前预防,若是当初红山村的村民们都知法守法,又怎么会给罗茜这个可乘之机。   夏瑶是最懂小王心理的人,光是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就不难猜测其中的问题所在。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任重而道远,有的地方鞭长莫及也是有的,经过你这一次的事情,相信他们也会吃一堑长一智。”   他们的民众和社会这个大群体一样,都是在错误中成长起来的,没有人不会犯罪,关键的是现在挽回一切还来得及。   小王坚定地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随后,夏瑶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堆资料上,指着资料堆道:“小王查到的这些信息,我会联络银监会协助进行调查。”   他们不是要查某一家银行的开卡情况,而是要查这些人在所有银行下的开卡情况,联系银监会介入是势在必行的。   这又是一件复杂且庞大的工作。   说是联系银监会,当然不会去联络总会,而是联系银监会在江市本地的派出机构协助调查。   而银监会派出机构那边有陆父陆母在,是以沟通起来非常方便,夏瑶跟着去走一趟的功夫就把这件事情敲定了。   当天临近傍晚时分,小李四人也都回来了。   他们分别带回了外地酒店和江市购物中心监控视频下目击证人的证词。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罗茜的布置看似无懈可击,只是忽视了最大的一个变量,那就是目击证人。   他们能骗得过监控,却不能骗过人眼。   外地酒店的前台和当天在购物中心的很多个工作人员都能指证,视频里出现的不是罗茜和陆商,而是穿着二人衣服的金静与龙武。   杨晓莹案到此彻底告一段落。   警方对外公布了警情,让百万网友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没什么比知道陆商是无辜的这件事情更加重要,没有人怀疑案件结果的真实性,这是民众对于市局的信任。   同时,龙武和金静二人也将择期迎来审判。   市局对罗茜还没有进一步动作,然而蹲守对方的便衣警察来报,罗茜跑了。   这一切是在警情通报的下午时候发生的。   发生了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也貌似在情理之中。   罗茜为人狡猾,狡兔三窟,能在警方布控之后遁走,也证实了她在幕后黑手组织中的重要地位。   得知这个消息的魏长风第一时间来安慰夏瑶:“放心,我已经提前跟各个交通枢纽单位打过招呼,她跑不出江市,只要人还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我们就一定能把人抓到。”   夏瑶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   一直牵挂着她的,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她的父母。   察觉她眼底的担忧,魏长风道:“这样吧,把银监会那边的工作交接完之后,你就放一个长假,我看目前重案组也没有特别棘手的案子,就放…一周如何?”   他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夏瑶面前,眼里是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放假的深意尽在不言中。   一周时间,应该足够她劝说爸妈从海市赶回来了。   夏瑶露出一抹笑意点头:“谢谢局长。”   帮助父母拆除炸弹的事情有了着落之后,夏瑶也明显轻松了很多。   她不仅去联系了艾好医生,还通知了防爆组的同事,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而银监会经过经过调查也有了惊奇的发现。   派出机构委派了监管部门的职员到市局跟夏瑶进行查询结果对接。   “红山村被卖的帐户信息除开全部有储蓄账户外,少部份还开了信用卡,只是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还款记录,有的甚至已经拖欠好几年了。”职员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夏瑶翻阅着这些账单,有的最近的时间就在上个礼拜,最远的甚至能追溯到5、6年前。   而这些信用卡消费记录无一例外都是一些高档商店,什么奢侈品店、红酒庄、美容院等等。   按照红山村的那些持卡人的信息和收入情况来看,根本不会去得起这些场所,就算为了长见识,偶尔去一次两次能够理解,也绝不可能把一张额度1、2万的卡全部花销在这个上面。   “这应该是在套现吧?”夏瑶看向那位职员求证道。   她毕竟不是专业的银行人员,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   后者闻言立即点头说:“没错,我们发现刷卡器都是同一个端口,不过是消费的名录不同罢了。”   这是民间那些做信用卡诈骗的人最常用的手段,用同一个刷卡器换不同的消费门店进行套现。   5、6年前那个时候,办信用卡还是个时髦的事情,罗茜就已经在冒用他人身份办卡并套现了,这摆明是信用卡诈骗行为!   然则反向思考一下也不难明白,罗茜连杀人都不怕,又怎么会畏惧区区一个信用卡诈骗。   这个利用信用卡套现的行为也让夏瑶对罗茜的行动路径有所了解。   她猜测应该是海外汇款困难,也怕警方追本溯源,查到隐藏在幕后的的神秘组织,是以这么多年来,罗茜的行动资金一直都是她自己想办法弄。   信用卡套现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她拿着资料沉吟片刻,然后看向还等待着的职员说:“谢谢您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不过能不能请您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一下局长商量一件事情,得出结论之后我再来告诉你。”   夏瑶这么做一是为了节约时间,二也是防止人家跑二趟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明白工作的不容易,派出机构的工作压力也是很大的。   那职员听了这话哪有不从的道理,当下就跟着夏瑶指的警员暂时去接待室休息。   而夏瑶拿着那份资料找到了魏长风。   “局长,我有一个想法!”她兴冲冲地推开了办公室大门,浑然没察觉到里面还坐了一个陌生人。   她把信用卡刷卡记录摊开在魏长风面前,指点着就开始说:“你看看,这是罗茜用红山村的村民信息开的信用卡帐户,我看最近的消费就在一周前,我觉得不如我们从这方面下手,趁着她不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红山村的时候,把她的资金来源切断,这样她想要有所行动也必然不能顺遂!”   “魏局长,你手底下倒是有不少好兵啊!”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夏瑶猛地回过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憨厚中年人正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身警服不是普通警员能穿的,至少都是二级警监了。   “哦,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特派小组的负责人,省厅处长徐峰。”   果然如此!   一听来人竟然是市局直属上级机构省厅的,夏瑶立即整肃起来,身体先于思维行动起来朝着徐峰敬了一礼:“组长好!”   魏长风又忙道:“这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重案组副组长,很有能力的小夏!”   那眼底含笑介绍夏瑶的模样,像极了为女儿自豪的老父亲。   若非徐峰还在这里,夏瑶就要忍不住直接吐槽了,这是什么老父亲的蜜汁自信,叫她小夏就算了,还要加个前缀“很有能力”,她自己听了都不太好意思。   不过有省厅的人在,还是给局长一点面子吧。   徐峰还是那派和煦的模样,点点头说:“的确不错,你刚才是想要跟魏局长说什么来着?怎么处理关于罗茜的那些资料?你详细说说,我也想听听,行吗?”   虽然对方是用征询的态度来问的,但夏瑶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且不说对方的高级警长级别,他还是分管这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他有权接管罗茜的一切资料。   看了魏长风一眼,确认自己能发言之后,夏瑶整理了一下心情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是,利用调查回来的名单,和银监会派出机构进行联合清扫,不管是否开了信用卡帐户的,一律停用,储蓄账户一律冻结,这样一来不仅保障了银行资金安全,更切断了罗茜行动的资金支持,总能阻止她的行动!” 第98章   说完之后, 她又迫切地看向魏长风:“局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还让人家派出机构的职员在下面等着, 别让人久等了, 能不能行您给我一句准话, 我现在就去回他。”   魏长风看着夏瑶这猴急的模样有些诧异,这哪里是等着请示他, 不让人走就是故意放在这里给他压力, 她过来申请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相较于魏长风的诧异,徐峰盯着夏瑶的眼神里全是满意。   他赞赏道:“你这丫头真是心思缜密, 这是断了罗茜左膀右臂不算, 还要把她的后路一一清扫!”   对罪犯仁慈就是对无辜民众残忍, 何况罗茜还是一个“全民公敌”。   夏瑶并没有因为徐峰一句话就骄傲自满,还在坚持自己的看法:“徐处长, 您是这一次清剿行动的负责人, 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放虎归山的弊端,我知道现在不是抓捕罗茜的最佳时机,我们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任由她在外面胡作非为。”   虽说夏瑶这些话是就事论事,不过在其他人耳朵里听起来,未免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魏长风急忙喝止:“小夏!话不能这么说。”   他是了解夏瑶性格的,即便是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也不会放进心里,他会理性思考解决问题。   不过,徐峰跟夏瑶还是第一次见, 完全不了解她, 难保不会为了这些话对夏瑶产生不好的印象。   夏瑶是魏长风的直属下级, 跟徐峰之间没有直接指挥关系,不过给省厅的领导留下坏印象总是不好的。   还是那句话,魏长风对于夏瑶或者陆商,乃至重案组所有人都是非常爱惜的,只希望他们前途坦荡。   被叫住之后,夏瑶顿了顿,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自己是急迫了些,然而她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从夏天离奇死亡,妈妈患病疗养一直到鲨鱼平台出现,再到如今幕后黑手的冰山一角终于浮出水面,这其中等待的滋味和煎熬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不愿意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夏瑶必须要主动出击!   看着夏瑶站在原地神思不属的表情,徐峰没有魏长风想象中的恼怒,只是淡笑着劝阻道:“没事没事,小夏是有想法有行动的好同志,魏局长何必这么严苛。”   这一幕就连久经沙场的魏长风也惊呆了。   他和省厅的不少人都接触过,也听说过徐峰说一不二的性格跟自己比起来那是有过之无不及,也是铁血铮铮的一条汉子。   不管是对手下人还是对家里人,徐峰从来不心软,更不手软。   怎么到了这会他竟然不生气,还夸奖夏瑶有想法有行动?   魏长风懵了。   那边,徐峰站起身走到夏瑶面前问道:“你觉得,以切断资金来源限制罗茜的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突然被提问的夏瑶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这也许是徐峰在“投石问路”。   调查小组能够来到江市,证明徐峰已经介入案件调查,然而到现在还没有小组的具体行动部署传来,说明上级对罗茜等人的事情也是抱有小心谨慎的态度。   夏瑶觉得这是进一步促进她预设行动的机会。   她想了想,详细展开说道:“罗茜在江市行动的这些年里靠的全是这些信用卡套现,如果我们现在提供名单通知银行那边冻结账户和开户,那她必然要寻找新的资金来源以支持她的活动,不过这个新资金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她会逃跑就是知道了警方在严密监视着她,没有退路的人只有一个选择…”   话说到后半,很多事情都不言自明。   徐峰眯缝着眼眸凝视着夏瑶那张平静的脸,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竟然心思缜密到如斯恐怖的程度。   夏瑶的行动方案有两个好处。   一方面是限制罗茜的行为,阻止她采取过激行动危及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另一方面则是按照夏瑶说的,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罗茜只能去找自己的上级索要经费,届时警方就能顺藤摸瓜追查到神秘组织的位置和势力,和联邦调查局一起瓦解这股犯罪势力!   “不错,真是不错。”徐峰在赞叹声中坐回了椅子上,“我认为就按照小夏的这个行动方案去做,能够给调查小组争取到大量时间控制罗茜和其爪牙在幕后的暗线!”   就连省厅处长兼调查小组组长都同意了,这事就是尘埃落定了,魏长风有意见也没办法。   “谢谢徐处长,我现在就去安排!”夏瑶兴奋极了,正准备转身下去跟那?????个银监会派出机构的职员沟通一下,又被叫住了。   “等等!”   夏瑶转过头来,只见徐峰正定定地看着她问:“小夏,你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调查小组任职?”   “徐组长,这不合适吧?”魏长风脸拉得老长,也不叫他“徐处长”了,毕竟两个人都是“白衬衫,”他也不是吃素的。   抢走一个陆商不算,还来惦记他唯一的独苗苗夏瑶?这姓徐的不厚道!   夏瑶也没想过徐峰会邀请他加入这次调查小组,毕竟她也算受害者家属,与本案有直接利害关系,有必要采取回避原则。   她还在思索怎么回拒对方的时候,徐峰又说话了。   他摆摆手说:“咳咳,魏局长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事情,小夏父母和弟弟的事情我都了解过了,可是咱们格局得放大一点,从全局出发,特事特办嘛。再说了,你我同事一场,我跟你借调几个人不是情理之中的?陆商都过去了,小夏怎么就不能去?”   言外之意是去一个也是去,两个也是去,不如把人都给了他。   魏长风在心底暗骂徐峰不要脸。   别看好像参与调查小组的行动是临时性质的,然而参与其中的基本是省厅的警员,这次行动也是要直接汇报给省厅领导的,到时候领导们必然注意到陆商和夏瑶这种能力斐然的人才。   等调查小组回去,估计下一步人事调动就该到他这个局长手上了。   不是魏长风舍不得,只是夏瑶和陆商都是他一手栽培上来的,去了上一级机关自然不会马上接受安检,何况跨国的案子一年能有几宗啊?与其上调去坐冷板凳,还不如留在江市重案组继续发光发热!   正在两个人互相较劲,打着眉眼官司的时候,夏瑶忽然开口:“徐处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规定就是规定,我不能参与贵小组的调查行动。”   夏瑶的回答在徐峰意料之外,他讶然:“为什么?”   要知道,去了调查小组就是一次晋升的机会,普通人根本不会轻易错过何况是他这个组长亲自开口要人的。   而了解夏瑶的魏长风则是笑眯眯地坐在位置上,一脸得意的表情。   夏瑶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是警察,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是法律尊严的捍卫者,如果连我自己都做不到遵纪守法,有什么资格来参与维护法纪的工作?”   这样的回答甚至能说得上是死板了。   但正是这股执拗的劲头,令徐峰对她越发欣赏起来。   “好吧,你不参与就不参与吧,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你是否能答应我?”说着,徐峰笑眯眯看向夏瑶。   后者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不过人家是高级警长,徐峰亲自开口她也没有擅自拒绝的道理。   夏瑶颔首道:“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她还着急下去通知职员关于冻结账户的事情。   徐峰不紧不慢地回答:“既然你遵从回避制度不参与调查,那我们小组是够能够邀请夏瑶小姐作为这次调查行动的外援,提供技术支持?”   魏长风闻言张大了嘴,徐峰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夏瑶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符合规定的事情,她能够协助的自然会协助。   不过徐峰特意说出来,恐怕不仅是协助那么简单。   “如果是以我个人名义发出邀请签订合约,那我没什么意见。”夏瑶语气淡淡地说道。   她想参与进这件事情的调查中吗?她想。   只是夏瑶也明白一个道理,叫做关心则乱,若是她成为调查小组的一员,虽然只占了一席之地,她的言论对于整个调查小组也是有指向作用的。   作为协助外援就不同了,不管她说什么,那都是“仅供参考”。   效力不同决定了二者间本质差别。   听到这个回答的徐峰也松了口气,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   “徐处长,合作愉快。”夏瑶轻轻握了握,随后迅速投入自己的工作之中。   在她走了之后,魏长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徐组长,您真是老谋深算啊!”   徐峰心满意足地坐在椅上道:“不敢当,要说谋算,也比不过魏局长你,把两个好苗子藏得这么深,是生怕我们谁抢了去?”   魏长风傲娇地扫了他一眼:“哼,那还用说,我江市重案组的个个都是精英骨干!”   “那劳烦魏局长,再多借几个人给我吧,也不用劳烦你挑了,我自己去重案组看!”   说完,徐峰就要走。   魏长风没想到这人还这么会跟他挖坑,刚把夏瑶“骗”过去,这又开始打起重案组其他人的主意了。   他急急一步挡在徐峰面前道:“你当我重案组的孩子都是市场里的菜瓜任你挑选不成?”   徐峰拍了拍对方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好脾气地说道:“魏局长!别生气啊,我选了他们进来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不会让他们空有一身本事无处发挥的!”   “这还差不多,”魏长风勉强地扬着下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协助调查小组也是市局的任务之一,夏瑶不参与自然不会去管那些事情。   把名单交给那名职员之后,她跟俞洪敏和梁瑞交接了工作,就开启了自己的休假生活。   临到离开办公室之前,梁瑞还恋恋不舍地坐在她旁边絮叨:“夏法医,你走了我们重案组都没个主心骨了…”   夏瑶扭头问他:“你不就是你自己的主心骨?”   梁瑞挠了挠头尬笑道:“我哪算啊。”   基本重案组的人都有同一个认知,觉得重案组离不开夏瑶和陆商,两个人必须留下来一个,否则他们就没人领导了。   其实夏瑶到不这么认为,重案组的能人大有人在。   正好她看见魏长风跟徐峰下来,夏瑶便冲着那二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要是不行,那徐处长干嘛大费周章地来挖你们?”   “挖我们?”梁瑞惊呆了,朝着夏瑶所指的方向看去,盯着魏长风身边站着的陌生人问,“局长带着的那个人是…”   夏瑶如实告知:“那位就是省厅调查小组的负责人徐峰。”   梁瑞惊呆了。   他慌里慌张地问:“啊?!那、那重案组的同事被挖走了,我们重案组不更没人了?”   “想什么,不可能没人,要是你主动留在重案组,徐处长也会尊重你们的意愿。”夏瑶一边收拾手边的东西一边说道。   不知道梁瑞在想些什么,听到这句话忽然低下了头。   良久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我不想去调查小组…”   夏瑶把包拎起来,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说:“可是最近重案组都没什么工作了呀,与其留在这边值班,不如做一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不好吗?”   重案组本就属于市局组织的机动部队,分散重组是很正常的事情。   留着重案组的编制在这里,也是为集中全市最精英的力量防微杜渐。   其实这个事情从最初建立重案组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共事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对于谁的离去都会不舍。   梁瑞听完夏瑶的开解,心里也好受多了:“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开了,如果徐处长邀请我去,那我就去吧。”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   收拾好东西,夏瑶把手头的资料转交给梁瑞,随后驱车离开单位。   接下来的一周,她要好好规划,想办法把父母从海市“哄”回来,还得不惊动幕后黑手。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夏父夏母,反而先跟艾好说了这件事。   艾好听完了之后打包票:“这事包我身上了。”   毕竟是陆商的熟人,夏瑶对他也多几分信任,否则陆商临走前不会特意把艾好的联系方式留下。   一天后,江市传来消息,夏瑶病重住院。   给夏父夏母打电话的,正是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艾好。   “什么?瑶瑶病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夏母诧异之余异常焦急,“她现在情况怎么样?现在住在哪家医院啊?”   在夏母认知里,夏瑶是一个极为自律懂得自我照顾和保护的人。   除开3岁以前无法自理的情况以外,夏瑶从小到大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甚至有时候还会小大人一样督促爸爸妈妈和弟弟增添衣物,不要贪凉。   是以夏母知道夏瑶生病的一瞬间,心就揪成了一团。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了。   艾好觉得夏母的语气有些奇怪,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就在我任职的第一人民医院。阿姨,我也是夏瑶的同学,我就跟您二位实话实说吧,她的情况很不好,现在最好能有最亲的人在身边照顾,万一…”   艾好话里的留白,让人陷入无限遐想,以至于夏母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把“情况很不好”和“夏瑶快死了”划上了等号。   她眼前一黑,跟着就是脑袋一阵阵眩晕,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摔地?????上去。   夏父见状急急忙忙把妻子安置在沙发上,又重新接过电话问道:“那、那瑶瑶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这个电话里一两句解释不清楚,还是您过来我再跟您说吧,最好是你们一起过来。”艾好又着重强调了后半句,让夏父夏母一起过来。   殊不知,这句催促他们一起过来的话,更加坚定了夏母认为夏瑶得的是不治之症的念头。   沙发上缓过来的夏母看丈夫挂断了电话,挣扎着就要起身:“我的瑶瑶好端端地怎么会生病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   一边说她还一边开始收拾东西,余光瞥见夏父还坐在沙发上愣神,她指挥道:“老夏!愣着干嘛,你赶紧让助理去买机票啊!”   “诶诶!”夏父回过神来,忙不迭出门联系助理去了。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夏母此刻的行动力,比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夏父还要强。   不消一刻钟,她就把二人需要的东西准备好,轻装简行地上了司机的车。   二老乘坐了当晚的飞机,连夜奔赴江市。   此时第一人民医院内,夏瑶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看着艾好表情怪异:“你怎么跟我爸妈说的?”   她总觉得艾好描述给她的通话内容有点奇怪。   “怎么说的,当然是往严重了说啊!”艾好理所当然地说道。   此前夏瑶已经把她的“拆弹计划”跟艾好和盘托出,所以他觉得不说严重一点,夏父夏母万一只回来一个怎么办?那再去叫另一个岂非打草惊蛇。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夏瑶只是小感冒了一下,她父母也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完全没必要如此“言重”。   而让夏瑶住到医院里来,也是艾好的主意。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他还专门给夏瑶准备了一套完整的病例,病例里用的是另一名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患者的检查结果,只是改了夏瑶的名字。   这种病发病快、死亡率高,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掩人耳目的了。   就算是幕后黑手来查,也查不出任何错漏,毕竟病例是艾好这个医生开的,是“真病例”,造假都造不到这个份上。   然而夏瑶听到他的回答,猛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气:“什么?!你这不是存心吓唬我妈吗?她本就身体弱,万一再承受不了这个消息病倒了怎么办?!”   “不…不会吧。”闻言,艾好有些心虚地后退几步,他之前忘记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了。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夏瑶现在冲他发一顿脾气也无济于事了。   她气呼呼地坐回去,脑子里都是在思索等爸妈真的回来了,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原本的打算是用误诊当借口,如今医院里人多,虽说用了先进的信息技术对病人的档案进行管理,不过也难免错漏。   这个借口跟爸妈说也足够了。   问题在于,现在她爸妈不仅仅是认为她“病”了,还觉得她“快死”了,这就很难解释得清楚。   艾好看夏瑶坐在那里面色冷冷的半天不说话,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有负好友所托,声音弱弱地提议:“你别生气,大不了到时候我把责任都揽在身上,叔叔阿姨打我骂我都行,还不成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夏瑶也不好咄咄逼人。   她摆摆手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来二人之间都保持了沉默。   艾好思前想后内心总有不安,主动提起这次行动:“对了,你真没想过把这些事情跟你爸妈和盘托出吗?”   艾好说的自然是关于夏父夏母嘴巴里藏着微型□□的事情。   夏瑶想也没想地摇头道:“不用告诉他们。”   一旦要解释这个事情,夏天的死因存疑必然也会跟着被牵扯出来,夏瑶不知道该怎么厘清这个因果关系,更怕这件事情会给父母带来虚假的希望。   除非是夏天的人此时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否则她是不打算跟爸妈透底的。   事关夏瑶父母,自然一切以她为主。   艾好点头道:“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令夏瑶没想到的是,她爸妈竟然当晚就出现在了医院。   彼时夏瑶正坐在陪护椅上处理公务。   徐峰按照她说的办法,已经开始关注冻结账户后罗茜的动态。   夏瑶笃定要联络上峰的罗茜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是以给徐峰想了几个侦查思路。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推开。   “瑶瑶,你真是疼死妈妈了!”夏母一眼看到了椅子上的女儿,凑过去一把搂住她眼底满是心疼,“你怎么不躺在床上还在工作!看看你这张小脸瘦的…”   夏瑶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妈妈,我没事。”   站在一边看着母女二人温馨相拥的夏父佯装生气道:“还逞强!我们是你的父母,你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故作坚强!”   夏瑶被说得一怔,随即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她的爸爸妈妈永远是最关心她的人。   身边的夏母也跟着爸爸的话附和道:“是啊瑶瑶,你放心,妈妈一定不会离开你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寸步不离!”   守在这里怎么行,那她一番筹谋让父母来解除危机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听到这话的夏瑶思忖片刻后说道:“妈妈,你身体不好,就在家里休息就行了,这里有…”   她刚想说这里有医生护士,让爸妈回家。只要他们回了家,就有上级部门专门派遣的保护证人的队伍,她就能够联络防爆的同事上门安心帮爸妈拆除那颗炸弹了。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夏父打断。   夏父眉目慈爱地看向她说道:“别忘了还有爸爸啊,爸爸妈妈轮流照顾你,就像你小时候生病那样。”   夏瑶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   她刚满2岁的时候曾经生过一次病,发烧带来的难受和剧烈咳嗽让年幼的夏瑶一直哭哭啼啼,吵个没完。   夏父夏母不仅没嫌烦,还事必躬亲,晚上睡觉都是父母守在床边陪着她睡。   如此贴身照顾了夏瑶两个月,就算她痊愈了,还娇娇地依赖在妈妈怀里要抱着睡觉,夏母也纵着她。   想到小时候跟爸妈在一起的温馨点滴,夏瑶鼻子有点酸。   她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呀。   一瞬间,没保护好父母的自责和欺骗他们的愧疚一下子涌上心头。   夏瑶红着眼睛低头说:“妈妈,我真的没事,我没生病。”   夏父夏母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错愕不已。   她急切地追问道:“没…没病?这是怎么回事?”   夏瑶此时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装病的事情如实道来。   她之前觉得说是误诊,那是建立在病情不严重的基础上,现在艾好把她的病说得这么严重,倒不如从实招来,也不会让爸妈疑心。   听到夏瑶是装病的,夏父夏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夏瑶偷偷看着父母的表情小声说:“爸爸妈妈,我骗了你们,对不起…”   此时,例行查房的艾好走到门口听见这句话,英勇就义似的“挺身而出”。   他夺门而入,对着面生的夏父夏母说道:“叔叔阿姨,这馊主意是我出的,你们要骂就骂我吧,不要怪夏瑶了!”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等待挨批。   谁知病房内并没有艾好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倾泻而来。   夏母仍旧温婉地坐在女儿身边温声细语地开口说道:“傻孩子,你是我们的女儿呀,你要是想我们又走不开身,直接说出来叫我们回来就是了,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答应。”   夏父也回过神来,生怕女儿多想:“是啊,下次不能再这样吓唬爸爸妈妈了,你不知道妈妈差点被吓晕过去。”   夏瑶听说妈妈听到自己生病的消息差点晕过去,不由得牵紧了对方的手。   失去亲人的恐惧和伤痛,她永远都不及父母之万一。   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的了。   夏瑶心内更加自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妈妈,对不起!”   艾好压根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摸了摸鼻尖惺惺地站到了一边。   而夏母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怜惜地抚摸着她娇嫩的脸庞:“说来都是爸爸妈妈的不对,在你身边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   夏瑶急忙起身连连摇头说:“不是的,我从没有怪过爸爸妈妈。”   夏母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欣慰。   这是令她骄傲的孩子,跟小儿子夏天一样,从来都没有亲疏远近之分。   可惜这些年来,她为了夏天的死久久不能释怀,有些没顾及到夏瑶是事实,她作为母亲不能逃避这份责任。   想到这里,她伸手顺着夏瑶的一头乌发养歉疚开口:“我知道我们瑶瑶是个最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妈妈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称职,配不上你的好。”   此时,夏父也从另一边走上前抱住了母女二人说:“瑶瑶不用担?????心那么多,你只要知道,爸爸妈妈永远会包容你爱护你就够了。”   “爸爸妈妈…”沉浸在被疼爱的情绪里,夏瑶心情雀跃难以自持,像是没长大的小姑娘,任性地撒着娇。   夏母见状调侃道:“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我就要,不管多大我都是妈妈的孩子!”夏瑶抬头说得理直气壮。   夏父夏母乐得宠溺她,不过医院也不是长久呆着的去处,两夫妻便商量着要给夏瑶办理出院手续。   “这就完了?”艾好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他还以为今天高低都会挨顿骂。   夏瑶扫了他一眼,艾好立即捂上了嘴巴装作透明人。   “爸爸妈妈,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也不是真生病,不好再去麻烦艾医生的!”她对着夏父夏母撒娇道。   不是她真怕麻烦艾好,只是这个“病”还得持续一段时间,方便麻痹幕后黑手。   女儿都发话了,二老自然没意见。   “既然没生病,那就回家吧,总住在医院也不好。”夏父在一边收拾东西,夏母如是说道,“一会儿妈妈带你去你最喜欢的那家本帮菜餐厅吃饭,好不好?”   正在生病的夏瑶不好招摇过市,她抱着夏母的胳膊娇声道:“妈妈,我想吃你做的饭,我们回家吃吧?”   “好好好,我都听瑶瑶的!”夏母慈眉善目,拂了拂女儿的后背,挽着她就不肯松手,径直往外走了。   路过门口的时候,夏瑶和艾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她约好了的信号,只等她回家找个借口把他带去给父母看牙。   回家之后,夏母夏父忙活了好一会,果然整备出满满一桌子好菜来,不仅有夏瑶爱吃的糖醋排骨等,还有费工夫的老火汤。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聊,是和乐融融。   “你尝尝这个,看你爸爸的手艺退步了没有?”夏母往夏瑶碗里夹了一块拔丝地瓜。   这是夏瑶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必点的菜。   即便家里有阿姨,夏父也从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地做菜。   按照他的说法,只有他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样的口感和甜度。   夏瑶夹起拔丝地瓜放进嘴里,香脆的外壳,甜而不腻的滋味,里面包裹着香糯的地瓜,好吃不腻。   她边吃边点头赞许:“爸爸是宝刀未老,这拔丝地瓜做得炉火纯青,堪比酒楼的大师傅了!”   这话逗得夏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这丫头就会取笑你爸爸!”   夏瑶嘟着嘴,一脸认真地说:“我这哪里是取笑,我是真心的点评!”   “既然瑶瑶这么喜欢吃的,那老婆你也多吃一点!”   “妈妈,你吃排骨!”   夏父和夏瑶不约而同朝着夏母碗里夹菜。   这些年,夏母的食欲一直都不太好,正所谓药补不如食补,能吃能睡才能够把身体底子打好。   从上桌开始,夏母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是以对于丈夫和女儿给她夹的菜,她来者不拒。   先动筷的就是夏瑶给她的排骨。   这糖醋排骨的肉经过炸制,外酥里嫩,拿门牙轻轻一抿就下来了,吃起来很是轻松。   夏瑶看着妈妈幸福的表情,心里也非常满足。   不过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在饭桌上尽快办好,那就是找借口跟父母提让艾好过来看看的事。   夏瑶心里有一个想法,就是借着体检的由头让艾好过来。   既然是体检,那检查一下牙齿健康情况也是很正常的。   正当她犹豫怎么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却听夏母忽然“哎哟”一声。   夏瑶和夏父恰刷刷朝着她看了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看到妈妈痛苦的表情,夏瑶担心地问道。   夏母放下筷子,神情忧郁地捂着自己的左边脸颊:“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嘴巴里酸酸的,刚才一吃东西像是碰到了神经似的。”   这个信息让夏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会那么巧合,是藏在槽牙里的东西暴露出来了吧?   转念一想也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即便这个炸D的制造技术再怎么先进,毕竟在牙齿里藏了这么多年,不说牙本质本就有腐蚀外露的情况,遇到极端的案例,牙齿裂开也不在少数。   如果真是那个东西露出来了,那爸妈的生命分分钟有危险!   夏瑶脑海中思绪翻飞,又听夏父接茬道:“我也是,要不我们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牙医吧。”   一个或许是巧合,两个人一起都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必然!   他们的“拆D计划”要尽快了。 第99章   夏瑶尽量把那些不安的情绪压在心底问道:“爸爸妈妈, 你们牙齿疼啊?”   牙疼的时候夏母是不想开口的,夏父蹙着眉头说:“也不是疼,就是有些发酸, 就是…后槽牙那个位置。”   听到爸妈说牙疼的位置, 夏瑶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她强自镇定地说:“跑出去预约牙科太麻烦,不如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给你们看吧?”   “医生?就是今天那个艾好医生吗?”夏母问道。   他们知道夏瑶就读的是数一数二的学府江市医科大, 从那里毕业的学子很多都进入了一流医院就职, 即便不往从医的方面发展,也多是像夏瑶这般的行业精英。   夏瑶忙不迭夸奖道:“嗯嗯, 他很厉害的, 牙周疾病也难不倒他, 省得你们再预约还要出门一趟了。”   其实夏父夏母并不怀疑艾好的专业性,不过今天初次看到他, 总觉得这个男孩子太活泼了, 不像他们家瑶瑶,沉静内敛。   在病房里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现在他们还没弄清楚艾好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不过是看在夏瑶的面上,没有当面说什么罢了,其实心里觉得艾好这个人是有点一言难尽的。   而夏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们请医生,夏父夏母怕伤了女儿的心,自然不会直接拒绝。   夏母点点头:“既然瑶瑶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   一旁的夏父也说:“是啊,今天的时间太晚了,等你什么时候约到了再说吧。”   夏瑶只当他们是答应下来了, 今天已经太晚了, 就想着明天出门一趟把拆除炸蛋的事情准备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 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一大早,夏瑶出门之后,陆父陆母竟然过来了。   “哎哟,小凤啊,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就把瑶瑶扔在江市不管了!”文美心一下搂着夏母亲昵地称呼着。   二人本就是多年的老邻居老闺蜜,如今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彼此之间关系比普通亲姐妹更好。   夏母温柔地笑着说:“怎么会,说回来我还得多谢谢你,我不在的时候瑶瑶麻烦你了吧?”   文美心是有多喜欢夏瑶,夏母是从女儿小时候就开始见证的。   夏瑶年幼时不管吃的穿的,还是过年、过节的礼物、红包,那都是她身边亲戚孩子中头一份的存在,就是被两家人宠着的小公主。   夏母相信即便自己不在夏瑶身边,也会有来自好闺蜜胜似亲母的疼爱。   文美心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真是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这么外道做什么?”   陆父跟着帮腔:“就是,小凤、柏然你们放心,瑶瑶这孩子很体贴懂事,你们若是不回来,我和她美心姨就打算把她拐回家当亲闺女了!”   这话逗得夏父夏母捧腹。   夏母又道:“陆哥这就开玩笑了不是!你倒是想,瑶瑶去了你家,那小商怎么办?”   陆父还真不是那种随便开玩笑的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文美心摆摆手说:“嗨,天大地大还容不下那臭小子一个?让他过他自己的去吧!倒是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今天一定要好好聚聚,再叫上瑶瑶吧?”   “她回单位了,别让她跑来跑去的吧。”夏母心疼女儿,虽说夏瑶没生病,她心里也总有一个疙瘩,不想让夏瑶奔波。   “也行,我们中午吃饭让人给她额外准备一份就是了!”文美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两家父母在夏瑶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出门了。   直到下午两点,刚刚结束汇报工作的夏瑶发现桌上有一份外卖。   她皱着眉头问身边的梁瑞:“谁送来的?”   梁瑞扫了眼说:“不知道,刚才不都在开会吗。”   夏瑶不知道是谁送的,也不敢随便动,问了问保洁阿姨,被告知是中午的时候一个外卖员送过来的。   她回到座位上,这时梁瑞拿起外包装上标注的配送信息说:“这应该不是送错了,看这个订单信息上写的就是市公安局,手机号码也是你的。至于是谁点的…不然打店家的电话问问?”   他的提议不无道理。   只是当夏瑶余光瞥过外卖袋子,就看到上头印着一个熟悉的本帮菜餐厅的名字。   这让她瞬间想起来夏母昨天跟她说的,要带她出去吃这家餐厅的事情。   莫非?????这是她爸妈送的?   这代表夏父夏母出门了,而二人口中的炸蛋还没解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炸蛋拆除不是一件小事情,这其中影响的不仅是夏父夏母两个人,若是炸蛋在室外意外爆炸,不排除对其他无辜的人造成损伤的概率。   怕就怕那幕后黑手利用夏父夏母做“人体炸蛋”,把他们骗到人流量大的公共场合动手。   这件事情不仅需要市局全体进行配合,还需要跟调查小组进行汇报,制定柴蛋方案,如何疏散人群,选择柴蛋场地等等。夏瑶作为顾问也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会议上。   若非被这件事情牵绊,夏瑶早就回家了。   此刻她更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顾不得身后说话的梁瑞,拎起包就往家跑。   来到车位,边上车还边给父母打电话。   “喂,妈妈,你们在哪儿啊?”夏瑶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的夏母显得很怡然:“我们当然在家呀,对了,你美心姨给你点的外卖你收到了吗?”   听到妈妈在家里,夏瑶定了定神。   只要在家就好,会给她订外卖也不一定代表父母出去了,没准是他们在家点了外卖,正好也给自己点一份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的夏瑶对电话那头的夏母叮嘱道:“我现在马上就回来了,你和爸爸哪里都不要去,要在家里等我哦!”   夏瑶的话听得夏母乐不可支。   “你这孩子跟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你还记得吗?你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也跟妈妈说过这句话。”   “记得,我都记得。”所以爸爸妈妈一定要在家里等她回去,安然无恙地等着她!   挂断电话的瞬间,车子以离弦的速度离开车位开出了市局大门。   夏瑶一路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关于炸蛋的事情告诉爸妈。   明明她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想再让父母伤心难过,然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失去父母的恐惧,让她动摇了。   如果是为了夏父夏母好,当然不让他们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是最好的。   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强大到足够保护父母。   夏瑶不停这么告诉自己,坚固自己的心防。   然而,在门口做好心理建设的夏瑶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当看清楚客厅里的父母正在做什么事情的瞬间,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此时,夏父正戴着眼镜,手里捏着一个牙线棒,不停地往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的夏母嘴里戳来戳去。   而且看位置,牙线棒戳的应该就是夏母说发酸的后槽牙。   夏父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抬起头解释:“瑶瑶回来了?这不是你妈中午吃饭的时候说牙疼又犯了,我就给她看看嘛。”   夏瑶惨白着一张脸没有回答爸爸的问题,冲过去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牙线棒。   她把牙线棒攥在手里,尖尖的一头抵在食指指尖,却掩盖不了此刻她心中的后怕和惶恐。   这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夏瑶的表现引起了夏父夏母的担忧。   “瑶瑶,你没事吧?”即便牙齿很不舒服,发现女儿不对劲的夏母,还是在第一时间关心起了夏瑶。   夏瑶知道自己表现得太奇怪了,但是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做到理智。   她的爸爸可是在用锐器去戳那颗炸蛋!并且还凑得那么近,一个不小心她的爸爸妈妈都会受到伤害!   她微微低头深吸一口气,掩去了复杂的神情。   迟则生变,炸蛋的事情不能够再拖延了,看来是时候把拆除的事情告诉父母了。   她正欲开口说话,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后还站着怎么拦都没把人拦住的佟姨,仍旧在喋喋不休:“你这个人真是,我都说了你不能进来了,要等我先问问先生和太太,你怎么就直接闯进来了?真是没礼貌!”   来人看到夏瑶的时候眼前一亮,只是余光瞥过坐在沙发上的夏母和一旁站着的夏父时,表情僵硬了起来。   “夏小姐,我…夏董?还有、夫人?!”   他错愕地盯着夏父夏母,像是没料到这里会出现两个本应在海市的人。   “你来做什么?!”夏父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挡在妻女面前拧着眉心问道。   他做人向来工作和生活分得十分清楚,从来不准许自己的员工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尤其是在这种一家人团聚的情况下,这个人竟然大剌剌闯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不仅是破坏气氛,更是齐心叵测!   这是偶然碰见他和妻子在家,如果他们不在,就瑶瑶一个人住在这里,岂非要被这登徒子给欺负了?!   越想到这里,夏父就越生气,看着那个人的眼神也愈发不满甚至是山雨欲来。   而这个不期而至的人也打破了夏瑶想要跟父母将柴蛋的事情和盘托出的计划。   她盯着那人问夏父:“爸爸,这位是…”   转过脸的瞬间,夏父脸上的恼怒暴躁顷刻消失不见,被慈爱所取代:“不怪你不认识,公司的事情从来都是交给小吴打理的,这就是他助理,姓孟。”   爸爸口中的“小吴”夏瑶反倒有印象。   这是夏父在带夏母出国旅游疗养之前聘请的一名职业经理人,专门为打理公司事务。   当时的吴明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理,去过很多公司,都是盘不大,业务不多,甚至撑个几年就要垮的。   夏氏集团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的集团公司,也是体量最大的一个。   说夏父对吴明恩同再造也不为过,他不仅给了这个人机会,也给了对方全部的信任。   而这也正是夏父对吴明也心存恼怒的原因所在。   除非有关系到公司未来走向的决策,否则吴明是不会轻易去打扰夏家人的。   夏父夏母不可以,夏瑶就更不行,这是夏父明令禁止过的。   难道就因他不在公司这几年,他的话都没人听了?   夏瑶思来想去,最终想通了,如今孟助理屡屡犯下爸爸的忌讳,也难怪他这么没好气。   现在有外人在,她也不好跟爸爸妈妈说柴蛋的事情了,夏瑶心里也有小情绪,面上的神色就更加疏离冷漠。   父女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夏母在一旁笑眯眯听着。   唯有孟助理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对夏家人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正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晾了许久,夏父隐忍着怒意冷冷地开口:“说吧,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他眉宇间的冷色,和夏瑶不笑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现在父女二人共用同一张脸,对于孟助理造成的压力加倍。   后者连头都不敢抬,怯懦地说道:“夏董,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不是公司出了大事情,我怎么会贸贸然过来呢,您不知道现在…”   “好了!”夏父厉声斥责打算了他的诉苦,“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孟助理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夹道:“公司出了事情,我来本是找夏小姐拿主意的…”   “找我拿主意?”夏瑶冷嘲,“我看你是打错了主意!”   夏母闻言扭头瞪了女儿一眼:“瑶瑶,不要胡说八道,孟助理能打什么主意?”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这种大白天闯进别人家里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   然而夏瑶的这句话也点醒了夫妻二人,这人来者不善。   夏瑶提醒完之后故作乖巧:“好的,妈妈。”   夏母也硬不起心肠来,只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挨着坐下,目光带着敌视看着孟助理。   “公司出事,你不去找吴明,来找我女儿做什么?她又不懂这些,根本没办法做主。”夏父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孟助理拿出一个他能够信服的理由,他就会给对方一个机会。   不过,这个理由大概只有事关人命才能说服他。   要知道,夏瑶是公务猿,根本不可能参与公司管理,在公司也是没有存在感的角色。   夏氏集团里的员工大部份只知道夏家有一位千金小姐,是夏董的掌上明珠,不过鲜少有人见过夏瑶。   除开董事会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以外,公司里唯二认识夏瑶的人,一个是夏父身边的助理小陈,另一个便是吴明了。   夏瑶也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孟助理,可他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样子,像是看见了救星,摆明了其中有鬼。   孟助理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蠕了蠕嘴唇说:“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你等等!”夏父开口让他停下,然后看向夏瑶,“瑶瑶,你先上去,爸爸要处理一些事情。”   爸爸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夏瑶心知肚明。   小时候她和爸爸上街遇到过一个小偷,爸爸看见了把她交给妈妈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赤手空拳把那个小偷教训得嗷嗷直叫唤。   虽然妈妈捂住了她的耳朵,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过聪明?????的小夏瑶还是从那个小偷一脸青青紫紫中推断出了当时对方挨打的“惨况”。   从小到大她父母对她就是如此呵护备至,不是说不让她看到社会的黑暗面,只是不想让她看到爸爸脾气暴躁的一面。   “我知道了爸爸。”说完,夏瑶起身。   “寒冬腊月的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你还是要多穿点别着凉了,知道吗?”夏母拉着女儿,捏着她身上的风衣外套叮嘱了一句。   夏瑶甜甜地笑着应下转身就走,最后一个眼神落在连鞋子都没换的孟助理身上。   这个人,有问题。   她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听到楼下传来爸爸的怒吼声。   “老子给你工资就是让你私闯民宅骚扰我女儿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夏董,我、我真的不是…”孟助理声音弱弱的,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夏父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咆哮道:“不是什么!不要认为你说的什么狗屁公司有事,老子就会信你!如果今天不是我和她妈在,你打算怎么找她?!佟姨在门口拦你都拦不住,你想干什么?!”   看样子,孟助理是彻底触碰了夏父的逆鳞,只有他把这一股气撒出来才会好好说话。   夏瑶一点也不同情这个人,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家,那他闯进来就是真的对自己有想法,如果他知道自己父母在家还故意装作不知情,那便是另有图谋。   不管他想要图谋的是什么事情,夏瑶绝对不会对这种玩弄心计的人心生怜悯。   她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才彻底隔绝了那一阵阵劈头盖脸的痛骂。   等到一个多小时以后,夏瑶按照夏母的要求换了件厚衣服下楼,就发现客厅里早已经没了父母和那个孟助理的踪影。   夏瑶拧起了眉头,难道爸妈还真的跟那个不靠谱的孟助理一起离开了?炸蛋的事情还没告诉他们怎么配合行动组柴蛋啊?   她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绕到厨房,发现里面一个忙碌的背影,开口问道:“佟姨,我爸爸妈妈呢?”   佟姨是一直在夏母身边照顾的住家阿姨,她回来之后就把这位阿姨也叫回来工作了。   佟姨也算看着夏瑶长大的,对她多了几分顾念,温柔地告诉她:“先生和太太一起回公司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哦…”夏瑶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表情凝重地站在餐厅里。   刚才孟助理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怎么刚好就拿捏住了她要跟父母透底的时间?   不过这人是吴明带过来的,是对方信任的人,而吴明又是爸爸一手提拔,帮着夏父打理了公司这么多年。   不看僧面看佛面,夏瑶怎么都要对吴明多几分信任。   对于孟助理的事情,夏瑶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或许是被收买,或许是被逼无奈。   不论哪一种,孟助理的事情都给她敲响了警钟。   父母的事情怕是不能够再拖延了,当务之急是要把柴蛋的事情尽快敲定下来才是。   就算现在没说,先把行动部署完毕,等要拆的时候一起说明也是一样的。   然则这也不是夏瑶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今天上午的会议开完之后,魏局长、徐处长已经开始部署警力挑选场地了,最早明天应该就能出动警力。   夏瑶正思索着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汇报给徐处长,让去查查的时候,佟姨端过来一个托盘放在餐桌上,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瑶瑶,快坐下吃点东西吧,这都是太太特意吩咐让我给你做的。”说着,佟姨还拉开了座椅,生怕夏瑶不坐下吃饭。   她最喜欢看这个孩子吃饭了,又不挑食,吃相又文雅,简直是保姆阿姨的梦中情宝。   “谢谢佟姨。”夏瑶闻声便坐到了饭桌上,摆在眼前的是精致的三菜一汤和一碗红高粱米饭,饭碗边还有一份牛奶木瓜炖雪蛤。   其实她猜到了父母中午应该是跟陆叔叔和美心姨出门吃饭了,不过眼前的饭菜显然也是妈妈想到了她没有吃饭才特意让佟姨准备的。   这就是她妈妈关心她的方式,温暖得像是冬天的太阳,夏天的涓涓细流,总在不知不觉间沁人心脾。   她默默拿起筷子吃着饭,争取把饭菜一扫而光,看得旁边的佟姨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怕夏瑶吃撑了,最后还泡了一壶消食的苹果山楂茶给她喝了才放心。   一下午夏瑶都在家里等待着父母,然而始终不见人影,直到凌晨佟姨来催促她上床,她才不得不回房。   再回到房间里,夏瑶倒在床上不停思索着今天的事情。   今天持续一整个上午的会议上,陆商都没有出现。   作为市局主力的他正和调查小组的另外几个警员在盯梢。   陆商曾经说过,自己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她又何尝不这样认为。   想到这里,夏瑶拨通了陆商的电话。   “陆商…”夏瑶刚开口就觉得鼻子发酸。   平常的时候还好,在拨通他的电话喊出他名字的刹那,思念如泉涌般倾泻而出,逼得夏瑶几乎落泪。   陆商听到夏瑶声音的时候说道:“你等等。”   夏瑶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即便电话里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她也不愿意松开手,就这样直到发觉手机传来的背景音从嘈杂变到安静。   “怎么了瑶瑶?”陆商担忧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这个人对声音是十分敏感的,即便是通话的电流声,也没让他错过夏瑶刚才的哽咽。   夏瑶坐在床头扣着睡裙边上的蕾丝花,眉心微蹙。   她不愿意轻易把思念之词说出口,太难为情了,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   而陆商则是她的那朵解语花。   当她还在想怎么跟他说一说的时候,就听电话里的陆商一针见血道:“你是在想我吗?”   夏瑶被震撼到了,没想到他这么了解自己,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呵呵…”听筒里传来陆商低沉沙哑的笑声。   “别笑了,再笑我挂电话了!”夏瑶恼羞成怒,嗔怪地揪着裙角,就像是揪着陆商的衣服一样。   从前她生气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哪怕一句话不说,陆商看到这个动作都知道她在闹情绪。   “好好,我不笑了,”陆商收敛了笑意,声音轻缓地说道:“不过瑶瑶,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   高兴到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夏瑶身边,紧紧地搂住她。   夏瑶只觉得自己仿佛浑身过电一般。她红了脸,故意扯开话题:“好了,我们说说正事吧。”   接着,她把孟助理突然来家里把她爸妈给拉走的事情说了。   告诉陆商一方面是夏瑶认为这事有蹊跷,想要跟他商讨一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陆商这边方便把情况汇报给徐处长及调查小组。   她是调查小组的顾问没错,只是她也不能做直接参与侦查工作。   而陆商听到这件事情也起了疑心。   他与夏瑶是青梅竹马长大,夏氏集团的管理情况他也有所了解,当下就反问:“就算公司有紧急情况,那也应该是由吴明来联系在外地的夏叔叔,怎么会让一个助理去你家喊你这个做女儿的来解决?”   且不说夏瑶并未直接参与管理,就孟助理的这番操作,若非吴明的指示,那他越级汇报情况的行为本身就是违反公司规定且不礼貌的。   谁见过一家公司的总裁竟然派遣一个小助理去叫董事长的!这不是对公司最高决策权拥有者的蔑视吗?   夏瑶也这么认为:“吴明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来的人,大概率是孟助理自作主张的,还有这个时机掐得未免也太准了,简直就像是在我家安装了监控!”   这时候的夏瑶表现得有些急迫,陆商闻言安抚道:“我知道你怀疑他,也不排除有人在对你家进行监控和监听。他到底是被人唆使,抑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这件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个你不用挂在心上,我会跟徐处长汇报介入的。”   陆商话是这么说,夏瑶却做不到真的不去担心。   她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小时候他们含辛茹苦呵护备至地把自己养大,那现在就到了她反哺的时候了。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作为女儿,夏瑶能做到的事情就必须做,做不到的克服困难也要做。   这是不仅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更是为了对得起她自己的内心。   在陆商对她说安心的同时,她也想到了利用其它途径调查孟助理这个人。   还有家里的存在监控器或者监听器的问题,夏瑶也想要先一步排查出来。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爸妈和自己的手机。   毕竟幕后黑手都能移植一个没办法删除的程序到她手机里,那监听她的手机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有,她家里没有进来过外人,唯一可能泄漏信息的就是手机。   如今大数据时代,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网上购物都有信息泄漏的机率,何况她的手机里还有一个侵入式的程序。   另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她父母的牙。   既然他们能在牙齿里安装炸药,多加一个监听器也不是难事。   据她所知,市面上最小的监听器甚至能够做到只有米粒大小。   这样一来,从手机上抑或是当面通过声音传播的方式告诉父母柴蛋计划就成了泡影,夏瑶得想想别的办法。   梳理清楚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夏瑶灵台清明,松了口气道:“陆商,谢谢你。”   只是这话显然不是电话那头的陆商想要听的。他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些调侃:“你确定要说的话是谢谢?”   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的夏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这低音炮震得发麻,这种酥麻感好像通过听小骨一直穿透到了心脏的位置。   她的面颊瞬间滚烫起来,慢吞吞地说:“我……”   才刚开一个头,陆商便打断了她一肚子的话:“好了,其它的话等我回去之后,你再当面告诉我,好吗?”   两情缱绻本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如今的磨难让这份真情弥足珍贵。   陆商留住的不是话,而是夏瑶的心。   他想要带着这颗心,像是一个护身符。   夏瑶也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道:“嗯,那你、你一定要平安。”   她重重地咬着“平安”两个字,仿佛只要她说得越笃定虔诚,陆商就一定会平安归来。   陆商把这句话刻进了心里,声音都染上了愉悦:“我会的,等我回来。”   他不仅解决了夏瑶的烦恼,更是排解了她的压力,双管齐下彻底让夏瑶没了顾虑。   然后,陆商又敦促夏瑶先一步挂断电话。   夏瑶知道他还在做任务,百忙之中能够抽出空来接听电话就算不错了,又多听了两秒钟他的呼吸声后,才狠心掐断了电话。   当电话挂断之后,一股空虚感随之而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是如此地思念着陆商。   行动派的夏瑶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的湖泊里,她起身走到电脑边上,开始制定柴蛋的安排。   这一整理就是一通宵,然而第二天上午8点,夏瑶还是准点醒来下楼了。   就见楼下餐厅里仍旧空无一人,桌上是彩色丰盛的各色早餐,火腿三明治、蒸蛋、小笼包应有尽有。   夏瑶看向身边的佟姨问道:“佟姨,我爸妈去哪里了?”   不会是一通宵没回来吧?   刚有这个念头的夏瑶就将这个想法给摁了下去。   她看到了桌上新买回来还没拆封的鲜奶,这种奶只有开车去最近的一家牧场才有,回来煮过之后喝非常新鲜。   这是她妈妈在的时候经常会弄来给她喝的。   这说明司机回来买过奶,司机不会把夏父夏母扔在公司自己跑回来,也就是说她爸妈昨夜是回来过的,只是今早她还没起床就走了。   果然,佟姨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想。   “先生太太一大早就去公司了,瑶瑶你要吃什么?你喝奶吗,我给你现煮去。”   “不了,我也要去单位了。”夏瑶顾不得其它,抓起一个包子叼在嘴里就往外走。   “诶诶,你坐下好好吃完早饭再走啊!瑶瑶!”紧赶慢赶的佟姨只追上了夏瑶的车尾气,不由得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早饭都不吃了。”   把车开出小区的夏瑶飞速给梁瑞打电话,她记得昨天在重案组值班的就是他。   “梁瑞,你把这次柴蛋行动组的人都召集起来,时间要抓紧了!”   梁瑞不明白夏瑶忽然这么着急做什么,一切都是徐处长和魏局长在部署,她其实什么都不用考虑的。   不过他也不会问那么多,夏瑶的做法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   挂断梁瑞的电话后,夏瑶又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号。   “喂,爸爸,你和妈妈怎么一大早就走了啊?”她声音娇娇地说道。   这种感觉像极了女儿还小的时候,醒来看到爸爸妈妈不在家了,跟佟姨撒娇的模样,夏父听得心里的疼爱都快溢出屏幕了:“公司里有点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专心上班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夏瑶顿了顿。   难道说公司真的发生了什么夏父夏母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   按照她爸妈对她的重视程度,只要她一句话,他们就会回来陪着她。   现在身不由己早出晚归的,怕是真的有什么棘手的难题。   会是幕后黑手所为吗?   夏瑶推测,能够请出她爸这尊大佛出面的,唯有公司的大宗交易业务出了问题。   这直接影响到公司未来的收益和股票行情。 第100章   公司的事情若真是他们干的, 那他们的实力未免太强了点!连跟夏氏集团以及合作的公司都渗透进去了!   再想到自己怀疑的监听器,夏瑶看着手机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她故意说道:“用不用让我给佳佳打个电话呀?”   “不用费那个事!”夏父一口回绝了。   自己公司的事情, 就算女儿和秦雨佳再怎么交好也不便让人家来干预。   不一会, 又听电话那头传来夏母的声音。   “让我来接让我来接!”夏母一把抢过手机, 对夏瑶温声细语:“瑶瑶吃早饭了吗?鲜奶喝了吗?”   面对妈妈的关怀,夏瑶暖暖一笑道:“妈妈, 你不是说牙疼吗?我帮你约了艾好医生, 下午4点去家里看诊,你和爸爸回得来吗?”   “当然可以了, 乖囡囡让我回去我必须回去呀, 不过你爸爸…”   提到夏父, 夏母的语气有些迟疑。   “没关系,就先给你妈妈看吧!”夏父倒是洒脱得很, 这辈子只有妻女是他最重视的存在。   妻子舒坦了他也就马虎应对无所谓了。   看来爸爸还要被公司的事务缠身。   不过能拖回来一个是一个, 至于夏父那边再想办法。   夏瑶暂时把夏母这边的问题敲定了,只等到了市局再跟其他人商量夏父的情况如何处理。   夏母这边刚刚挂断电话,夏父就蹙起了眉头。   “瑶瑶怎么对给咱们看牙的事情这么坚持啊?”   他不是白痴,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声水起,把祖辈的基业变成如今的夏氏集团,心眼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夏瑶的异常他自然也看在眼里。   “那是女儿关心我们身体呗。”夏母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在一份文件上签字落款。   夏父看着她手边还有满满一摞文件,眼底满是心疼,走过去捏了捏妻子的肩膀:“早知道我就不把股份全过户到你名下了,现在出了这件麻烦事, 还要连累你过来帮我签字。”   原来公司真正的决策者是夏父没错, 不过他爱妻如命, 当年打下夏氏集团之后,就将全部财产转移到了妻子名下。   如今夏氏集团海外分公司合约失败引起了一系列蝴蝶效应,都要夏母这个最大股权持有人签字过后,那些内部声明和通告才能生效。   夏母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会,能陪着你我就不觉得辛苦啊。”   接着,她又不放心地问:“你说瑶瑶这么操心,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这时,孟助理推门而入,“凑巧”听到了这句话。   他笑容满面对夏父说道:“董事长需要看牙医吗?我知道有一家牙科医院特别好,专门为您这样的人士提供服务。”   夏父夏母都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已经对这个孟助理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若非为了女儿的面子,还有遵纪守法,夏父早就想上去把人狠狠地揍一顿了!   现在只是冷着他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然而孟助理貌似浑然不知,把需要的文件拿走之后,还主动提供了一张名片:“医院名片我放在这里了,董事长和夫人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夏父没理他,翻看着这几年公司的报表。   走到门口的时候,孟助理不经意地回头说:“想必夏小姐也是担心父母的身体。我记得她也是学医出身的吧?要是查出什么大问题来,也好及时处理啊。”   明眼人都能听出孟助理意有所指。   夏父仍旧不为所动,这话引起了夏母的担心:“既然瑶瑶这么担心你,你又抽不开身,不如等今天稍晚就去医院看看?”   夏父难得对妻子板着脸:“他对我宝贝女儿有非分之想,我难道还去他推荐的地方看牙?!”   “哎,我没那么糊涂,我说的不是这个垃圾医院,是咱们之前在江市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他们还能提供24小时服务的呀!”   夏母说的是一家专门为富裕家族提供定制牙科服务的医院。   夏瑶小时候也在那里看过牙。   不过后来有了家庭医生,夏父夏母就在江医生的诊所里看了。   夏父思忖片刻后说道:“那就听你的吧。”   要是有什么问题先在牙科医院查出来,及时解决掉,等回了家再面对女儿的时候,他也?????好自如应对。   就怕真是有不得了的疾病,那就得瞒着点了。   另一边抵达单位的夏瑶即便没睡好没吃好,她的精神状态仍旧饱满。   她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汽车扶手盒里,独自进了市局大门。   在这个即将把危险排除的关头,她心里出了担心、紧张外,还多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她干活都格外起劲,刚进重案组办公室的门就热络地跟徐峰打起了招呼:“徐处长您早!”   徐峰看到她明显的两个黑眼圈也是一惊,不过想到她父母的事情便也不打算全说什么了,只是调侃道:“哼,魏局长亲自批给你的假,你倒好,天天准时来我这里报道,这还叫什么假期嘛。”   夏瑶乐悠悠地拿起面前一份资料说:“这不是假期是什么,能让我爸妈好好的,比给我一万年带薪假都重要。”   这比平时成熟稳重的夏瑶,多了几分率真赤诚,让徐峰看到了她身上更多的闪光点。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赞叹:“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父母必定会安然无恙。”   夏瑶闻言也有所触动,抬头看向身边的长辈也是上司:“借您吉言!”   客套一番后二人来到了行动组的会议室。   这里集齐了参与本次行动的全体人员。   这次行动集齐了市局防爆科、重案组、省厅调查小组以及消防中队的人,多方联动分工合作,确保万无一失,努力将爆炸损失降低到最小。   众人看到徐峰和夏瑶纷纷点头打招呼。   徐峰走到魏长风身边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早都收拾好了!”魏长风信心十足地点头。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对于他们行动组来说,如今的“粮草”就是各种仪器设备,这些东西为了节省时间早已经运到选定的排除渣弹场所附近了。   也就是夏瑶家别墅区的门口,只等徐峰过去一声令下就能开进小区里。   原本的计划是,下午4点把夏父夏母都集中到夏瑶家的别墅,经过沟通,艾好医生会给夏母夏父注射麻醉剂,趁着二人昏迷状态下用最小成本取牙。   这个行动最关键的任务就是艾好,也是为了迷惑背后黑手的视线,他们才选择了下午4点进行行动。   下午4点有一台医学讨论会在夏瑶家附近的酒店举行,届时会有人假扮“艾好”留在酒店休息室内,而真正的艾好医生则是乔装打扮成外卖员“混”进她家,参与行动。   这个行动是万无一失的,即能解决渣弹问题,也能减少幕后黑手的注意。   此前调查小组便已经查清,早在夏父夏母回到江市的时候身边就有一些异动了。   不过是渣弹在二老嘴里,他们不好展开清剿,一旦渣弹拆除成功,重案组和刑侦支队也会跟着行动把这些可疑的监视角色一一排查抓捕!   而排爆地点也不是随便选的。   之前商量这个地址的时候,魏长风不免担忧地问过:“排爆场地真的要选在你家?”   夏瑶则是无比坚定地点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就算渣弹真的爆炸了,祸害的也只有他们家一户,独门独户的院子,谁家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封锁线一拉,这就是谁也进不来的地方,让同事撤离也有余地。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片小区最近因疫情原因很多住户都没回家,隔离的隔离,在外地的在外地,他们家附近那一片特别空旷,连疏散人群的警力都省了。   这个选址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那时候坐在她下首的消防队中队长颜永还感叹:“你能这么想很好啊。”   他和夏瑶之前就打过交道,也知道行动目的,对夏瑶的决定分外倾佩。   他从业这么多年,见多了那种拎不清的,家里都火烧屁股了还惦记着自己的豪华大门不能拆,拆了要消防员赔偿多少钱,云云。   然而,这一切计划都在夏父被公司的事务拖住的时候产生了变量。   徐处长面色凝重:“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目的,那他们确实办到了。”   凭借江市的医学技术手段和防爆技术能力,绝对能够拆除那颗渣弹。   这也是幕后黑手最为忌惮的,没了这两颗定时渣弹,就失去了一个重量级武器,他们还怎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罗茜等人用这么舍近求远的方法,不就是察觉到了江市警方的动向,想要利用公司的事转移夏父视线,进而减少父女二人接触吗?   夏瑶点点头道:“我爸爸被公司事务缠身,我怀疑这跟监听器一样,也是幕后黑手的阴谋诡计,我已经通过手机把下午4点要我妈妈回家的消息放出去了,这个应该能分散很大一部份注意力,”   这是她思前想后想出来的唯一破局之法,那就是用假消息迷惑对方视线。   魏长风抱着胳膊表情严肃道:“如果对方真如小夏猜测的这样,在牙齿或者手机里安装了窃听器,那么他们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要么是先下手为强,要么就是想办法彻底接触这次的‘危机’。”   梁瑞流露出几分焦灼的表情:“这么说来,夏瑶的父母岂非很危险?”   他崇敬夏瑶,把她当作自己的榜样来看待,如今榜样的父母有难,他也能感同身受。   想到这件事情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夏瑶冷着声音道:“争分夺秒了。”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凝重了起来。   颜永插嘴问:“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夏瑶也在不眠的夜晚考虑过:“基本还是按照原来的顺序走,艾好那边我会重新联系。”   说完,她朝着梁瑞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没有锁屏密码,支付密码是6个6。”听到她开口要,梁瑞毫不犹豫地把手里新买的最新款智能手机递了过去,甚至把支付密码都一并告诉了,丝毫不心疼。   “谢谢,我会买一个新的同款给你。”她不在乎钱,这个购买自然得以梁瑞的名义去买,这件事或许还要麻烦一下秦雨佳的助理周瑾,不然用她的银行卡和身份证买的话,她怕里面再被安装不应该出现的程序。   买手机不是眼下的问题,而且现在她还要利用一下梁瑞的帐户。   夏瑶举着那个黑色的跟自己的风格不太搭的手机对大家说:“届时我会用这个手机跟大家在群里发消息进行联络。”   她说完之后,徐处长肯定了她的方案。   临时突发的情况无法预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冲着众人点头说:“很好,那我们就采取线上沟通的方式,在线上制定进一步的作战计划。”   有徐处长和魏局长在,现场的人迅速分成了几个机动小队,大家分头听命行动。   等到安排好市局的事情,夏瑶驱车前往秦氏集团总部大楼。   夏瑶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秦雨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盯着一连串报表。   周瑾就在她身侧。   她将一份资料放到了秦雨佳面前:“秦总,这是您上次要求调查的情况。”   那份资料记载的赫然是一家A国的公司“洛克实业”。   秦雨佳扫了几眼后冷哼一声:“果然如我所料,那些人都没安好心!”   娇媚的脸上布满寒意。   周瑾适时地接话请示:“这件事情我们要告诉夏小姐或者夏董事长吗?”   秦雨佳纤细的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闭着美丽的眸子轻微摇头:“现在没必要了,夏叔叔应该在着手处理这件事…”   “那我们…”周瑾知道,秦雨佳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欺负夏瑶的人。   即便是欺负夏瑶身边的人也不行。   秦雨佳爱屋及乌,把夏瑶的爸爸妈妈当自己父母,关系好得很。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夏瑶方面。   就听秦雨佳冷哼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这些人敢把手伸这么长,那就狙他!”   秦雨佳口中的“狙”就是砸钱打经济仗,洛克实业投资什么他们就掺和什么,现在经营什么他们就阻断进货渠道,直到把这个公司逼迫成为一只困兽!   凭借秦氏集团的财力,这件事情不难办到。   秦雨佳淡然地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一边欣赏一边吩咐:“哦,还有,你把这事通过小道消息透露给陆商或者陆叔叔知道,他们会有分寸的。”   说完,她嘴角漾起一抹愉悦的微笑。   人多力量大,这不是她做人不厚道,怪只怪这群没眼色的招惹了他们不该惹的人。   正当她自鸣得意之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佳佳!”   夏瑶进了办公室,裹挟着一阵凉风。   秦雨佳看到她的时候满眼惊喜,拉着她冰凉的手在沙发上落座:“快坐下吹吹热风~”   然后就抱着夏瑶的胳膊来回晃荡:“瑶瑶,你怎么才来找我~你上来都没人通知我~”   夏瑶笑了笑问:“不是你让前台的人以后看见我就直接放进来的嘛,现在?????反倒怪他们了?”   “唔~”秦雨佳眨巴着善良的卡姿兰大眼睛,让人不舍得怪罪。   任谁都没办法把她和刚才杀伐决断的女霸总联系到一起。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时间分秒必争,夏瑶道:“我来是找你有事的。”   秦雨佳听了撅着嘴:“哼,负心汉,你就会有事秦雨佳,无事找陆商!”   嘴上闹脾气,手却不肯松开。   就在秦雨佳以为夏瑶是在开玩笑的时候,突然听对方声音沉重地问:“佳佳,我能相信你吗?”   刹那间,秦雨佳坐直了,她意识到夏瑶不是在跟自己说笑,而是真的找自己有事情。   联想到最近都没怎么出现过的陆商,她更加确定瑶瑶这是有大事。   她严肃镇定地说:“你不信我还能信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瑶长舒了一口气:“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再顺便借我一个人办两件事。”   “说吧,查谁,借谁?”秦雨佳简明扼要地说道。   她并不在乎夏瑶要人查人的目的是什么,她只要瑶瑶能顺心就好。   夏瑶反握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查我爸爸公司里的总裁助理孟霍,借周瑾帮我带个口信,再买个手机。”   调查小组和市局的计划能否推动,全看秦雨佳的了。   夏瑶始终相信,市局方面的行动应当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中。   不然罗茜当初做不到有的放矢,放出假消息救出龙武和金静。   这两件事情不能让市局的人去做,太惹眼了,会吸引注意力。   秦雨佳和周瑾则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周瑾能力出众,二来秦氏集团子公司无数,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子公司就是专门做人力资源储备培养的,对于江市大大小小企业中的从业人员通通了若指掌。   听完夏瑶的话,秦雨佳眼也不眨地答应了:“这还不容易,你交代她去办就是了!至于你要查的人,我会把查到的信息发你手机上的。”   “别发我手机上,发到这个号码吧。”   夏瑶在茶几上的便签条里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秦雨佳看到那个眼生的号码愣了愣:“怎么,换电话了?你跟陆商吵架了?”   “不是,这事说来话长,现在三两句我也解释不清楚…”夏瑶只能挑选关键的信息告知了秦雨佳。   比如父母口腔中的渣弹,再比如陆商正在做保密任务。   仅仅凭借这些信息,串联上之前发生过的那些舆论事件,也足够秦雨佳把事情串联起来联想到一个惊天大阴谋。   她猛地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把那份洛克实业的资料塞进夏瑶手里。   “这对你也许有帮助,既然时间紧任务重,那就赶紧去吧,我会让周瑾跟着你!”   这是秦雨佳对夏瑶的无条件信任。   当看到那份资料描述的内容时,夏瑶心中一道暖流缓缓淌过。   她情难自禁地抱住了秦雨佳,脸颊靠在对方肩头。   “谢谢你,佳佳!”   “你跟我说谢谢做什么?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谁让你拥有我这么个大冤种闺蜜呢?”秦雨佳眼神温柔,顺着夏瑶披散的长发,随后又板着脸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好了,抓紧时间,快去吧!”   夏瑶带着周瑾坐上了自己的车。   车上看到周瑾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曾经看到过周瑾和吴明走得很近,两家公司常有业务往来,这二人之间仿佛不仅是对接企业的合作关系那么简单,应该是朋友?   想到这,刚系上安全带的手便放了下来。   “周瑾,你认识吴明的吧?”夏瑶问道。   周瑾也没防备被突然这么一问,笑了笑说:“是啊,我们关系挺好的,不过最近他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消息也不回,也没去公司上班…”   说话间,周瑾眼中是丝毫不遮掩的担忧。   显然她不会对夏瑶撒谎。   那孟助理找爸爸的原因就不仅是公司出了问题,还有吴明不见了的因素在。   这句实话换来了夏瑶的瞳孔地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音讯全无的?没人报警吗?”   “大约2天前吧,报警的事情我也去问过,孟助理说没必要。我都没有那个报警的资格,纯属皇帝不急急太监了。”周瑾说着低下了头。   她虽然和吴明是好朋友,不过这个好盆友的身份算不上直系亲属,在失踪未达立案标准的情况下,警方不会理她的,除非是直系亲属过来,又或者能提供失踪人被害的信息。   夏瑶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又是这个孟助理!明明昨天去她家说联系不上吴明的也是他!   获知这个信息,又重新把计划调整了一步。夏瑶低头对着手机打着字,周瑾不敢打扰她。   片刻后她拧紧的眉头舒展开了:“拜托你办的事情路上我跟你说,先去我爸爸那里。”   夏氏集团办公大楼门外,周瑾正在做来访登记。   孟霍像是路过,看到周瑾打了个招呼:“周助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吗?”   周瑾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没什么,就是我老板知道夏董事长和夫人回来了,特意让我来送礼。”   说完还敲了敲前台大理石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精美礼盒。   孟霍盯着那个礼盒眼睛都不移开,笑眯眯地打探:“哟,秦总这是送的什么好东西啊?不如我帮你送上去吧?”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拿。   就在他的指头即将接触到盒子的前一秒,周瑾把礼盒拿了起来。   “不劳烦孟助理了,吴总不在,您日理万机,怎么能做这种跑腿的工作?”周瑾言含嘲讽。   孟霍被说得表情微僵,而后尬笑道:“我就说周助理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报警,而是吴总消失之前真的给过我授权书,让我代替他全权处理公司的事务,这人不会莫名其妙蒸发的,他一定会出现!你怎么就是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周瑾连假笑都懒得做了,盯着孟霍似乎要把他脸上看穿一个洞,“我只是更信任吴明,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说走就走的人。”   扔下这句话,周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霍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却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   周瑾拿着礼盒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一切,包括孟霍刚才和周瑾的争执,都被坐在楼下小车里的夏瑶尽收眼底。   她和周瑾商量好了,二人的手机保持视频通话状态,她就通过对方放置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获悉一切信息。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夏父一个人,夏母不知道上去哪里了。   “夏董事长,这是我们秦总让我亲自送来的,说是迎接您和夫人回来,改日再摆一桌为您二位接风洗尘。”周瑾礼貌恭敬地把礼盒送上。   夏父见到了那个盒子,就想到了跟瑶瑶年纪相仿的那个小女孩,也是一个很有前途非常聪明的年轻人。   他含笑接过,然而在触碰到盒子的瞬间笑容僵了僵。   这个盒子的重量不对劲,不管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礼物,那包括礼盒在内应该是有份量的。   现在到手的盒子却有些轻飘飘的,显然里面是空的。   即便不知道秦雨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父还是客客气气地接了过来放到手边。   透过视频看到这一幕的夏瑶有些着急,切换到聊天界面给周瑾打了一条信息。   “夏董事长,这都是秦总的一片心意,您确定不打开看看吗?”感受到手机震动的周瑾提示道。   她就差把“盒子里有东西”几个字写脸上了,天知道她面对夏董事长压力有多大!   夏父满脸狐疑,尤其是看到周瑾偷偷放到口袋里的手带出手机的一角时,更是一肚子问号。   如果周瑾这是在偷拍,那手段也太不高明了吧?   这时,又听周瑾催促:“夏…董事长,快点吧,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本是简单的一句话,听在夏父耳朵里是另一种感受。   他思索了一会打开盒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大约2分钟的时间,夏瑶就看见爸爸从盒子里掏出一张字条迅速焚毁,并且笑眯眯地看向周瑾的方向。   “小周,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对了,帮我跟雨佳带个话,就说我会按照她说的,准时准点赴约。”   周瑾看到夏父看了东西又回了话,总算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出来的时候,周瑾又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夏母。   “诶,这不是小周吗?”她笑着打招呼。   刚停下脚步,周瑾就感觉到口袋里一阵剧烈震动,连着3下,这是让她立即离开的提示!   她笑着点点头:“夏夫人您好,我、我公司还有事情,就先走了,您进去跟董事长聊天吧,拜拜!”   说完,周瑾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出了办公大楼的周瑾并未上夏瑶的车,反而来到了一旁的等车区域,等候出租车。   等确认周瑾上了出租车,夏瑶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随后开车?????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周瑾在公司附近下了车,此时一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跟在了她身后,她恍若未觉。   就在下一个拐角,周瑾忽然加快了脚步,飞速往前狂奔。   身后的人影见状急忙跑起来想要跟上去。   不料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身穿制服的警察把尾随着制服在地!   “你、你们干什么!”被压在地上的孟霍奋力挣扎,直到他看见了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夏瑶。   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周瑾。   他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让他自投罗网的局。   “夏、夏小姐,他们抓错人了,你赶紧让他们放开我吧!”不知道夏瑶清楚多少的孟霍抬着头,巴巴地看着对方卖惨。   然而夏瑶并没有理会他的求助,只是拿出梁瑞的手机开始一条条念着他的信息。   “孟霍,曾用名吴恙,在国外数家公司任职过,去年刚刚回江市老家,同年作为总裁助理入职夏氏集团,和吴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关系…”   她每多念一个字,孟霍的脸色就白一分,直到她说出他和吴明的真实关系,他彻底软倒在地上,不再抬起头颅。   这就是让秦雨佳帮忙查人的好处,她不仅能把这个人的生平调查得一清二楚,连对方在什么公司上过班她都知道!   夏瑶眼睛里都在喷火。   她指着地上的人质问:“你就这么嫉妒你哥哥见不得他好,要拉上我们整个集团,还要赔上我父母的命来害他!?”   一旦夏父夏母出了事,莫名其妙失踪的吴明就成了第一个被谴责的对象。   毕竟是他的背信弃义,才导致集团群龙无首,一团打乱以及日后的种种局面。   孟霍抖如筛糠,紧咬牙关一个字也不肯吐。   他觉得夏瑶会这么想,那就是认定了他是出于私怨跟吴明过不去才有种种举动,只要不牵扯出更多,这个罪他宁愿认了。   只不过夏瑶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说话?你以为你背地里联系罗茜的事情警察当真查不到吗?”   话音刚落,孟霍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夏瑶。   而夏瑶是没查过孟霍和罗茜的关联,说这句话只是想诈诈他,这一下就问出了不得了的信息。   光看孟霍这个表情,夏瑶就已经能联想到这个孟霍,八成是罗茜的另一个下线。   她抬手对身边的警员摆了摆,随即有人把孟霍铐上了警车,带回市局审讯。   夏瑶坐在车里,等待着审讯结果。   孟霍最大的底牌已经被她强制亮了出来,接下来的审讯根本没什么难度,何况他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孟霍说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罗茜指示的,也是对方让他吸引夏父去那张名片记载的牙科诊所。   夏瑶叹了口气,仍旧如龙武金静二人的情况一样,孟霍就是罗茜手里的一把刀,她始终躲在幕后不曾现身。   跟这个审讯结果一起来的,还有另一则消息。   夏瑶看到的时候激动地攥着手机驱车前往上面记载的地址。   在听周瑾说吴明已经失踪两天之后,夏瑶就通知了重案组,后者紧急展开了地毯式搜索,终于在江市某个口岸的破旧仓库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人。   罗茜不杀他的原因很好理解,一方面是人手不够了,另一方面是杀了他没人帮孟霍背锅。   夏瑶赶到的时候,吴明刚刚被放上救护车。   “我们根据手机最后定位的地点发现了吴明来过这里,又通过口岸监控发现一个身形不明的人曾经送过一个大箱子来这个废弃仓库,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这样了。”   梁瑞指着救护车里躺着的吴明,跟夏瑶说道。   两天的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让他气息微弱、嘴巴上干得起皮,连本能呼吸都费劲。   不过在看到夏瑶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执拗地揭开了脸上的氧气面罩。   “大、大小姐,是我对不住你,辜负了董事长的信任…”他说一句话基本要歇三次,好像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弃世而去。   “大小姐”这个称呼,也是吴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调侃地说出来的,就被他这么一直叫了很多年,都喊顺嘴了。   吴明今年38岁,从他进入夏氏集团的时候,他就把夏父当成了一辈子的恩人来看待。   而夏瑶作为夏父的掌上明珠,自然也很得吴明重视。   用人唯亲固然有吴明的错,然而这个错误不足以让他付出生命作为代价来弥补。   人都已经这样了,夏瑶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你好好休息,我相信爸爸不会怪你的,一切都等康复好了再说。”她开口安抚着吴明的情绪。   只是他还攥着氧气面罩,不准任何人给他罩上,他喘匀一口气才说:“不、不行,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医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把氧气面罩的罩子拔了,把管子怼在吴明鼻孔附近才算好些。 第101章   “是、是孟霍和一个叫做罗茜的女人把我、我关到这里来的, 他们联合了国外的洛克实业,想、想要吞并我们…”说着他便又激动了,攥着急救床上的被单硬撑着想要起身, 整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状态。   夏瑶怕他真的出事, 急忙把他摁了回去:“好了, 我知道事情始末,你不用说了, 我会告知爸爸让他提防洛克实业的!”   直到听见这句话, 吴明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般,脱力栽倒在床上。   目送救护车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夏瑶眸光幽暗。   洛克实业, 这是这家公司第二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一个别国的公司, 怎么会跟江市的案件有关连?   夏瑶不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   吴明的事情有重案组接受, 夏瑶此时已经完全抛弃了那台原本属于自己的手机, 反而用起了梁瑞的手机。   而梁瑞则是拿到了同一品牌最新型号的手机作为备用机。   他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好的配置,夏瑶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   夏瑶一边低头迅速打字,一边坐进了重案组安排的一台车里。   她开过来的车会有同事开走,现在她要赶紧回家跟徐处长安排的人会和。   车上除了她之外,还有捧着新手机的梁瑞。   她从手机里抬头问道:“徐处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吧?”   梁瑞点了点头:“是的。对了!处长刚才还在群里问,要不要你自己去跟阿姨说明情况。”   夏瑶一直在用手机跟徐处长和重案组保持联系,不过这其中她也有不在线的时候,梁瑞发现她在群里一直没回复,就顺嘴说了一句。   哪知道夏瑶竟然明确拒绝了:“不用,我妈妈已经知道了。”   梁瑞顿时懵了:“啊?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只是个不知道的特例, 在夏瑶和徐处长、俞洪敏等人谋划的时候, 梁瑞留在外面跑腿。   他不知情。   夏瑶弯唇, 竖起一根食指放在面前:“暂时不方便透露,你跟着我走就行。”   回到夏家别墅后,夏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夏母。   她走过去轻轻揽住对方的肩头:“妈妈!”   看到女儿的夏母还是按耐不住激动的表情,她捏着夏瑶的手问:“瑶瑶,你爸爸那边情况怎么样?”   夏瑶眨了眨眼:“妈妈,一切都没问题的,你相信我。”   既然她妈能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爸爸已经把事情跟夏母说明白了。   她不需要复述一次来增强妈妈的恐惧感,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手术。   此时,外面的市局增援已经开始进行排爆的准备工作。   第一步就是要疏散人群,对夏家别墅附近1000米范围内的一切人员进行劝离并派人进行值守,不允许人靠近。   这不只是为了防止误伤,也是为了防止拥有遥控器的嫌疑人靠近。   第二步则是要使用车载屏蔽设备干扰遥控信号。屏蔽的遥控器波段不一定对,这一步是防患未然,多少都有阻止的作用。   还有查看□□体量、波及范围、是否有诡计装置、周围是否有易燃易爆物品…等等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很快,夏家别墅周围就已经被层层包围起来,固若金汤。   到了分配排爆服的时候,魏局长亲自带着几个箱子过来。   他指着院子里几个箱子对刘星说:“这是市局能够调动的全部排爆服,你看看怎么分配。”   这种衣服能够抵御爆炸产生的超压、碎片和冲击波,是保护排爆人员的最佳设备。   整件排爆服有三层,其中不仅有阻燃防静电的外罩层,更重要的是防护层中的防弹钢板,这一块东西能够保证排爆人员在100米范围内不受500克炸药当量伤害。   这种特殊服饰唯一的缺点是笨重,缺乏机动性。   现场不需要所有人都穿排爆服,且排爆服是有限的,减去作为排爆手的刘星身上必须穿的那一套之外,市局调?????取来的资源只剩下4套提供使用。   这其中还得有两套拿给拔牙的医生和助手穿。   夏瑶走过去和刘星说了些什么,后者递给了她两套防爆服。   然后夏瑶就拿着笨重的排爆服开始从头到脚武装。   见此情景的梁瑞蹙了蹙眉头,最终没说什么,他还以为夏瑶是要做艾医生的助手。   别看拔牙貌似是个小手术,及时抽吸血水、保证手术视野清晰是很重要的任务,助手的工作量是很大的。   工作量不仅大,风险也是最大的,除开医生之外,助手是接触危险品最频繁的那一个。   正当梁瑞还在心里为夏瑶担忧的时候,只见后者冲他勾勾手指:“梁瑞,你来做我的助手!”   “啊?我来做助手,不等艾医生了吗?”梁瑞边问边走过去,接过她手上至少有40斤重的排爆服。   此时夏瑶已经基本穿戴整齐,只等把头盔戴上了。   她摇摇头说:“不等了,他自然有他的好去处!”   不知怎的,梁瑞总感觉夏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面对这临时的任务,他也没有畏惧退缩,当仁不让地接了下来。   俞洪敏被指派去酒店假扮艾好医生了,留在这边具有医学专业经验知识的只剩下他和夏瑶。   “哦哦,我知道了。”说着,梁瑞学着夏瑶的样子开始穿起了排爆服。   旁边的刘星还有两个防爆科警员做排爆助手,在三人指导下,梁瑞即便是第一次穿配排爆服,也进行得比较轻松。   此时,夏母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女儿为自己进行手术。   从得知这件事情起,她的心里就难安。   即便如此,她仍旧劝说自己镇定下来,她还有丈夫,更重要的是还有女儿,她不能够拖他们的后腿。   所以当夏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躺在铺着垫子的沙发上要准备进行拔牙手术的时候,她还对女儿露出了一抹微笑,甚至为对方加油打气。   “别担心,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母女连心,夏瑶何尝不知道如今母亲的煎熬。   一切笑容和正能量,不过是粉饰内心的惶恐不安,害怕把情绪传递给身边的人罢了。   她回以一个乖巧的笑容,并把一件防弹背心披到了夏母身上。   渣弹在妈妈身上,其实是没必要穿这个背心的,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安抚妈妈的情绪,二来也是夏瑶自己不放心。   夏瑶故意轻松地聊天转移夏母的注意力:“妈妈,等会我会先给你打麻药,这个会有一点点疼,你要忍住别说话,保持口腔打开就行了,好吗?”   “嗯,我尽量。”夏母暗自咽了咽唾沫。   果然夏瑶跟她说一说即将进行的事项,她也变得没那么紧张了,思绪就集中到了眼下这场拔牙手术上。   临动手之前,夏瑶和防爆科的排爆专家刘星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   “我的职业经验是先对炸药进行侦测检查,不过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查验过一次,没有很大收获。”刘星理智地分析着。   虽说夏母口腔里的那颗牙已经出现了缝隙,刘星检查的时候,甚至能通过牙缝看到里面像是蛀牙一样有黑黑的东西,只是炸药位置特殊,没办法利用仪器进一步进行检测。   梁瑞提议:“我看那颗是种植牙,不如把它拧下来交给刘哥?”   不等刘星发话,夏瑶就先否决了这个方案。   种植牙一般是有一颗种植钉打在牙槽骨上,然后用一个衔接着螺母的牙冠像是拧螺丝一样拧上去的。   这也是夏瑶考虑的问题所在。   “我们暂时不知道渣弹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只要是后来江医生种植的外来物就有嫌疑,拧下来这一点太容易想到了,我觉得安装渣弹的人也会想到。”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刘星接着说道,“用排爆的术语来说,就是要提防诡计装置,万一这颗种植牙就是敌人设置的一种障眼法,故意让你觉得它很好摘除,那你就上套了。”   夏母的生命只有一条,经不起任何假设。   “那我们怎么取牙?”梁瑞有些忧心。   此时正常的拔牙方法肯定是不行的,这又是带着牙根的牙齿,一拔就能出来了,这是种植钉,不说那个钉子是固定在牙槽骨里的,要是□□的时候触发了渣弹那就坏事了。   “把牙槽骨凿开!”夏瑶下了决定。   她做的决定是在最小损失的情况下的最优解了。   一旁的刘星和梁瑞都没说话。   这种决定亲人生死的感觉很差。   夏瑶不想他们任何人在出了事之后自责,所以这个决定由她来下是最好不过的。   麻药是早就准备好的,分别扎入牙龈周围的5个点,对肌肉和牙龈、牙周进行麻醉。   麻醉的针头特别大,看着妈妈因麻醉针扎得眉头紧皱,夏瑶心里也是一揪一揪地疼。   这种麻醉药生效很快,基本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夏母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半边嘴了。   动手之前,夏瑶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拔牙的经历她有很多,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自己妈妈身上。   她尽量撇除心中的杂念,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梁瑞看到她穿着排爆服仍旧灵活的双手,害怕打扰夏瑶手术不敢出声,只在内心感叹。   虽然穿着排爆服的时候两只手是裸露在外的,不过手臂等部位会被服饰影响灵活度。   这对于排爆手而言没所谓,不过对于医生而言却是致命的。   尤其是夏母这种特殊的情况下。   只要稍有不慎,夏瑶极有可能误伤夏母或者她自己,小心稳妥是唯一解。   夏瑶拿着手术刀划开牙龈的位置,剥离部份牙周组织、露出牙槽骨。   鲜血瞬间涌出,梁瑞拿着导管吸取血水。   等到手术视野清晰了,夏瑶先用蓝色的手术笔标记了槽骨下种植钉的大概位置。   随后,她用上了电动牙钻,一层层地打磨开那一块牙槽骨,露出种植钉的本来面目。   这一步非常关键,动作必须小心轻盈,幅度太大也可能引爆炸药。   夏母只感觉到嘴巴里似乎有东西不太舒服,异物感比较重,没什么疼痛,倒也能忍耐。   等把种植钉部位的牙槽骨都经过打磨开槽之后,夏瑶朝着梁瑞伸手:“拔牙钳!”   梁瑞一手拿着抽吸的吸管,另一手递上拔牙钳。   夏瑶利用手术铲做辅助,钳子夹住种植牙和底部种植钉的连接部位前后轻轻晃动。伴随着节奏往外带动着连接度已经不高的种植牙。   夏母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像是脆骨被咬开的声音,然后夏瑶就从她嘴里夹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出来了。   就在同一时间,梁瑞及时使用一块恢复纱布塞进了夏母缺损的口腔中,暂时止血等待进行缝合。   早已等候多时的刘星捧着一个金属盒子递了过来。   这个盒子是特殊制造的,炸药放进去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爆炸的威力。   夏瑶用镊子夹着那颗还沾着少许鲜血的假牙轻缓地放在了盒子里。   就在她抽回手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刘星“啪”地一声关上盒子,抱着就往外面院子里走!   另外两个同样打扮的警员同时跟了过去。   夏瑶忙着帮夏母缝合手术创口,这里暂时不能完全缝合,只能先把牙龈侧面部份的切口缝合住止住血,至于上面缺损的牙洞要暂时做开放式处理。   人的牙槽骨是不能自我恢复的,留着这个窗口是还要等待牙槽骨移植。   缝合好了之后,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夏母的口腔,确保没有别的地方被做过手脚。   等到她弄好了这一切,让妈妈咬着纱布保持1个小时不说话,又吩咐梁瑞赶紧带着人从后门撤离。   她则是站在客厅里看着那几个围着炸药的警员。   她深知警员们包围得这么严实,是无法明确渣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炸药藏在移植的牙齿里,根本就没办法提前进行勘测侦查,人体的血肉之躯更是成为了阻挡那些先进设备的一道屏障。   除开拿下来再进行分析排爆外,他们别无选择。   而这些可爱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防护墙,保护着同事们的生命安全。   她的妈妈安全了,这些同事们还没安全,夏瑶做不到安然离去。   果然如排爆专家所想的那样,整个炸药是被存储在种植钉里的被一个迷你胶囊大小的橡胶材质包裹着,而至关重要的接收器和相关零部件,则是被牙齿的有机材料包裹着。   如果贸贸然把这颗种植牙从种植钉上取下来,同样也会触发爆炸!   夏母之所以会感觉牙齿酸痛,也是牙齿经过数年的磨损出现裂缝,里面的控制器微型电路板漏电了。   这么小型的设备,排爆手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为了寻找合适的能够拆开控制器的工具都废了半个小时。   就在时间一分一秒进入焦灼的时候,院?????子里的排爆手轻松地站了起来:“终于成功了!”   一旁的警员难以置信地问道:“解除了?”   距离院子50米的警员们不由得激动起来:“太好了!”   夏瑶走过去,发现那个威胁到她妈妈生命的东西,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排爆手捏在指头上。   炸药和控制器加起来,大约还没一粒大白兔奶糖大,她眉头微蹙道:“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危及一个人的生命的?”   排爆手眼底带着深邃的光,看着那枚炸药说:“别看这里面的炸药量少,它的位置距离人的重要器官太近了,咽喉、大脑…不论是哪一个受损,都足够让人丢掉一条命!”   这种微型遥控渣弹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威力并不大,只要隐藏的位置得当,那就小博大的效果!   “我能看看吗?”夏瑶轻声问道。   排爆手直接把炸药放到了她手里。   她又问对方:“确定不会爆炸了是吗?”   后者自信地点头:“是的,我已经拆除了它的信息接收器,现在它就是个哑炮,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炸药还是在的。”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颗炸药伤害到任何人。”夏瑶意味深长地说着,把炸药放回了那个盒子里。   不到4点,夏母的危机已经解除。   只是徐处长不许夏母离开家门,也让看守附近的警员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此时,夏瑶则开着车载着刘星和几套排爆服从一条小路悄悄离去。   不知道是否巧合,今天夏父下班特别早,刚刚5点就离开了公司。   正当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撞了过来。   夏父及时反手挡住了撞过来的人,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扭头一看就发现撞自己的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对方还一直盯着他车头上的小金人看,他不由得皱眉,心想这女人莫非是要碰瓷?   女人察觉到了夏父的视线,回过神来殷勤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倒是把你碰到了!”   “不要紧。”夏父冷淡而疏离地说着。   经商的这些年来,他什么人没见过,就算对方伪装得再好,他也能一眼看穿那个人的心思。   而那个女人余光扫过,发现夏父手里还拿着一张名片。   她指了指夏父拿著名片的手问:“诶,你是要去这家牙科医院吗?”   夏父冷淡地拒绝:“不是。”   他的态度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社交距离被入侵导致的不适,聪明人这个时候就会自行离开。   这个女人非但没走还自来熟地说东扯西,不是真傻就是有所图谋。   女人浑然没察觉到夏父深沉的目光,还在自言自语:“哦,那你要不把这个名片给我吧?我听说拿着他们的名片去可以打折!”   不料夏父直接伸出手:“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女人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呃…你确定不去吗?”   这人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夏父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纠缠了,他直觉这个女人很危险。   女人故作姿态地说道:“唉,看你这么面熟的份上,也是我多嘴了,其实我就是牙疼不舒服才不小心撞到你的,我还想说你要是去这家医院的话我们正好顺路同去。”   “不顺路。”夏父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你…”那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也不纠缠夏父了,眯了眯眼睛说,“那好吧,咱们就此别过。”   夏父定定地盯着那个女人良久,随后坐着自己的车离开。   在他走后没多久,那个女人忽然停下脚步,随手招了一台出租车,塞给司机3百块现金声音焦急地说:“跟上前面那台劳斯莱斯!”   司机看着手上的几张红色钞票讥讽道:“大姐,你就给我这么点?还让我跟劳斯莱斯?你当你拿给我的是美金啊!”   女人脸色铁青,又从自己的包里抓了几张扔向了驾驶座:“这总够了吧!”   司机数了数,加起来大约有小一千块钱,这才心满意足地发动汽车。   夏父来到了自己常去的牙科医院,刚领号在VIP室坐下,分诊台就已经叫号了。   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推门进来温声细语地询问:“请问是夏先生吗?”   “我就是。”夏父在外人面前,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姿态。   护士翻看了一下手里的平板之后笑着提醒他:“在您之前预约的客户已经取消了本次预约,这代表您能提前进入诊室进行看诊治疗,夏先生是否考虑提前去见预约医生呢?”   夏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那个护士。   他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对于看人是很有一套的,这个护士看起来不太正常。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说:“早点看完早点回家,省得瑶瑶等我回家。”随后起了身。   “那您请跟我来。”护士笑眯眯地为他打开了门。   诊室里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是医生的桌子和电脑,一墙之隔的是放置着各种仪器和工具的诊疗室。   在简单描述病情,又回答了医生几个问题之后,就听对方说道:“您先躺下我给您做个检查吧?”   这个医生倒是很严谨,跟平常看牙的医生是一模一样的。   夏父稍稍放下了心,把那个异常的护士暂时抛诸脑后。   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对着夏父问:“您这颗是种植牙吧?”   夏父透过鼻音“嗯”了一声。   医生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地说道:“您这颗牙齿的材质好像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并且经过刚才的牙针触碰,这也不像是污垢或者其它东西,您是要把它移除吗?”   夏父没有回答医生。   正当后者以为是自己业务水平被质疑的时候,身后的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不需要您来移除了。”   夏父和医生同时朝着外面看去,就见治疗室门口站着他的女儿夏瑶,还有那天见过的艾好医生,以及一个陌生的男人。   夏瑶走过去对医生说道:“这位医生,谢谢您替我爸爸进行诊断,不过这里暂时不需要您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医生根本跟不上节奏,只知道眼前的美丽女孩是治疗床上VIP客户的女儿。   既然是大客户的女儿,那就没什么不能配合的。   他一脸懵懂地问:“那、那我怎么办?走吗?”   “您就在这里,当艾好医生的助理。”她指了指艾好的方向。   夏瑶话音刚落,她身后的艾好已经在刘星的帮助下换好了一套排爆服,这阵仗又把医生吓一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抓去换衣服当助手了。   近来以后说了这么多话,夏瑶第一眼看到夏父的时候,心里一直紧绷的弦也稍稍松懈了不少。   这个时候夏父嘴里还戴着一个透明张口器,嘴巴没办法合上也没办法说话,却给夏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夏瑶会心一笑,发觉刘星和艾好的动作异常迅速,已经拉着那个医生开始围着她爸爸处理另一颗渣弹,她放心地关门离去。   “好了,该我登场了。”   和夏父偶遇的女人终于到了他就诊的牙科医院前面。   她拍了拍前座命令道:“你先把车停在这里别熄火,我观察一下再下车。”   然而那个司机满是不耐烦地开口:“你只给那么多钱,又想要跟车又想我发动车子耗油等着你,再多墨迹两下我就折本了!”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给你钱就是了!”女人气恼,脸都气红了。   司机却根本不怕她,直言不讳道:“给我钱?你要是真有钱,那就给我5千,我这车一天都包给你了,你想要去什么地方,想要停在哪里,我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你!”女人气结。   要不是手头紧,她何需跟这么一个小人物多费唇舌?!   司机这个时候还在不停催促她:“要么下车,要么给钱,否则我就开走了!”   囊中羞涩的女人只能下车,负气重重的关上车门,看着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这时,几辆车从牙科医院门口开过,她迅速寻找了一辆路边停放的面包车当作掩体蹲了下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其中一辆车驾驶座上的正是夏瑶!   女人猛地窜了出去,挡在了匀速行驶的车子前头。   夏瑶看到突然出现的女人,眼神中波澜不惊。   这个人正是重案组的“老熟人”,消失已久的嫌疑人——罗茜!   如果不是夏瑶车度慢,罗茜现在就成了车轮底下的一滩肉酱了。   “你找死吗?”   夏瑶隔着车窗冷冷地开口。   罗茜却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遥控器攥在掌心,一脸癫狂地冲夏瑶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遥控器。”夏瑶冷冽的眼神从罗茜的脖根上划过。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出卖自己身边的人,从这个地球上彻底消失。   不过罗茜看到她?????的滔天恨意反而非常得意,笑得阴阳怪气地说:“这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遥控器哦,还是能要你爸爸性命的遥控器,他是在这家医院治疗吧?”   看到罗茜指着车子旁边的医院大门,夏瑶牙关紧咬:“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茜见状,觉得自己终于拿捏住了夏瑶,抓住了这个天之娇女的软肋。   因此她更加猖狂起来。   “哈哈哈,你们都没想到吧!孟霍那个蠢货只是我放的虚晃一枪。既然当初我能安排江医生进入夏家,自然也知道夏家从前经常去的牙科医院了!”   一切都是罗茜早就设好的局中局。   她料定了夏瑶不会信任孟霍这个背信弃义之人,更是一步步算准了夏父为了   “这么说来,阻挠我跟父母坦白的是你,从手机里监听我的也是你?”夏瑶冷冷地问道。   手里还握着梁瑞的那台手机。   罗茜自鸣得意地抱着胳膊,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一般,迫不及待地跟受害者分享着恶行:“我也不傻,你也不呆。你的手机最近一天里都没有任何动态了,这说明你已经上钩了,我也就不需要再监视你,不过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你早就埋伏好了?”夏瑶再次设套。   这回罗茜钻不钻她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罗茜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才知道吗?”   夏瑶舒了口气问:“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罗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设下这一盘棋,甚至不惜让她解除她妈妈身上的渣弹威胁做代价,一定是有目的的。   大概率是为了从江市脱身。   下一秒,就见罗茜摘了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经历了奔波后沧桑的面孔。   她眼孔紧锁,盯着夏瑶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我要一台全领空有通行许可的直升机!还要5百万现金!还有你!要跟我一起走!”   夏瑶淡然地看着她开口:“罗茜,你现在放弃抵抗还来得及。”   罗茜闻言笑了起来,伴随着笑声越来越大,她像是一条被捕捞上岸的鱼,大口呼吸着永远到不了肺里的新鲜空气。   “我要放弃什么抵抗?!你们都这样对我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就算我死,也得拉上你父亲垫背!哈哈,如雷贯耳的夏董事长给我一个小小的护士垫背,我赚了啊!”   面对她的疯狂,夏瑶漠然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笑声戛然而止,罗茜难以置信地看向仍旧稳坐车中的她:“你疯了?那是你爸爸!生你养你的亲爸!你竟然不顾及他的性命了吗?”   说到激动之处,罗茜挥舞着手中的遥控器以做威胁。   谁知道,夏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就歪着脑袋看着她,像是在看这一个跳梁小丑。   罗茜面上计谋得逞的嚣张和自认为掌控全局的快意逐渐分崩离析,在无法掌控的夏瑶面前,她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好,你不仁我不义,那就跟你爸爸下辈子见吧!”   说着,罗茜高举着手中的遥控器用食指摁了下去,脸上带着复仇的爽快等待着“惊喜”来临。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预想中的爆炸声和惨叫声都没有听到。   罗茜慌了神,用遥控器对着医院大楼的方向一次又一次猛摁着,甚至还去检查电池是不是完好,不停地尝试。   “不用白费功夫了。”夏瑶说道。   此时此刻,罗茜终于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是夏瑶从中动了手脚。   她双目猩红地瞪着夏瑶,双手大力地拍在前引擎盖上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瑶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了那颗迷你炸药,眼底带着愉悦之色,欣赏着罗茜吃惊恐惧而浑身颤栗地神情。   “眼熟吗?”她反问道,开始了杀人诛心之旅,“这种型号的微型遥控,需要在100米距离之内方能产生控制效果。”   这是刘星对炸药进行拆解之后告知她的信息。   罗茜浑身剧烈颤抖,她没办法相信自己竟然是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   如今炸药出现在夏瑶手上,且明显与手中的遥控器失去了连接,这说明原本的渣弹已经被拆除且排爆了。   “怎么会这样!?”她还是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夏瑶“好心”地替她解答:“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以为用一个孟助理做挡箭牌就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殊不知从一开始我爸爸就把你遛得团团转了!”   其实从一开始,夏瑶就没有信过任何人。   她带着周瑾去了夏氏集团不假,不过是借着秦雨佳的名义给夏父夏母送东西,实际上是在礼物盒子里带了口信,将渣弹的事情和盘托出。   再到后来,通过重案组获取了孟霍的口供和吴明的证词,父女二人一合计就想通了罗茜的阴谋诡计,和她真正的目的。   徐处长得知这个事情之后,认为这是抓捕罗茜的最佳时机,当即做下了一个秘密计划,准备来一招将计就计! 第102章   从最开始知道这个计划除开调查小组的成员之外, 就只有徐处长、夏瑶和夏父。   就连夏母那边,夏父都没有把这个作战计划透露出去,只告诉了对方, 他们要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进行柴蛋。   为防止信息泄漏, 夏瑶和夏父二人则是通过秦雨佳这个中间人做着沟通交流。   罗茜一直以为艾好去了夏家为夏母排除危机, 牙科医院的夏父成了“落单的羔羊”,就能够任由她宰割。   殊不知早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 夏瑶就亲自下场解除了夏母的危机。   同一时间脱身的艾好实则被送到了牙科医院。   在夏瑶下楼, 佯装刚刚抵达牙科医院来看望夏父的时候,其实夏父嘴里的那颗种植牙早就被楼上的艾好和刘星合力取了出来。   有了拆除经验的刘星, 和一流的外科手术医生艾好的搭档合作无间, 甚至比夏瑶给夏母做手术的速度还要快, 前后只花了不到5分钟就完成了从牙齿取出缝合,到炸弹拆除排爆的工作。   当夏瑶在看到罗茜的时候, 就算对方手里的遥控器还有效, 也无法操控一颗失去控制器的“哑炮”。   罗茜听到夏瑶的话,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是彻底失算了。   可是她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她在江市潜伏了那么多年,眼看距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了,绝对不能功败垂成地离开!   只是眼下的处境,她就如落入天罗地网的困兽,无处可去。   罗茜慢慢发觉,从她刚才出现开始到现在,这条路上别说车了,连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方才她是大意兴奋了,现在回过神来的罗茜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视线迅速向四周搜索, 果然发现那车子后面、小巷子的出入口、便利店半掩的卷闸门后……到处都是隐藏在暗处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在夏瑶一直跟她说话的间隙, 调查小组已经带着人将此处团团包围。   就算她怎么厉害, 在这重重包围之中,也是束手无策。   “好啊,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厉害!”罗茜死死瞪着夏瑶,如果眼神能具现化,怕是车里的人已经成了箭靶子。   然而这种目光威胁对于夏瑶来说是没用的。   她见过比这凶狠百倍的歹徒,也看到过不少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憎恶。   “法网恢恢,你想逃是没用的,不如像龙武一样配合警方,说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夏瑶提出了建议。   她并不指望罗茜会真的就范,相反,对方要是主动投案她还得猜想一下对方是不是别有所图。   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分散罗茜注意力,进一步收紧包围圈。   罗茜也不傻,自然发现了周围越来越多的警察。然则她只有无能狂怒的份。   “你闭嘴!别把我跟那个蠢货相提并论!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这些胡话吗?光教唆杀人一条就足够我吃一辈子牢饭了,我可不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   一边说着,罗茜的视线逡巡,还在寻找着突破口,寄希望于能通过这些不起眼的小路逃出生天。   警方是早有准备,自然不会有任何能给她钻的空子。   夏瑶眼眸冷了下来,静静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把车停在这里,也算变相堵死了罗茜的路。   夏瑶道:“就算你不束手就擒,警方也已经掌握了你的罪证。”   现在只要是从夏瑶嘴里说出来的话,罗茜一个字都不肯信,后者冷哼一声说:“哼?罪证?别胡说八道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若是警方已经全民掌握了罗茜在江市的犯罪证据,那便可以直捣黄龙。   从眼下局势来看,罗茜推测他们暂时还没有抓到自己的马脚,那她就还有机会!   不料,夏瑶忽然举起了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手里的手机是拿着摆看的?”   当?????视线聚焦到夏瑶手中亮起的手机屏幕时,罗茜面色陡然惨白起来:“这……”   她没想到夏瑶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手机一直处于通话录音状态!而手机拨号的显示正是徐处长!   徐处长是谁,罗茜被对方组织人手追了一路狼狈逃窜,自然心知肚明。   既然特别调查小组的负责人已经掌握了她的动向,那就代表着他背后站着的联邦调查局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就算她离开江市、离开这个国度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罗茜还在这个地球上,她就别想逃!   这是彻底断了罗茜所有念想了。   “你好狠啊!”罗茜恨得牙痒痒,然而奈何她不得。   夏瑶做的一切缜密细腻,连她自己都不算直接调查本案,她跟夏父就如当初的吴丽一般,是配合调查小组演了一场戏。   “总狠心不过你,放弃龙武和金静的时候那么果断。”   说到这里,夏瑶还不忘跟手机那边一直监听着的徐处长说话:“都听到了吗?”   电话里传来徐处长威严的声音:“事情因果调查小组已经了解清楚了,省厅那边也已经了解了情况,正式对化名罗茜的嫌疑人进行追捕!”   “知道了。”夏瑶应声挂断了手机,保存好了通话录音。   这是未来在法庭上能够作为证据使用的!   罗茜见状突然发难,猛地冲向了夏瑶。   后者意识到她是来抢夺自己的手机的,很快反应了过来,连连后退数步把手机护在了身后。   那罗茜仍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闭,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刺向夏瑶。   夏瑶只顾着护好手机,一时不防一侧半边身子都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罗茜也已经迫近,挥刀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想要刺伤夏瑶!   此时,夏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她又必须要保护好手中的证物手机,只能抬起一边胳膊,用胳膊去阻挡小刀的攻势,防止对方刺伤自己身体的重要部位。   “夏法医!”梁瑞眼眶通红,像只豹子一样窜了出去。   其它蹲守的警员们也同时一涌而出,只是苦于无法在最短时间内抵达夏瑶身边。   眼看着那刀尖就要没入夏瑶的手臂,罗茜眼中闪耀着嗜血的凶光!   她铁了心自己跑不掉也得毁了夏瑶,不死也得让对方残掉!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全盘计划,放弃自身,等夏瑶负伤之后,其他警察围上来之前,她还有时间能再刺一刀,这一刀一定就得要了夏瑶的命!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身影仿若从天而降,一把拽开了夏瑶,抬起脚踹到了罗茜肚子上,把人踹出去好几米远。   伴随着“呲啦”一声划破羽绒外套的声响,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羽绒中,夏瑶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   是一脸胡渣滓,眉目憔悴的陆商。   “怎么样?没事吧!”   陆商紧张地握着她的手,检查着夏瑶被划烂露出羽绒的袖子,确认只是外套被划破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手心传来的温度告诉夏瑶,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陆商回来了。   来不及互诉衷肠,夏瑶扭头看向地上捧着腹部刚刚站起身就已经被团团围住的罗茜。   这个时候的罗茜无比狼狈,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挥舞着手里的小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谁!”   她嘶吼着,俨然疯魔了一般。   梁瑞也跑到了夏瑶身边关心道:“夏法医,你没受伤吧?”   他眼中满是急切。   刚才那个瞬间,他差点以为重案组要彻底失去夏瑶了。   夏瑶轻笑着摇头:“陆商来得及时,我没事。”   陆商的战斗力是市局最强的,他的武力值就算来十个罗茜也无法改变被捕的颓势。   包围着罗茜的一圈警察已经开始尝试缩小包围圈。   拿着防爆盾牌和抓捕叉的武警也在匆匆赶来。   就在罗茜看不到的位置,背后的警察慢慢靠近,抬起双手一个箭步跳过去就把人摁在了地上,并收缴了对方手里的小刀。   “抓住了!”   伴随着一声高呼,罗茜被反剪着双手制服。   大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罗茜落网代表着江市的势力也会被瓦解,夏天的事情我们也调查到了一定眉目……”   陆商在夏瑶身边说着安慰的话。   然而她总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劲。   罗茜真的这么容易被抓到了吗?   就在一众刑警准备给罗茜戴上手铐的时候,一阵阵“咚咚”震天响的声音传来。   “小心!”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夏瑶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陆商扑到了一边。   梁瑞也被连拉带拽地扯到了马路牙子上。   跌坐在地的二人就见到一辆国产面包车从路的另一头一路横冲直撞了过来,撞开了包括夏瑶的车在内的全部障碍物,直直冲着罗茜和那群警察过去了!   其他人自然忙着躲避。   钳制着罗茜的警员也想要及时躲开,然而这女人跟脚上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眼看那车就要撞过来了,警员不得已松开了手,扑倒在一边。   那车却突然急刹车,车尾摆动,车头绕着罗茜转了一个圈横扫遍了附近的障碍物后停了下来。   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人,正拽着罗茜往车上走。   “你先走,别管我,你留下来才能帮助boss!”   罗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上了车之后那面包车又一路横冲直撞地离开了。   “抓住她!”   “拦住那台车!”   ……   警察们有序地分成了两波,一波开车去追坐着面包车逃离的罗茜,另一波5、6人制服了那个帮助罗茜逃跑的护士。   夏瑶的车被撞烂了,引擎盖都被撞开了,根本没办法发动。   她走到那个护士身边看了对方一眼。   “你也是罗茜的下线。”   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罗茜能够对她父母的事情了若指掌。   问题还是出在身边的这些人身上。   他们永远不知道哪个人会是罗茜苦心经营多年埋伏下的暗桩!   不拔除这些暗桩,罗茜能跑一次就能跑两次!   那护士扭头冲着夏瑶露出一脸狞笑:“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似曾相识。   夏瑶目光幽深地盯着那个护士问:“你认识武德宝?”   曾经的那个犯下双尸水泥案,并教唆杀人伪造自杀遗书的犯人。   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夏瑶对于当时在拘留所里对方跟自己放的这句狠话一直没放在心上。   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跟她过不去?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这个武德宝只怕也是鲨鱼平台的使用者之一,抑或就是罗茜的下线。   护士却不肯透露更多了,啐了一口道:“你死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夏瑶点点头,眼底是不相信的神色。   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定无缝的蛋。能够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意志能有多坚定?若是满心都有理想希望,当初也不会作奸犯科。   只要突破口找得对,任何人能成为帮凶,也能做污点证人。   夏瑶蹲下身,平视着那个护士说:“给我罗茜在江市的下线名单,我替你争取宽大处理。”   护士没吭声,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而夏瑶也不着急,她总得把条件说清楚,让对方再去吃几天苦,才知道自由才是最珍贵的。   “你没有其它犯罪行为,若是能够如实交代情况的话,包庇罪也不一定成立。而且,就算你什么都不说,罗茜也绝不可能逍遥法外。等她落网了,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有的话只要说一遍,哪怕现在看上去没有效果,日后在某个冷清孤寂,明明是正午却沐浴不到阳光的午后,她的意志就会被这一句如同魔咒般的话慢慢瓦解。   说完这些,夏瑶对身边的警员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的话说完了。   梁瑞看了眼被撞烂的车,又忘了眼沿路的一地狼藉,恼怒地跺脚:“该死!又让她给跑了!”   他说这话,纯粹是懊恼,没有迁怒的意思。   然而那个放手的警员脸上满是自责。   夏瑶余光瞥见了对方脸上的情绪,只是淡然道:“没关系的,总是抓到了一个,罗茜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一个就是她。”   这时梁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描补:“就算我们是警察,抓捕罪犯也要以自身生命安全为第一位,命都没了还怎么抓人是不,这事怪不得谁,只能说犯罪嫌疑人太狡猾了…”   只是他越说,人家的脸色越差,显然觉得这些都是借口。   夏瑶看不过眼,干脆把人拽走了。   陆商还要进一步追踪罗茜的踪迹,这么一会的功夫,等夏瑶回头再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对于今天造成的损失和破坏,还需要市局给有财产损失的民众一个交代。   一切都是为了抓捕罪犯引起,大家也都表示理解,能走保险的就走保险了,不能的也没有多?????加纠缠。   如果没有市局维护江市的社会秩序,为人们生产生活保驾护航,那他们开再豪华的车也不会安心的。   处理好医院门口的事情,夏父也下了楼。   当他看到女儿胳膊上给割开的口子,眼眸闪过一丝痛色。   “这是怎么了?!”他匆匆走过去,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夏瑶肩膀上。   看到夏父如此紧张的表情,夏瑶有些悻悻地回答:“就是刚才不小心把衣服给划烂了。”   早知她应该跟人借一件警服外套遮一下的,被爸爸看见了少不得一顿担心。   下一秒就听夏父絮叨着说:“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被你妈妈看见又要担心了,我打电话让小陈买衣服抓紧时间送过来!”   “爸爸,您刚做了手术,就别忙活了,少说话啊~”夏瑶故意讨巧卖乖。   她还记得夏父为了小陈的安全,把人支走了,现在人还在公司里加班,没必要为了她一件外套又让人跑一趟。   夏父也不得不放下了手机。   梁瑞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夏瑶。   碍于夏父在边上,他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先给人打招呼:“您就是夏法医的父亲吧,幸会幸会,我是她的下属,我叫梁瑞。”   夏父展颜道:“哦,你就是梁警官啊,我经常听瑶瑶提起你,感谢你平常对她的照顾!”   话是人说出来的,夏父这话听在谁耳朵里都会觉得自己备受重视。   梁瑞更甚。   他笑眯了眼睛谦虚道:“哈哈,哪里哪里,都是夏法医照顾我的!”梁瑞只觉得眼前这位集团董事长和蔼可亲得过分,人又长得帅,又有气质,简直是神仙爸爸!   扫了一眼街上的情况,估计清理街道还要一会功夫,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出口被堵住了暂时上不来,夏父和颜悦色地同梁瑞说:“这位梁警官,我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夏叔叔您尽管开口,没有不行的!”梁瑞啪啪拍着胸口。   夏瑶见状忙道:“爸爸,梁瑞是重案组的人,您这么使唤他不好!”   现在梁瑞暂时没什么任务,不保证一会要忙。   谁知梁瑞已经在夏父一口一个“梁警官”中迷失了自我:“这有什么的,现在暂时没接到通知,夏叔叔有什么要帮助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夏瑶发现这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没办法,只能闭嘴。   随即就见夏父从怀里掏出一个窄长的本子,刷刷在上面落下几个字,然后递给梁瑞:“这里有张支票,麻烦你帮我把瑶瑶被撞坏的车开走,重新买一辆最新款的回来,剩下的就拿来赔付这条街上造成的损失。”   梁瑞匆匆扫了一眼,发现那张支票上5后面一共跟了6个0!   他惊掉了下巴,舌头都捋不直了:“这…这不好交给我吧?”   夏父笑容儒雅温和:“算是我这个普通市民对市局的一点小小心意吧。”   言外之意这笔钱除开给夏瑶买车的之外,就是捐款了。   “这…”梁瑞咽了口唾沫星子,硬是不敢伸手。   五百万啊,不是五块十块,怎么夏法医的爸爸拿钱一点压力都没有?跟夏法医请客的时候一模一样!“壕”无人性!   夏瑶看他犹犹豫豫半天,径直把支票拿过来塞进了梁瑞怀里。   “你就收下吧。这钱是我爸捐赠的,又不是不正经的钱,我记得市局的排爆服就5套,还是10年前买的,这些钱用来维护更新设备刚好,你拿回去就给会计科入账,他们知道怎么处理的。”   “这、这也太豪气了…”   直到梁瑞被魏局长召回去的时候,他还处在一种被夏瑶家的财力震惊的状态。   夏瑶和夏父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他们准备先回家看看夏母。   车上,夏父一针见血地说道:“外套不仅仅是不小心被划烂那么简单吧。”   他又不傻,什么东西能够把羽绒服外套割开那么长一道口子,断口还那么整齐。   夏瑶听到爸爸的话,知道他是要追究到底了。   夏父从来都是如此。   在妻子女儿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小心眼”。   就算夏瑶闭口不提,他也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发现真相。   “被罗茜拿到划破的。”   夏瑶老实地把实情说了出来,在察觉到夏父突然难堪起来的脸色时,她靠了过去,把头抵在了爸爸肩膀上。   “不过我没事,陆商把我保护得很好,你也把我保护得很好,就一件衣服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夏一受不了老婆孩子受委屈,二受不了女儿撒娇。   就夏瑶这软磨硬泡的功夫,硬是把他心里窜起来的那点火给熄灭了。   “你下次还是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爸爸,说到罗茜,我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吴明啊?”夏瑶侧头悄悄打量着夏父的表情。   虽说她安慰了吴明,说是一切等他好起来再说,不过她爸爸是她爸爸,她是她,她不能够代替任何人做决定。   提起吴明,夏父是惋惜多过愤怒。   “说实话,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孟霍和吴明之间应该是很亲的关系。”   不过那时候夏父没多想,就觉得这是一对堂表兄弟什么的。   吴明出身农村,想要提拔亲眷很正常,只要能力足够,夏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没想到,这个获得了亲哥一手提拔的弟弟,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刺自己的哥哥和恩人。   “要真追究的话,我也有识人不清的责任。”夏父眼眸深邃,他作为夏氏集团的领头羊,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孟霍只是其中一个插曲,他都不能清晰地辨别对方的真面目,又如何去苛责吴明。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追究吴明的责任了?”夏瑶试探地问道。   她不是滥好心,只是当目睹濒危的吴明仍旧不忘留下最后一点重要信息给她爸爸,心底有所触动。   这样的人不该因为一件事情就被一棍子打死。   夏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不追究责任也是不行的,就算不为了你,也得给董事会一个交代啊。”   “为了我?”夏瑶乐了,“怎么就叫为了我?”   “如何不是为你,那个孟霍想要做什么,别以为我不清楚!哼!”夏父整个人都是气呼呼的,要是鼻子下多两撇胡子都能被吹起来。   夏瑶偷偷憋笑,看来她爸爸还在记当初孟霍跑到她家里来的仇呢!   罗茜到底还是跑了,不过没跑远。江市警方封锁及时,她根本来不及跑出这个地界。   “她没跑出去,又会去哪里?”魏局长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地图,手里拿着一个图钉,只是无从下手。   明明是在重案组的办公室,徐处长怡然自得的状态就像是到了自己家,边泡着茶边搭着话:“之前她一直躲在哪里,现在就可能在哪里。”   魏局长赞同地点头道:“看来还得从那个护士身上下功夫,最好能让她交代清楚罗茜在江市的所有暗桩名单。”   刚把夏父的捐赠转交给会计科的梁瑞听了一嘴后说:“这还不容易!”   “你有办法?”魏局长看向了这个后起之秀。   自打夏瑶和陆商相继暂时离开重案组,这些年轻人身上的光芒越发耀眼了起来。   梁瑞点头说:“我们去找夏法医的爸爸帮忙啊!”   “这跟夏董事长有什么关联?”徐处长皱起了眉头。   这两件事情之间的跳跃度太大了,他都跟不上梁瑞的思维。   知道了夏家父女配合抓捕罗茜的事情之后,梁瑞现在对于夏父已经到了另一种崇拜程度。   他兴冲冲地说:“不管罗茜想要在江市有多少暗桩,这些人总要通过通讯手段联络的,要联络就要买通信工具吧!夏氏集团公司名下就有江市最大的几个手机专卖店啊!”   说到这个,徐峰跟魏长风对视一眼。   后者为他解答了这其中的弯弯绕。   “夏氏集团前些年投资电子产品行业,拿到了国内外数家手机品牌的代理制造权限,基本江市买到的手机,都必然要从他们公司手上流过一道。”   不是制造,也是采购配件。   在电子制造业方面,夏氏集团基本上是垄断的态势。   在江市还有一个以电子产品为基础发展出的多业态商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子产品集散地。   徐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两个领头人还没说话,就有警员发问:“这…能行吗?”   这人也不是不信任夏瑶和她爸爸,只是觉得这个调查方向看起来有点碰运气的意思在。   魏局长当机立断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光靠着撬开那个护士的嘴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作为一个局长,魏长风明白,他们永远都要有planB,要为一切行动兜底。   就这样,在警方开始审讯护士的同时,梁瑞作为调查小组借调的人员,开始和夏氏集团接触进行调查。   夏氏集团是上层建筑,单单想要了解从某个分店买走手机的?????几个可疑人员还是很困难的。   好在夏氏集团有能人。   这个人正是夏父的助理小陈。   小陈作为董事长助理,他大能协助夏父商讨公司决策,小能摸清楚公司所有产业链的细枝末节。   其中就包括夏氏集团中流砥柱的电子产业。   在他的帮助下,梁瑞的进展很顺利。   休假还没结束,炸弹已经全面排除,夏瑶终于能够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安心在家陪伴妈妈几天了。   眼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同时也是到了每月初app直播的日子。   这一次不再有什么炸弹威胁,夏瑶连手机传来的提醒铃声都懒得搭理,径直将那个已经弃用的手机锁了起来。   它要自爆也好,做什么也罢,再也别想影响到她了。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也不知道你爸爸那边能不能忙完。”饭桌上,夏母颇为担忧地开口。   他们年纪大了,就重视一个团圆,今年好不容易提前回家,也想跟女儿过个热闹的团圆年。   然则夏瑶从妈妈眼底看到了更多的情绪波动。   源头大约还是自己的弟弟夏天。   他们一家三口还能过个团圆年,在妈妈眼里,夏天是再也享受不到这一份热闹了……   想着想着,夏瑶也感觉一阵鼻酸,挤了两下眼睛故意扯开话题:“应该差不多吧,最近洛克实业好像安分多了。”   之前夏父被困在公司,就是洛克实业违规竞争,开出了比夏氏集团高数倍的价格拿走了夏父在国外谈下的订单。   这些订单是国内夏氏集团电子产品的核心原材料,合作的对家公司也是夏氏集团多年的合作伙伴,这些材料不能少。   而且即便对家公司支付了违约金,也不能完全覆盖这一行为对夏氏集团公司和股票行情造成的影响。   夏氏想要力挽狂澜,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订单拿回来。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难,没想到最近竟然变得轻松起来。   夏瑶昨天听夏父提起过,好像说是洛克实业有什么其它问题导致它没办法继续和之前对家公司的合作。   付不出后续尾款,意味着这桩生意就要谈崩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夏母心里颇感安慰,笑着道:“你爸爸连午饭都没办法赶回来吃,我给他煮了点参汤,一会送过去,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夏瑶看了一眼妈妈因为手术尚未完全恢复的肿胀脸颊,心里满是心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母身体比较孱弱的原因,同样的手术过后,夏父除开刚拔出牙齿的几个小时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吃嘛嘛香。   夏母的脸颊却肿得跟个馒头一样。   “妈妈,你还是在家休息吧,参汤我去送就行了。”   夏母自然是拗不过女儿的,加上佟姨在旁边说和,她只能答应下来。   此去除了送参汤之外,夏瑶还想问问关于洛克实业的事情。   新车已经上好了牌照提回了家,夏瑶开着车来到公司楼下。   她觉得自己在公司耽误不了多久,未免去地下车库停车太过麻烦,索性就停在了门口划出的停车位上。   这个停车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停的,必须是公司高层或者总经办明确的客人才能使用。   夏瑶出示了一张爸爸给的特殊出入证,轻松地把车停好了。   停车位到公司大门前还隔着一个广场,她正提着保温壶正从广场路过,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呐喊。   “快躲开!”   夏瑶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形纤长,五官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刹那间,她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   “你是…啊!”   就在名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夏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低头,只见自己胳膊上正扎了一个注射器的空针头,针头之下皮肤的位置传来阵阵刺痛。   而那只作恶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它的主人罗茜近在咫尺发出诡异的笑声。   “桀桀!夏瑶,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夏瑶脑子里浆糊一般凝滞无法思考,双腿更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时间好像停滞住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拼死睁大双眼,只想要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青年不是自己的幻想。   袭击事件发生的太突然了,越来越多人围过来看热闹。   广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刚才的人影无处可寻。   “这什么人啊,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别人!”   “不会是什么传染病患者吧!我看他们有的得了病心里不平衡就专门用这种扎过自己的针头出去扎别人,目的就是为了把病传染给其他健康人!”   “啊?!那我们赶紧躲远一点,别被传染了!”   ……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罗茜,唯有那个青年大声喊:“抓住她,报警!”   夏瑶迅速抓住了青年激愤的声音,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身影,或许他已经鼓舞身边的人把袭击者罗茜抓住了。   想到这里,夏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随着头脑发昏加重,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最终一头栽倒在赶来的青年怀里。 第103章   “你没事吧!”青年急迫地呼喊着, 捧着夏瑶的双臂因小心翼翼而变得僵硬。   夏瑶竭力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只是四肢都如同软塌塌的面条一般使不上劲。   失去触感的夏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她弯唇低喃:“你长大了…”   伴随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长长的鸦睫轻轻阖上, 夏瑶最终没能抵抗困倦陷入了昏迷。   青年激动地抱着双目紧闭的人, 眼底染着浓郁的哀色, 不停地喃喃恳求:“姐姐!是我回来了,夏天回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路人报警之后, 救护车匆匆赶来, 把失去知觉的夏瑶带上了车,载往医院。   青年也跟着上了车。   至于罗茜则是由大楼安保控制起来等待交给警方处理。   夏天此时被浓浓的自责和恐惧所摄, 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之中。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 甚至不应该出生。   若非为了他, 姐姐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他当初记得很清楚,姐姐刚上大学的时候, 明明选择的是临床专业, 现在成了市局的法医,更是重案组的副组长,一切都是为了他!   车上对夏瑶采取了抢救措施过后的急救医生看到夏天这样,不由得出言安慰。   “放心吧,病人生命体征良好,暂时不会有大碍的。”   夏天手里还攥着那根扎进夏瑶胳膊上的针,此时他才回过神来,把针头交给了医生:“这是刚才扎在我姐姐手上的针头,麻烦你们查一下上面到底有些什么!”   比起自责后悔,他更关心夏瑶的身体。   如果这针头上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病毒或者传染病, 那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伤害夏瑶的人!   医生接过针头小心放好, 就感觉身边一阵寒意四起。   刚才还哭丧着脸无助悲伤的大男孩此刻已经被寒气笼罩, 姣好的五官上被冰霜所覆盖,似乎看一眼都令人胆寒。   夏瑶就这么一路被送到了急救室,经过一系列检查处理和采血之后,主治医生对夏天说:“病人情况稳定下来,只等她自己苏醒就没问题了。”   “那个针头怎么处理的?”现在只有夏天一个人在这里,他自然不能忽视一切细节。   这个针头不仅是罗茜犯罪的证据,更是拯救他姐姐至关重要的东西。   能找到针头上到底承载了什么,就能对症下药,及时服用阻断药物防止病毒和疾病的传播。   “我们会对针头进行化验,你姐姐方面我们也会做一个全方位的体检,你放心,现在医学昌明,没什么疾病是真的无法治愈的。”   看到夏天表情焦灼,医生安慰道。   夏天这才算是勉强放了心。   不过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守在夏瑶的床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数年未见的姐姐,不舍得挪开。   夏瑶苏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进这双澄澈的眼眸中。   记忆里那张鲜明的略带婴儿肥的少年脸庞,和眼前男人的五官逐一重合。   谁都无法预测,她的弟弟、年幼便离奇身亡的夏天,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她缺失的那段岁月里,夏天仍旧在成长着,最终成了眼前眉宇轩昂、棱角分明的男人。   一时间,夏瑶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夏天看到姐姐苏醒很是高兴,立即起身嘘寒问暖。   “姐姐你醒了?你渴不渴?饿不饿?用不用我给你拿什么?被针刺的地方已经处理过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夏天絮絮叨叨地说着,唯恐夏瑶有一点不舒坦。   夏瑶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娇嗔道:“怎么长大了反倒变得婆婆妈妈的。”   听闻此言,夏天抿了抿唇,默?????默拉开和姐姐之间的距离:“我长大了,知道关心姐姐了。”   “我知道…”夏瑶抬手,这一刻终于触碰到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纤长白皙的食指勾起一缕散落在额头前的卷发,打着弯让发丝从指尖溜走,“大概唯一没变的就是这一头栗色自然卷吧。”   这是在夏天还小的时候,夏瑶经常会做的动作。   本来两个人之间就差了4岁,夏天刚出生就是一头卷发,夏瑶喜欢极了,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就会主动拿着软毛刷给弟弟梳头,把玩他的一头小卷毛,还给他扎辫子。   夏天遗传了夏母的发色和夏父的卷发,从小到大都带着天生的“洋气”,是别人眼里的洋娃娃。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夏天上小学,跟夏瑶说“我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你不能再摸我头发,男孩子也不能扎头发”了为止。   那个时候的夏天就是个小大人,喜欢板着一张小脸,故作成熟稳重。   不知道的还总会以为夏天是哥哥。   每次面对姐姐的亲近,他总会口嫌体正直地拒绝,其实回回都会暗暗高兴,偷偷地想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他。   这个亲昵的动作勾起了夏天的回忆,他把脸颊贴近了夏瑶的掌心,眼眶通红:“姐姐……”   他无法想象,若是在刚才那一刻失去了夏瑶,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久违的一声呼唤更是要把夏瑶的心都揉碎了。   姐弟连心,失去夏天的那天,妈妈崩溃的时候,夏瑶都没哭,现在却无法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回来就太好了……”   望着饮泣的夏瑶,夏天心里像刀扎一样地疼。   如果他有得选,他也不愿意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又莫名其妙地出现。   姐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比父母要低。   就在姐弟二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中时,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   夏瑶二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病房门前站着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你!”   夏母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随风摇摆的柳絮。   她嘴巴大张着,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坐在女儿病床边的男人,伸出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会是自己祭奠了那么多年的儿子。   那是夏母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记忆和阴影。   跟在妻子身后的夏父也没能反应过来,一切的冲击太过直接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病房内的夏天。   后者局促不安地站起来,低着头喊了一声:“妈妈,爸……”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拨动了时间的齿轮,夏母仿若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由夏父抱着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   夏瑶担忧地看向妈妈。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要如何循序渐进地把这件事情跟父母说,他们就直接过来了,这对于二老而言是个不小的刺激。   特别是夏母,在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后,洪军就一再叮嘱过切忌大喜大悲。   夏母自己也特别注意情绪调整和控制。   然而这一切努力在“死而复生”的夏天面前都溃不成军。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罗茜出现袭击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公司门口,就算父母不看新闻,夏母见她送个参汤那么久还没回去,一定会打电话给夏父。   夏父只要查一下就不难发现公司楼下发生的事情。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父母把这个情绪缓和过来。   而夏父那边安置好夏母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夏天,二话不说反手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打懵了夏天,也看傻了夏瑶。   夏父眉宇间尽是凶悍,咬牙切齿地说道:“逆子!任何事情,不论是好的或者坏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们都能包容你,护着你!你唯独不该选择这条路!你知道你妈妈这些年,你姐姐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即便极力控制着,然而颤抖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对不起……”夏天被训斥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低着头小声地说着无力的话。   他明白,自己对家人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只是现在他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明白,难过的何止他的妈妈、他的姐姐,还有对他寄予厚望的爸爸,疼爱他、呵护他却不会娇惯他,教会他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心的爸爸。   眼前这一幕令夏瑶喉咙发紧。   从发现夏天有可能是假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多少猜测到了弟弟东躲西藏的理由。   她现在不舍得弟弟再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母亲这些年的伤心欲绝,到现在父亲的失望透顶,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任谁都无法磨灭。   夏父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只要想到为了这个隐匿踪迹躲出去的逆子委屈了他的瑶瑶和妻子那么多年,他就恨不得干脆一巴掌抽死对方。   “说!这些年上哪去了!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给信告诉我们你还活着!”这些话夏父几乎是喊出来的。   夏天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   他本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现身。   夏父和夏母为了罗茜的案子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他再出现,岂非火上浇油?   看儿子吞吞吐吐不开口,夏父来了火气,还想要再训斥几句。   站在姐姐床边的夏天就跟瘟鸡一样丧气地吹着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爸爸,够了!”夏瑶阻止道,“夏天也是身不由己,很多事情现在也该到了和盘托出得时候了。”   这一句话足以熄灭夏父心中的怒火。   他点头:“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一个什么借口!”说完就坐到了还没回过神的夏母身边。   夏瑶这才放下心来。   她真的害怕爸爸一气之下把毫不反抗的夏天打出个好歹来。   从前夏父就是如此教育的,坚信穷养儿子富养女,还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也许正是因此,夏天才会在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夏瑶把夏天拽到了身边,紧挨着她坐下:“你先说,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夏天下意识地去看父母,当和夏母紧张希冀地眼神对上时,他再度愧疚地低下头去。   “我…其实不是故意要伪造一个被害现场的…”   这个开场白足够说明夏天当初情况的无奈。   在他15岁那年,是江市首屈一指的天才儿童,不仅帮助警方破解了A国某个神秘组织在市内补下的暗网,还加强了警方的防火墙安全系数。   只是俗话有一句,枪打出头鸟。   风头正盛的夏天被盯上了。   最开始他也和夏瑶一样,手机里出现了一个无法移除的app。   像是鲨鱼平台这种东西的培植手段并不高明,只要夏天有想法,随时都能破解编制密码,黑掉对方的后台控制其操作。   然而有的事情总是人力不能及的。   “……接触到那个app之后,在我入侵后台时,对方给了我一个警告。”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夏瑶。   话都不用说出口,夏瑶就知道了这个警告是什么。   “当时我收到了一张照片,是一只脖子被拧断的玄凤鹦鹉。这个平台的幕后操控者说,若是我不配合完成平台任务,有或者生了别的心思,下一个死的就会是姐姐。”   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玄凤鹦鹉倒也罢了,那只鹦鹉爪子上戴着的是夏瑶为庆祝爱宠1岁生日给它定制的脚环,镶嵌了彩色宝石,还刻了鹦鹉的名字“啾啾”。   提起这只小爱宠,夏瑶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那个时候她要去读大学,啾啾是放在家里养的,大一下学期佟姨告诉她鸟得了急症被送去了宠物医院,结果没治好死了,她很伤心。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啾啾得了急症,而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再想想,那个时候的夏天才15岁,是脑力智商的巅峰,如果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动。   跟姐姐3岁就开始修习空手道相比,他就是武力值上的弱鸡。   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精进自己的计算机技术上。   所以,收到这张照片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没办法保护姐姐。   只要对方想,多派遣几个打手就能轻而易举地伤害到姐姐,这不是说他破坏几个系统,黑了对方的一切电脑设备就能够换得回来的。   当时的夏天没办法,他妥协了。   平台给出的直播任务就是黑入各种各样的游戏系统进行恶作剧,又或者干脆自己做编程小游戏,不管是哪个通关了都有奖励。   情况维持了很久,直到某天平台的任务是让他黑入江市的银行系统修改一大批数据!   这种事情跟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直接关系到许多人的财产安全!   夏天为了姐姐能够妥协,也明白有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他偷跑到陵园里挖出来一句年?????纪相仿的尸体,搬到火化炉烧了冒充自己,又故意留下被烧了一半的校牌作为线索,企图利用死遁摆脱app的控制。   一切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死’了以后,曾经潜伏在江市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手机app的确没有按照正常更新时间发布任务,然而在一年之后,它再次卷土重来了。”   说到这里,夏天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他费尽心机没办法逃离app的掌控,只能逼迫自己远走他乡,去一个伤害不到别人的地方。   这是少年夏天唯一能够想到的保护家人和姐姐的办法。   听他说完这些,夏母早已经泪流满面,起身走到儿子身边,伸出颤巍巍的手,动作轻柔抚摸着他的脸。   “妈妈不知道,你这些年受罪了!”   一个15岁的小孩独自在外流浪,他能有什么好地方去。   又要躲避被警察发现,又要担心被幕后黑手找到,他不能表露真实身份,只能做一个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   运气好的话,他可以睡在天桥下面。   更多时候东躲西藏,睡在坟头才是家常便饭。   夏父眼眶泛红,但更为理智,思索一番后问道:“那你和你姐身上会不会也存在像我们身上一样的装置?”   “我调查过,对方威胁人的手段不一定是内置武器,也有可能是在姐姐身边安插了杀手,必要的时候进行暗杀。”   能够推论出这一点,除开是后来夏天经过调查的结果之外,更是有他曾经的经历为证。   最初夏天也是不信邪的,不过在他拒绝第一次任务后,手机里就接到了从某个角度拍摄到的姐姐大学寝室的照片。   这显然就是威胁,他敢再不配合,他们就真的动手了。   若是杀手之类的反倒还好,江市监管这么严格的情况下,想要悄无声息暗杀一个人还是有难度的。   夏父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要多在夏瑶身边加派保镖了。   “对了,瑶瑶你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身体不打紧吧?”夏母从情绪中缓和过来之后,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女儿。   她在电话里听夏父说女儿在公司楼下遇袭晕倒后就直奔医院来了。   夏瑶摸了摸手臂的位置说:“还好,只是小问题。”   在她看来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夏天的表情沉了下来。   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一切都不好说,终归是他害了姐姐,伤了爸妈的心。   秦雨佳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正对着大门坐着的夏天。   他明明身高马大,一头卷发格外温柔,眼神里带着受伤的神情,那乌溜溜的眼睛让秦雨佳联想到了一只迷路了独自在丛林里呜咽的小豹子。   夏瑶早就发现愣在门口的人了,她出声提醒道:“佳佳,你进来吧。”心里忍不住吐槽闺蜜:这个人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差不多该进来了吧。   秦雨佳后知后觉地回神,小碎步跑到病床另一边,跟夏父夏母打过招呼之后就跟小媳妇似的贴着夏瑶坐下了。   夏瑶看着一反常态的好友小声调侃:“赶紧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一擦!”   秦雨佳想要抬手去摸摸嘴角,这才发现自己被夏瑶忽悠了。   她又急忙关心闺蜜:“瑶瑶,我听人说你被人袭击就马上赶过来了,你没事吧?”   “挺好,就是现在还要等一下血液化验的结果。”夏瑶说着还看了一眼自己爸妈。   妈妈还是那副担忧的面孔,爸爸则是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听她说挺好,秦雨佳表面松了口气,却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时主诊医生进来查房,发现一屋子人便道:“家属探望时间到下午4点,等血液结果出来就能出院了。”   夏父夏母一看到一声急忙迎上去:“我女儿的详细情况如何?”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好在这会是冬天,衣服穿得厚,针头只是刺破了体表皮肤,没什么大碍。至于为什么会晕倒,大约是针头曾经浸泡在麻醉剂里的因素。”   听到“麻醉剂”三个字,夏瑶心里一“咯噔”提了起来。   这种行为不排除罗茜得逞后想要把她掳走的可能。若非夏天及时赶到,或许她现在就已身陷囹圄了。就是铜墙铁壁也抵不过暗箭难防。   想到这里,夏瑶心中多了几分后怕,这件事情上,终究是她托大了。   趁着夏父夏母跟医生说话的功夫,秦雨佳凑到夏瑶身边耳语:“这个人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说着,她还伸手指了指夏瑶旁边已经坐回椅子上的夏天。   夏瑶笑道:“他是我弟弟夏天呀,你见过照片的。”   这个帅气男人的身份吓了秦雨佳一跳:“啊?!他、他就是那个小了你4岁的弟弟?!”   “嗯。”夏瑶点头。   不怪秦雨佳吃惊,她们是她上大学的时候才认识的,跟当时还在读初中的夏天基本没什么交集,只是看过照片而已。   想到这里,夏瑶干脆给二人做了个介绍。   “夏天,这是我的好朋友,秦雨佳。”她指着身边的秦雨佳道。   “佳佳姐,你好!”奶狗一样的大男孩咧嘴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笑眯的眼角一颗米粒大的黑痣勾魂夺魄。   若非这是好闺蜜的亲弟弟,秦雨佳简直要表演当场化身为狼了!   这是她的天菜啊!   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她的理智回笼,擦干从嘴角溢出的眼泪说:“对了,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   夏瑶摇头,然后就低头去摸身上的手机。   她还是刚醒过来,手机都不记得放哪里了。   夏天先她一步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塞进了姐姐手里。   这是刚才安顿夏瑶躺下的时候,他担心手机膈着她,才拿出来放柜子上的。   夏瑶点亮屏幕,一条信息径直闯入她的视野,令瞳孔瞬间收缩起来:“洛克实业的老板来江市了?”   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秦雨佳不仅是为了来看看夏瑶情况的,也是为了来通风报信。她道:“是啊,听我爸说人已经安顿到我们酒店去了,对方说是来和我们秦氏集团谈合作协议的。”   为了表达诚意,洛克实业的老板亲自下场,来到了江市。   听到这个消息的夏瑶不免意外,秀眉都皱成了一团:“好端端的,跟秦氏谈合作干什么?”   因为怀疑洛克实业居心叵测,夏瑶对于这家公司接近身边的任何人都感觉到警惕。   秦雨佳不自然地扯开话题:“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怎么处理这家公司。”   正所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算洛克实业的老板和鲨鱼平台的幕后黑手真有什么关联,那江市的市局重案组和调查小组也不是摆看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重案组的那群人是闲不下来的,这些天除开捉捕罗茜、布控暗桩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案,简直就是数日不见腥的狼崽子,来个人他们能直接给生吞活剥了!   除开他们之外,还有秦家、陆家和夏家三个江市的顶级家族联手,也能确保对洛克实业进行挟制。   夏瑶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惊险又刺激的事情,绷紧了神经:“他要真是脏了手,那我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医院探视时间到了,留观病房里院方只允许留下一人进行照顾,其他家属和朋友都要离开。   夏父夏母和夏天都想要留下来,夏瑶一个都不想让他们待在这里。   秦雨佳看出了闺蜜的心思,自告奋勇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叔叔您还要忙着公司的事情,阿姨您也要早点回去休息,至于弟弟嘛…你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有了她出面,夏瑶也省事许多,父母和弟弟都被劝走了。   秦雨佳就坐在床头给她削苹果:“你在这里住院,陆商来看你没?给你打电话没?”   说完就把她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夏瑶。   后者看了眼削个皮去了一半果肉的苹果,心想佳佳还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坦然接过啃了一口之后说:“他还有任务。”   这种情况下,不直接回答就等于否定。   秦雨佳一看夏瑶这个回避的样子就撅着嘴吐槽:“再有任务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的时间总有吧…”   夏瑶若是真出个好歹,那这就是见的最后一面,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站在闺蜜的角度,秦雨佳难免偏袒。   夏瑶啃着苹果不说话,有的事情太复杂了,不能说谁对谁不对。好闺蜜也是关心她才会这么说,站在中间的她尽量少说两句吧。   正当夏瑶把没剩多少肉的苹果啃完,外头就有护士拿着喇叭喊:“67号夏瑶家属,出来取化验结果了!”   这家医院算比较人性化的,出了结果会有护士送到楼层里叫号,自己去拿就行了。   “我去吧,你躺着。”秦雨佳擦了擦手说。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又不是什么重伤。”夏瑶只想快点拿到结果给医生确认,然后早点出院。   她想回?????家跟夏天呆在一起,下午说话的时候被秦雨佳的到来给打断了,她还有好多话没问的。   秦雨佳无奈,把她的鞋子提过来放在床边:“好吧好吧,真是拗不过你!”   “佳佳我知道你最好啦~”夏瑶抱着对方的胳膊撒娇。   二人边说边往外面走。   秦雨佳一脸的受用,来到护士推着的小车前面翻找着夏瑶的化验结果问:“一会出院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我知道你关心你弟弟,不过好歹得慰劳一下自己。”   不过她没有得到回应。   察觉夏瑶没回答的秦雨佳又追问道:“你想吃什么,嗯?我问你呢,怎么不说……”   话说到一半卡壳了,因为秦雨佳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陆商。   “你怎么在这里?”秦雨佳拿眼睛去扫夏瑶脸上的表情,担心她不好受。   明明都来了医院还不来看看女朋友,这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该做的吗?   不过这话她不会当着人面说,未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她只担心夏瑶的情绪。   然而夏瑶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商的左腹问:“你受伤了?”   那一片,就算是陆商抬手遮掩都没办法遮住,衬衣被刺破了一个枣核大小的洞,周边一大片都被鲜血染红了。   陆商摇摇头道:“不打紧。”   “给我看看!”夏瑶却直接上手了,往上提起他的衬衫就发现坚实的腹部被纱布包了一圈,受伤的位置还在隐隐往外渗血。   夏瑶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陆商也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被夏瑶抬手露出的一截手腕吸引了。   那个位置戴着医院的住院手腕带。   “你手上…瑶瑶你为什么在医院?”陆商紧张得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捧着夏瑶的肩膀问。   “那个,我就不耽误你们男女朋友聊天,我先拿结果给医生去看看。”电灯泡秦雨佳找到了夏瑶的化验单,脚底抹油跑了。   夏瑶微微低垂着头,执拗地开口:“你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在医院里的?”   陆商神色微顿,随即扶着夏瑶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不小心被人刺伤了,小伤而已,徐处长硬押着我过来的。”   “小伤就不处理了?破伤风怎么办?”夏瑶扭头,眼睛像是小兔子一样,惹得陆商心疼极了。   陆商不敢随便搭话,怕再惹她生气不高兴又或者哭泣。   夏瑶反倒主动说明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我去给爸爸送东西,到公司楼下被罗茜那针扎了,我弟弟送我来的医院。”   “夏天?!”陆商眼中难掩惊讶的神色。   他是没想到夏天竟然真的还活着,还会到了夏瑶身边。   说到弟弟,夏瑶眼底染上温色:“嗯嗯,他回来了…”   发觉眼泪汪汪的,陆商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夏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一切事情只等案子侦破了之后再说。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家了。”说完,她就奔着秦雨佳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商只来得及说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等夏瑶走了,就剩下他的检查报告没领。   护士直接送到了他面前,正准备开□□代几句,就见陆商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跟在后头大喊:“陆商,你得住院啊!诶诶,你往哪里跑!还要打针啊!”   这边陆商负伤回了市局。   而夏瑶到家就被迎了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弟弟眼睛又是一热。   “还不快去给你姐姐认错道歉!又把她惹哭了!”夏父坐在客厅里呵斥道。   夏天显然是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比之前的更加合身暖和。   他跟个小奶狗似的,窝在姐姐肩膀上低声说:“姐姐,对不起。”   夏瑶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们之间没有这个必要。”   到了饭点,一桌子玲琅满目的菜色,有夏天爱吃的,也有夏瑶偏好的。   一家四口之间,即便不多说什么,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和和美美的场景。   尤其是夏母,夹几次菜就要看儿子几眼,简直就像是在用夏天下饭似的。   吃过了饭,夏父才淡然提起:“既然夏天回来了,那就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恢复他身份的问题。”   这么多年在外面,夏天一直化名“常安”,披着一个假身份过日子。   夏瑶主动揽任务:“这件事情我会去跟局长说清楚的。”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事情。   当初夏天是利用了别人的尸体死遁,其中不仅涉及到盗掘陵园的事,还有火烧辱尸的问题。   “不管坐牢赔钱,我们都认,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夏父沉声道。   夏父也是明事理识大体的人,他儿子挖了人家埋得好好的人,该怎么补偿,就得怎么补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夏天更是没什么意见。   虽说他回来是个“意外之喜”,不过恢复身份陪伴父母和姐姐身边也是水到渠成。   “我明白了爸爸。”夏瑶应声说。   第二天,夏瑶提前结束休假去了市局。   推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她还没说明来意,就被魏长风抢了话头。   魏长风抬眼看了她一眼就说:“你弟弟情况的确特殊。经过徐处长跟上级部门的申请,以及市局的研究决定,暂时帮他撤销死亡证明恢复了户籍,只是他必须在刑侦支队的监督下进行社会活动,并且必须要随传随到。” 第104章   这有点类似于服刑人员的社区矫正, 比起接受拘留,这个方式要宽容许多。   想来也是魏局长在其中说了不少好话,只是他话里话外并未居功, 反倒引出了徐处长帮忙申请的事情。   夏瑶对这两位上司兼长辈都心怀感激。   不过这不代表此案就此打住了, 对于夏天的案子警方只是采取延期审判而已。眼下调查小组还需要他配合进行询问调查, 提供关于鲨鱼平台幕后黑手的相关证据。   然则对于一件事夏瑶还有些存疑,她想了想问:“局长, 我弟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啊?”   她第一天来上班还没开口魏长风就先发话了, 明显是先于她知道夏天消息的。   可夏天是昨天刚刚才回来的呀。   魏长风卖关子道:“你觉得还能是谁告诉我的?”   知道夏天回来的事的人,除开他们一家三口之外, 就是秦雨佳, 再有就是在医院“偶遇”的陆商。   她爸妈和佳佳不会跟魏长风说这个, 再说他们本身和市局局长也没什么交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陆商?”夏瑶迟疑道,“可他不是被刺伤了在医院养伤吗?”   魏长风用鼻子出气, 显然对于陆商的贸然出院不太满意:“哼, 那个臭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就喜欢自作主张,现在已经回徐处长身边了,我也不知道他被分派到了哪里。”   不听劝的下属,他也是没办法,满脸写着“儿大不由爹”的表情。   夏瑶微微蹙眉,随即道:“回头我说说他。”   话已经说开了,夏瑶也没着急离开。   她推测,鉴于犯罪时夏天不满16岁,刑法明确规定他的年龄段属于不完全刑事责任年龄, 只有部份情况需要依照法定刑判处。   加上这件事情影响不好, 等到案件了结, 还得再进行提审。   而且重大立功情节,也能减轻刑法。   想到这里,她跟魏长风提议道:“夏天的计算机能力非常强,局长,能不能让他参与协助网监进行反向侦查活动?”   魏长风当然也知道夏天当初协助警方瓦解暗网的事情,也明白夏瑶想让弟弟将功补过的心。   不过他的考虑更多,面上犹豫:“说来,这孩子还是个人才,只是…”   即便这个人是夏瑶信赖的弟弟,夏天和她分别这么多年了,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说,到底性情有没有变化,更不好判断。   他不敢把任何事情投资在有风险的项目上。   魏长风没有一口回绝,夏天就觉得有希望,继续游说。   她道:“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他人真的不算坏,昨天要不是他,我没准就被罗茜带走了。再有,您难道还能容忍罗茜那帮人在江市兴风作浪?您信任我的话,能不能也信任一次我的眼光和判断?”   没有罗茜,还有张茜、李茜…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傀儡罢了。   她愿意为弟弟作保,不仅是为了夏天,也是为了揪出幕后黑手来。   他们能够在江市任何一个人的手机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一个APP,谁知道以后他们又会不会利用这个技术闹出别的幺蛾子。   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   夏天的能力就是警方这次铲除罗茜等人的关键。   只有他才能通过计算机信息技术来搜集到相关证据,把那些犯罪嫌疑人一网打尽。   魏长风明白夏瑶言外之意,纵观全局,让夏天参与进来才是明智之举。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面对眼下的局势,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多想了,当即拍板:“仔细?????想想仅仅让他做污点证人也太屈才了,那就依你所说!”   夏天以夏瑶助手的身份加入了调查小组,协助市局警方展开对鲨鱼平台幕后黑手的网络侦查。   这跟徐峰的调查小组和在外活动的联邦调查局成员是互相呼应,双管齐下!   同一时间,秦氏集团总部大楼。   “洛克先生看着年纪倒是不大。”秦雨佳的父亲秦铎上下打量着眼前金发碧眼的男人——洛克.施塔克。   洛克.施塔克是“洛克实业”的实际控股人,更是这一次在夏氏集团和外国公司交易间搅弄风雨的授意者。   这一点秦铎发现了,一旁陪着父亲见客的秦雨佳同样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敌意。   洛克扫了一眼面前放着的一杯咖啡,冷笑道:“年龄不过是一个人的外在,想必秦先生不会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就好像你们对于外国人的普遍印象都是喝咖啡,但实际上我更偏好红茶。”   这番明褒暗贬把秦铎弄得十分不痛快。   想他纵横商界20多年,还从未见过一上来就这么阴阳怪气的。   若非秦雨佳要求的,他根本不可能来见这种没有礼仪教养的人。   商业巨擘就是商业巨擘,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愉快,秦铎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同秘书抬抬手,示意对方把洛克面前的咖啡换成茶。   倒是秦雨佳露出几分讶然来:“你竟然会mandarin?”   并且说的还不错,只是她的调查报告里并没有这一条。   这说明洛克比她和瑶瑶猜测中隐藏得要更深!秦雨佳眯起了眼眸。   洛克非常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说:“你们这里有一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扫了秦雨佳一眼。   秦铎和夏瑶爸爸一样,都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女儿奴。   夏瑶爸爸好歹还有一个儿子夏天作为集团继承人来历练,秦铎因疼爱女儿,早早地把权属放到了秦雨佳身上,是以她才成了江市最年轻的老总。   本来还没什么的秦铎发现洛克的小动作后,瞬间就垮了脸。   “洛克先生如果是来谈生意的那就跟我秘书聊吧,别的我就不奉陪了!”说完,秦铎拉着女儿就朝着门外走去。   等出了门,到走廊拐角的时候,秦雨佳急急忙忙甩开她爸的手道:“爸!你做什么呀?你不是答应了我要跟这个洛克斡旋一番探探虚实的吗?”   如果这董事长位置上坐的不是她爸,她也会请别人。   不过她爸爸这老谋深算的狐狸成精,用来对付洛克是再好不过的。   秦铎不爽那个洛克看自己女儿的眼神,只是他也的确没做到答应女儿的事情。   他心中默默叹气,若是这次没完成佳佳的要求,怕是这妮子又要使小性子。   秦铎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说:“佳佳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狗急跳墙吗?”   “什么意思?”秦雨佳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爸爸这是故意吊着他,让他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意向,毕竟现在是他们求着我们合作,买房市场下,我们自然能摆谱了,到时候你想从洛克嘴里知道什么我套不出来啊!”秦铎强词夺理地分析着,说着说着自己都相信了。   秦雨佳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后严肃地跟着点头:“哦哦,那爸爸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秦铎没发现女儿的异常,倒是周瑾看见了。   这当爸爸的不知道,他的亲闺女遗传了他十成十的城府,若说秦铎身上有一百个心眼子,那秦雨佳身上就有一千个!   跟她说话什么时候被拐到坑里都不知道。   周瑾站在秦雨佳身后不动声色地摇头叹息,替被带偏的董事长默默“致哀”。   秦铎还以为女儿被他说服了,志得意满地拍拍对方肩膀说:“既然有道理,那你就别跟着忙活了,一切都交给董事长秘书处理吧!”   话音刚落,秦雨佳嘟起了红艳艳的小嘴:“那我要怎么跟瑶瑶说啊?”   这跟她小时候同爸爸要比她还高的那个小熊玩偶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秦铎看着心里就软了,不过嘴上还是会问:“这还要跟她说?”   秦雨佳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像是一只美人河豚:“当然了!瑶瑶是我闺蜜,这个洛克害得她家损失了那么多钱,这笔帐算到洛克头上不亏吧?”   “不亏不亏。”秦铎点头。   “瑶瑶跟我那么要好,说她是你半个女儿没错吧?”秦雨佳又叉着腰接着说。   “没错没错!”秦铎附和。   秦雨佳借坡下驴:“既然是你的女儿,那你帮他出气也是应该的吧!”   “应该应该…诶?!”秦铎懵了。   可是秦雨佳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有样学样地拍了拍她爸:“这就对了嘛,这件事情就交给爸爸了,我相信爸爸一定能够给瑶瑶和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完,秦雨佳高高兴兴甩着自己粉色的香奶奶风皮草外套走了。   剩下她爸站在原地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秦铎:总觉得自己被亲女儿套路了是怎么回事。   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周瑾率先请示:“秦总,您准备怎么做啊?”   “什么怎么做?”秦雨佳坐在沙发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周瑾知道她这是明知故问,遂说:“今天的见面不欢而散了啊…”心里则是暗暗道,她还不了解自家老板嘛,秦雨佳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   秦雨佳点开手机录音界面,把刚才的录音发送到了夏瑶的邮箱。   然后才抬头说:“瑶瑶说过,私下录音摄像都是无效证据,就算拍到了什么也不能做数。”   顶多能做一个参考。   “您的意思是…”周瑾揣摩不透。   秦雨佳思考了一会说:“这样吧,下次我爸要是再约洛克,你就让他的秘书帮他们把会面场合定到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去,至于其它的…你知道怎么安排的吧?”   “是。”到底安排什么,周瑾心里有数。   秦雨佳并未把洛克的挑衅和敌意放在眼里,转头就跑去打电话和夏瑶说今天的事了。   “瑶瑶,那个洛克还会普通话,还有一点江市的口音,不看他那张脸的话,我还以为他是江市土生土长的!”秦雨佳兴冲冲地跟夏瑶说着自己的发现。   夏瑶也错愕了:“普通话有江市口音?!这怎么可能……”   洛克是个生意人,他就算为了学普通话请老师,外国请家庭教师绝不会聘用一个有口音的人,除非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想不到他有故意为之的动机。   “真的,你别不信,我把录音发到你邮箱了,你听听就知道了!”   挂断了秦雨佳的电话,夏瑶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徐处长。   她本来是来探听陆商的消息的,没想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给打断了。   徐处长闻言点头说:“既然是他特意请人教他的,不如就从这个家庭教师身上查起?”   同在办公室的梁瑞也听了一耳朵,有点不确定地问:“我们能查到吗?”   徐处长摆摆手:“当然不是我们去查,在国外的事情自然要拜托给联邦调查局是最稳妥的。”   “好吧。”   早知道这个结果了,梁瑞还是未免沮丧。   他被调来调查小组,感觉毫无用武之地,出了边境线的事情,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一个案子还要多方人马调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徐处长也能感同身受,鼓舞梁瑞:“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年轻人,慢慢来吧。”   想要从联邦调查局得知结果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夏瑶把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在夏父夏母的炸弹案件中屡次出现洛克实业的手笔,很难不让人把洛克和鲨鱼平台等一系列事情联想起来。   并且罗茜已经落网,他本人又来了江市,徐处长把调查矛头对准了洛克实业。   为了调查这个洛克实业与江市罗茜等人之间的关联,徐处长召集调查小组的人召开讨论会。   经过网上查询的信息不难得知,洛克实业算是后起之秀了,在短短10年时间里就成为了行业领袖,和夏氏集团一样是做电子实业的。   这些资料,夏瑶早就在秦雨佳给她的时候看过了。   她虽然不能参与调查,不过和调查小组的人进行讨论给出意见还是不影响的。   把资料放到桌上,夏瑶说:“能用短短10年时间把一家公司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发展为现在的行业龙头,这不仅仅是洛克本人经营有方,还需要巨大的投资实力。”   “我看之前资料里介绍洛克本人出身不算特别好,读大学的时候家里还破产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有人问道。   这个资金来源本身就很可疑。   这一点在警方的资料里没有注明,夏瑶也是从秦雨佳给的信息里看到的。   她告诉众人:“钱不是他的,就是有人资助。”   然后开始考虑要不要把秦雨佳的那份调查资料?????拿过来用一下,不过她不好干预调查小组的事情,尤其是调查资料是由私人进行的调查结果,还是事后拿给徐处长参考罢了。   徐处长闻言笑称:“资助?怕是没那么简单,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洛克投资的人就不怕他没那个实力,又或者是半路圈钱跑了?”   这公司权属已经查清楚了,从股权到控制权都在洛克一个人手上,也就是说除开最初的注资以外,其它财产全部是洛克一个人的,他就是这个公司最大的话事人。   怎么会有人愿意花钱给一个不相关的人空手套白狼?   “不是为了钱,那就是另有目的。”梁瑞说了一句发人深省的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夏瑶忽然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简单搜索了一下洛克实业总部所在地的政府官网,历年经济情况报表。   这种报表是对社群公开的,没有具体数额,却载明了纳税人排名。   其中连续十年排位第一的正是洛克实业。   这种事情意味着,洛克实业是当地的支柱企业,并且已经掌控了当地至少过半的经济命脉,甚至已经达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夏瑶又找了一下历任州长选举的资料,得出的结论更让她大吃一惊。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洛克行事如此高调了。   “我猜,资助洛克的人并不缺钱,他想要的是…权力。”   她把自己查找的资料结果摆在了众人面前。   简简单单的几分报表,新闻报道的州长竞选,以及最重要的,现任州长梅菲斯特.吾伦的竞选发言。   看似不起眼的信息结合到一起分析,便不难得出结论。   想要论证这个事实当然得拿出更多证据,不过现在他们不是在法庭上,而是要通过合理手段推导犯罪动机,不需要做到那么具体。   若是梅菲斯特想要在州长竞选中获胜并且保持连任,那他就需要足够的选票。   让他自己的企业去给好处拉选票俨然是不理智的,这会给他的政治生涯留下污点。   唯一的办法,就是扶持一个不相关的人,让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成为他获取选票的僚机。   而且洛克也没有背叛他的几率。   从一开始接受梅菲斯特资金一路成长到参天大树的过程中,洛克必然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在树敌无数的情况下,洛克实业就注定和梅菲斯特绑在一条船上。   梅菲斯特倒了,他的洛克实业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件事情分析出来,符合对方国情,也让其他人震惊。   这种财阀只手遮天的做法,实在是太过阴谋论,好像是小说里才会存在的。   更是有人纳闷:“那他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好好耕耘就算了,干嘛要掺和我们江市的事情?”   夏瑶捏着鼻梁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其中定然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从网上或者普通侦查就能查到的,必然得深入调查。   这也是调查小组颇为为难的事情之一。   小组成员道:“卡利斯州那边有联邦调查局的警员介入,我们不好擅自干预……”   会议桌上众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是警察,也想要深入调查,苦于鞭长莫及,更是权责有限,无法做到势如破竹。   夏瑶扫了众人一眼,忽然提起:“没关系,我有其它的方式能够调查清楚洛克的目的。”   这个其它方法,自然说的是她的私人途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有人怀疑道。   这话就是在明晃晃地质疑夏瑶会给调查小组带来麻烦。   那人刚说完,就挨了徐峰一记眼刀子。   夏瑶脸色淡然说:“我不会牵扯到市局或者调查小组的。”   徐峰赶紧描补道:“夏瑶,你知道我们都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是很看好夏瑶的,不说别的,分析过程中通过反复比对查询线上资料推导论证的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夏瑶颔首:“我明白的。徐处长,我只是想要帮上忙罢了,也是为了我弟弟。”   她不是计较这些的人,把夏天说出来,不过也是为了安其他人的心罢了。   若是调查小组内部不安,那调查进展也会受到影响。   何况她本身就不算调查小组的正式成员。   她这么说,徐峰也明白她是铁了心的,便问:“那你先跟我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动员资源进行调查,并以个人的名义向联邦调查局实名揭发,届时证据确凿,洛克跑不掉。”   夏瑶平静地叙述着脑海中成形的计划。   徐峰当即不赞同:“这么做风险太大了,要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不相信你的证据,或者中间出了岔子,你…”   轻则丢工作,重则还要担负起污蔑造谣的罪责。   夏瑶摇摇头说:“我没事,从事刑侦工作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已经了解,过往的职业经历也无愧于心,我不后悔。”   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惩治幕后黑手,如果洛克就是那个人,就算赌上职业生涯她也不会放过对方。   调查小组看着夏瑶的眼神顿时肃然起敬。   结束了会议之后其他人都离开了,夏瑶还在一一关闭网页收拾东西。   这时,一个警员着急忙慌地进来在徐处长耳边说了几句。   后者脸色大变,看了眼夏瑶后问:“罗茜想要越狱?为什么这么突然?”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夏瑶知道徐处长这是故意的,故意透露这个信息给她知道。   警员也只是来通报信息的,并不了解实情:“不知道,拘留所那边说前天晚上的时候,罗茜出现了口吐白沫偶发抽搐,像是羊癫疯了,他们没办法就把人送到了医院急救,结果在医院里她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就想跑。”   罗茜是从医院厕所的窗户里钻出来的,还好这家医院是拘留所的专门医院,前后门看守严防死守,不然真就被她跑了。   对于这种事情,夏瑶不信,徐处长更不信。   他厉色道:“她真有羊癫疯?主治医生怎么说的?”   “说她是服用药物过量,可是监狱没有提供药物…”警员声音弱下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时,夏瑶打破了沉默:“最近有没有人去拘留所探视过她?”   警员点头:“有,说是她儿子。”   这件事情不是什么隐秘,拘留所的人都知道,只是徐峰最近忙着查其它事情没空管罗茜罢了。   他一听不由得拍起大腿:“糟了,去找这个人!一定是他给罗茜通风报信了,药也是他给的!”   徐处长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   夏瑶带着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半路上还遇见了梁瑞。   他一脸惊讶地跟在夏瑶身后说:“夏法医,你听说了吗?罗茜差一点越狱!”   “我知道了。”夏瑶平静的回答,没有放缓脚步。   “你知道了?”梁瑞显得有些愕然,他都是刚刚知晓的,“那你现在是要去找罗茜吗?”   “不去,我去找局长。”   说完,夏瑶脚下一拐直奔局长办公室。   魏长风刚送走过来报信的警员,看到夏瑶也不意外:“是为了罗茜的事来的?”   他自己的兵,自己最了解。   夏瑶不能干涉查案,不过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何况是罗茜差点越狱这么大的事情。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局长,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   隔天,秦铎拗不过女儿,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和洛克展开了第二次会面。   这一回,秦雨佳不在现场。   洛克左右打量一番后问道:“这次怎么不见秦先生的千金?那真是一位美人啊。”   秦铎没管他轻佻的语气,单刀直入道:“你说要跟我们秦氏集团合作?想怎么合作就直说吧。”   晾着他一天也没见人有多紧张,足见洛克有多胸有成竹。   他悠然地端起红茶品了一口说:“我知道秦氏集团最近在寻求一个海外平台,做国内电子商务的拓展,恰好我手上就有这么一个资源,如果秦总愿意跟我合作,那我就能在amazon上为您开通运营。”   这是秦氏集团这些年刚发现的新商机。   国内很多商品在国外都大获欢迎,什么老干妈、风油精等等。   外面也不是没有销售途径,不过多是代购,并且产品质量参差不齐、价格高低差距巨大。   那些“游骑散兵”不足为据,如果能够找到平台合作,拿下海外市场,秦氏集团将会更上一层楼。   秦铎自然也想过找amazon合作,奈何人家看不上江市的一个小小秦氏集团,放眼世界,实力雄厚的公司在他们之上的无数。   洛克能抛出这个诱饵,证明他对秦氏集团是做过功课的。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秦铎更关心洛克想要什么。   他板着一张脸问:“明人不说暗话,开个价吧。”   洛克十指交握,身体前倾,表面客套实则威逼利诱:“我要的不多,只要秦总把秦氏集团在天健药品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就行。”   这?????个要求令秦铎大跌眼镜。   “你要天健药品的股份做什么?”   天健药品是早年秦氏集团投资的事业项目之一,的确盈利,不过利润远比不上秦氏的其它产业。   有几年还要倒贴钱,秦铎也没想过放弃。   医疗是民生之本,他做事情有良心,相信做这个是积德的事,一直默默支持着天健药品的运营。   洛克挑眉道:“这就不关秦总的事了,您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这事我需要考虑一下。”秦铎不是傻子,不会看到网就钻,看到饵便咬。   买椟还珠的事情不可信。   洛克也不着急催促,只说:“那秦总您得想想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拒绝了我,您损失的就不仅仅是天健药品的几千万股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话里话外隐隐透露着威胁的意思。   秦铎就更不会答应了,站起身道:“那就再说吧!”   他刚回家跟女儿说这个事,秦雨佳转背又去做耳报神来。   “瑶瑶,你知道吗,洛克竟然打我们家在天健药品股份的主意!你说他要干嘛?!”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话,夏瑶也拧起了眉心:“天健药品?”   她也曾耳闻,说这家药物公司是研发生产疫苗的,这些年和很多医院合作做了不少惠民工程。   这种关系民生的公司不应该也绝不能被外资企业控股。   一番深思熟虑后,夏瑶道:“先等等,让秦叔叔拖着他,不要马上答应,也别一口回绝,我得想想清楚,这个洛克究竟想做什么!”   “那是肯定,我爸爸才不会那么蠢就答应下来呢。”秦雨佳志得意满地说着。   然而没等夏瑶想明白洛克索图为何,重案组来活了。   接连两具尸体被送到解剖室的时候,夏瑶还有些恍惚的感觉。   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会发生这么大的案子?   跟着去做现场勘查的俞洪敏在一边跟她做着报告:“连着两天在商业街巷子里发现了死亡的女性,年龄在20-30岁之间,都是附近上班的职业女性。死者穿着打扮精致,衣物完整,案发现场未发现其他异常。”   两个解剖台上一左一右分别放置了两具女性尸体。   夏瑶穿戴整齐,走过去做着简单的体表检查:“还有?”   俞洪敏拿着回报表格的手放了下来,说:“因两起案件死因具有相同性,初步推断都是机械性窒息,现在案件的性质已经被划定为连环凶杀案,局长说我们务必尽快破案。”   说完,还颇为为难地看了夏瑶一眼。   之前调查小组来市局借人,梁瑞都被调走了,重案组只剩下一半人力,如今摊上这时间紧任务重的事情,谁都不好说什么,硬着头皮也得干下去。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不太好,都是在白天,且是被路人发现的。   两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仅相差一天,两天死了两个人,现在网上都传疯。   网民们说是出现了“仇视女性的女白领杀人魔”,人人自危,一度热门自保防护喷雾都脱销了。   这也是魏长风着急破案的原因之一。   舆论不等人。   夏瑶不相信巧合,更会秉持自己的职业精神把案子破了。   1号尸体一身体面的珍珠色套装外面占满了污秽,连带着颈窝里都是。   2号看起来稍微整齐一点。   两具尸体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机械性窒息的死症,眼珠外凸、眼白部分有淤血点、颈部存在勒痕。   夏瑶跟俞洪敏分工,一人负责一具尸体,她选了1号,由冯樱给二人打下手。   解剖台前,她用剪刀把其中1号尸体体表的衣服剪开,提取样本后开始清理体表的呕吐物。   一边清理,夏瑶一边在脑海中拼凑着事情真相。   1号死者应当是醉酒找了个巷子呕吐,过程中被凶手用东西勒死,这种行凶方式加剧了死者唾液腺流涎的情况,这才让呕吐物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里。   经过测量,脖子上的勒痕长16cm、宽0.8cm,和2号尸体上的痕迹是一样的,两个死者应该是被同一种工具所杀。   1号死者做了指甲,2号没有,两具尸体的指缝都是干净的。   解剖结果如夏瑶和俞洪敏的预期那样,两位女性死者应该都是被凶手从后面用绳子一类的工具勒住颈部导致窒息死亡。   这个尸检结果对于重案组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   凶手作案手法甚至称得上老练,根本没留下任何痕迹。   就比如过往相似的案例中,死者在被勒死的过程中产生剧烈挣扎,抓伤凶手也是有的。   那么凶手就会在死者的指甲或其他方面留下DNA残留。   这两具尸体上没有任何发现。   重案组办公室,小王一拍桌子说:“这案子八成和洛克有关系。”   小李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那种会瞎猜的人,任何事情都要以事实为基础。   小王道:“不然怎么那么巧,调查小组抓回来的那个护士前脚说了名单,后脚江市就出现了连环杀人案?这不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吗!”   小李哑然。   护士交代名单的事情是魏长风办的,事情也交给调查小组,他们只是知情者。   夏瑶没有反驳小王的话,反而说:“越是这么做,就越证明了他的可疑。”   小王一脸“对吧”的表情看着小李,想要证明自己说法的可信度。   俞洪敏把案卷卷宗放到了桌子上,有些沮丧地说道:“我们目前仅有的资料暂时做不到锁定嫌疑人,极有可能是随机作案的!” 第105章   “谁说的没证据?”夏瑶轻笑着回答。   这话吸引了重案组其他人的注意力。   抽丝剥茧是一个过程, 需要时间进行缜密的分析。   凶手如此小心谨慎没留下任何痕迹给警方,摆明了就是一个具有非常强反侦察意识的疑犯。   所以从案发现场勘察情况和尸检结果来看,这宗案件应该是随机连环杀人案, 这一类型的案子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凶手几乎是难于登天。   夏瑶的话却给了众人新的希望。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俞洪敏忙追问。   “凶手没在现场留下线索, 那我们就把继续侦查现场线索和查找凶手分成两件事情来办。”夏瑶说着, 拿出了两张白纸。   一张白纸上写了她和俞洪敏的名字,另一张白纸上则是重案组剩下的其他人。   “副组长, 你这是在做什么?”小王指着纸好奇地问道。   “我们的人力有限, 能够分成两组进行调查已经是极限了,能不给市局添麻烦就不要随便开口调人, 我的想法是, 我和俞洪敏一路去追查凶手的线索, 你们剩下的人继续对警方封锁的现场开展痕迹检查,越细节越仔细越好。”   “我相信‘凡接触必留痕’, 凶手只是谨慎不是神仙, 他做不到在出入案发现场之后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没发现只是暂时的,只要人数足够、用心去找,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说着,夏瑶看向了小王和小李。   没有发现不仅是搜证时间过短,也因为人手不足。   夏瑶不擅长痕迹检查方面的事情,小王小李是行家里手,一听她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商还在的时候,对于案发现场总会进行重点勘察,少则8、9人, 多的时候能达到13个人挤在同一个勘察现场进行工作。   这并非故意为之, 而是每个人都有不同分工, 不同的任务的缘故。   如今两具尸体是在两个不同的案发现场发现的,因案件性质原因,两案并一案全部归属到了重案组的管辖范围里。   可是重案组手头只剩下10个人,还要被分成两批,对两个现场分别进行勘察,人手少了自然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事情就多了,那样精力无法集中的情况下,就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   而她这么安排,就是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既然他们能够推测这一切都是幕后黑手在转移警方视野,那就不能够让恶人得逞!   重案组的人都是各级分支机构选调上来的精英,夏瑶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做到自己的要求。   经过夏瑶一番解析过后,重案组的同事们仿佛海上找到方向的小船,再次扬帆航行起来。   “副组长,你放心,我一定带领大家找到凶手的线索!”小王眼底闪耀着奋斗的火光,气势十足地承诺道。   陆商不在,就是他带领的痕检组,工作完成得可谓出色。   夏瑶点头叮嘱众人:“我知道,你们也不用着急,按照你们的步调和速度来就是了,局长那边有我来应付。至于媒体舆论想说什么,那些都是暂时的,你们不要去听也不要去想。我和俞洪敏也会尽快锁定嫌疑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俞洪敏也跟着说:“这种时刻我们更要团结一致,不能再打乱调查小组的步调了!”   “明白!”   这回目标明确了,大家也干劲儿十足,有商有量地走出办公?????室安排工作去了。   梁瑞正拿着一份资料路过重案组门口,发现这情况不由得走进办公室里,看到伏案的夏瑶,他上前问道:“夏法医,要不我回来帮忙吧?”   夏瑶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那份资料。   被封条封着,表面还标注了加密,显然是送给局长看的。   她摇头说:“你在调查小组发光发热也是一样的,重案组还忙得过来。”   其实这话一点水份也没掺,梁瑞自己心知肚明。   现在的调查小组,真是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之前魏长风撬开了护士的嘴巴,起底了江市所有的暗桩,拿到了一个多达20人的名单,调查小组正在挨个地拔除抓捕。   仅仅数天时间,警方就抓获了上十人。   小到一个车站清洁员,大到某个公司的总经理,若非有人透底,没人会知道罗茜在江市这么多年,到底培植了多少人。   其他的要么是不在江市本地,要么是失联了,想要抓捕又要另费一番功夫。   梁瑞想了想问:“夏法医,你当初找局长说的就是关于审讯这个护士的事情吧?你怎么那么确定局长能让她开口的?”   “你没看过局长出的书吗?”夏瑶头也不抬地问道。   梁瑞一头雾水:“什么书?”   “说起来也有好几年了,我大学的时候就拜读过局长编撰的《刑讯大全》,我当时还以为是必读书籍。”   夏瑶根本不是确定魏长风能够让护士开口,而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   《刑讯大全》几乎是类似魏长风职业生涯自传的一本书。   在正式升任局长之前之前,他做了18年的一线刑侦警察,其中10年都在重要的审讯位置上发光发热。   对于审讯,他不仅拥有丰富的经验,更有毒辣的眼光和剖析犯罪心理的手段。   他是刑讯界的无冕之王,夏瑶很多手段都是从他的书里学到的。   “我都不知道有这这么一本书……”梁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读大学的时候每天忙着学习赚满学分好毕业,哪有闲情逸致读课外书。   就算是读书,看的也都是老师推荐的参考书籍,方便他们在本专业学习上更上一层楼的。   这点大约是应试教育的遗憾了。   夏瑶笑了笑说:“别看过也没什么,什么时候看也不迟,等这次调查小组的工作结束,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未来,到时候再多看看别的书,吸取前辈们的经验,也是来得及的。”   梁瑞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人劝,和夏瑶说了几句之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俞洪敏等其他人走了,办公室就剩下他和夏瑶才过去跟她商量:“夏法医,你说我们去锁定嫌疑人,是要去走访摸排吗?”   只见她忽然抬手说:“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市局的俞洪敏,你是我妈妈那边的远房亲戚,我的舅舅。”   事情也是巧,她妈妈也姓俞,叫俞小凤。   “舅舅?!这是怎么个情况?”俞洪敏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惊奇于他跟夏瑶的妈妈一个姓,而是被上司喊舅舅,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夏瑶觉得他还是没立即代入角色,解释道:“老俞,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果我不分多一点人去进行现场勘验,光纸上谈兵是没办法找到确凿证据定凶手罪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进行摸排,其中的难度你自己知道有多大的。”   “我明白,可是…你让我当你舅舅,难道是想要…”俞洪敏脑子里已经开始了一个商界风云剧本。   让他冒充这个身份,自然是为了更方便带在身边出入各种场合。   在商界,身份就是最好的名片,没有什么比夏氏集团千金的舅舅这个名头来得更加有份量。   夏瑶颔首,眸光凌厉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洛克从头到尾的行径,都在针对同一个目标。”   “是你?”俞洪敏猜测。   然而夏瑶却伸手一指,遥遥指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江市地图:“不,是江市!”   这个回答令人闻之心惊。   俞洪敏一脸惊讶:“江市?他图江市的什么?市场份额?不对啊,就算他是做电子实业的,这江市市场份额再大,也仅仅是一个市,又不是一个国家!”   任由俞洪敏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像在卡斯特州做生意做得好好的洛克干嘛要跑到江市来有所图谋。   而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夏瑶说:“任何病毒入侵身体都是从某个部位出现病症开始的。同样的道理,窃国大盗往往都是从一个地方介入,然后借由这个地方作为平台,把自己的商业版图扩张到全国。”   其实她最初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直到昨天,她收到了来自在外国她的真舅舅的信息。   之前她承诺徐处长会以个人名义对洛克实业进行调查并举报。   这个调查就是她委托了自己的舅舅俞小龙进行的。   早年间俞小龙在国内拍电影狠狠火了一把,后来为了深造出国,这一去就是很多年没回来过。   不过他心里很是疼爱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尤其是对夏瑶。   每年她生日和圣诞的时候,他总会越洋邮寄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给夏瑶送过来,或是名牌珠宝或是亲笔画作,每一份礼物都具有特殊意义。   到现在俞小龙也没成家也没孩子,还在国外过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夏瑶请他查查洛克实业的事情,俞小龙二话不说接了这个任务,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发现洛克实业的前身是凡雅电子!   说起凡雅电子和夏氏集团的渊源也是很深的。   凡雅电子实业是70年代就在卡斯特州崛起的一家公司,也是洛克.施塔克的家族企业。   随着电子行业竞争逐渐激烈,凡雅有一个好的开头,却没有科技创新,缺乏后继之力,渐渐失去了当地市场。   为了帮助公司崛起,当时的凡雅领头羊爱德.施塔克把目光投向了制造业如火如荼的江市。   当地不受欢迎的元件,或者在制造业暂时赶不上卡斯特地区的江市能受欢迎。   爱德力排众议,拿到了江市的第一笔订单,并倾尽全力生产了一批符合合同要求的电子元件。   后来由于国内进出口贸易限制,爱德投资的那一批电子元件也被刷了下来。   生产好的货物江市没要,当地也销售不出去,最终凡雅电子资金链断裂而破产倒闭了。   江市的订单虽然没有了卖家,买家转头就在本地找了另一个合伙商。   而拿到这笔订单的人,正是刚刚建厂的夏父。   夏瑶也想过,洛克是否针对他们夏氏集团,不过转念一想,仅仅是针对一个公司或许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在江市安插罗茜这样的人。   罗茜的“能力”市局所有人有目共睹,短短10几年之内,先后发展了接近30人的下线,在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   只要是洛克的公司进场,想要利用这些人做些什么事情,那是易如反掌的。   如果这样的“罗茜”遍布全国…光是想想,俞洪敏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没接话,说明已经想通了关键,夏瑶又问:“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俞洪敏点头从自己桌上拿来一个文件夹:“找到了,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   夏瑶打开一看,就见到里面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拍摄地点正是在拘留所,拍的人就是那个去探视罗茜的“儿子”。   她敲了敲文件夹道:“这人不是去看过罗茜吗?如今护士已经把名单交代了,她没有可以动用的下线,这人不会是她昔日的下属。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人是帮洛克做事的人,被他带来江市之后,在洛克授意下去确定罗茜状态的!”   罗茜背后另有操控一切的黑手。   她落网了,幕后黑手自然着急,必定会去确认罗茜交代了多少东西出来,看看这颗棋子还有没有保下来的必要。   而除开这个男人之外,没有人再接触过罗茜,是以这个人就是幕后黑手的爪牙。   只要能确定这个人和洛克之间的关系,那么顺着这个道理推导,没准此人也是杀害两名死者的凶手!   毕竟如今着急转移警方视线洗脱嫌疑的人,不正是洛克!   夏瑶对着那张监控截图拍了个照,存到了手机里,接着又对俞洪敏说:“我的朋友说今天洛克会办一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这是秦雨佳上午通知她的事情。   酒会正是一个名正言顺接触洛克的机会。   俞洪敏现在虽说是暂时接受了自己的设定,不过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犹犹豫豫道:“那我…”   要去见那些商界名流,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转念一想夏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俞洪敏就没那么紧张了。   夏瑶给他时间自我调节的同时,上下打量了俞洪敏一番:“你这身不好,先去挑一身衣服吧。”   现在动机,警方有专门的制服大袄,一般怕冷的人?????会在里面穿一件小夹袄来御寒。   俞洪敏就这么穿的。   去酒会当然不能穿个棉袄去。   俞洪敏听出夏瑶的意思是要给他置办一身行头,有些局促地说:“这不好吧,我家里有西装,不如现在回去换一身?”   西装就是不抗冷,光看着潇洒。   夏瑶不容拒绝,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来和对方说:“喂,已经到了吗?那让他们上来吧。”   电话那头的秦雨佳还在八卦:“瑶瑶,你跟我借那么多人做什么?是要给你弟弟找衣服吗?你怎么不找我去参考啊?”   夏瑶在心里憋着笑。   闺蜜这么多年,她就是秦雨佳肚子里一条蛔虫,对方想什么她能不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你还想骗我,你放在心里的男人我一个手都能数得清,除了你弟弟有这个需求,还有谁能劳动您大驾让你亲自下场操心这些事啊?”秦雨佳话说得信誓旦旦。   然而下一秒就被夏瑶的话给赌了回去:“是我舅舅。”   “哦…啊?你说什么!?”秦雨佳大惊。   人人都知道夏父有个小舅哥,人人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小舅哥。   夏瑶无奈重复:“我说,衣服是给我舅舅穿的。”   “你舅舅回来了?就你那个在国外浪了好多年好多年的舅舅?”秦雨佳语气中透露着兴奋。   她没有见过这位舅舅,却见过他给夏瑶买的礼物,每年的礼物加起来能堆满一屋子,数量就不说什么,关键是人家买的东西很有品味,还能跟上小姑娘的潮流!   秦雨佳每每看到夏瑶舅舅给她的礼物,总会感叹一句,这要是她舅舅该多好。   她的舅舅不像夏瑶的舅舅,每天只会傻乐呵,呼朋唤友到处玩,心里一点都没有自己这个外甥女。   夏瑶自然也知道闺蜜心里的小九九,为防被人拆穿,便也没打算通过电话告知她真相,人来了自然就明白了,就说:“嗯,是啊。”   “哇塞!那今天的酒会我也要去!”秦雨佳立即兴奋地说。   夏瑶甚至能够通过对面喘气的频率猜到秦雨佳现在准是在蹦跶。   真是的,见自己舅舅一面就这么值得高兴?瑶瑶不理解。   夏瑶眉眼都柔和了,叮嘱道:“去可以,带上周瑾!”   “我知道了!你在市局门口等我一下,我一会开车去接你和舅舅啊!”   说完,秦雨佳就挂断了电话,对着特意在办公室里摆的镜子花枝招展起来。   推门而入的周瑾看到这一幕有些错愕:“秦总,你怎么了?是一会要出去吗?”   秦雨佳摆摆手:“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一会跟我去洛克办的那个酒会!”   “您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应酬的场合吗?”周瑾莫名道,心说何况还是讨厌的洛克举办的酒会。   秦雨佳理直气壮地说:“瑶瑶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瑾都忍不住吐槽自己老板了:“那夏小姐估计也是去办正事的,您…”   捯饬得像一只花孔雀,不知道的以为是去相亲。   秦雨佳才不会在小助理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是想要去看帅哥,催促道:“别废话,赶紧跟上,我要去接人的!”   “哦哦,知道了!”   周瑾急急忙忙地安排车,带上秦雨佳的爱马斯包包跟着出门了。   另一边,俞洪敏也被秦雨佳借给夏瑶的造型设计师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   衣服用的都是一线大牌,俞洪敏偷偷看了一眼价标,然后就四肢僵硬不敢动了,心里冒着冷汗想,这一件上衣都够顶他一年工资了!   造型师客客气气地把镜子推过来说:“俞先生,可以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俞洪敏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精神了不说,看着还年轻了好几岁。   他恋恋不舍地挪开眼,为难地看向夏瑶问:“夏法…瑶瑶,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   夏瑶没让他把“太贵了”三个字说出口,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搭配之后,径直走到衣架前面重新选了一件深蓝色的立裁西装上衣。   “换上这个。”   “这…”俞洪敏接过来的时候价签正好掉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后排比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还多出一个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其他人不管那么多,谁是真金主这些人精一眼就能看出来,哄着俞洪敏把外套换了,然后开启了拍马屁模式。   “哎呀,夏小姐眼光真好,给俞先生选的这件上衣比我们造型师选的还贴身呢!”   “对呀对呀,看看这气质一下就衬托上来了!”   ……   俞洪敏看不出门道,只觉得自己比刚才更加稳重了。   夏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稍后让你们老板把账单发给我,我会亲自跟他结算的。”   发型师立即说道:“不用不用,夏总说了这次的费用算在她账上,怎么能让您买单!”   而总造型师十分有眼色地开口:“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告退了。您下次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我也行的,那么再见了。”   这群人带着一堆东西来,又带着一堆东西走,看得俞洪敏目瞪口呆,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然后夏瑶就领着他下楼跟秦雨佳汇合了。   等出了市局,俞洪敏再次被眼前的白色限量版加长林肯给震惊到了。   他正站在车门前发呆,车里就下来一个穿着一件皮粉色皮草大衣,亮片包臀连衣裙打底的娇俏女孩。   秦雨佳也被俞洪敏给吓了一跳,看到对方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时,她走到夏瑶身边,指了指对方耳语:“瑶瑶,这不是……”   她是见过俞洪敏的,不过印象不深,只知道是夏瑶市局的同事。   夏瑶莞尔:“你自己知道就好,”随后忽然拉开距离,故意大声地介绍,“这位是我的表舅,俞洪敏。”   秦雨佳跟夏瑶是多年的默契,随即换上一副应酬笑容,甜美的嗓音喊着:“俞舅舅好~”   倒把俞洪敏弄得有些无所适从,露出一个憨憨的笑点了点头。   “瑶瑶,你带他去是有什么任务吗?我不问你具体情况,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秦雨佳很懂规矩,她也是想要有个心理准备。   特别是夏瑶还叮嘱她把周瑾也带上,她就更觉得闺蜜是抱着目的去酒会的。   夏瑶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了解情况的秦雨佳在夏瑶看不见的角度对身后的周瑾使了个眼色。   这铁憨憨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夏家的人,得让周瑾提点他几句,没得给瑶瑶添乱。   “俞先生!”周瑾冲着俞洪敏客套地说,“夏小姐和秦总的关系很好,您不用拘谨,今天酒会到场的也都是夏小姐的熟人,您跟在她身后就算态度倨傲,也不会有人说您什么的。”   俞洪敏不傻,自然知道周瑾话里的含义。这意思是要他故意装高冷了?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故作矜持微微颔首:“哦,谢谢你。”   说来也是,夏瑶平常不说话的时候也是颇有距离感,整个人都如同一个冷美人。   看他这么上道,周瑾也很满意:“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聪明人打起交道来就是轻松。   酒会在江市最豪华的酒店举办,基本请遍了所有商界名流。   在江市,除开夏、陆、秦三家外,还有很多国内外知名企业在这里伫立,毕竟是经济高度发达的一线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夏瑶四人到达现场时,酒会里已经是觥筹交错一派和谐的状态。   这年头没人会嫌钱赚得多,大家都想来探探虚实,有机会赚钱都想分一杯羹。   不过再大的生意经也没有视觉刺激来得直接。   当夏瑶和秦雨佳出现在门口时,顿时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就连站在主桌边上正和人客套着的洛克,目光也被门口的两朵瑰丽所吸引。   秦雨佳穿的一身亮片连衣裙本就很吸引眼球,曼妙的曲线更是在皮草之下若隐若现。   夏瑶嫌麻烦没换衣服,风衣一脱身上就是一件米色的高领衬衣加过膝包臀长裙,二者一个是柔软的丝绸,另一个是稍微偏硬的西装布,正式中透着优雅。   她们一个娇俏,一个美艳,是冰与火两种不同的绝美。   洛克脚步匆匆赶到了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同二人寒暄:“秦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您身边这位是…”   说话间,洛克把视线落在夏瑶身上,丝毫不遮掩眼神中的惊艳。   秦雨佳挑眉,故意问道:“难道你不认识她?”   洛克看向夏瑶的目光是一片茫然,仿佛真的不认识她一般。   看得夏瑶心中冷笑不迭。   “没请教?”洛克礼貌地欠身问道。   夏瑶冷着脸说:“我是夏瑶。”   说洛克不认识自己,夏瑶一个字都不信。   “原来是夏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久仰久仰。”热络地说着,洛克便拉起夏瑶的纤手往唇边凑。   就在夏瑶忍不住要把手抽回来的时候,?????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一个背影插入二人之间。   “住手!”   洛克和夏瑶不约而同往声源的方向看去,就见俞洪敏挡在了夏瑶面前。   洛克不确定俞洪敏的身份,保持着客套问:“这位先生,您是…”   俞洪敏瞪了对方一眼:“我是瑶瑶的舅舅,请你不要对我的外甥女做一些冒犯的举动!”   他板着脸,是从心底里对这个猛浪轻浮的外国男人感到厌恶。他也是有女儿的,即便是暂时扮演舅舅的角色,也认真代入了情绪,觉得自己家的闺女不能被人这么“欺负”。   俞洪敏的介入让夏瑶和秦雨佳都刮目相看,明明刚才上车之前还是一副铁憨憨老实人的样子。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俞洪敏换上这一身衣服,板着脸的时候还挺糊弄人的。   闻言,洛克慢慢松开了夏瑶,后者迅速收回了手。   他笑着对俞洪敏解释:“我听人说俞先生在外国多年,怎么连亲吻礼都没习惯吗?”   这一刀真是杀人不见血。   若俞洪敏稍微慌张一点,露了马脚,今天的计划就算彻底流产失败了。   他实在低估了俞洪敏的心理素质。   俞洪敏脸不红心不跳地讥笑道:“我是我,她是她。再说了,你既然能说普通话,那入乡随俗的道理就不懂吗?你这种行为在你的家乡是礼仪,在这里就是耍流氓!没打你就算客气的!”   这番话的确是夏家人说得出来的。   不过俞洪敏毕竟是夏瑶带来的,商界这些人平常和夏父打交道多,卖得都是他的面子,如今本尊不在,别人也不好多掺和什么。   就在气氛逐渐冷场的时候,一个气势轩昂的人领着一群人呼啦啦进来了。   “说得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夏瑶扭过头去扬起一个笑容:“爸爸!”   夏父一把将女儿揽入怀里,轻轻摁了摁她的肩头。   刚刚还挺有家长气度的俞洪敏在正主面前一下气弱了,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呃…”   夏父见状直接说:“小龙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长进了啊?”   夏瑶赶紧接茬撒娇:“爸爸,你就别为难舅舅了,要不是你和妈妈催婚,人家能不愿意回国帮你打理公司吗?”   “哈哈哈,好我不说他,你们舅甥俩关系好得让我这个当爸爸的眼红啊!”   “爸爸~”   父女俩一唱一和,把俞洪敏的紧张局促给圆了过去,也给今天二人来到这里做了一个解释。   大家心里都不怀疑俞洪敏身份的真实性,至于洛克,他是否怀疑并不重要。   夏父又张罗:“好了,既然是洛克先生办的酒会,那我们就尽好一个当客人的本分,别站在这里了,都入座吧!”   此刻,洛克这个真正的东道主被冷落到了一边,仿佛酒会是夏父举办的。   而俞洪敏身边也围着不少人,他听了周瑾的话,反正多说多错,干脆装起了高冷。   洛克这位真正的主人坐在主桌上,暂时没人跟他客套寒暄了。   他气得牙疼,却无奈不得不保持风度。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洛克一个外来投资商终究还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算他在卡斯特州混得如何风生水起,这里是江市,在这里的人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而江市的规矩便是用实力说话。   不论从企业体量还是其它方面,夏氏集团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夏瑶坐在爸爸身边,其他人不敢随便骚扰她。   趁此机会,她戳了戳俞洪敏的胳膊:“你去洗手间看看,我在酒会附近转转。”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查探洛克身边的人。   夏瑶之前听秦雨佳说过,秦氏集团的人去接机的时候,洛克身边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女的是个江市本地人,看起来像是翻译,两个男的都是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和耳返,应该是保镖。   如今洛克身边除开那个女翻译和一个保镖外,另一个人不见踪影,她有必要让俞洪敏去核实一下。   等俞洪敏借口去洗手间离座之后,夏瑶挽着秦雨佳的胳膊说:“我们去那边说话。”   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桌名媛小姐们坐的地方。   这群人是江市的上流圈子,不过夏瑶很少跟这些名媛们有交集。   思想模式思维方式不同的人,在一起说话费劲。   如今她倒是能拿她们当借口,在酒会里到处转转。   秦雨佳一眼看穿夏瑶的心思,意兴阑珊地说:“好吧,跟夏叔叔他们坐一桌都没什么好说的,听他们聊什么证券、投资听得我想睡觉!”   这话自然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是以没人把夏瑶的离席放在心上了。   夏瑶手里捧着一杯酒,边小酌边四处打量。   这个酒会大部分都是穿着制服的酒店工作者,还偶尔有几个安保在其中穿梭。   这些人应该是洛克安排的,不见的那个保镖是否在这其中?   秦雨佳没打断夏瑶的思路,拉着她在人最少的一桌坐了下来。   正当夏瑶借着到走到别桌的功夫观察思考时,一个打扮得过于用力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   说她用力过猛都是轻的,这姑娘真是什么好往身上穿什么,也不管搭不搭配。   有时候时尚就是做减法,穿太多奢侈品,戴太多配饰反而显得累赘。   “夏瑶,你还记得我吗?”女孩仰着下巴睨着夏瑶问道。   夏瑶顿了顿,放下酒杯摇头:“没印象。”   这话把对方肺快气炸了,她大声地强调:“我是刘惠敏,刘正的妹妹!”   “谁啊?不认识。”夏瑶的话更加直接。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当然不想跟无关人员废话。 第106章   秦雨佳看刘惠敏吃瘪看得过瘾, 不忘给身边的夏瑶介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自取其辱的女人:“瑶瑶你不记得了?她就是大三新年晚会那次在舞台上对陆商公然表白又被拒绝的那个女生啊!”   经过闺蜜提醒,夏瑶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   至于同桌其他人看到刘惠敏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江市上流圈子的人, 对于夏瑶和陆商这对金童玉女也偶有听闻, 不仅青梅竹马, 还在上同一所大学的时候确认恋爱关系。   陆商对于夏瑶的尊重和爱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夏瑶和陆商的恋情曝光出来的时候校园里很多女孩子都对此表示不甘心,觉得陆商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个“虚有其表”的女人, 性格既不可爱, 又不懂得照顾人。   不过她们就是嘴上抱怨几句,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谱的。   除开性格高冷之外, 不论从学习、长相、家世等等方面, 夏瑶都是无可挑剔的。   若真要说有什么缺点, 大概也只有年幼无知当童星的那几年被人爆出来的黑料了。   其实明眼人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这是纯粹为了黑而黑, 总有人不相信世界上有夏瑶这般完美的存在, 所以找到一点黑料就恨不得往死里踩。   刘惠敏也是当初陆商的仰慕者之一。比起别人,她更过分。在明知对方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在公开场合表白,企图道德绑架把自己和陆商绑定在一起。   这种方式就很令人不齿,如今拿到这个场合上来说,只会让人觉得刘惠敏出现在夏瑶面前是试图耀武扬威。   好端端的跑过来装熟搭话这种事情,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刘惠敏目的不纯。   为了澄清好闺蜜和男朋友情比金坚,也为了给不长记性的刘惠敏一个教训,秦雨佳刻意说道:“大家也许不知道,当时陆商就拒绝了刘惠敏, 当面拒绝不算, 还诚言他的心永远只属于我们瑶瑶一个!哎哟哟, 这种反向表白的骚操作简直羡煞一众校园单身狗。”   陆商的处理方式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了,别说当时,就是在场听了的也宛如一颗柠檬被强行塞进了嘴里。   察觉在场的人羡慕夏瑶又鄙夷刘惠敏的表情,秦雨佳心情大好,不忘补刀:“他没让瑶瑶操一点心,因此瑶瑶不记得这个小插曲也是情理之中的。”   言外之意,刘惠敏就是一个路人甲,根本不值得夏瑶放在眼里。   “你!”刘惠敏脸气得通红,想起自己的目的,故作大度地一摆手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刘惠敏说不过秦雨佳,就凑到夏瑶跟前,像是说悄悄话那样说道:“说来也是巧了,我哥哥告诉我说陆家最近和我们家有生意合作,到时候少不得要多见见陆商哥哥了。”   实则她的嗓门,一桌子的人只要不是聋子都听见了这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瑶不信这人真是来和自己叙旧的,面对这种挑衅,更是冷着脸不接茬。   有本事的就让陆商追着她去,夏瑶才不稀罕能够为第二个人动心的人。   同桌其他人则是纷纷翻着白眼心中默念,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秦雨佳的态度已经摆明了要护着自己闺蜜了,刘惠敏还没眼力见地往枪口?????上撞,当真是不知死活。   相比较夏瑶的冷漠,秦雨佳的一双眼睛都在喷火。   她用刻意的笑容掩盖住了那股火气,笑吟吟地说:“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当着大家的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呀。就好像你们刘家前几天找我谈合作的事情,被我拒绝了转头就去找陆家,你哥哥为了做生意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其他人跟着偷笑,这话说得客套,实则暗讽刘家人都是墙头草。   刘惠敏家里并不算多有钱,跟普通人比撑死算小富之家,只是她心比天高,一心觉得自己不比夏瑶和秦雨佳等人差,什么都要往高了攀比。   平常没人搭理她,今天更不会有人会冒着秦家和夏家的忌讳来帮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撑腰。   刘惠敏被这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她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说不过就开始转移话题:“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为什么总是插嘴?!”   秦雨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知道啊,瑶瑶也不想跟你说话,你老腆个大脸贴上来做什么呢?”   这就是秦雨佳的风格,说话温柔眉眼缱绻,好像跟谁聊天都充满真诚。偏偏又是这份真诚最致命,可谓是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刘惠敏被她气得跳脚,偏偏嘴上占不到便宜,只好跟夏瑶打直球了。   她指着夏瑶问:“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不过你和陆商早就分手了,虽然你在网上说你是他女朋友,不过那是你单方面宣布的不作数!现在我也应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了吧?”   夏瑶抬了抬眼眸看着斗志满满的刘惠敏,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应付,碍于这个人在,她也不好名正言顺地到处观察了。   无奈之下,夏瑶只能敷衍道:“那你想如何?”   刘惠敏仿佛找回了主场,拿着自己的酒杯又端起夏瑶面前那杯说:“喝了这杯酒,我们一笑泯恩仇,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你公平竞争了。”   一瞬间,夏瑶看到刘惠敏做了美甲的食指戳进了酒杯的液体里,似乎是无意之举。   不过她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接过来,反讥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喝酒?我连你是谁都记不清了,又何来恩仇可泯?”   眼见夏瑶稳稳当当地坐在面前,刘惠敏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上了火焰山炙烤,下不来台了。   她结结巴巴道:“那…那我不管,反正你敢不敢喝!不敢喝酒就直说,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设计不成就用激将,这刘惠敏还真是单纯直白得可爱,也不知是谁跟她合谋了这么一出戏,真是让夏瑶看了一场笑话。   夏瑶微微侧头看向主桌那边。   洛克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好似浑然不知,正跟身边一个江市本地商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她眼波流转之间已经换了念头,接过了刘惠敏手中的酒杯:“我喝。”   秦雨佳没有错过在瑶瑶接过酒杯的瞬间,刘惠敏眼中的得意。   她抬手捏着一张纸捂住了杯口,低声阻止:“瑶瑶!”   见夏瑶看过来,她还微微摇了摇头,生怕对方上了这刘惠敏的当。   秦雨佳不傻,刘惠敏的手段不算多高明,想要做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是以她不能让夏瑶喝这杯酒。   不过夏瑶有自己的盘算,她缓缓欠身,伸手搭在秦雨佳捂着酒杯的手背上,似乎是想要把对方的手拿开。   “没事的佳佳,我的酒量这一杯还不算什么,”正说着,夏瑶凑到了秦雨佳耳边,“一会你这样……”   刘惠敏只看到夏瑶端着酒杯背对着自己和秦雨佳说着什么,根本听不见也看不清楚她们在筹划什么事情。   不过她有信心,只要夏瑶喝下了这一杯酒,她的计划就能成功了,以后就没人能跟她抢陆商了!   想到这里,刘惠敏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同桌的人其实能看到夏瑶和秦雨佳的动作,不过没有一个人会去提醒刘惠敏。   正常人是阻挡不住作精作死的脚步的。   众目睽睽下,夏瑶端着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末了她把酒杯倒扣,挑眉的姿态使得眉眼妩媚动人,她看向刘惠敏道:“该你了。”   刘惠敏心里堵着口气,半是嫉妒半是模仿举起酒杯也想要学夏瑶的姿势喝酒。   只是夏瑶动作潇洒,姿势自成风流,反观刘惠敏就像小孩偷喝大人的就,刚举杯就被呛了个涕泗横流。   “咳咳!这什么破酒怎么这么难喝!”刘惠敏一边咳嗽一边咒骂着,把被人看到窘态的火气一股脑撒到了酒杯上,用力地将高脚酒杯砸在了桌子上。   在她抽回手的瞬间,夏瑶瞥见了刘惠敏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带着一条银色的手链。   手链由几个切割过的镂空银色小球组成,中间串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圆形铭牌,铭牌上还有一个图案,像是一个椭圆上延伸出三个凸起。   这什么稀奇古怪的图案,就是刘惠敏要戴,应该也是四叶草或者老花图案,怎么可能选择这么一个小众的图形呢?   而且那手链模样极为精致,不像是刘惠敏的风格。   夏瑶正思索着,眼神发直。   身后的秦雨佳推了她一把,关心道:“瑶瑶你怎么了?”   夏瑶把思绪从手链中收回来,牢牢记住了那个奇怪的图案,这才慢半拍地摇头说:“没事,这里待着没意思,我们走吧。”   这一幕落在刘惠敏眼里,就成了自己的计谋成功了,看着二人离开也没说什么,跟着转身就走。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夏瑶拿出手机给夏父和俞洪敏各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同秦雨佳商量:“要不你先上车,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俞洪敏去洗手间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夏瑶不免担心。   秦雨佳知道她有别的盘算,便道:“好,那我就去车上等你咯?”   商量好了之后,夏瑶直奔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这一层的男女洗手间都在同一个位置,俞洪敏若是想要过来查看,也必然会来这里。   不过他如果是静态等待在某个地方,必然会回复她的信息,她从酒会会场走到了这里手机信息还是未读状态,说明俞洪敏现在正在忙碌着什么。   会是什么原因拖延了他的脚步?   夏瑶正站在洗手间门口思索,忽然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   从脚步声不难分辨出,这不是她熟悉的人。   想到刘惠敏的那些个小动作,夏瑶故意摇晃了两下,然后在洗手间前面的休闲沙发上坐下了,头靠在沙发背上,好似很难受的样子眯着眼睛。   没一会,那个人就出现了,抓着夏瑶的胳膊把她抗到了肩膀上,朝着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   在对方把夏瑶扛上肩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淡定地拿出包里的手机发了一个信息,然后继续装晕。   一直到这个人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夏瑶微微睁眼,看到了那个男人正是洛克身边的保镖。   她不知道刘惠敏给酒下了什么药,只能按照普通的唑仑类药物的昏迷时间来计算自己的昏迷时间。   也许幕后黑手也是如此想的,并没有着急出现在夏瑶面前。   等了大约30分钟左右,夏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迅速闭上了眼睛。   洛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女孩正处于昏迷状态,稍微凑近一点就能发现她被“酒气”熏红的眉眼,撩人心弦。   他欣赏着这件大自然的鬼斧神功,发自心底赞叹,夏瑶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   也更不好接近。   就在夏瑶觉得对方的眼神要在自己脸上盯出一个洞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衣领子上忽然多出来的温度。   下一秒,她迅速睁开双眼,拧住伸过来的那只手,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伴随着“咚”的一声响,洛克猝不及防被踹下了床。   然后趁着他没起身的功夫,夏瑶迅速跳下去把人翻倒制服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动作,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洛克道:“你想做什么?”   洛克费力地回头看着夏瑶说:“原来你没事啊,没事就好了,我刚才看你在外面晕倒了,有个男的想要把你拉走,就带你来了我的房间,你…”他笑得恣意张扬,“不会介意吧?”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也许会被这一个异国风情十足的笑容迷倒,神魂颠倒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做点什么不好说。   然则夏瑶相信,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洛克也会用这一点做文章。   “你说刚才有男人拉我?为什么我不记得?”她冷着脸问。   洛克笑着耸肩:“也许是你喝醉了吧。”   “我根本就没有喝酒。”夏瑶声音冷硬地说着。   洛克露出一丝讶然,说:“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   “明明看到什么?是看到刘惠敏灌酒还是看到我端着鸡尾酒杯从你面前路过?”   当洛克露出马脚的瞬间,夏瑶如同抓住了猎物尾巴的豹子,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洛克自知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顿时住了嘴。   夏瑶冷哼一声说:“你的注意力全在我的酒杯上,没有观察到佳佳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纯果汁也很自然。”   “而我喝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酒,而是她手里的果汁。”   谎言不攻自破,洛克不见丝毫焦急。   “那看来是我关心则乱了,夏小姐,或许你不相信,我是真的仰慕您很久了。”即便姿势狼狈,他还保持着绅士的笑容和如同真的爱慕夏瑶的眼神。   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只是夏瑶不吃这一套,仍旧不曾松手,任由那张脸跟酒店不知道洗没洗过的地毯亲密接触着:“是吗?说来听听。”   “我在卡斯特的时候经常梅菲斯特说起…他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江市认识一位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士…”   洛克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种黏黏糊糊的眼神看着夏瑶,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看得夏瑶一身鸡皮疙瘩,差点膈应得松手了。   “卖那么多关子做什么,讲重点。”   她手上一使劲,洛克便吃痛得面目狰狞。   “我也只是好心救你而已,你不领情可以现在就离开!”洛克终于不再对着夏瑶装深情了,他发现这一招没用。   夏瑶冷冷撇了他一眼,知道这事是洛克干的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依照洛克狡猾的性格,今天是没办法套出实情的,那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思考清楚自己的目的,夏瑶松了手放开洛克,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就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莞尔道:“洛克先生下次要做什么手脚的时候,手法最好高明些。连我们这里5岁的小孩都知道,离开视线的饮料不要喝。”   这句话,直接把洛克的怒火给点燃了。   夏瑶揭穿对方的面具之后,提着包包潇洒离开。   俞洪敏已经等候多时,在洗手间前面再度看到夏瑶的时候便催促道:“夏法医!我们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夏瑶问:“你先冷静一下,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俞洪敏也晓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慌张,他实在是着急。   他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那个罗茜的儿子,就是洛克身边的另一名保镖!”   然后又强调道:“不至于此,我还看见他拿了一个药瓶给了一名女生,我不认识那个人,不过我总有预感她或许是要对在场的某个女士下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先去调取警力支援吧!”   不管要害的是什么人,先调配警力增援才是最要紧的,毕竟洛克身边还有两个保镖,场地里还有这么多安保,他和夏瑶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   夏瑶听完他的话,淡定地摇头:“不用了。”   “什么?怎么不用,有人想要害……”   他话没说完,夏瑶就接上了茬:“他们想要害的就是我。”   俞洪敏看到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刘惠敏。   说着,她还从百度上找了一张刘惠敏的照片给俞洪敏看,后者看到照片一下子确定了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脸惊愕,还没来得及消化接连而至的消息。   夏瑶抬手指了指场地外面停着的白车:“先上车再说。”   二人重新上车,秦雨佳在车里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和俞洪敏一样,也是一肚子问好。   等到夏瑶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之后,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也就是这个洛克派自己的保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收买了刘惠敏,然后想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结果被瑶瑶你给戳穿了?”   夏瑶点头:“应该是这样,至于刘惠敏为什么会配合他…这个问题就要等我们去她家里详细调查一番了。”   俞洪敏也是庆幸,若非夏瑶自己机警,没有喝那杯酒,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本事都挽回不了。   这件事情好在没有牵扯到别的人,夏瑶和俞洪敏此行的目的也达成了,他们打算先回市局再说。   说完这茬,夏瑶又问:“佳佳,我让你收起来的东西你收好了吗?”   “使命必达~”说着,秦雨佳从自己柔顺的皮草下拿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被她用一张纸巾捏在手里。   正是夏瑶在酒会上用的那一只!   就算她不说,俞洪敏也猜到了她的目的:“你想带回去化验?”   夏瑶颔首说:“如果我没猜错,刘惠敏把药下到了酒里,现在上面应该有我和她的指纹以及药物残留。”   这就是刘惠敏下药害人的铁证!   指纹是物证中的证据之王,有了这个,任由嫌疑人再如何狡辩都无法磨灭自己害人的事实。   夏瑶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和一把小刷子,戴好手套之后用刷子沾取粉末轻轻扫在高脚酒杯的表面。   秦雨佳见状往她的包包里瞥了一眼。   警官证、证物袋、一次性棉签、试管…甚至还有一只手铐和一个警用喷雾。   她感叹道:“我的瑶瑶~别人包里都是带化妆品,你的包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我是来出差的,又不是真来玩的,当然要带一些必备用品了。”夏瑶说着,利用指纹粉把杯子上的指纹全部拓了下来,保存在了证物袋里。   提取过程由俞洪敏全程记录着。   很难想象,如果刚才洛克真的敢做什么,夏瑶怕是能当场把人给废了。   等回到了市局,夏瑶让俞洪敏将指纹和酒杯残留迅速送去化验,做好证据固定。   同时,她坐在桌子前开始画起了自己在刘惠敏手腕上看到的手链图形。   只要证据固定好了,警方就能开出搜查证,对刘惠敏进行依法传唤,对其住所进行合法搜查。   在这之前,夏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图案上下功夫。   她将图案扫描到了电脑里,通过各种搜索引擎对其进行检索,只是一无所获。   如果这不是一个小众品牌的标志,那会是什么意义的代表吗?   夏瑶不认识刘惠敏,也从别人嘴里了解过她,这就是一位不爱学习,好攀比的富二代,成天除了花钱脑子里就不装什么东西了。   估计洛克也属实没有人选能用了,这才选了个演技拙劣又跟自己有仇的刘惠敏帮忙做事。   那这个手链会跟二者有关联吗?   夏瑶觉得不符合刘惠敏风格的东西佩戴在她身上,事后发生的一切又指明是洛克主导了今天的事情,那么这个手链就必然有什么特殊含义。   现在网上查不到信息,就只能去找刘惠敏质证的时候问个清楚。   关于刘惠敏的指控很快下来了,怀疑她利用咪达唑仑对夏瑶实施人身伤害。   这事即便没成,那也是故意伤人未遂。   小王从俞洪敏处得知此事,也带着收获赶了回来。   “副组长,我们听说你差点被人害了,就着急回来了。”   夏瑶发现除开小王和痕检组的5个同事外,还有小李和小周几人没回来。   他们应该还留在现场搜证。   她眉心微蹙说:“这么早回来做什么,我说了安排你们做的事情我心里自然有数。”   没找到能够证明凶手身份的关键证物之前,重案组的重心还是要放在现场勘察上的。   小王闻言神秘兮兮地笑道:“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可疑的证物。”   “是什么?”夏瑶抬头。   “喏,你看看这个!”   下一秒,一个小巧的挂件出现在夏瑶眼前,令她眼睛倏然张大。   “这是…”   鸽子蛋大小,圆形的设计,纯银的材质,小众、古怪的图案…这个挂件跟刘惠敏手腕上的那个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夏瑶迅速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问小王:“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看到夏瑶的表情变化,小王就知道这件证物出现得很是时候。   他补充道:“就在1号案发现场巷子的下水道里找到的。这个东西应该是戴在凶手手腕上的,在行凶过程中因为死者的挣扎,被死者的胸针钩断了,掉进了路边下水道里。”   好在这会不是雨季,这个东西和胸针没有被污水冲走,否则最重要的证物就不见了。   这个东西非常关键,夏瑶迅速让人展开分析调查,包括对指纹和血迹痕迹在内的一系列指征进行化验。   剩下的小王等人,则被她全部带去了刘惠敏家。   他们要展开一场地毯式搜查。   估计刘惠敏也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来她家里。   她住的不是别墅,也算得上江市的高档小区了,平常出入小区的都是家里有点底子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三台警车围着刘惠敏家楼下,前后路出口都给堵死了。   客厅里,刘家其他人都被集中到了沙发上,看着这么多警察对他们一一进行盘问。   刘惠敏挺直腰杆坐在沙发上,气焰嚣张地问站在茶几边的夏瑶:“说吧,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夏瑶?????,你不会是想要公报私仇吧!”   小王一马当先怼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副组长向来公正严明,没看到带来这么多警察吗?她要是真的一个人来找你,你才应该感到害怕!”   有警察在就有安全感,这是其他刘家人的共同感想。   他们不知道刘惠敏到底怎么招惹了夏瑶,把警察都招来了,不过这节骨眼上也没人会笨到去挑衅夏瑶。   刘惠敏却不同于其他人,她闻言阴阳怪气道:“哼,真是鹦鹉学舌,你身边的人全是这么牙尖嘴利的吗?”   刘家人听了都想扑过去堵住她这张嘴,真是一张口就要惹祸上身。   夏瑶弯唇浅笑:“不敢当,全靠同行衬托。”   又被拐着弯骂蠢的刘惠敏嘴角气得直抽抽,一副吃定夏瑶的姿态说:“今天的事情你们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瑶挑眉问她:“那你要如何?”   “我要去举报你!”刘惠敏高傲地扬着下巴,满脸都写着威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瑶也懒得再多费唇舌,将关键证物一一拿出。   “这个杯子你认识吧。”她拿出了被装在证物袋里的高脚杯。   这是酒会现场用的,同一款式的高脚杯,刘惠敏还以为夏瑶是在诓她,故意拿一个同样款式的杯子装在这个袋子里,便梗着脖子狡辩道:“一个随处可见的杯子我有什么好认的?”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不认就算了,夏瑶点头,又拿出了小王带回来的那件证物的照片:“那这个手链挂坠你也应该记得是谁给你的?”   当挂坠出现的瞬间,刘惠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   这个动作足够凸显出她的心虚。   她的手链戴在手上从未摘下来过,更不会被警方拍到照片,那么只能说明照片里的挂坠是从别人的手链上取下来的。   刘惠敏紧张得表情都失控了,嘴角紧绷整个人是要笑不笑得样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瑶也不着急催促,只是说:“我想知道,你的手链是不是洛克给你的,他给你的目的是什么?”   提到洛克,刘惠敏就更加紧张了。   她猛地起身说:“我什么都不清楚,这手链就是路边摊买的,你们要是为了这个就请现在离开!难道警察管天管地还管人买手链吗?”   这种赶人的架势引起了重案组其他人的反感。   在所有人眼里,刘惠敏是从头到尾都在挑刺,而夏瑶则是冷静地处理问题,语气态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只是让对方配合回答,就这么着急赶人,不是心虚就是不把警方放在眼里。   察觉到其他警察投来的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刘惠敏不由得撇开脸掩盖自己的慌张。   本来低头做记录的小王顿时板着脸说:“路边摊?哪家路边摊,什么时候,花了多少钱买的?你回答得上来吗?”   伴随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大冬天的,室内也不热,仅仅穿着一件毛衣外套的刘惠敏额头上竟然淌下了一滴冷汗。   小王哂笑一声说:“刘惠敏女士,你撒了一个谎就要上千个谎言来圆,跟警方撒谎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惠敏本就不是心智坚定的人,被这么一吓唬直接崩溃了,死命咬着下唇呜咽道:“你们别问了,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看她这状态,显然也是被提前封过口的。   夏瑶对小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了,然后淡然地开口:“那好,既然你说不能说,那我就换一个问话的方式。”   刘惠敏坐在沙发上啜泣,刘家人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杀了她。   这丫头片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刘家人是不知情的。   夏瑶指着桌上的照片问:“这个手链是不是有什么象征意义?”   刘惠敏抿着嘴巴不说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回答我,那我也没有必要给你机会继续逍遥法外了,你跟他们走吧。”夏瑶说着就想要起身离开。   她来之前是做好了计划的,她只想要一个真相,只要刘惠敏能够交代,她不会追究对方的其它责任。   至于警方和检方怎么处理,那是公事公办,跟她没什么关系,夏瑶只能在自己的公民权利范围之内做出决定。   眼看着就有警察要上来带人走,顺便将刘家搜查一番。   刘家人也极了,尤其是刘惠敏的哥哥,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这个唯一的妹妹骂道:“警察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你还想去坐牢连累一家人吗?!”   “不不不,我说!”刘惠敏纠结极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回答是和否也不算透露什么具体消息,便点了点头,“是、是有意义。”   具体代表什么,她不能说。   夏瑶看她态度松动,这才重新开始发问:“给你手链的人是洛克?”   刘惠敏缓缓点头。   “手链代表的是不是一个组织?”   “洛克许诺了你好处,又或者是给刘家好处,前提就是你替他办事?”   ……   接二连三的问题扔过来,刘惠敏都是回答“是”,又或者干脆口都不开,直接点头示意。   然而夏瑶问的问题汇总到一起得出的事实,让人心惊胆跳。   手链是洛克给刘惠敏的,应该是戴上就代表成为他们组织的一员,要为组织办事,并且能够从组织这里得到好处。   夏瑶推断,刘惠敏想要的好处无非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些东西,陆商又或者是刘家的兴旺发达。   洛克利用刘惠敏给自己下药,目的无非就两个,一个冲着自己,另一个冲着市局。   不过更关键的是就算洛克背后站着梅菲斯特这个州长,他也仅仅是一个外国商人,刘惠敏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第107章   这些都是刘惠敏不愿意透露的, 根据她的话,说出来会被认定为背叛组织,被“惩罚”。   是什么样的惩罚, 她也不肯说明白, 每次说起来都是白着一张脸避之不及的样子。   能把人吓成这样, 想必对于刘惠敏来说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察觉问不出更多了,夏瑶转移了话题:“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这个组织的来头吗?”   夏瑶已经查遍了全网, 对于这个神秘图案背后的事情仍旧没有丝毫收获。   刘惠敏是警方掌握的唯一突破口了。   不过夏瑶猜到了她应该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虽然刘惠敏这个人为人处事有点没脑子,但洛克启用她之前应该就早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必然会阻挠他们从刘惠敏处得知背后势力的消息。   果然听到夏瑶的问题, 刘惠敏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一改之前的嚣张, 唯唯诺诺道:“你要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我也没害到你, 求求你快点走吧!”   现在的刘惠敏总算看明白了, 她是斗不过夏瑶的,不论是哪个方面她们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亏她之前还以为能够通过手段让夏瑶身上背些污点便能够使得陆商厌弃对方。   刘惠敏也不想什么陆商了,她更害怕来自于洛克的惩罚。   是以她满脑子都是抓紧时间赶人离开,她怕自己心智不坚定真的会吐露些什么东西出来,到时候就糟了!   夏瑶看她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就能逃避所谓的惩罚了?”   刘惠敏猛地抬头看向夏瑶:“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个女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够一副运筹帷幄的状态,明明那个人是那么地可怕啊!   夏瑶低头扫了眼腕上的手表淡淡地道:“洛克会放心让你加入他们的组织,势必要对自己的马前卒了若指掌,不说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盯梢的人总是在的。你说他现在知不知道警方的人已经进了你们家,并且一呆就是半个多小时?”   听到这话, 刘惠敏如遭雷击, 脱力地瘫软在了沙发里。   她就算是傻, 也知道夏瑶话里的含义,这是把他们一家子都拉下水了。   如果洛克想要对他们刘家做什么,这一家四口,她一个女孩子,她爸妈今年50多岁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她哥哥刘正终于忍不住了,上来就冲着亲妹妹脸上抽了一耳光。   距离最近的小王见状迅速行动把人拉开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在外面到底认识了些什么人!他们要对咱们家做什么?你还不快说!”刘正眼神猩红地瞪着刘惠敏,如果不是一旁的警员拉着,他怕是还要再补上几脚。   后者怔怔地捂着一侧火辣辣的面颊,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哽咽道:“哥!你竟然还打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但凡有点本事,现在就拼出和夏瑶家一样的家底了,怎么还会让我看人脸色受人白眼,让爸妈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墙头草!”   刘正都快被气吐血了:“你还委屈上了!”   他今年30了都没有结婚,都是因为父母对他说家里有个妹妹?????需要照顾,给刘惠敏找个嫂子回来难免会嫌弃她欺负她,甚至随便找一个人把小姑子嫁出去。   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刘正也仅有这一个妹妹,父母总会让他多疼着她,多让着她。   然而那些忍让包容却换来了刘惠敏的指责,当真是一条白眼狼。   夏瑶目睹眼前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是刘家父母被这几年的生女大潮洗了脑,认为富养女儿就是要无底线惯着,结果把刘惠敏养歪成了这样。   本事不大,主意不少。   刘正气喘吁吁地指着刘惠敏,对父母恨恨道:“看看啊!这就是你们娇宠出来的好女儿!”   刘惠敏非但没觉自己自己有错,心里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瞪了哥哥一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是彻底心寒了。刘正甩开身边的警员,冷着脸说:“到底如何,我是不想管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刘母看到儿子要走,心里慌得不行,着急地上前阻拦:“小正!你不能走啊!”   到底还是没追上儿子离开的脚步,停在了家门口神情恍惚。   刘父是个没主意的,这时候只会拍着大腿一脸焦急:“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这一家子就这么被刘惠敏作散了。   刘正一走,这家里的主心骨就离开了,刘父刘母再宠爱女儿,到了正事大事面前却拿不了什么主意,更没什么帮忙的办法。   刘惠敏就更是烂泥扶不上墙,没了哥哥给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夏瑶勾唇,笑容里不带一丝温度:“怎么,还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吗?”   “我没有做错,我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面对多年的假想敌,刘惠敏仍旧不甘示弱地强行狡辩。   然而夏瑶不想废话了,一针见血地说:“这与我无关,我只告诉你,等我们走了之后,马上就会有洛克的人上门。或者带走你,或者带走你父母,这都不得而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就更没人知道了。”   未知总是最让人恐惧的。   这一点在刘惠敏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她被自己吓破胆之前,夏瑶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无限恐怖联想。   “你觉得在江市的地界,连警察都保护不了你,你还指望谁?”   相信市局、相信警察、相信法律和正义,这是刘惠敏的唯一出路。   她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夏瑶的衣袖:“你们把我带走吧!我给夏瑶的酒里下药了,你们带走我,我爸妈就安全了!”   这种急三火四的样子,夏瑶摆摆手把她扶起来:“你放心,警方有证人保护计划,你暂时不用跟我们走,跟你父母待在一起安全得很。前提是…”   她深深地看进刘惠敏的瞳孔中,“你得配合警方做这个证。”   刘惠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蠕动着有些干燥的嘴唇满满开口:“洛克告诉我,他们隶属于黑暗但丁。”   这个组织名字,令在场的人听得一头雾水。   唯有夏瑶面色如墨。   她留下3名警员对刘惠敏和刘父刘母做笔录并进行保护,稍后回到市局之后她会跟刑侦大队打个招呼,安排值班轮岗。   车上,小王一脸沉重地问:“夏法医,黑暗但丁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   对于“黑暗但丁”,夏瑶了解的并不比小王他们多多少,她也仅是有所耳闻。   在20多年前国外曾经出现过一个同名的神秘组织,他们以活人献祭和各种暗中交易破坏各地经济“出名”,最终被联邦调查局清剿,全体成员都被依法拘捕。   按理说这个组织在20年前就应该销声匿迹了,现在重现江市,如果不是死灰复燃,当年联邦调查局的清剿行动没有把组织余孽清理干净,就是洛克利用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来做一些非法的事情。   她微微敛眸:“这件事情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的还要去问问魏局长和徐处长。”   也许这个“黑暗但丁”就是洛克编织一切布局的关键,也是徐处长经手案件的关键所在。   回到市局,不等夏瑶去找魏长风和徐峰,他们倒是先找到了夏瑶。   二人一如既往的沉稳,唯有凌乱的脚步出卖了他们心底的焦急。   魏长风匆匆走到夏瑶办公桌边上率先发问:“夏瑶,你昨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察觉到二人来意不简单,夏瑶对小王等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忙自己的。   然后拉着魏长风和徐峰来到茶水间,关上门说话:“怎么突然问起我昨天的事情?”   能让魏长风和徐峰这么着急上紧来找自己的,定然不是普通的事情。   徐峰愣愣,问:“你没看今天网上的热搜?”   见夏瑶仍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魏长风拿出自己的手机摆在她面前:“那你先自己看看吧。”   引人注目的是热搜第一的新闻标题:神探法医幽会神秘男人,重案组鸳鸯分道扬镳?是老外霸总太吸引人还是二人感情出现裂痕?   “你信这个?”夏瑶哂笑道。   她无所谓的表情更让两位长辈有些抓狂,看来这丫头还是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魏长风又说:“我不信不信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网上很多人都信了!”   接着,徐峰就借着夏瑶的手在手机上戳了一下。   从热搜标题点进去就是一个视频链接。   视频里的酒店监控的画面,拍到了夏瑶和洛克先后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的视频。   并且在洛克进去之后,二人在房间里呆了足足30分钟,夏瑶才从门内出来。   这个视频引起舆论哗然,在视频下留言诋毁夏瑶的大有人在。   夏瑶的嘴唇边挂着讥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中了他的圈套!”   这视频多放出两秒,都不会让人误会她跟洛克幽会去了。   闹出一个连环谋杀案不够,洛克竟然还要在这个时候闹出这种新闻来给她添堵,还真是看得起她啊!夏瑶冷笑着想。   “圈套?什么圈套?!”徐峰和魏长风异口同声地问道。   同夏瑶忙着CBD连环谋杀案,根本没闲心关心网上说什么一样,魏长风和徐峰都忙着处理手头的事情,也根本没想到昨天夏瑶还会有深入虎穴的操作。   等到夏瑶把酒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魏长风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他咬牙切齿又不忍心真的苛责,只能憋着一口气指着夏瑶的额头说:“你这妮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徐峰看破也要说破:“魏局长,你就得了吧,胆子这么大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他才不信夏瑶下回出了这样的事情,魏长风真下得了狠心处罚她什么。   不仍旧是这回照办,下回还敢。   魏长风被戳穿也有些生恼,不过更多的是对这个曝光视频的人。   “这个洛克到底想做什么,如今还在如此这般搅弄风云!”   徐峰也是很生气的,他的调查进度也会多少受到影响。   夏瑶则猜测,应该是洛克那边指使自己的保镖犯下谋杀案后发现没办法阻挡调查小组的侦查势头,又把矛头对准了她,想要利用这个新闻瓦解他们重案组的实力。   现在问题棘手就在于这条八卦不仅让夏瑶和市局的形象受损,还有几率动摇调查小组的人心。   想清楚问题关键,徐峰冷峻严肃地怒骂:“这就是在动摇军心!”   夏瑶仍旧保持着冷静自持,说:“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怎么没人,网上那么多人都在跟风评论!”魏长风真是被网络舆论弄怕了,前前后后出了多少事情,都是因此而起。   可见那网络是把双刃剑这话说得没错。   夏瑶笑道:“那你看他们敢跳到我面前来指着我说那些话吗?”   一句话堵死了魏长风和徐峰的话头。   他们着急归着急,理智还在,忙不迭开始思索破解这个难题的方法。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任由事件态势这样发展下去,压不住就不是我这个市局的问题了,而要惊动省厅了!”魏长风严肃地说道。   徐峰也默认没说话。   他们考虑的要更多,层面更高。   夏瑶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看着二人。   这时,魏长风想到了,他说:“诶,想要质证其实也简单,从酒店那边提取完整的监控记录不就行了。”   夏瑶说了她是被人背进去的,若是能找到这段视频为证,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徐峰仍旧是眉头紧蹙,说:“恐怕没那么容易。”   “什么叫不容易?市局让他们配合调查提供监控还不行?”魏长风以为他说的是调取监控的难度。   夏瑶迅速想到了徐峰的顾虑,开口解释道:“既然洛克要到了这个监控,他就不会留备份在别人手上等着让我来翻盘。”   一句话断绝了所有后路。   没有原本的视频为证,说再多都是狡辩,何况他们本身就是刑侦体系出身的,自然明白事?????实胜于雄辩。   魏长风一番纠结之后道:“不行,我还是得打电话问问,万一还在呢!”   说完就拿起手机要去联系酒店的负责人打听一下这件事情。   夏瑶觉得局长为自己操劳得够多了,这件事情不应该由他来出头,便张口想要阻止。   徐峰先一步拉住了她说:“你就让他试试吧,你们都是他最珍视的下属和晚辈,如今被人这么诋毁,他不做点什么心里不安的。”   闻言,夏瑶看了眼魏局长焦急的背影,最终把那些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听人劝吃饱饭,夏瑶能听得进别人的建议,更说明她是个不偏颇有理智的人。   徐峰暗自满意,同时又操心起了另一件事情:“话又说回来,你确定在酒会现场看到的那个保镖,正是那天去拘留所见罗茜的人?”   “确定,是俞洪敏亲眼所见,如果不信他的话,还可以调取酒店视频监控进一步确认。”夏瑶这么说当然不是怀疑徐峰不信任俞洪敏,只是侦查讲究分寸,沿着证据才能拼凑出事实的摩天塔。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更不会特意看酒店监控确认洛克身边的一个保镖到底长什么样子。   现在知道了必然就能有线索证明他们的猜想。   “如果真是如此,那洛克的胆子也太大了!”徐峰如此下了结论。   就凭他一个人不敢也没办法在江市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洛克身边的那两个贴身保镖和女翻译如今看来也有必要列为侦查的主要对象。   夏瑶见徐峰皱着眉头不说话,很明显是在思考什么,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徐处长,网上的事情倒也罢了,风言风语地闹一阵子便过去了,倒是刘惠敏提起的那个黑暗但丁…您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想问我的想法,还是想知道这个组织的消息?”徐峰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老刑警,夏瑶丝毫的情绪和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夏瑶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坦然承认:“二者皆有吧。”   她无法介入到案件当中,只是想要掌握一些她不了解,或者说从外部无法了解的信息。   省厅排出徐处长带领特别调查小组进行侦查,那他们必然也会跟联邦调查局有所接触,了解到的事情肯定另有一番文章。   徐峰点点头:“不瞒你说,联邦调查局已经查到了这个组织的线索,证明当年清剿黑暗但丁的行动,的确有漏网之鱼。”   一个信徒,带着组织的部分财产转移了。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当时没人知道,现在想要查找更是难上加难。   夏瑶蹙眉问:“这么说来,如今洛克身处的这个黑暗但丁组织和当年的那个还真是同一个?”   “是不是同一个不好说,毕竟大势已去,估计是洛克利用了那个漏网之鱼和他手上的资源重组了这个神秘组织,脑袋决定屁股。”说着,徐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说白了,黑暗但丁就像一把锋利的武器,谁拿着它,它就代表谁的立场。   好人攥在手里也只会做好事,坏人一旦获取那就会延续黑暗但丁的历史。   让徐峰没想到的是,联邦调查局那边也是刚刚有起色,得知了洛克与黑暗但丁之间或许存在联系,夏瑶就通过自己的手段追查到了这个线索。   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真本事,让他刮目相看。   夏瑶颔首:“既然这线索跟徐处长的案子有关,那我就拱手相让了。”   比起别的案子,夏瑶还是想要专注于手里的连环谋杀案。至于刘惠敏,她大可以交给徐峰处理。   一方面刘惠敏是黑暗但丁的成员之一,另一方面她是跟洛克有直接接触的人,对于徐峰的调查进展会更加顺利。   而且借着重案组的壳子进行调查,也不会引起洛克的怀疑。   他只会觉得是刘惠敏太蠢,让夏瑶察觉到了下药的事情,这才被重案组提防起来。   到了如今案件的真相已经逐渐浮现出水面,她要继续沿着那个保镖的线索追查下去,在对方再一次下手之前把人抓住。   二人说话间,魏长风已经把自己能够联系的人联系了一遍,有些不甘心地挂断了电话后说道:“原视频不知道被哪个粗心大意的安保删除了。”   夏瑶和徐峰都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种事在他们预料之内,只能说敌人洛克太过狡猾。   末了,徐峰忍不住担心一句:“陆商不会真的相信吧?”   边说还边打量夏瑶的表情。   魏长风想也不想就否认道:“不会,小陆不是那种人,要不说你不了解这些孩子们!”   他从来都不担心陆商会相信网上的这些胡说八道的话,那小子心里想点什么,他做局长的一清二楚。   至于网上的那些谣言,只要不违法犯罪,他也没办法多加干涉,也仅有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这一条路来证明自己的初心了。   夏瑶看着两位担忧的前辈,心里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们会担心,自己的父母弟弟也会担心,闺蜜也会担心,陆商的爸妈就更不用说了……   此刻,夏瑶想到的不单是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而是在种种压力之下,她和他的家人朋友们该如何自处。   对于别人说什么,她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她在乎自己的家人,在乎那些爱她的人。   夏瑶扬起一抹真诚的微笑安慰二人道:“局长,徐处长,你们不用太过操心,我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   “你有什么办法?”魏长风皱眉,他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夏瑶在网上官宣的事情。   这妮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有时候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小手一挥说干就干了。   夏瑶决定先卖个关子,真说出来他们答不答应还真不好说,是以狡黠道:“当然是好对策,您就等着批假吧。”   说完就拉开茶水间的门小跑了出去。   就魏长风压低声音站在门口问:“批什么假?病假事假?你要跟陆商约会去啊?倒是告诉我呀……”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瑶刚想到这新闻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家人,她从梁瑞那里换来的新手机就遭遇了夺命连环call。   最先打过来的就是秦雨佳。   她对于昨天的事情都是知情的,在车上的时候听夏瑶说得好好的,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洛克真正的伏笔竟然藏在这里!   秦雨佳打电话过来当然是给洛克一阵好骂,听得夏瑶耳朵都发麻了,不过也确实是痛快。   只要给秦雨佳时间,她能够骂人不带脏字连续一个小时花样不重的。   “瑶瑶!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这个洛克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那视频他敢不敢多放两秒,怂货一个!”秦雨佳是真的关心她,也是心疼她,是以才这么动气。   倒是夏瑶这个当事人显得过于淡定了。   她笑问:“你不会又开小号骂人去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秦雨佳羞涩的声音:“被、被你猜到了呀。”还怪不好意思的。   很难不猜到。   每次网上说夏瑶什么事情,秦雨佳的小号永远是冲锋在第一线的。   夏瑶哄着她说:“佳佳,你别气了,也不用动用资源打压这些消息,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了。”   一听到夏瑶软软的嗓音,秦雨佳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开心地问:“什么办法?你不说给我听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这时候事情闹得越大,对我反而有利。”隔着手机,夏瑶脸上都是憋不住的笑。   她就怕秦雨佳沉不住气用手段去压那些新闻。   秦雨佳总觉得夏瑶没憋什么好事,故意撒娇问:“我们还是不是好闺蜜呀~连我你都要卖关子?”   “就因为是好闺蜜,所以才瞒着你呀~”不然怕你不同意。后半句心里话夏瑶没敢说,说了秦雨佳估计就要冲到她单位来拉人了。   转念想到洛克,夏瑶忍不住叮嘱道:“最近没事别跟那个洛克走得太近,那不是什么好人,还有让秦叔叔也多提防点。”   “这一点你放心吧,那什么合作的事情,到现在还没下文,我爸也没想跟这个花花肠子有什么来往,而且我还听说他好像把amazon要寻求新合作商的消息放出去了,已经好几家公司找过他,估计这几天他住的酒店门庭若市,没空搭理我们呢。”   说到后半句,秦雨佳的声音难掩讥讽。   关于这件事情夏瑶不知情,秦家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消息途径。   关于amazon合作的事是洛克一手经办的。   秦氏集团如果能够顺利谈下来,就是第一受益人,自然不可能把这种利好消息透露出去。   唯一的说法就是洛克自己主动告诉别人的。   为什么这么干,估摸着还跟秦氏集团的态度有关。   洛克发现自己没办法拿捏秦氏获得天健药品的股权,就开始想?????别的歪招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夏瑶说:“那你们也要小心一点,那个人心眼子多着,只要他想要的天健药品还在你爸爸手里,那他必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我知道了,瑶瑶对我最好了!”秦雨佳柔柔地说着。   夏瑶被她逗笑:“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单位这边还有事情。”   “行吧,那拜拜了~”挂断电话之后,秦雨佳的笑容瞬间收敛。   她坐在办公桌前闭眼思考着。   “瑶瑶说得对…”她兀自呢喃,随后看向身边办公桌正埋头工作的助理,“周瑾,现在天健药品的股份是登记在谁名下的?”   周瑾抬起头,略想了想后回答:“之前是以公司名义持有的,后来转到了董事长名下。”   秦雨佳点头告诉她:“把那些权属文件拿过来,顺便叫我爸过来,对了,再带上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虽然不明白秦雨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周瑾还是照做了。   夏父夏母得知这件事情和陆商爸妈知道的时间差不多,都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过来问情况。   夏瑶一律以自己有办法了为借口安抚了几位家长。   轮到夏天直接找过来的时候,夏瑶显得有点意外。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夏天会知道这件事情是迟早的,不过他还需要在社区和警方的监督下活动,平常都是两点一线来往家里和市局网监之间。   她忙着办案,除开下班回家外,也很少和夏天碰头。   此时夏天已经理过发,穿着夏瑶给他挑的一件连帽衫和牛仔裤,比初见的时候精神多了。   他没回答夏瑶的话,反而看向了门口。   门口正站着一个片警,看到夏瑶还点头示意,显然是来监督夏天的人。   “姐姐,你不需要我给你帮忙吗?”夏天闷气问道。   只要夏瑶点个头,又或者吱一声,夏天分分钟能让那些说乱七八糟话的评论和热搜统统消失掉。   这是他的能力,目前他唯一能够用来保护姐姐的方法。   夏瑶没想到他过来是说这个的,弯唇把他拉在身边坐下:“我这些天忙着办案,也没空跟你说上几句话,你那边的工作还好吗?”   夏天知道自己能有这个机会都是姐姐帮忙争取的,点点头说:“一切都好。”   “你也学会跟姐姐报喜不报忧了?”夏瑶后倾着身体,打量着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弟弟。   躲避着她眼神的夏天撅起嘴嘟囔:“本来就是还好。”   “唉,你当初看见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坦率。”夏瑶感慨,到底还是长大了,都不跟姐姐交心了。   哪知下一秒,她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   “姐姐,”就见夏天揪着夏瑶的一截衣袖,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这小狗撒娇的眼神让夏瑶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傻,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夏天睁大了眼睛:“那些人在网上造谣,你不生气?”   “小天,我给你找个姐夫好不好?”夏瑶神秘兮兮地说道。   夏天蹙着眉头不明就里:“姐夫?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接着夏瑶凑到他身边附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一瞬间,惊讶、失落等等复杂的表情在夏天脸上轮番浮现。   他酝酿了半天,说了一句:“姐姐,你真要跟…不这样不行吗?”   夏瑶顺了顺他脑袋上被自己撸乱的卷毛:“这是最好的办法呀,再说了,我觉得这辈子不会有另一个人能让我有这么做的冲动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夏天点头:“既然是姐姐的想法,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   “那你要帮我保密,我连佳佳都没告诉呀!”夏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面前。   提起秦雨佳,夏天倏然红了耳朵,吞吞吐吐道:“其实…佳佳姐挺好的,她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哎呀,你不懂~”夏瑶摆手。   秦雨佳是会帮忙保守秘密,她更会成为这个计划的阻碍。   这时,小王带着化验报告回来了。   “副组长,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从胸针上检测到了人体皮屑残留,还有那枚挂坠上也查到了半枚指纹。”他把报告放到了桌上。   夏瑶扫了一眼,板着脸说:“下逮捕令吧。”   既然还有能力在江市如此闹腾,那她势必先断了洛克的一大助力再说。   看到夏瑶有正事,夏天乖巧地起身:“姐姐,我回去了。”   “好,你要注意休息。”夏瑶拍拍他的后背。   夏天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有进展突破的,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长大的弟弟也变得可靠起来,夏瑶莞尔:“那就拜托小天啦~”   很快,罗茜的“儿子”,同时也是洛克的保镖阿伟被依法逮捕归案。   根据调查资料显示,阿伟本名何伟,是个混血儿,是否为罗茜的儿子还有待进一步检查。   不过跟罗茜一样的是,这也是个“铁齿铜牙”,任由警方如何审讯都撬不开嘴,即便在铁证如山面前,也拒不认罪。   这一切都不打紧,就算没办法通过阿伟掌握洛克的罪证,调查小组也已经有了其它线索。   与此同时,夏瑶展开了自己的抵抗舆论行动。   周末的时候她踩着点给陆商打了一个电话,仍旧是上次在家里的时候通话的那个时间。   这个时间点是她提前去找徐峰确认过的,不会影响到陆商的任务。   接听电话的陆商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上次一别后,在得知夏瑶身体一切无恙之后,他便不顾身上还有伤迅速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不是没担心过夏瑶会因此生气,然则他顾不得那么多。   但比起夏瑶生气,他更害怕下次又冒出来一个其他人伤害她。   所以现在陆商拿着手机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哪想夏瑶上来就是一句:“陆商,你回来一下,我要跟你结个婚。” 第108章   听筒里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还有陆商微弱的呼吸声,夏瑶险些以为他被吓到挂断了电话。   她感到些许不自在,不能直观地观察到对方的反应, 是手机通话的最大弊端。   压抑着心里那点躁动, 夏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已经知道网上的事情了。”   “是为了这个才着急要跟我结婚的?”陆商下意识问道, 声音里透着些低落。   其实他早已有所准备。   在看到洛克和夏瑶的那条热搜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放下所有去跟夏瑶求婚的冲动。   陆商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但即便是知道是假的, 他仍旧无法想象夏瑶身边会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   事到如今他仍旧心存希冀,他希望夏瑶是爱他才嫁给他, 愿意跟他携手走过余生。而非像现在这样为情势所迫。   这样不仅委屈了夏瑶, 也为这段婚姻埋下了隐患。   既然要结婚, 那他就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刚才的那个问题也是他情绪波动之下冲口而出的,正当陆商打好了腹稿, 想要告诉夏瑶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求婚仪式, 只要她点头,他现在就能开始行动的时候,夏瑶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明知道不是。”   很多事情二人心知肚明,但是当表明心迹的时候夏瑶还是难得脸热。   她捂着手机四下张望,见办公室没人在,匆匆躲进了茶水间里接着说悄悄话。   然而就在这会功夫,陆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喜过望、欣喜若狂、欢欣雀跃…这些词描述都不准确。   此时此刻的情绪,宛若一万只蝴蝶从他胸口迸发,那振翅的频率和他躁动的心跳一齐翻飞。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陆商颤抖地握着手机, 紧紧摁着听筒严丝合缝地贴在耳朵边上开口:“瑶瑶, 你、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 你又不是没听见。”即便他人不在面前,夏瑶仍旧抑制不住撒娇的语气。   陆商都能想象到她嘟着嘴的可爱样子,握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   犹豫半晌,他问:“难道…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夏瑶没跟上陆商的节奏,她觉得现在陆商不应该很理智地跟她商量去民政局的时间吗?为什么还在问东问西?   接着就听陆商声音窘迫地说:“求婚、订婚、婚纱、钻戒还有最重要的婚礼…这些我还都没有给你。”   不难听出来,他是感到愧疚的。   夏瑶本以为他是不想娶自己才犹犹豫豫,原来竟是在纠结这个。   她失笑道:“那些重要吗?”   陆商坚定地回答:“我相信每一个女孩心里都有这样的梦想。”   被心上人以热烈浪漫的方式求婚,在所有家人朋友的见证和祝福下,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夏瑶笑了:“对我而言,有没有那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跟我一起盖在那个红戳戳下的是你的名字。所以结婚吗??????9块9,我请客。”   “好。”这次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夏瑶的话让陆商释然了,他的瑶瑶果然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被精神物质双重富养起来的女孩永远都目标明确,知道什么对于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二人打算扯证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结婚这件事情是夏瑶主动提起来的,其它一切事项却是陆商在跟进,她基本只要一张嘴就行了。   陆商目前在调查小组工作,直属上级是徐处长,审批的事情都要从那边报批走流程。   他又跟徐峰提前打过招呼的,是以审批手续下来得非常快。   徐峰甚至还调侃,说他们俩都是刑警,还剩了一道审查手续了,真是帮单位同事们省心。   不过正式结婚证下来之前,徐峰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而夏瑶家里除开夏父夏母之外是一人一个户口本。她需要做的就是拿着自己的户口本按时去民政局登记就行了。   为了这个时间,陆商还纠结了一小会,觉得不是今年最好的时候,最终被夏瑶强行说服了。   等到他们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放到网上的时候,就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轰得一众人外焦里嫩。   所谓出轨、劈腿等等谣言不攻自破。   看看结婚证上的日期就不难知道,这两个人是特意在谣言出来之后结的婚。   也有人怀疑他们就是为了辟谣刻意结婚的,或者说他们办的假证。   只是刑警身份不同一般市民,结婚需要层层审批,所谓“假证”也不存在。   况且网友不傻,陆商更不蠢,如果夏瑶真的有出轨劈腿的情况,怎么还敢跟她结婚?   一时间互联网被这对刑警夫妻的情比金坚、爱感动天刷遍了。   网友们狗粮都吃撑了,也就没人去在乎什么洛克、什么劈腿的新闻了。   秦雨佳半是兴奋半是担忧,等不到下班就直接来市局门口蹲夏瑶了。   一看到夏瑶中午下班的时候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她跟百米冲刺似的狂奔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就一堆问题:“天呐!你们什么时候跑去扯证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不告诉我?钻戒也不见一个,你脑瓜子里到底想什么了?”   夏瑶被她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只能掏出结婚证摆在秦雨佳眼前:“如你所见,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红色的小本本拿出来的瞬间,秦雨佳的眼睛一下就被抓住了,结婚证上的照片里,夏瑶和陆商都穿着制服,彼此笑得很满足。   “夏瑶!你真是……”   秦雨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鼻子一酸,先哭了出来。   “你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啊!我还想当你的伴娘呢,现在伴娘没当成,你就变已婚妇女了,那我怎么办?我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哇!”   夏瑶又想哭又想笑。   想哭是为了秦雨佳的心意,除开家人和陆商外,她大约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二人之间像极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   想笑则是为了后半句,估计秦雨佳的重点还是落在她没男朋友上。   她搂着秦雨佳轻声哄道:“好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想想,如果我真先跟你通气了,你敢保证不会阻止我?”   秦雨佳的哭声噎住了。   她不能保证。   在她看来,没有任何物质保证的结婚就是耍流氓。   女性本就处于弱势地位,不论是什么背景什么年龄的女性,从生理上就不占优势,因此一段婚姻必须要男性付出大量财力物力人力才能有稳固的基础。   她作为闺蜜,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夏瑶裸婚啊,至少婚礼得办,求婚得有,钻石戒指低于5克拉都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一想,秦雨佳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做父母的心情。   她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鼻子哭得红红的,闷声闷气说:“我总有一种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夏瑶被她的语气逗笑了,灿然道:“别贫了,说起来,小天倒是跟我说过,想要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还跟我打包票说你一定能替我保守秘密的。”   她倒也不是故意要提这一茬,不过是不想继续秦雨佳关于陆商“猪拱白菜”的妄想。   乍然为人妻,夏瑶觉得闺蜜和老公之间的关系还挺不好平衡的,只能扯开话题了。   “是嘛……”听见这事,秦雨佳表情看起来怪怪的,她摇了摇头说,“不讲这个了。瑶瑶,我告诉你,那个洛克也许真的是疯了。”   “他又怎么了?”一听到“洛克”这两个字夏瑶就直觉没什么好事情,仿佛过敏了一般。   自从知道了洛克黑暗但丁的背景之后,夏瑶对于他的事情格外留神。   这些案件背景当然不能说给秦雨佳听,她也只能通过对方的交流来判断洛克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要对秦雨佳或者闺蜜的家人不利,那她就务必提前防范起来。   “他现在天天在楼下等我,说是要接我去吃饭,还给我送花、送包、送钻石项链……”秦雨佳满不耐烦地掰着手指头数着。   看这样子洛克还真的送了不少东西,不然也不会让秦雨佳这么烦他。   “他在追你?”夏瑶问道。   首先她是不相信这个事情的。   洛克为人城府很深,就算是她也不能看出这人大相径庭的行为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天健药品,那也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其次,依照她对秦雨佳的了解,洛克根本不是闺蜜的那盘菜。   秦雨佳耸肩:“我哪知道,他也没说啊。”   自从那天离开酒会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送东西的状态,她是不把洛克和他送的那些东西放在眼里,奈何人言可畏,公司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还好秦父治理公司有一把手,不然真不好处理这件事。   夏瑶又问:“你不喜欢那些东西?”   “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是恶心这个人!他拿我当傻白甜啊!”秦雨佳愤愤然,她不是能拿钱打发的女人。   夏瑶笑了:“那你是吗?”   “当然不是了!”秦雨佳忙不迭否定。   “既然不是,那就让他领教一下什么叫白切黑呗。”夏瑶笑得意味深长地说道。   洛克的行动必然都是带着目的,如今也不会平白无故找上佳佳。   他肯定是从佳佳身上看到了什么能够利用的点,才会如此大献殷勤。   从夏瑶身上找到问题裉结的秦雨佳并未久留,一起吃了个饭就回去了。   重案组的连环杀人案中凶手已经归案,至于他的杀人动机和杀人经过,何伟暂时没有交代。   这不影响夏瑶的侦查进度。   通过对何伟住处的搜查,夏瑶带的人发现了被收纳在盒子里的那条丢失了挂坠的手链。   他们的调查视野重新集中在了这个手链上。   夏瑶确定想要弄清楚何伟的杀人动机,还得先搞清楚这手链的来历。   于是她和小王、俞洪敏几个人都围着那条手链研究   夏瑶把挂坠的图片放大打印出来摆在桌面上:“你们看看这个图形究竟像是什么。”   “四不像啊……”俞洪敏抱着胳膊站在桌子前面看。   说是个鸟巢,它多了三个凸起,也不像其它规则的形状。   小周咕哝:“那它是不是代表了什么特殊意义啊?类似于西方神话中的那种神明之类的。”   不排除这种概率,国外的很多民间组织,都是信奉某种小众的信仰,从而发展出人数庞大的组织的。   “等等!”   这时,小王表情紧张地摁着A4纸的两侧掉转了一个方向。   从夏瑶的角度来看,凸起的位置就变成了朝下。   他指着图片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这是…”夏瑶面色凝重了起来。   小周一眼认出来了:“是直播APP的logo!”   这就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了,而是一模一样。   不过是银质的手链没办法上色,否则绝对是一比一还原的。   俞洪敏一拍脑袋说:“我就说这东西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我们看错方向了!”   如此一来,这个手链就是证明鲨鱼平台和神秘组织黑暗但丁有关联的铁证。   夏瑶平静地吩咐道:“送到徐处长那边去!”   这件事情让夏瑶确认需要加速瓦解黑暗但丁势力的进度了。   凭借她的了解,之前调查小组在查案过程中,侦查重心都放在了洛克和他的公司身上。   如今看来,不论是鲨鱼平台或者安插罗茜等人都不只是洛克一个人的想法。   这有可能是一起集体跨国犯罪案件。   如果调查小组想要有所斩获,那目光就不能聚焦在国内,还得提防外面的黑暗但丁作乱!   她起身对其他人说:“我去找网监的同事问一下最近的案件进度,何伟你们一并交给徐处长处理。”   这起杀人案已经有足够证据定罪结案,只是案件和徐处长手上的案子有关联,不两边都查清楚是不能轻易了结的。   夏瑶急匆匆地感到网监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正乱糟糟的。   平常都是在电脑前进行网络巡查或者打击网络犯罪的警员们此刻正在收拾东西。   尤其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笔记本,里面承载了公安部分安防系统,非常特殊。   所以夏瑶看到他们的举动,不由得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这是……”   办公室里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夏瑶,迎上前道:“夏法医!这不是有几个同事要出差了,就打包点东西嘛。”   出差?这个时候网监的同事要去哪里出差?   夏瑶皱着眉头问:“那夏天呢?”   办公室里也没看见弟弟的人影。   那人道:“他跟我们一起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人刚说完,夏天就跟着一个民警进来了。   “姐姐。”夏天看到夏瑶就露出八颗牙齿笑呵呵的,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夏瑶把他拉到了一边问:“你是要跟他们一起出国吗?”   对于夏瑶的敏锐,夏天丝毫不意外,乖巧地点头说:“嗯,这次过去是配合联邦调查局进行侦查的。”   包括他和几个网监警员在内,其实主力还是他,主要是给联邦调查局提供网络助力。   不过夏天没告诉姐姐的是,这事是他主动承揽过来的。   若非他毛遂自荐,这次本不必带他去。   夏瑶眉心微蹙。   即便知道夏天是为了大局而离开,她心中仍旧耐不住惴惴难安。   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叮嘱夏天:“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别的都是次要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   “我知道的。”夏天应承着,心里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   他和其他网监同事一样,都是在后方提供情报线索,冲锋陷阵不是他的工作,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   另一边,当重案组的同事把证据和犯人交到徐处长手上的时候,再度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夏瑶被徐峰找过去的时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跟案子有关的事情,结果告诉了她这么一件事。   “当初陆商被刺也是何伟做的。”徐峰说完,喝了口茶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何伟好端端在拘留所里,头上又多了一项官司。   “竟然是他!”夏瑶瞳孔收缩,她只想不到这个何伟竟然为洛克办了这么多事情。   也就是说罗茜在被捕之前或许就跟洛克有过联系了!   徐峰也直言:“我们也没想到。若不是那天陆商伤了行凶者的胳膊,刻意留下了痕迹,我们也不会检查到是这个人。”   “看来他身手不错。”夏瑶阴沉着脸说道。   看来当时仅仅是把人拘捕起来还是太便宜他了!   能够和陆商过招并且在伤了他之后逃走,只能说明何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否则就算再来几个何伟也未必能打赢一个陆商。   对于此,徐峰的见解更加深刻:“也说明这个人对于洛克来说的确很重要。”   对于洛克来说,何伟就是他的白手套,利用他犯下数宗恶性刑事案件,没了这个白手套,洛克也不得不收敛许多。   一想到这个狐狸一样的男人,夏瑶就觉得头疼:“我们久久找不到洛克的直接犯罪证据,就不能把他抓捕归案,如果他提前回国了,到时候再引渡就麻烦了。”   他们调查小组必须要赶在洛克回国或者离开江市之前,找到他的犯罪证据,把人逮捕。   这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徐峰也跟着点头说:“是啊,所以我已经跟联邦调查局沟通过,让他们派人和我们小组的人进行协作侦查。”   之前是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各管各的,如今的情势不乐观,倒不能再这么做了。   夏瑶已经去夏天那里看过,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稀奇,只是问了问具体的安排。   一打听才知道,陆商也要去。   “他们这一去市局就只剩下一半的人了。”徐峰感叹着。   能跟着联邦调查局派遣去的都是市局和调查小组里精英中的精英。   夏瑶叹息:“不论如何,先捣毁洛克的老巢掌握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证据,夏瑶又想到了舅舅俞小龙。   在她的指示下,舅舅已经查探到了关于洛克实业的诸多罪证,不过多是商业犯罪,跟黑暗但丁和洛克个人没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都无关痛痒,若是想靠着这些让洛克伏法认罪还远远不够。   看来她得跟舅舅打个电话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夏瑶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秦雨佳也没闲着。   这次在闺蜜的启发下,秦雨佳展现了她属于白切黑的真正实力。   当天网上就爆出有人偷拍到了洛克和秦雨佳的“约会现场”。   首先是秦雨佳清晰地表达了自己对于洛克的敬谢不敏。   洛克则颇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牡丹花下死之类的话,还讲他单方面仰慕秦雨佳是他的事情,秦雨佳不必为此感到担忧。   秦雨佳是谁啊,当场白莲花给洛克看,又是一番拒绝之词,最后不堪其扰匆匆离去。   看完视频之后网友们顿时明白了,洛克就是那花花肠子大猪蹄,秦雨佳和夏瑶才是亲闺蜜。   追夏瑶不得就诋毁她,现在又来吃窝边草,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再加上秦雨佳买水军故意带节奏之下,洛克成了“全民公敌”,人人得而唾弃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洛克的很多算盘已经被夏瑶明里暗里一一摧毁了。   陆商和夏天也出国了,洛克没有动静,她好歹能过几天消停日子。   夏家饭桌上,夏瑶瞥了眼食欲不振的夏父问:“爸爸,你这几天都很忙吗?”   夏父提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女儿碗里笑着说:“还好吧,你多吃点。唉,我跟你陆叔叔和美心阿姨聊过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自己做主吧,现在结婚证都扯了,还能怎么样呢…”   虽然他极力粉饰太平,夏瑶仍旧看出了他眼底的疲惫。   这种疲倦应该不是自己的闪婚带来的。   一旁的夏母没看出丈夫的异常,调笑道:“你又不是不满意小商,干嘛还做出这幅样子?”   说完又冲夏瑶笑着说:“瑶瑶啊你放心,你们结婚了爸爸妈妈高兴都来不及,不过你得想清楚,结了婚是住在哪边好?”   现在陆商还在外面出差,没办法回来跟女儿住一起,等他回来了自然是要夫妻团聚的。   只是夏母想当然了,夏瑶还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她摆手说:“到时候再说吧。”   夏父夏母对视一眼,只觉得这孩子跟缺根筋似的,结婚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除开扯了证之外,什么都还跟从前一样。   “这怎么行,别的不要,那婚房还是要的呀,你喜欢海边别墅,还是CBD大平层?爸爸妈妈都买给你。”夏父说着,又夹了一筷子剔过刺的鱼肉到夏瑶碗里。   夏瑶只觉得压力好大。   其实这事陆叔叔和美心姨已经打电话唠叨过一次了,夏瑶没什么想法。   结果人家转背就把十栋别墅和陆家集团20%的股份不声不响地转到了她名下,夏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怕爸妈又盯着这件事情扯个没完,干脆地扒完碗里的饭对夏父夏母说:“这事你们看着办吧。我吃好了,爸爸妈妈慢用。”   然后跟有鬼撵着似的跑回了房间。   回到房里,不等坐下夏瑶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陈,最近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挺、挺好的。”小陈的声音透着心虚。   夏瑶没说话。   她不喜欢撒谎的人,这一点众人皆知。   即便夏瑶不在眼前,小陈还是透过对面的沉默感受到了压力。   半晌后他吞吐道:“我还是说实话吧,公司最近的合同总是出问题,总有人在一些不起眼的方面刁难,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苍蝇多了也嫌烦啊…”   小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事情,看起来都是极为不起眼的小事,不过堆到一起就成了棘手的问题。   比如之前跟夏氏集团合作的几家分销公司都要修改撤换合同,要求调整供货价格,不然就要换一家供货商。   若然是偶尔一两个或许还好商量,眼下明显是一群人提前准备好了要针对夏氏集团,进而导致片区业务瘫痪,售后服务滞后等等一系列连锁问题,把整个公司的人头都搞大了。   说完小陈还不忘补上一句:“我都跟董事长说了这事肯定瞒不住您,他却坚持不准任何人告诉您,现在不能算是我主动说的吧?”   他的年终绩效还指望着董事长。   “我不是从你这知道的,爸爸问起来你只说不清楚就是了。”夏瑶一句话算是宽慰了他的心。   挂断电话后,夏瑶坐到电脑前开始查看关于夏氏集团最近的新闻,看着看着便眉头紧皱起来。   从洛克公布了amazon寻求合作商的消息,开始搅乱江市的商界的时候,夏瑶就明白他是走投无路开始狗急跳墙了。   如今重案组断了他最重要的臂膀,他定然要?????寻求别的势力帮助。   江市的这些商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商言商,很多从前靠着夏家和秦家的人在察觉了洛克投来的橄榄枝之后,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鲨鱼,即刻反水站到了两家的对立面,跟在洛克身后处处跟人作对。   唯有陆家始终坚定。   夏瑶甚至想到了更糟糕的局面。   人是社会性动物,其它几家的商业体量不及夏家和秦家大,加起来也不容小觑。   老鼠还能害死大象,何况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一旦让洛克挑起了整个商界站在夏家、秦家的对立面时,他拿捏两家的时机就到了。   到时候别说一个天健药品,想要什么不由得他狮子大开口。   想到这里,夏瑶随即拨通了舅舅的越洋电话。   “舅舅。”   她刚开口喊了一句,俞小龙就有效率地开始汇报工作进展:“我昨天已经让人去过一趟联邦调查总局,让人把你想要举检举的信息送进去了。但是瑶瑶,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吗?”   到底是血亲,俞小龙该办的事情没少办,最优先考虑的仍旧是夏瑶的安慰。   夏瑶淡然回答:“没事的,舅舅你要相信我,只有这样做我才能保护好所有人。”   釜底抽薪,让洛克乱起来,他自然就没那个心思在操控江市的局面上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之前让我稍微注意点的关于医疗机构的事情…”俞小龙之前受夏瑶指示去追查洛克实业的事情。   这是他的意外发现,如果不是夏瑶提了那么一嘴,他也不会刻意去查。   夏瑶忙追问他:“有线索了?”   俞小龙说:“我发现一家注册在洛克实业名下的实验室。”   “实验室?”夏瑶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好像说是做药物研发的。”   药物研发,天健药品……一系列线索串联起来,夏瑶不得不多心。   莫非洛克是想要利用药品图谋什么?!卡斯特可是洛克的老巢,如果真是如她猜想的一般,那俞小龙大概率已经暴露行踪了!要被洛克或者黑暗但丁的人发现…   夏瑶不敢想象,立即严正警告俞小龙:“舅舅,不管你正在做什么,在保证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千万不要继续轻举妄动了,赶紧离开卡斯特!”   俞小龙不解问:“为什么?”   这会解释都嫌耽误时间,夏瑶着急地说:“别问了,总之这件事情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其它的交给联邦调查局吧,订最早的一班航班离开那里!”   听出了夏瑶语气中焦灼,俞小龙也不再追问,只道:“好吧,那等之后再联系。”   “嗯嗯,舅舅,记得一定要平安。”   挂断舅舅的电话,夏瑶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她把有关实验室的事情上报给了徐峰。   希望联邦调查局这次能够给点力,把那个神秘组织一次性捣毁,将罪恶粉碎在摇篮中。   也希望舅舅能平平安安的离开卡斯特。   翌日,夏父也是早早出门了。   来到单位的夏瑶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了徐峰。   对方拿着自己的饭径直坐到了夏瑶对面,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联邦调查局得到线报,说发现了黑暗但丁的老巢,马上就要出动了。”   夏瑶并不意外这件事情,听到徐峰提起也仅是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饭。   而徐峰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此时面露了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瑶喝完碗里的海带汤笑道:“看您说的,我怎么会早就知道的,又不是未卜先知。”   徐峰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了筷子说:“夏瑶,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你想要帮忙又不想拖累其他人,所以这次的线报是你让人提供给联邦调查局的是不是?”   夏瑶沉默着吃饭没说话。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事实往往如此。   一看到夏瑶这个样子,徐峰就着急得不行:“这次要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   “一切自有我一个人承担!”没等他把话说完,夏瑶抬起头说道,“徐处长,来这里这么多天您应该多少了解我一点了,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轴。”   不论做人做事,她都只认一个道理。   尊重事实依据,严守法律底线。   “你…”徐峰被她气得心口疼,干脆撂下了饭盘子,“你就让我们担心吧!”   说完之后气冲冲地走了。   陆商等人在外行动,魏长风和徐峰等人担心的不止有他们,还有在市局办公的夏瑶。   假设这次行动失败,等待夏瑶的将会是前途灰暗,甚至成为被告被带上国际法庭。   大家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联邦调查局和陆商等人的进展一切顺利。   直到这天下午,徐峰接到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的电话。   “你说什么?!”他抓着电话反复确认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电话里的人语气沮丧:“黑暗但丁那边的人先收到了消息,我们去的时候人早都被灭口了!”   徐峰只觉得喉咙瞬间收紧,声音都不受控制了,忙问道:“那…那陆商和夏天他们?”   “人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别婆婆妈妈的!”徐峰急得不行,大声呵斥着。   楼下办公室,夏天也在给夏瑶打电话报平安。   “喂!姐姐,我和姐夫都好好的,你别担心!”   夏瑶温和地应着:“好,我不担心,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只是小天,你知道这次行动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吗?”   夏天声音低了下来,缓声说:“好像是我们投宿的酒店里被人安插了眼线,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了对方。”   在洛克的地盘上想要抓住他的痛脚,仔细思考一下,也是没那么容易。   且没有听说针对实验室的行动安排,按道理联邦调查局不应该如此马虎草率。   莫非有内鬼?   夏瑶摁下心底那点疑惑宽慰着夏天:“你们平安是最重要的,没抓到人也没关系。”   然后又聊了几句,夏瑶就掐断了电话。   她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抵住额头。   行动失败,那么接下来的局面会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不但没办法掣肘洛克了,还给对方透了底牌,真是最糟糕的局面。 第109章   徐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办公室, 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没事吧?”   通过他的反应和表情,夏瑶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不过她没有当即问出来只是说:“我很好,徐处长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 就是刚才接到了联邦调查局的电话, 来通知你一下行动失败的事情, 我听小组的人说夏天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   撇去他的微表情和神态不提,徐峰的态度倒像是在试探什么。   夏瑶没那么好骗, 她脑海中思索着,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心间。   她倏然间变了脸色,抓着徐峰的胳膊问:“是不是陆商出事了?!”   刚才和夏天打电话的时候, 她有意瞒着对方关于自己景况不佳的事情, 因此忽略了弟弟说他和姐夫都很好时的语气。   现在回想起来, 当时夏天的态度过于刻意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陆商出事了,徐峰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知道, 好选择是接续瞒着她还是宽慰她。   徐峰没料到夏瑶竟然这都能猜到, 也没有了隐瞒的意义。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夏瑶:“陆商在围剿行动中受了点伤。”   说完他就看着夏瑶,却发现她的脸色冷冷的,似乎并无多少情绪波动。   多少愤懑和无奈夏瑶都只能死咬着牙攒在心里,面上平静如初地问道:“伤到什么程度?”   如果只是普通的外伤,徐峰应该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重伤…昏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峰撇开视线。   陆商是他调去联邦调查局帮忙的,他认为这次的受伤他也有责任。   然而他们在江市可谓鞭长莫及,和卡斯特州那边也只能通过电话联系,无法直观判断陆商的情况到底如何。   究竟小组的人是不是把陆商的伤情故意往轻了说也不得而知, 只能干着急。   夏瑶的表情凝滞了片刻后回答:“好, 我知道了。”   “你没事吧?”徐峰盯着她的脸, 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二人才新婚不到半个月,如今竟然出了这种事故,陆商生死未知,夏瑶又该何去何从?   没想到夏瑶比他想的要冷静许多。   事到临头,她所思所想都是大局出发。   她思索片刻后说:“徐处长,这件事情还请你不要那么着急着告诉陆商的父母。”   “可是,想要瞒也瞒不住啊……”徐峰为难。   陆商是外出公干的,等事情了结其他人都回来了,肯定不会单独留他一个人在卡斯特,到时候他仍旧昏迷在医院里不回家,陆父陆母必然有所察觉。   夏瑶颔首,抬手揉了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我知道,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说出来。联邦调查局的人?????应该还没撤离卡斯特,在那之前小组的一切行动应该都是保密的,期间没收到任何消息,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   其实徐峰也明白夏瑶的顾虑。   陆父陆母就只有陆商这一个孩子,在做任务的时候出了事,父母永远是最挂心的。   他皱着眉头说:“那好吧,我会做好保密工作,不过我也劝你,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硬撑着,你还有父母亲人。”   “是,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不知道是安慰徐峰抑或慰藉自己,夏瑶挤出了一丝微笑。   话说到这里,徐峰也不在意什么往伤口撒盐的事情了。   解决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   他道:“这次的行动失败,你的职务应该会受影响,到时候我会帮着打一份报告协助说明情况。”   省厅那边直到线报是由夏瑶提供的,这是迟早的事情。   虽说这种行为法无明令禁止,她刑警的身份却令这件事变得棘手起来。   没想夏瑶竟然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说明一下吗?”徐峰再度确定道,其实他是想要夏瑶好好考虑考虑。   夏瑶抿唇,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徐处长,您知道我是说一不二的。”   徐峰一旦介入这件事情当中,那么她的行为就成了整个调查小组的合意,那就和她最初隐瞒众人让俞小龙暗中调查检举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无可奈何的徐峰只能暗自叹气:“好吧,我说不过你,有什么事情你再来和我商量吧!”   “好,谢谢您。”   陆商的事情像一把扎在夏瑶心脏上的刀,初始只觉得惊吓,那种疼痛和恐惧要过一阵子才会逐渐扩散开来。   不过命运像是暗中布置了天罗地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夏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夏瑶刚说服走徐峰,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   她接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大小姐……”   夏瑶一下就听出来打电话的人是她爸爸聘用的职业经理人,也是被罗茜绑架过的公司总裁吴明。   “吴明?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董事长住院了。”吴明的声音有些哽咽。   夏瑶脸色瞬间变得刷白,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什么?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就过去!”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夏瑶脑子里闪过很多事情。   她爸爸小时候怎么瞒着妈妈给她糖吃,她喜欢玩小医生的游戏,夏父又是如何买了一整套专业工具回来配合……   爸爸是她的精神支柱,他绝对不能倒下。   夏瑶连车都来不及停好,便直奔住院部。   问过前台之后,她小跑着来到了夏父所在的VIP病房。   当她推门而入时,除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夏父外,里面还有两个人。   数日不见,吴明已经恢复了很多,至少能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只是面色仍旧憔悴,跟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他就站在夏父床头,面色凝重,看到夏瑶进来的时候迎过去:“大小姐!”   与此同时,夏瑶也注意到了趴在床头和夏父十指紧扣的夏母。   她眼角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擦去。   察觉到她的视线锁定在夏母身上,吴明走过去小声说:“夫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最后是哭晕过去的。”   也难怪,夏母一生基本是顺风顺水,结婚以前是俞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结婚后是夏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除开夏天当年出事的时候,她没有遭受过任何打击。   如今丈夫昏迷不醒,对于她来说也是重创。   夏瑶深吸一口气,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全憋了回去。   看了眼夏父的心电图机还处在正常运作状态,她对吴明招招手,把人拉到门外说话。   “医生怎么说?”   吴明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冲里面看了一眼:“董事长是突发性心肌梗塞,现在已经通过药物控制住了,他们建议还是要尽快手术。不过现在他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必须要静卧休息到一定状态,再看情况安排。”   心肌梗塞手术必须要注射麻醉剂,依照夏父现在的身体情况打了的话没准会睡死过去。   夏瑶把手插进了衣服的两侧口袋:“我妈妈有说什么吗?”   果然母女连心,吴明无奈地说:“夫人说了,如果您过来了也不要劝她离开,她一定要守在这里等董事长醒过来。”   妈妈的性子夏瑶最清楚,最在乎亲情和生命中唯一的挚爱——她的父亲。   想让她在家里好好等着爸爸出院是不可能的。   夏瑶向内环顾一周。   医院里的陪护床睡得不舒服,VIP病房里也只有一张长沙发。   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是普通富贵人家一般也不会有家属亲自陪在病房照顾,是以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沙发和陪护床睡得不舒服,既然妈妈想要留在这里,那就让她在这里吧。再多请两个看护总能把人照顾好,也好过在家里挂心吃不好睡不好的。”   夏瑶又看了吴明单薄的身子一眼,又特意叮嘱道:“这些都让小陈去安排吧。”   她怕吴明实心眼,到时候亲自去跑前跑后的。   总算了解父母的情况,安排好了一切事情之后,夏瑶才终于提及:“爸爸怎么会昏倒的?”   她还记得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夏父还是好好的。   他每年也会定期做体检,有什么问题按理说早就查出来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夏父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不应该说昏倒就昏倒。   吴明看向夏瑶身后匆匆赶来的一个身影,道:“这件事情还是让小陈来说吧。”   夏父昏倒的时候小陈在场,他也是事后听对方说的。   夏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见手里拿着一沓药费单子检查结果走来的小陈。   小陈也是一眼就望见了她,顿时呜咽了起来:“夏小姐,那些人太欺负人了!”   说起今天的经历,小陈为夏父工作那么多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夏氏集团的电子产业,虽然有出口海外的货物,但合作商占比是大头。   而之前那群闹事的分销合作商中有一个领头的,叫杨乐。   杨乐带着几个人作为合作商代表来谈判,上来就拎了一袋子钱倒到了夏父面前的会议桌上,那意思是要收购夏氏集团的生产线!   从人员到器械,他们来者不拒,还大言不惭说愿意出市场价的一成。   这是□□裸的侮辱!当时夏父就动了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们所有合作商一起切断和夏氏集团的合作,夏父也不会做出这种贱卖产业的事情来!   那杨乐就威胁夏父,说不卖可以,他手上的东西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   原来是杨乐早已经在某个厂子里安排了奸细,是他的一个直系亲属,在厂子里呆了6年多,借着杨乐的销路一路做到了主任的位置。   他靠着这个主任,拿捏到了厂子里一批电子原配件生产过程中的纰漏,用次一等的元件顶替了原本的配件。   当然,这个偷梁换柱的事情也是这个主任干的,不过锅却要夏氏集团来背。   因为这批货已经远销海外,在不知道哪个经销商手中了。   为了这件事情,夏父当时就气得昏死过去。   口袋里的手渐渐捏成了拳头。   夏瑶不敢相信,为了利益,这个杨乐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通,这事跟洛克必然脱不了干系!   “杨乐真不是个东西!从前董事长那么照顾他们,拿了货有困难也不急着催货款,现在看到情势不对了,人人都要上来踩一脚,白眼狼!”小陈边说边哭,董事长晕倒了,他也觉得委屈。   那个杨乐的嚣张跋扈,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夏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安慰:“安排好我爸妈这边的事情之后,你也休假去吧,带薪假一个月,好好休息休息。”   她也是好意,小陈却拒绝了。   “不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董事长和夫人,夏小姐你放心,我并非不知感恩的人,董事长供我读大学,还给我提供工作机会,在这么艰难的时候,我怎么能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离开?”   “谢谢你!”夏瑶真诚地说道。   这世界到底是有光明和希望在的,看看小陈和吴明,夏瑶相信爸爸当初做的一切都有他的原则和坚持。   至于杨乐那种人,不值得罢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吴明眼神犹豫地看着夏瑶。   现在的夏瑶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不能承受的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都没让她倒下,虱子多了不怕痒,她也是无所畏惧了。   “说吧。”   “公司那边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你回去处理。”吴明接着说。   夏父昏迷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小陈有心遮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但是那些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病了就推后或者干脆消失,相反,那些小人只会趁人之危,在夏父不在的?????时候狮子大开口,趁机从夏氏集团上叼一块肉走。   “你不能去吗?”夏瑶拧着眉头问道。   并非她有意推脱,她重案组的工作一天没停下,一天就没办法出任公司任何职务。   这是公务员硬性规定。   吴明嘴角夹着一丝苦涩,自嘲地笑道:“我去当然可以,不过出了那件事情,公司里服我管的人也没几个了,估计去了也帮不到什么…当然,但凡大小姐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吴明的弟弟也是他的助理和罗茜勾结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闻,夏氏集团的人也都知道了。   后来夏父回了公司主持大局,而吴明在医院养病,暂时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让他再回去,怕是少不得要受非议。   夏天又在卡斯特回不来…   为今之计,好像真的只有夏瑶自己亲自上阵一条了路。   焦头烂额的事情没让夏瑶烦躁,反倒让她出奇平静了下来。   她首先确认了一件事情:“你的身体还行吗?”   “没问题!”吴明点点头道。   真要让吴明继续殚精竭虑,夏瑶也不忍心,这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看着就不太健康的样子。   于是她想了想才说:“你也不用特别操心什么,只要帮我把把关,介绍一下公司和那些合作商之间的关系,还有各个高层就行。”   如果情况允许,她也不想这么“压榨”吴明这个病人。   实在是事急从权。   能够帮助到夏瑶,吴明就已经很高兴了,忙不迭点头:“大小姐,我一定好好干!”   激动的情绪让他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看着倒是精神不少。   “那就好,等我下午去跟单位说一下有空,你就跟我一起去公司吧。”夏瑶说道。   事情既然接下来了,那就要负责到底,她从没去过公司,也不清楚事务如何打理,也要提前熟悉一番。   不过夏瑶没想到,她的“空档期”来得这么快。   下午去局长办公室请假的时候,魏长风直接将一封信放到了她面前。   “上面停职的指示已经下来了,你…就当放个长假吧。”   早有心理准备的夏瑶除开觉得时间太凑巧外,也没有别的感想了,反而轻巧地拿着信封点头:“我知道了,正好我家里有点事情,这一趟去解决了也不错。”   魏长风只以为她是故作轻松,心里不知道压着多少斤石头。   “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开口!”他也是真心疼这个下属。   夏瑶不知道是第几遍听说这个话了,心里仍旧暖暖的,笑颜绽放:“我知道的。”   等她下了楼收拾东西的时候,重案组所有人都到齐了。   包括之前调去调查小组的同事,都挤在办公室里期期艾艾地看着夏瑶。   她冲大家莞尔一笑道:“局长要我放个长假,重案组就交给各位了。”   其他人心里说不出有多不舍,即便是铁骨铮铮的男人,此时也忍不住潸然。   他们心里都明白,夏瑶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了。   小王感性地抹了把通红的眼眶:“副组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重案组打理得好好的!”   “我们等着你和组长回来!”小李也跟着附和道。   梁瑞躲在后面哭得泣不成声。   他已经习惯了夏瑶做他们的主心骨,即便他后来调去别的岗位,夏瑶也是他心目中精神灯塔一般的存在。   如今夏瑶要离开这里,他说不出的难受。   夏瑶扫视众人一眼,缓缓点头:“好!一言为定。”   这个时候离开市局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夏瑶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把所有重要资料放在一个U盘里交给了俞洪敏,才彻底离开。   下午去公司的时候,有人听到吴明要回来工作的反应果真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充满了排斥。   不过这些都是“肱骨之臣”,夏瑶帮着敲打一番也算相安无事了。   林林总总的事情堆在夏瑶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转眼两天过去,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八晚八的生活。   而回到了公司的吴明像是换了一个人,明明拖着一副病躯,眼神却放着精光。   大约她爸爸当初看中的就是这个人的精气神吧。至少事实证明,夏父的眼光没有错。   吴明手里拿着一份合约递给夏瑶:“大小姐,今天要去谈那个解约的事情。”   夏瑶扯过来一看,眼神中透着丝邪佞:“就是把我爸爸气倒的那个合作商吧?”   “是!”应声的吴明也带着些怒火。   “那我们就去会会他!”   这种人迟早是要解决的。   然而令夏瑶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解约会议,洛克也会跟着来。   “夏小姐,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洛克堂而皇之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对于这种位置安排,夏瑶未置一词,甚至都没有施舍给洛克一个眼神,径直带着吴明气势十足地在杨乐对面落座。   “你就是这次合作商的代表,杨总了?”夏瑶冷声道。   杨乐看向洛克,似乎在征求意见。   直到对方点头他才拽得二五八万地开口:“你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谈这件事情?!”   难怪会把她爸爸气晕,就这地痞流氓一样的态度,哪里像是个生意人。   夏瑶冷着脸没说话,反倒是吴明接茬了。   “当然是以代理董事长的身份!”他拿出一份文件复印件甩到了杨乐面前,“这里是董事会全员签署的同意书,我司将由夏瑶小姐代理董事长病重期间的一切职权,她当然有权坐在这里做决策!”   夏氏集团是夏父倾尽心血的成果,所有的董事会成员和职工都是跟着他一路厮杀才有今天的地位。   他们感恩、更团结,这才铸造了今天的夏氏集团。   这种凝聚力和信任感让夏瑶在初初上任的时候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杨乐本想拆台,没想到夏瑶和吴明是有备而来。   他噎了噎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再度扭头看向洛克。   此时,夏瑶嫣然一笑:“看来洛克先生御下的本事不行,这种时候都不懂随机应变,果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啊。”   听到这句话之后,杨乐一下反应过来,怒火中烧大声质问:“你!你骂谁!”   吴明一下站了过去,挡在了杨乐面前。   夏瑶则稳坐不动,瞥着杨乐问:“杨总到底是来谈判的还是来闹事的?”   有理不在声高,她最看不起自以为嗓门大就了不起的人。   杨乐压抑着心中满腔怒火,再度重申自己的条件:“哼,装什么!条件我开出来了,除非让我以一成价格收购你们全部的产业线,否则继续合约的事情就免谈!”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盘死局。   不论夏瑶怎么做,都只有妥协一种办法。   到时候他能用最低价得到夏氏集团的全部生产线,他进一步就能取而代之!   正当杨乐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势在必得时,夏瑶把手里的合同放了下来,声音平静地说道:“那就解约吧。”   这个话打了杨乐一个措手不及。   他甚至都忘了要提前请示金主的意见,就趴到了桌子上质问:“你说什么?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做主吗?这是上亿的生意!”   “我说,解约!怎么不够简洁明了吗?”夏瑶每多说一个字,眼眸就冷一分。   她看不惯杨乐,从他威逼夏氏集团,气昏自己爸爸的时候就开始了。   职业所限,她不能对杨乐采取任何暴力措施加以报复,那她能做的,就是破局。   解开夏氏集团如今的困局,不仅让杨乐空打一场算盘,洛克也必不会放过他。   杨乐气得嘴都歪了,伸出手指指点点:“好得很,你倒是比你爸挺有种!我倒要看你这小贱人到时候怎么收拾残局!”   话音刚落,就听“啪”地一声响,洛克竟然扇了杨乐一巴掌,把人脸都扇得歪到了一边。   杨乐被打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洛克先生!”   洛克没搭理他,扭过头对夏瑶优雅欠身:“惊吓到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夏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不跟他虚与委蛇,上来就打明牌。   她盯着洛克那双毒蛇一样的眸子说:“何伟和罗茜都被抓了,你在江市的暗桩也被一一拔除,如今你只是个光杆司令,我奉劝你还是少作妖,这样只会让警方迅速掌握你的犯罪证据!”   一旁被打懵的杨乐更懵了,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怎么都没听说过?   洛克仍旧维持着笑意盈盈的假面,不气反笑道:“夏小姐,我就说今天见你怎么闷闷不乐的,也许是因为有的事情没有顺你的心意吧?你说我这个人也真是,怎么那么不绅士呀。”   夏瑶当然知道他暗指的是陆商重伤、夏父昏迷还有自己被停职的事情。   她眉目间染上厉色,威慑道:“洛克,你别得意太早!你的报应还在后头!”   洛克挑眉:“什么报应?我只知道你撺掇联?????邦调查局结果扑了个空,现在要倒霉的…是你呀!”   说完,洛克像是松了一口气,拽了拽掌心的皮手套,然后带着杨乐大摇大摆地潇洒离开。   等会议室一空下来,吴明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了。   他刚才真怕大小姐被欺负。   随后,吴明看着夏瑶问:“大小姐,您真的要和供应商解约?”   夏瑶波澜不惊:“对,你怀疑我的做法?”   如果真的怀疑,夏瑶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这种时候在所有人看来除开妥协避免更多损失之外好像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要是吴明也这么想,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吴明却摇摇头说:“不,我只是确认工作进度,现在就去安排。”   “辛苦你了。”夏瑶眼中透露着感激。   她说不折腾吴明,实际上在公司这么多天,除开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出面决策解决外,其它的杂务都是吴明帮忙处理的。   就比如董事会的那个委任同意书,她都不知道吴明是什么时候去办的这事。   吴明回以一个微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相信大小姐一定能让公司渡过难关!”   解约的消息震惊了全公司上下,自然包括董事局。   只是夏瑶召开了一场紧急董事会议,进去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出来之后没有一个董事再存有异议或者质疑。   其他人见各个大小董事都没话说了,他们自然直认夏瑶,跟着她干就对了。   与此同时,夏氏集团这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大小姐,有家财经时报想要采访您。”吴明抱着一堆文件进来。   夏瑶头也不抬地拒绝了:“不去。”   她忙着处理解约和公司杂七杂八的事情,根本没空闲时间,别说采访了,她连秦雨佳的约都给推了。   “好的,还有市局那边有人送过来一封信,说要您亲启。”   吴明俨然成了她的私人助理。   她接过信一看,发现是俞洪敏给她的,心里正疑惑怎么这人不打电话发信息更方便些?   想着便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夏瑶脸色微变。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看她脸色不对,吴明不由得关心。   夏瑶迅速把纸张撕碎放到了烟灰缸里:“有打火机吗?”   吴明知道她要做什么,从外面借了一个打火机进来,把那些纸片全焚烧殆尽。   难怪俞洪敏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递信,她实在没想到洛克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在她这里失算了,就跑去暗杀她的弟弟和陆商!   好在夏天机灵躲过一劫,不然这会她和他们怕是天人永隔了。   夏瑶平复了一会情绪,再睁开双眸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今天提前回去,剩下的事情你帮我收尾吧。”说完,夏瑶离开了办公室。   她要去找俞洪敏问问清楚。   可惜的是,重案组的人全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参与调查工作,夏瑶没找着人打听这个事。   无所收获的她只能提前回去了。   原本热闹的家里此时再度恢复冷清,除了她就只有佟姨了。   此时的夏瑶才知道,原来她竟然这么害怕一个人呆着。   是夜,家门人被敲响,发出“咚咚咚”的剧烈响声。   没心思睡觉的夏瑶就在客厅坐着,听到这个动静立即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那个似乎失去了意识,还靠在高的那个身上。   而高的那个坚毅的五官、利落的发型,让夏瑶瞬间瞳孔收缩:“舅舅!怎么是你?这是…”   她看向俞小龙身边那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长棉袄,硕大的帽子把整个上半张脸都遮住了。   俞小龙不时往后面看看,显然是处于神情紧张的状态,不等夏瑶邀请就先一步跨进大门:“进去再说吧!”   夏瑶忙着给俞小龙拿鞋子。   俞小龙则是顾不得其它,先把人放在地上,把门关严实了,这才送了口气。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佟姨,她穿着厚厚的睡衣跑出来看着门口的人:“大晚上的谁来了呀。”   夏瑶猛地扭头,下意识想要去遮挡住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佟姨!”   “佟姐…”俞小龙也认出了她。   佟姨惊讶地指着地上那人:“小龙!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是、你朋友?”   俞小龙急忙将人重新扶起来,敷衍道:“嗯嗯,是我一个朋友,他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那你……”佟姨有些疑惑。   夏瑶忙不迭走上前推着她说:“佟姨,你先休息去吧,这里有我,我来帮舅舅的朋友处理就行了。”   “可是…”佟姨不放心。   那个人看起来是个男的,瑶瑶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方便。   俞小龙也跟着催促道:“佟姐你就安心睡觉吧,别耽误明天起来收拾烧饭。”   想到还在医院里的夏父夏母,佟姨也不由得收了好奇的心:“哦哦,那我去收拾两间客卧出来,你们忙吧!”   “诶诶!快去吧!”   好容易把佟姨打发了,俞小龙将人扛到了沙发上放着。   借着客厅的灯光,夏瑶这才把人看了清楚。   那个人一头黑色短发打卷贴在头皮上,看着不过20岁上下,眉眼深隽、肤色偏黑,显然不是混血儿就是外国人。   她把他的棉袄拉链打开一看,就发现男人昏迷的真正原因。   对方的腹部衣料都染红了一大片,下面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汨汨地渗出鲜血。   夏瑶立即起身去取医药箱过来帮其进行处理。   这会,俞小龙已经在家里转了一圈过来了,他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显然是回了他从前居住的房间拿的,路过夏父夏母屋子的时候看到人不在,下楼问夏瑶:“你爸妈呢?”   剪开伤者的衣服之后,夏瑶蹙起了眉头。   这人的伤势还有些复杂,一个宽度2cm左右的豁口在右上腹的位置,需要进行手术缝合。   俞小龙能把人带到家里来,说明他是不能去医院的。   夏瑶认命地拿出家里备用的医用缝合针线包,开始工作。   顺便低头回答了俞小龙的问题:“还好我爸妈不在家,不然你这么出现会吓到他们的。”   “他们上哪儿去了?不是姐姐前阵子还跟我说他们近期就留在江市了吗?”俞小龙觉得事有蹊跷。 第110章   俞小龙深知姐姐、姐夫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说会留在这边就一定会守在外甥女身边。   就算姐夫出门有事了,姐姐也一定会在家里,不会像现在这般冷清。   提到爸妈的事情, 夏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扭头看向他道:“这事一言难尽…舅舅, 你先说说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吧。”   此时的俞小龙也是一脑门官司,像是不想看见那个人似的摆摆手:“你先给他处理伤口!”   说完, 他从冰箱取了一罐冰水出来仰头就喝, 一点不讲究。   夏瑶也已经习惯了。   经过观察,她判断男人身上的伤势应该是类似于匕首一类的锐器造成的, 并且伤口的位置很深, 应该没有伤到主要器官。   否则撑不到这里男人就会当场毙命。   伤口上糊了一些东西, 是俞小龙之前做过的简单处理。   他这个人糙得很,对付这么严重的伤势也是一瓶云南白药直接糊上去管事。   也不管血止没止住。   当然也不排除他没那个时间去管, 这只能说明二人是急匆匆逃命一般回来的。   原本的药物早已经被鲜血冲掉得差不多了, 都糊在贴身的衬衣上。   夏瑶用碘伏简单冲洗了一下外伤的位置,然后拆开了一套医用针线包。   这种医用的缝合针是弯的,夏瑶戴着手套用镊子夹着针利落地下手。   缝合的时候也没有麻药之类的东西,弯针刺入皮肉内之时,男人仅仅是皱眉而已,根本没有醒过来的势头。   等到缝合了4、5针后,夏瑶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这才发现男人的体温低得惊人!   即便在空调房里穿着厚厚的棉袄,他的面颊依旧冻手。   看了看男人苍白的脸色, 夏瑶凝重道:“舅舅, 他这样子是失血过多了, 必须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虽然创伤没有伤到要害和主要器官,失血过多仍旧会导致人休克甚至死亡。   此时男人已经出现失血的症状了,失温甚至是全身发抖,进一步人命就没了。   俞小龙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说:“怎么去医院啊!他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到时候怎么解释他受的伤?万一人家以为是我捅的!”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把人救回来已经是极限,让他把自己和夏家人全部套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现在他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这个男人这么麻烦,在帮助对方脱离监控范围之后就应该甩开他,而不是选择把人带回家里来。   夏瑶沉着脸问:“舅舅,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信俞小龙会明知对方是个危险因素还往家里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别无选?????择。   俞小龙快为难死了。   指着那个男人咬牙切齿道:“他…唉,这就是个大麻烦,都怪我一时善心大发,早知道就不应该管他!”   然后,他把自己在卡斯特遇见这个男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男人叫基兰.拉奥,也是黑暗但丁的组织成员之一。   他在那场灭口中侥幸活了下来,逃出了组织的据点,又被赶往机场得俞小龙救走,跟着人一路偷渡回到了江市。   俞小龙遇见基兰本就是个意外,那个时候基兰还有清醒的意识,缠着他不放,一直跟着他上了班机。   到了飞机上因为没有机票他还被查了,俞小龙没辙,本打算把人交出去。   谁料这个基兰狡猾得很,竟然自称是陪护,说俞小龙是精神疾病患者,还出示了一本心理治疗师资质!   航空公司本就有规定,所有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在乘坐飞机的时候需要人进行陪同。   当时空姐也没多想,只让基兰当场补了一部分机票费用就放任他跟俞小龙坐在头等舱了。   俞小龙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就跟黏泥巴似的沾上就甩不掉了,一直跟到了这里,最终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这一路都跟过来了,俞小龙也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只能把人带回了夏家。   也得亏夏瑶的提醒让他多了个心眼,如果俞小龙带着基兰堂而皇之地走在卡斯特州,怕是分分钟要被绞杀。   “什么?!”夏瑶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给砸懵了。   她没想到舅舅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还带了一个黑暗但丁的余孽回来!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洛克只以为把他事情做绝了,灭口绞杀一干二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沉静地思考片刻之后,她眯缝起眼睛说道:“那他更不能待在这里了!”   “把他交出去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俞小龙也不是担心别的。   他孑然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否则当初也不会想也不想便答应夏瑶调查洛克实业的请求。   但是只要事情会牵涉到外甥女和姐姐,他就会变得犹豫不决。   夏瑶抿唇笑了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我已经被停职了。”   “什么?停职!”俞小龙脸上写满了震惊,“你怎么会被停职?是因为联邦调查局行动失败的原因吗?!”   他在卡斯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联邦调查局出动了那么多精力,那个地址又是他提供的,他自然知道行动失败的信息。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夏瑶。   再联想前后的桩桩件件,俞小龙一下明白过来了,脸色大变:“瑶瑶,你早就知道有这种风险还让我帮你那么干,你怎么……”   “舅舅,”夏瑶打断了他的话,“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安置这个人。”   伤口包扎好,重新将基兰的衣服拉好之后,她走到客厅窗台边拨通了徐峰的电话。   重案组没人在,徐峰是唯一可靠的人。   “徐处长,我这边…是、是,明白!”   放下了电话,夏瑶随即迎上了俞小龙的视线。   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说:“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俞小龙叉着腰懊恼道:“怎么放心,等姐姐回来我怎么跟她交代啊!”   听舅舅提到妈妈,夏瑶眼中流露一丝黯然。   她走到俞小龙身边,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虽说俞小龙比较年轻,这件事情还得慢慢说,她怕对方受不了这刺激。   “舅舅,你听我说…”   当得闻自己的亲姐姐为了被气晕的姐夫哭昏过去的时候,俞小龙坐不住了,暴躁地站起来骂道:“好他个杨乐!我当他是条什么好狗,竟然勾结那种人来坑害我外甥女!”   夏瑶又把他重新拉着坐下说:“舅舅,既然你回来了,那你能不能去公司帮帮我。”   俞小龙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有舅舅在,谁都别想欺负了你!”   “那我就放心了。”   夏瑶本是想要安稳住俞小龙,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至于再为了基兰的事情烦心。   没想到俞小龙的实力和资源,远比江市任何人想的都要恐怖。   夏父住院之后,秦家人和陆商的父母都来看望过。   其中数秦雨佳的爸爸秦铎最难过自责。   他深知洛克这么为难夏家,为的还是针对他,夏父这是被他给连累了。   之前他也跟夏父讨论过,在杨乐做出这种过激行为之前,对方刚刚团结其他合作商一起闹事的时候,秦铎就坦言不如让出天健药品的股份。   秦雨佳也是这么想的。   夏父却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退让,他觉得现在退让了就是把底线让出去了,没得让洛克和杨乐以为他们江市的这些企业好欺负,能任人拿捏!   杨乐也就算了,不管他使什么花招子弄到自己手里的东西,那都是右口袋出左口袋进,落不到外人手里。   洛克就不一样了。   若是被他拿捏住了,整个江市的经济命脉也就在他手里了。   为了这一份责任感,夏父把自己搭进去了。   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跟着夏瑶同意节约而甚嚣尘上,而夏氏集团就是那即将倾覆的大厦。   没想到的是,杨乐并未因为解约得利,相反那些合作商看夏氏集团这么痛快解约了,一时间都埋怨起了他。   “杨乐,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合作商们一起找到了杨乐,在一家饭店包间里约谈。   有人怒极,大声责难道:“翻篇就过年了,我明年的货还没拿到手,订货单子都排出来了,客户要的谁家的货,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货我怎么跟人交代!我拿什么赔偿!”   此言一出,获得了很多人的附和。   杨乐铁青着脸对着这群人对面,没好气地开口:“我不是答应你们帮助你们支付违约金了,还要怎样?”   那人一拍桌子气势更甚:“你竟然还敢说还要怎样?江市一半的货源都在夏家手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带着我们把人得罪死了,货拿不到,钱赚不了,你这是绝了我们大家的后路啊!”   他们只是想要渔翁得利,压一压价格好自己谋取更多利益,从来没想过要失去夏氏集团这个大财主,没了好的货源,他们拿什么找其他人合作卖货?   从头至尾真心实意想要解约脱离夏氏集团的其实只有杨乐一个人。   如今翻脸了谁来都不好使。   杨乐也不耐烦应付他们了:“你们当初都说得好好的,现在倒好来怪我一个人了!有你们这么恶心人的吗?!”   “杨乐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这事情说清楚了,你就别想走出去!”   “怎么,要打架是吧!”   “打就打,难道怕你吗!”   ……   一屋子合作商和杨乐吵得面红耳赤,话不投机竟然打了起来!   包厢外面吃饭的客人全部围了过来,从双方对骂中了解了事情原委,还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夏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跟俞小龙交接公司的事。   她毕竟身份特殊,没有被裁除职务之前,还是稳妥些好。   听到吴明说起这件事情,她也仅是报以一个讥笑:“小人因利而聚,也会因利而散,迟早的事情罢了,关心他们做什么。”   吴明和公司其他人则是觉得夏瑶是早就预算到这一点,所以当初才会大胆地同意解约。   如今合约虽然接触了,但是合作商们给的违约金也能支撑一阵子,至少足够夏氏集团找到新的合作伙伴了。   如今看来,去了这些墙头草倒是好事了。   就连俞小龙都对夏瑶的做法赞不绝口。   夏瑶不关心这件事,不代表其他人不关注。   媒体就如同那闻风而动的小动物,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在秦氏集团的推波助澜,以及陆氏的站台之下开始大肆宣扬。   通稿无非就是说夏氏集团如何好,按时缴纳税款,热心公益慈善云云,把杨乐拉出来做对比,可谓相形见绌。   吃瓜群众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只晓得杨乐背信弃义撺掇别人背叛夏氏集团,将他和他的公司骂个了狗血淋头。   如今的杨乐从始作俑者变成了过街老鼠,上街出门都要带着墨镜口罩,生怕被人认出来。   他带着一身伤来到洛克面前诉苦:“洛克先生,您看看我这被打的,您得给我出口气啊!”   洛克扫了他一眼,这话也并非造假,杨乐脸上的确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事后报警之后因为他还了手,这件事情被定性为打架斗殴,没把人关起来就算不错了,供应商和他都要各自负责自己的伤势费用,再一人罚了5百块钱了事。   杨乐这口气憋了很久,没办法了才来这里的。   洛克十分不悦地皱着眉头道:“你跟那些小喽罗计较什么。”   他的目的不是那些蝼蚁能够瞻仰的,能够搭上他的顺风车是他们的荣幸,搭不上也是他们自己没福气!   杨乐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无辜?????又可怜地看向自己:“那我这身伤势……”   洛克将手套重新戴上,换上了一副笑面孔:“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夏家人不做人,既然要算帐,那就得一并算到他们头上,还有秦家,如果秦铎早点把天健药品拿出来,你也不至于遭这份罪啊。”   “那您的意思是…”杨乐隐隐猜测到了洛克的想法,只是他不敢说。   “前些天说amazon招标的时候我让你等,现在不用等了。”洛克信心十足靠在老板椅上,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   杨乐得知这个消息喜出望外,连身上的伤痛都好了一半,狗腿地点头哈腰:“诶!我马上去安排!”   招标会当天,秦雨佳和夏瑶不期而至。   杨乐注意到他们也生了忌惮之心,他们两家加一起的确很有实力,他担心这两个不好惹的女人会给招标会添乱。   然而洛克让他放宽心:“说到底这招标会的合作意向究竟如何,还不是我一句话说了算的。”   只要他时刻掌握主动权,再来一个夏瑶也奈何不了他!   没想到,夏瑶那边比洛克更加淡定。   秦雨佳有点小紧张,拉着她问:“你确定今天的招标会不能成吗?”   她是被夏瑶拉过来的,其中事情究竟如何她还不知情。   夏瑶拍拍她的手说:“等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们不过是借了洛克搭的这个台子,真正的好戏即将开场。   既然是洛克的主场,少不得他听他絮叨几句。   台下的人个个跃跃欲试。   如果没有秦家和夏家得罪洛克在先,或许他们只是陪跑的,这次明白了对方不会选择秦、夏两家实力雄厚的公司,那其他人为了获取洛克认可是出尽百宝。   甚至洛克还在说话就有人捧起了臭脚。   “洛克先生真是人杰啊,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作为,以后相比会大展宏图的!”   “那是自然,洛克先生又不是一般人,难道像某些人那样小肚鸡肠,一言不合就抛弃合作商吗?”   他们拍洛克马屁夏瑶不管,不过他们不改拉踩,带上自己家。   夏瑶冷着脸站起来道:“打断一下,你们不会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获得眼前这个洛克.施塔克的青睐,把amazon的合作机会给你们吧?”   “不然呢,难道还给你吗?”   有人接了这话,谁都知道秦家不可能,夏家更没戏,那群唯利是图的商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使得现场的气氛跌入冰点。   “amazon是吧?你不知道这一地区的代理人是我吗?”   俞小龙脚下踏风走了进来。   秦雨佳一看到他本人就疯了:“这不是你…”   夏瑶弯唇,举起食指放在面前暗示她安静看戏。   洛克面色狰狞地站在台上,杨乐瞪圆了眼珠问:“你说什么?”   俞小龙甩出了一份聘用合约道:“就算你有一个合作指标,最终能否成为amazon的合作商还得看我同不同意!”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搞了半天他们竟然拜错了菩萨!   一时间风向转舵,也没人去管洛克什么姿态了,有人开始跑到俞小龙面前献媚讨好。   夏瑶不得不佩服这些商场人士的心理素质。   洛克脸都气绿了,顾不得招标会还在进行中,径自拂袖离去。   一边走他一边质问身后的保镖:“夏瑶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舅舅?!还是amazon的地区代理!”   “不知道。”保镖木讷地摇头。   洛克差点一脚踹过去:“你能知道什么,还不滚去查!”   要是何伟还在,他何至于此。   “是!”保镖不敢躲闪,听见吩咐忙不迭跑了。   剩下一个跟着洛克的女翻译,深深低着头不敢说话。   然而洛克不会放过她:“你是江市人吧?怎么之前那个‘舅舅’出现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真假?”   女翻译着急地抬头辩解:“洛克先生,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外国语教师,跟夏家人接触不多,俞小龙为人低调,外人只知道夏瑶有一个舅舅,根本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叫什么…”   “你的借口倒是多啊!”洛克瞪了她一眼。   女翻译瞬间低下了头:“我不敢…”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去探探夏家人的底,我看这次俞小龙从国外回来不会存什么好心,让我知道了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洛克捏紧了拳头,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怒。   有俞小龙这个后台,不管别人怎么谄媚,最后好处只会落到夏瑶身边的人手里。   就像秦雨佳。   另一边,基兰被调查小组安排在了有专人看管和照顾的医院里。   病房门口正守着两个警察。   夏瑶来看他,此时人已经苏醒过来了,靠坐在床头神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向基兰:“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基兰定定地看了夏瑶一眼,随后点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按理说洛克的安排万无一失,基兰身上的伤也足够证明他是九死一生。   说起之前的经历,基兰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救了我,他把我藏在死人堆里,说等他引开那些追杀的人就让我跑,别回头。他说他的名字叫陆…上。”   “陆上?是陆商吧。”夏瑶立即想到了那个还在卡斯特情况未知的人。   一股忧郁浮现心头。   基兰眼前一亮:“没错。”这是他救命恩人的名字,他怎么都不会记错的。   “原来竟然是这样…”   陆商八成是为了救他,才和撤退的武装势力交锋受了伤。   说了一会话,基兰再度昏昏欲睡,眼睛都快闭上了。   夏瑶知道现在的基兰需要休息,不好再问更多事情了。   正好警员推门进来说:“夏小姐,护工来给他擦身子了。”   她会意起身,对基兰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只要在江市,你就是安全的。”   基兰没什么反应,对于捡回一条命的他来说,现在在哪里都不如睡一个安稳觉重要。   门外,一个穿着粉色护工服的人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跟护工擦身而过的瞬间,夏瑶停住了脚步:“慢着,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护工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我大概是大众脸您才看着我眼熟吧。”   “你叫什么?”夏瑶多了个心眼。   护工回答说:“王美凤。”   夏瑶顿了顿,没有再继续纠缠:“那你好好照顾基兰先生吧。”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王美凤来到床边放下手里的工具,确认基兰睡熟了之后,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注射器扎进输液管里。   “别怪我,我也不想的,谁让你跑到江市来的…”   就在她即将推动注射器的瞬间,门口传来一阵呵斥:“你在做什么?”   王美凤差点把手里的注射器吓掉了,她急急忙忙把针筒塞进衣袖低着头说:“啊,我、我看一下基兰先生的药是不是挂得差不多了…”   夏瑶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摊开手道:“你手里是什么?交出来!”   门口的警员也戒备森严,正盯着王美凤。   “没什么,没什么的……”王美凤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最后靠到窗户边上,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夏瑶即刻欺身上前,眼睁睁看着王美凤落到了一辆三轮车的棚顶,摔在地上之后爬起来就跑。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   “她是来刺杀基兰的,快抓住她!”夏瑶大声疾呼。   两个警员闻风而动,拔腿追了过去。   真是没想到洛克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竟然干公然行凶!   如果不是她看着那个护工眼熟,有点像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翻译,她也不会留在这边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会警员都追过去了,夏瑶必须守护在基兰身边,直到下一批警员来接替她。   等基兰安排好之后,夏瑶也跟着离开医院,打算去市局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除开重案组小组长的身份,她好歹还是调查小组的顾问。   只是刚出门,夏瑶就察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她本可以避开,但是想到还逍遥法外的洛克,硬生生止住了还击的本能。   伴随着脖子后一痛、眼前一黑,夏瑶随即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面包车后座。   而在她身边的,正是惊魂未定,一双大眼睛满是惊恐泪水的秦雨佳!   夏瑶正准备开口安慰她一番,就听耳畔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想要绑架夏小姐和秦小姐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洛克戏谑地看着二人笑道。   再一看外面的景色,身上已经被搜走的手机和钱包,夏瑶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冷冷道:“这里不是卡斯特,不是你洛克.施塔克说了算的。”   “闭嘴!”被言中的洛克五官都狰狞了。   他的计划几乎次次失败,一切都要“归功”于夏瑶!   这个女人就像是他的克星!   夏瑶偷偷瞄了秦雨佳一眼。   不知道是怕还?????冻的,秦雨佳一直在发抖,整个人脸色特别苍白,看起来状态很差。   秦雨佳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外,她必须要想办法先把好朋友救走!   想了想,她道:“你不就是想要离开吗?那你把我带走,把她放了。”   秦雨佳随即明白她这是要极限一换一,即便心里怕得要死还是摇头:“瑶瑶,不行!”   夏瑶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说道:“再说,你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吧。”   洛克眼神幽幽地看向秦雨佳:“你说得没错,留着没用是个累赘,不如杀了干净!”   “你不能杀她。”察觉到洛克眼神中的杀意,夏瑶又说。   “凭什么?”洛克笑了。   他现在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哪怕想要秦雨佳和夏瑶给他陪葬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夏瑶讥笑道:“你以为你在江市杀了人还能走得掉?你绑架我们不就是想必要的时候用来做人质吗?人质死了你还怎么逃。你如果杀了她,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让江市的警察追你追到地老天荒!”   洛克的主动权再次失手,恨得牙痒痒:“你倒是下得去狠手!”   夏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奉劝你识相的就把她放了!”   “好啊,我就听你的放了她。”话音刚落,洛克竟然打开车门,伸手把秦雨佳从还在运行的车上推了下去!   伴随着转瞬即逝的尖叫,夏瑶的目光紧随着那道滚落路边的身影扭头。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她只能通过地上秦雨佳的蠕动来分辨对方依然安好。   看到秦雨佳慢慢站起来之后,夏瑶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你以为她走了你就能落得着好?”洛克终于露出了他的阴险残暴的真面目。   夏瑶冷哼说:“放心吧,我没打算苟活,也不认为你能逃之夭夭!”   “你以为我傻吗?就这么来江市没有丝毫准备?”   “江市有全国最大的海港,你是打算从水上离开吧。”   “哼,知道又怎么样,我藏船的地方你们的人压根就找不到。”   如果有所发现,当时去搜查罗茜藏匿吴明的地点时早已经发现了。   “你说是,那就是吧。”夏瑶不欲同他多做口舌之争,阖上双眼假寐。   等到上船了,洛克自认为目的达到的时候,她会自有办法把他留在这里!   现在,她需要休息休息,恢复体力。   等到了港口,早已等候多时的杨乐冲着他们挥手:“洛克先生,这里!”   夏瑶看到他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意外:“杨乐,没想到你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杨乐瞪了她一眼说:“你知道什么!我跟着洛克先生有吃有喝,去卡斯特不好吗?”   “当别人的走狗,真的比留在江市做个人强吗?”夏瑶想不明白,感觉杨乐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杨乐上下打量夏瑶一眼,看着她手腕上的扎带笑得幸灾乐祸:“哼,你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好了!”洛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先上船,到时候你想怎么收拾她都随便你!”   三人迅速开始行动,夏瑶这才发现他们的船竟然藏在一个邻水的货仓里!   是一艘小型游艇,且货仓里就有存放了大量的燃料,加上燃料打开仓库后门把船弄下水就能走。   夏瑶被他们捆住手脚带到了船上。   因人手不足,除开保镖和杨乐去加油之外,洛克自己也要亲自去检修船的情况。   杨乐不会弄这些,笨手笨脚的被保镖赶开了,后又被洛克打发去看着夏瑶。   这无异于把老鼠扔到米仓里。   “夏小姐,我们有时间好好聊聊了。”杨乐搓着手,猥琐地笑着冲夏瑶走了过来。   刚才他们不在的时候,夏瑶早已把陆商送给自己的项链解了下来,利用项链挣脱了扎带,只是伪装着还被束缚住。   这会杨乐上来简直就是送。   等到杨乐走进,夏瑶直接一个鹞子翻身,踢开他站了起来。   杨乐被踢中面门,当场鼻血就跟喷泉似的喷溅一地。   洛克也被他的惨叫声吸引过来。   他看到杨乐的惨状和已经挣脱束缚的夏瑶随即咒骂道:“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然后又命令保镖:“快抓住她!”   夏瑶一脚又把冲过来的保镖踹翻到一边,又袭去洛克的位置想要制住他。   没想到洛克的身手比他的保镖更好,闪躲之下二人平分秋色,没有一个人占到便宜。   此时被踢翻的保镖收到了洛克的眼神,从身后袭击了夏瑶,把她锁死在了自己怀里。   洛克从工具箱里挑出一根撬棍,来到夏瑶面前眼中充满厉色。   “既然你这么不老实,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夏瑶毫不畏惧,仍旧冷静地用双眼锁死了洛克。   这个举动反而激怒了他,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撬棍便要冲着夏瑶的脑袋敲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窜了出来,紧紧攥住了洛克的胳膊,差点把他的骨头捏碎!   来人正是陆商!   看到他的瞬间,夏瑶的眼神中迸发出光彩:“你终于到了!”   “没受伤吧?”陆商钳制着洛克不方便动作,只能靠语言确认。   夏瑶扭头一个回旋踢把保镖踹到了一边,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一个人,拍了拍手说:“小意思!”   此时此刻,看到云淡风轻的夏瑶和有备而来的陆商,洛克才明白他竟然被耍了!   “我明明把她的手机给扔了,你怎么跟过来的!?”他愤怒地瞪着陆商质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败了。   陆商指了指被夏瑶重新佩戴回脖子上的项链:“你真以为那就仅仅是个项链而已吗?”   依照陆商实用主义的性格,项链挂坠不仅有装饰的作用,还能够在主人失踪的时候定位追踪。   功败垂成,胜负已分。   夏瑶利用自己做诱饵,终于抓住了洛克。   陆商三两下将保镖和洛克手臂捆好绑在一块。   “我已经通知了徐处和魏局,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陆商说道。   夏瑶已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了:“你来得太及时了。”   陆商玩笑道:“傻瓜,我还能让你结婚没一个月就当寡妇不成?”   “混蛋!”紧绷了多日的情绪一朝决堤,夏瑶差点没绷住落下泪来。   有基兰在,联邦调查局掌握洛克的犯罪证据是迟早的事情,等待他的将会是为期60年的通缉。   不论他出现在世界哪个角落,都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度日。   至此,这起特大跨国犯罪组织被警方一网打尽。   由于洛克是喀斯特州的人,还是被关押到了当地监狱中。   听说这件事,夏瑶不远千里跑了一趟喀斯特去见洛克。   橙色的囚服,被枷锁镣铐束缚的双手双脚,拘束的走路姿势…这是夏瑶看到洛克时的模样。   这是喀斯特州监狱对待重刑犯的待遇。   而洛克也没想到,在自己入狱之后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会是夏瑶。   隔着一道防爆玻璃,洛克冷笑着说:“哼,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是没什么好说,还是无话可说。”夏瑶说。   这句话激怒了洛克,他猛地往前窜了一下,贴在玻璃上凶狠地瞪着夏瑶说:“别以为你现在一时得意就了不得了,当初要不是…”   看他还想要为自己的犯罪行为寻找诸多藉口,夏瑶抢了他的话头:“当初我爸爸抢走了你父亲的投资机会,你就恨到这种地步,要联合那个神秘组织报复回来?”   “是又如何?如果不是你爸爸,不是你们江市的那些糊涂虫,我们家会破产吗?我爸爸会被逼得跳楼吗?!”洛克激动地拍打着桌面,唾沫飞溅如同一只野兽。   夏瑶眯起眼睛,冷笑连连:“往后的日子里,直到你死,都要在这用马应龙了。”   洛克被判无期徒刑,不得假释。 第111章 番外1   夏瑶没想到自己的婚姻来得这么仓促,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请了半上午的假就去了民政局。   身上穿的当然是制服。   现下很多未婚夫妻都喜欢在结婚证的照片上下功夫,做些“个性化”的设计。   比如穿个汉服或者情侣装, 又或者是自己的民族服饰拍照。   总的来说, 民政局对于服装没有特别硬性的规定, 只要不是奇装异服衣不蔽体,一概是没问题的。   夏瑶去民政局前一天晚上也想过, 要不要和陆商穿个同款白衬衫什么的。   只是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情不适合她, 而且下午还要回单位上班,处于方便起见, 她穿着警服就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 在民政局看到的陆商, 厚重的大棉袄一脱,底下同样也是一身制服。   而且还是和夏瑶身上同一个款式的制服。   “原来你跟我一样没创意。”她促狭地打量着陆商。   夏瑶特意没跟陆商提前打招呼, 想看看他扯证会穿什么。   其实她还觉得按照陆商那种紧张的情况, 会不会打扮得特别隆重,甚?????至穿一身西装过来。   这让她抱有些微期待,陆商的身材穿西服应该很好看。   察觉到夏瑶眼中的戏谑,陆商低头故意咳嗽两声遮掩已经红透的坚毅面颊:“咳咳,这就是我们的情侣装了。”   夏瑶眼中闪过讶然之色,这么说,他是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警服,又扫了眼陆商身上的。   拍照之前,站在镜子前的二人脸上都挂着压都压不住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登对。   夏瑶转念一想只觉得没什么衣服能够比这一身警服更加正式庄严的了。   正如他们在成为警察之前的誓词一样, 献身事业、努力奋斗。   婚姻同样是一份事业, 需要他们两个人共同经营。   2月14日, 今年的大年初一同时也是情人节。   这个热闹的日子被成双成对的情侣们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夏瑶也是第一次正经过这个节。   大学里她和陆商确定关系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认真学习、寻找弟弟夏天死亡的真相,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过节。   而且两个人都学业繁忙,除开天天一起上自习、偶尔一起上公开课外,基本没有约会过。   所以别说情人节,正常的春节夏瑶都没过几次。   如今案情结束,夏父已经出院回家,夏天也陪伴在父母身边。   好不容易迎来新春长假的夏瑶,不用值班也没什么安排,家里人也早早团圆了,自然要过一次节日。   陆商好像卯足了劲要把前几年的亏欠一次性全补回来似的,早在一天前就神神秘秘地跟她说有惊喜要给她。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别人有的,我们瑶瑶一样都不能缺。   说没有期待是假的,不过夏瑶更沉浸于阖家团圆的气氛中,和父母弟弟一起打牌看电视到很晚才依依不舍的上床。   天天刚亮,夏母就来敲门了。   “瑶瑶,你怎么还不起床啊?太阳都晒屁股了!”是夏母催促的声音。   睡得正迷糊的夏瑶勉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迅速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躺下了:“妈妈!才6点钟!今天是大年初一,您让我睡个懒觉吧!”   然而夏母不给她丝毫赖床的机会,看她不来开门就拿了钥匙把门打开了。   进入卧室,果然见到床上缩成一团,跟蚕宝宝似的夏瑶。   她坐到床边温声细语地哄道:“我的好囡囡,今天日子不一样的!快起来收拾收拾出去约会了!”   夏瑶揪着被子闷到了头顶:“我就再睡一会!要收拾等我精神养足了也不迟嘛,妈妈~”   这样的场景仿佛让时间回到了夏瑶还在读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如此跟夏母撒娇赖床的。   只要夏父在家每次她都能得逞。   夏母就不会惯着她了。   她一改往日温和拍了拍夏瑶臀部的位置:“不行!别的事情我都依着你,就今天不行,快起来!”这是势要把夏瑶从被子里挖出来。   即便卧室开了空调,外面和被子里还是有温差,夏瑶刚刚探出一个脑袋都觉得冷得不行,皱巴着小脸抱着夏母打屁股的那只手娇娇地说道:“啊~我被封印了,亲爱的妈妈求放过~”   把夏母弄得哭笑不得,就这迷迷瞪瞪的样子还记着撒娇。   正当这时,门口一个清朗的嗓音响起:“让我看看是哪家赖床的小孩怎么还不起床啊?”   屋子里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发现夏天穿着一身笔挺西装,正靠在门框上挑眉看着床上的夏瑶。   看到西装上一丝褶皱都没有,再联想到今天的日子,夏瑶一脸坏笑道:“小天,你穿成这样也是要约会去吗?”   姐姐的打趣成功让夏天红了脸,也做不到抱着胳膊看戏了,他放下手故作姿态说:“咳咳!姐姐,快起床吧,爸爸都在楼下等你了。”   然而夏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弟弟有女朋友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这么能不知情呢?   她故意挑眉托着下巴嘀咕:“哦~跟谁呀?让我猜猜~”   夏母就在一边看着姐弟二人斗嘴。   整个世界好像因为两个孩子的存在而变得鲜活起来。   “好了好了,别管你弟弟的事情,快穿上这个别冻着!”夏母嘴上这么说,手里已经拿出了一件米色打底秋裤,看起来是新的,至少夏瑶在自己的衣柜里没有见到过。   夏瑶一见这就皱起了眉头:“妈妈我不要穿秋裤!”   她都多大了,妈妈竟然还拿她当8岁小孩看,还给她穿秋裤!   这要是被秦雨佳晓得了不得笑死她。   夏母却不管女儿的那些风花雪月,板着脸严肃道:“不行!你看看外头那么大的雪,不穿秋裤一会邪风入体,等老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妈妈!现在都是21世纪了,您女儿自己都是学医出身的,哪还有成年人穿秋裤啊!被人发现多丢人呀~”夏瑶嘟着嘴巴狡辩,试图说服妈妈。   “我不管,这是什么世纪我也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快穿上!”说完,夏母就把秋裤塞进了被子里。   夏瑶还想反驳几句,又听门口的夏天幸灾乐祸:“姐,你就穿上吧,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夏天挤眉弄眼的,显然是在报复刚才夏瑶的揶揄。   别的不会,她祸水东引还不会吗?夏瑶微微勾唇,上下打量了潇洒俊毅的弟弟一番道:“哼,难道只有我一个是妈妈的孩子吗?”   这话提醒了夏母,她立即扭头看向儿子,那眼神就像是秋裤扫描仪似的。   “对了,还有你!你穿秋裤了吗?那西服裤管下瘦巴巴的,撸起裤脚来我检查检查!”   “那啥爸爸还在下面一个人多可怜啊,妈妈您和姐姐继续聊着,我先去陪他了啊!”看戏的被抓,夏天打着哈哈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独留夏瑶一个人面对妈妈的爱。   这世上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夏瑶无奈,只能在直筒浅色牛仔裤里面穿上了那件加绒的米色秋裤。   即便如此,她的两条腿仍旧保持着纤细的姿态,一点也不显得累赘多余。   夏母看着镜子里的女儿满意地点头:“我囡囡就是盘靓条顺!”   然后拿起梳子开始替夏瑶梳头。   夏瑶躲了躲说:“妈妈,我自己会梳的。”   “你就别操心了,一切交给妈妈搞定就是了!”夏母态度强硬地手持一柄圆梳,对着女儿的一头海藻般的乌发从头梳到尾,昔日没什么气色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润,“我囡囡的头发是最好看的。”   夏瑶不习惯烫头染发,顶多去理发店修理一下头发的长度,是以她的一头长发是纯天然的。   淡淡的温馨腾然升起,夏瑶亲昵地攥着夏母的衣角:“那是妈妈遗传得好呀~”   “油嘴滑舌!”夏母嗔怪道,可是眼角的岁月痕迹都被笑容一并抚平。   等来到楼下,夏瑶惊奇地发现不仅夏父和夏天在桌上,就连秦雨佳都在。   她穿得甚至比夏天还要正式!   “佳佳,你这么早到我们家来不会就是为了来蹭饭的吧?”夏瑶狐疑地在她身边坐下,眼神在秦雨佳和夏天之间来回扫视,意有所指。   正吃着小笼包的秦雨佳一噎,猛地捶了胸口两下道:“当、当然是来蹭饭的了!我早上的时候正好路过,叔叔看到我就招呼我进来吃饭了。”   这蹩脚的借口饭桌上没几个人相信,包括夏瑶在内。   夏天则是低着头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是秦雨佳不自知,甚至还拉上了夏父作证,冲他扬了扬下巴:“是吧,夏叔叔!”   夏父一时没反应得过来,愣了半天之后才露出一抹笑意道:“是啊是啊。”   夏瑶心里有了成算,八成是这两个人想要出去约会又怕被家长知道,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隐忍着心底巨大的窃喜,夏瑶觉得自己的未来弟媳妇八成是秦雨佳没跑了。   两个人本就是闺蜜,再成为姑嫂那简直不要太合适,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夏瑶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而且在此之前,夏瑶早看出来二人之间的端倪了,就是不晓得爸爸妈妈是不是清楚。   硬要找茬的话,她觉得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自己弟弟有点配不上秦雨佳。   好歹闺蜜是亲的,人家秦雨佳长得漂亮、有能力、又有钱,追求者能从江市高速路口排到省道出口。   反观弟弟夏天暂时没什么事业不说,还有案底,真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不过他们能在一起,夏瑶还是祝福居多的。   她还得好好提点一下弟弟,哪有谈恋爱让人家女孩主动的,长此以往不是给那些情敌们可乘之机嘛。   夏瑶自认为对一切了若指掌,殊不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其他人趁她不注意交汇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   夏瑶吃了整整一碗粥和爸妈投喂的各种早点之后才算是能下桌。   然则她刚起身,秦雨佳就挽住了她的胳膊:“瑶瑶,?????我爸爸这个礼拜有一个宴会要去,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礼服呀?就当是帮我参考参考!”   夏瑶觉得奇怪:“你穿衣服一向有自己的想法,让我参考什么?”   她和秦雨佳穿衣风格就不是一挂的,两个人一起出去买衣服都是各买各的然后商业胡吹。   搭配能力不足欣赏能力还是有的,何况闺蜜在一起需要的仅仅是情绪认同感,没人真想要一个造型大师。   所以秦雨佳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显得有些反常。   秦雨佳闻言咬了咬下唇道:“哎呀,反正就是这个宴会特别重要,我紧张嘛,你就陪陪我吧!”   说完还开始撒娇,并且利用卡姿兰大眼睛放起了电。   她本就是浓艳妩媚的长相,这种攻势如同一只纯情无辜的布偶猫绕着你的膝盖蹭来蹭去讨乖似的,让人无法拒绝。   就在夏瑶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夏父突兀地开口:“瑶瑶,你就陪她去吧。”   夏母也符合道:“是啊是啊,佳佳难得跟你提个要求,你还能不答应吗?”   弟弟虽没说话,不过眼神是直勾勾盯着秦雨佳,显然也赞同父母的话。   怎么她家里人好像特别希望她答应的样子?   夏瑶不知道爸妈和秦雨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想到自己和陆商约的是中午那会,现在时间还早,陪陪秦雨佳也没什么,便答应了:“那…好吧。”   “太好了,刚好我是VVIP客户,可以让他们早点开门,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秦雨佳就等她这句话了,高兴之余立即拽着人往外走。   夏瑶前脚刚被秦雨佳拉着出门,后脚夏家三人就聚头了。   “准备好了吗?”夏母神秘兮兮地看向丈夫和儿子。   夏天拍了拍西装的前兜:“嗯嗯,妥了!”   夏父脱掉外面的棉服睡衣,露出了里面穿戴整齐的成套西装,大手一挥说:“赶紧出发!别耽误了时间!”   秦雨佳说能让高定服装店早点开门也是真话。   这会不到7点,店里的销售员已经整齐敬业地开门迎候了。   “欢迎夏小姐、秦小姐。”销售礼貌地打着招呼。   夏瑶颔首致意,然后就听秦雨佳催促:“快把我上次让你们订做的礼服拿出来看看!”   “好的,您二位请在雅座稍等。”   店里有5个销售,两个陪着夏瑶和秦雨佳,给她们端上来红茶和西点,另外三个都去张罗秦雨佳要的礼服了。   看到秦雨佳兴奋的表情,夏瑶忍不住问:“佳佳,到底是什么宴会这么重要啊?”   据她所知,秦雨佳对这种应酬的场合不太感兴趣,别说特意去订做礼服了,每次有什么重要场合,她去了都是如鱼得水地打点一番然后迅速抽身。   一离开会场她就会收敛她的营业笑容,那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秦雨佳伸长脖子张望着那边去拿礼服的销售怎么还不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就是我爸爸生意上的宴会。”   夏瑶直觉这事情不简单,秦雨佳肯定有事瞒着她!   只是夏瑶觉得对方不会伤害她,便按耐着心情等待着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4个人体模特很快被推了过来,每一个上面都有一套华丽至极的衣服。   夏瑶看到这四套礼服愣了愣,旋即蹙眉看向秦雨佳小声说:“去宴会穿这个,太浮夸了吧?”   每一套都极尽精致华丽,基本都是拖尾款的,有一字肩、单肩、抹胸和无袖的款式。   而裙身上都坠满了各种细钻、蕾丝和装饰,把奢华二字绣在了衣服料子上。   如果不是秦雨佳自己说要去宴会的话,她还以为对方是要去和夏天订婚穿得。   秦雨佳摇头说:“你懂什么,这才能表现出重视程度嘛,对了,这套看起来不错,你换上给我看看吧。”   “我换?”夏瑶瞪大眼睛食指指着自己不知所措,“不是你去宴会吗?那应该是你来试啊!”   这自己要穿的礼服拿给别人试是什么操作?   在夏瑶震惊的眼神中,秦雨佳搬出了自己的电眼攻势和魔鬼逻辑。   她道:“哎呀,我自己试的话就没办法从全方位的角度了解礼服的详情了呀!再说我们俩身材都差不多,你穿给我看,我就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了!”   “这…”夏瑶哑然,闺蜜的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秦雨佳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你中午不是还有约吗,现在去换了我看看,好吗?”   对方的攻势太猛太快,夏瑶的脑子还留在床上根本没带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楞楞地说:“那我…”   秦雨佳却当她答应了,拉起她指着其中一套抹胸礼服说:“我就知道瑶瑶最好了,就先从…这套试起吧!”   迷魂汤她是灌下去了,夏瑶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夏瑶看着身材纤细,却是很有料的,比之秦雨佳也不差什么,所以秦雨佳才会用那些蹩脚的借口来糊弄闺蜜。   第一套抹胸礼服出来的时候,就连见惯了场面的销售员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   “天呐,夏小姐您穿这一身衣服太合适了!”   雪白色的长裙衬托得夏瑶宛如冰上美人,抹胸的设计露出大片冰肌玉骨吸引人的注目,腰肢纤弱不赢一握,只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眼睛都挪不开,像极了八音盒里跳舞的芭蕾舞者。   秦雨佳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用手机拍了照片,看了一会挑剔地摇头:“不好不好,露得太多了,这是让人看脸还是看胸啊!”   夏瑶跟着点头说:“的确有点过于暴露了。”   穿在她身上都显得诱人,何况身材更加凹凸有致的秦雨佳。   若是为了这么一件衣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也罢了。   只是夏瑶有点困惑,她总觉得身上这件衣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容她细想,秦雨佳又拖着她换了下一件。   这一件是无袖的,比抹胸款式要好一点,秦雨佳又嫌弃它遮挡住了锁骨的位置。   “这锁骨是最漂亮的地方,还能把项链露出来,这个挡住了,不好不好!”   夏瑶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被遮住的项链。   秦雨佳确定不是在给她挑衣服吗?怎么听来听去都像是在说她?   这件不好自然又被换了下来,新的是那件单肩礼服裙。   这礼服当然也被秦雨佳挑剔了一番。   她甚至说:“我觉得瑶瑶你的妆发不够到位,所以不能把这件衣服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如你跟着这几位造型师去换个妆造吧?”   夏瑶看着不知道什么多出来的几个人,显得很是犹豫:“我没…”   “我的乖宝~你就送佛送到西,一并把妆造替我试了吧~”没等她说完,秦雨佳就上前软磨硬泡把夏瑶给唬住了。   夏瑶不得不跟着那几个造型师又去做了一个妆造,然后换上最后一条裙子。   等到出来的时候,夏瑶只觉得自己累到了极致。   她怀疑这才是秦雨佳不想亲自上阵试衣服的原因,一穿一脱的折腾实在是太累了。   “只剩下最后一件了,你要是还看不中,我也没办法了。”夏瑶拽着裙边走了出来。   刹那间,秦雨佳眼睛里亮起了光芒,手里的快门摁个不停:“就这件,就这件!太好看了!太适合你了!”   “说错了,是适合你吧。”夏瑶无奈笑道。   不过她身上这件裙子,的确很别致。   一字肩的款式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又不显得暴露,背后镂空的设计更是小心机地展示着娇嫩细腻的肌肤纹理。   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夏瑶瞳孔倏然放大。   联想到家人和闺蜜今天的反常,还有陆商跟她的那个约定,夏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们不会是…”她刚想问问秦雨佳到底什么情况。   后者低头扫了眼手机忙道:“没时间了,快走快走!”   明明现在才9点多,怎么会没时间?秦雨佳忽悠着她又是换礼服又是化妆,到底想做什么?   还没理清头绪,夏瑶就被她塞进了一辆豪华轿车里。   而路上秦雨佳也没有给夏瑶插话的时间,一直低着头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咯咯直笑。   在手机另一头,接收到秦雨佳照片的陆商激动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捧花。   “看看我帮你避了多少雷才让你的亲亲老婆不要太惹人注目,不过我家瑶瑶天生丽质,就是穿个睡衣往那儿一杵都是最娇艳的!”   陆商忍不住勾唇轻笑,对着手机里夏瑶的照片发愣。   他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哪怕知道她们就在朝着自己奔来的路上,他仍旧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一秒就立刻见到夏瑶。   车子载着二人一路到了江市最大的酒店,夏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店是陆家的产业。   她被秦雨佳不由分说地拉着来到了二层最大的宴会厅前。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夏瑶心中惴?????惴:“这到底是…”   完成任务的秦雨佳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鬼马的推开大门:“这就是给你的惊喜~”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宴会厅内的人群和着闪亮的水晶吊灯一起出现在夏瑶眼前。   而最前面站着的,正是她已经注册登记的丈夫——陆商。   看到夏瑶的瞬间,陆商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单膝跪地,左手捧花,右手捧着一个红宝石盒子。   盒子里盛着的是一枚闪亮的钻石戒指。   夏瑶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心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深情而专注地眼神锁定在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动心上:“瑶瑶,嫁给我吧。”   他身后站着重案组的人,俞洪敏、梁瑞、小王、小李、小周…   还有陆父陆母、夏父夏母、夏天、小陈、吴明、周瑾……   每个人都打扮得非常正式,期待地看着夏瑶屏息以待。   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之中,在第一滴泪水涌出眼眶之前,夏瑶重重地颔首说:“我愿意。”   陆商喜极而泣,颤抖着手为夏瑶戴上象征一辈子的承诺,随后起身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霎时间,欢呼声如同浪潮几乎要掀翻屋顶。   “耶!太好了!”   “夏法医你一定要幸福啊!”   “小梁,这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激动啊!感觉像是看自己的亲闺女出嫁,呜呜呜…”   “你这混小子尽胡说,还想跟陆组长来个‘超级加辈’啊?”   ……   求婚仪式过后就是陆商安排好的订婚宴。   定礼、媒人、喜糖…等等这些一样不少,以至于夏瑶看到司仪让人抬出来的那一担子金饼的聘礼的时候,差点下巴掉地上。   人家订婚都是拿喜饼放在聘礼里,陆家人安排的竟然是真金实银的金饼!也给台下的来宾长见识了。   除开金饼外,还有很多很多东西,珠宝首饰不一而足,房产股份更是不缺。   所以当她父母拿出厚厚一摞房本当作她的回礼,她都不怎么稀奇了。   除开求婚的戒指外,订婚的戒指又是另一套。   那是陆家祖祖辈辈传承的一对绿宝石戒指,是最为稀罕的帝王绿。   在媒人俞洪敏的祝福下二人交换信物戒指,这便象征着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正式夫妻了。   文美心看夏瑶是千好万好,如今看到她戴上了自家的传家宝,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停地用帕子擦拭着眼泪,感觉她才是嫁女的那个。   一旁的陆父见状调笑说:“彻底安心了吧?这回儿媳妇栓牢跑不掉了。”   文美心瞪了他一眼笑骂:“别得意得太早,你们父子两个若是敢对我瑶瑶不好,我今天就带着人回夏家!”   陆父傻眼了:“你跟着她回夏家做什么?”   “我给她当上门老妈子照顾她啊,你就带着你儿子享清福吧!”文美心傲然扬着下巴说。   “这不是玩笑话嘛,心心你别当真啊!”陆父急了。   早知道他就不开玩笑了。   文美心却铁了心要在夏瑶进门之前给丈夫一个下马威,好让他明白瑶瑶在陆家的“家庭帝位”。   “哼!别说是个玩笑话我就不当真了,今晚上你就别上我的床了!”   说完,她撇过头起身就走,丝毫不带搭理陆父的。   陆父无奈,自己撩的火只能自己去熄,巴巴地跟在文美心身后边走边哄:“别啊!心心,我错了还不行吗…”   今天的陆商异常地多话,穿梭在酒宴之中不停跟来宾说着车轱辘话:“谢谢大家捧场,招呼不周请多担待,婚礼那天还请早点到场!”   热闹一直持续到午宴结束大家各自散去,还有意犹未尽的,陆商拿出自己的黑卡交给梁瑞去安排了。   夏瑶坐在休息室里,脚上穿的早已不是秦雨佳为她准备好的“水晶鞋”,而是陆商带过来的一双棉拖。   注意到推门进来的男人,夏瑶莞尔一笑:“为了这件事情准备了多久?怎么瞒得我天衣无缝的?”   陆商朝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进来之后,他“咕咚”一声给跪下了。   夏瑶被他吓了一跳,缩到了椅子上:“你这是做什么?”   陆商跪行过去,搂着夏瑶的纤腰就说:“老婆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欺骗你,您就原谅我吧!我跪搓衣板,再不行跪方便面,还不满意就跪遥控器不准换台。”   边说着一边收紧胳膊,陆商按耐不住遐想:老婆的腰真细!   夏瑶被弄懵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为了陆商亲昵的姿势的脸红,还是为了他那句极其自然就喊出口的“老婆”而害羞。   她粉面羞红,搡了陆商一把,不过没把人推开,嗔道:“你哪来那么多套路?”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陆商私底下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陆商闻言忽而严肃起来,专注地看向夏瑶说:“我对你从来没有套路,只有真诚。”   语毕,他低头在夏瑶手背上落下虔诚一吻。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夏瑶忍不住触电似的想要收回手。   然而在她有所动作的上一秒,陆商就紧紧牵住了她。   二人一坐一跪,目光皆是含情脉脉。   如同陆商对这一天翘首期盼已久了一样,如果这辈子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他,夏瑶没准根本都不会结婚。   这一看,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夏瑶都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这是久违的一吻,激动之余还带着期待。   就在这时,门口被人推开。   夏天进门只看见两个人的距离离得很近,那眼神都能拉出丝了。   他慌里慌张地退后几步低着头说:“咳咳,那什么我就是进来看看我姐有啥需要的不,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家了,你们…你们爱几点回就几点回吧,不回来也行,我、我走了啊!”   门再次被带上。   陆商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爽,再度看向夏瑶的时候恢复了刚才的深情:“老婆~我们继续吧~”   他抱着夏瑶的腰肢央求。   夏瑶脸皮可没那么厚,涨红了脸把人强行推开:“胡说八道什么,这还在外面你不要乱来。”   陆商一笑:“这么说,在家里就可以随便来了?”   夏瑶的脸更红了:“你流氓!”   “对对对,我流氓,我一辈子只对你流氓,你成全我这个流氓吧!”   屋子里的温度再度推上一个新高度。   撞破姐姐姐夫亲热的夏天冒冒失失的,刚出门就撞上一个人。   来人正是秦雨佳,她刚稳住脚步,抬头发现夏天来的方向正是夏瑶休息的房间,再加上他这做贼心虚的表情、闪躲的眼神,不难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秦雨佳笑了:“他们刚刚订婚如胶似漆的,你去横插一杠子干什么?”   这不是自己往枪头上撞嘛?   夏天搔了搔而后,明明是个接近1米9的大高个,在挨自己一个头还多的秦雨佳面前,气势却低了不止一截,他弱弱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种幼稚有余给亲闺蜜添堵的行为,秦雨佳不屑一顾:“呆子,哼!”   就没见过这么呆的,不是男孩子吗?怎么连最基本的男人的冲动都不了解?这还需要她这个女生来提点嘛?他都没谈过恋爱的吗?   秦雨佳越想越觉得生气,干脆一扭头走了。   “怎么又生气了呀?”夏天不明所以地挠着后脑勺。   这要是普通直男,说完这句话就这么算了。   小奶狗的好处就在于——他黏人。   转个背夏天就忘记了刚才秦雨佳生气的事情,又黏过去了:“佳佳姐,你说我姐姐结婚会不会请我当伴郎啊?”   秦雨佳皱起了眉头。   这弟弟情商不行智商也不行吗?哪有娘家小舅子给新郎做伴郎的。   不过好歹看在自己好闺蜜份上,她勉为其难地替他解答了:“你是新娘的弟弟,怎么会去给新郎当伴郎?”   “哦,”得到这个回答的夏天有些闷闷不乐,“可是我想当啊…”   “为什么?”秦雨佳更加愕然。 第112章 番外2   “因为你肯定是伴娘啊。”   说着, 夏天转过眼神不敢再看秦雨佳,顺便抬手扒拉几下已经剪短的卷发来遮掩自己的局促不安。   秦雨佳都被撩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弟弟喜欢她?这算不算变相表白?   秦雨佳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盯着夏天的下颌角问:“这话说得这么顺嘴, 在外面没少撩姐姐妹妹吧?”   夏天长得好看, 五官清透, 模样周正,个子又高, 这样的男人身边是不愁女人的, 正如秦雨佳身边不愁男人一样。   她秦雨佳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这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起来竟然还有点酸酸的。   秦雨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   浑然未觉二人因为这个姿势瞬间拉近的距离。   夏天低头, 盯着秦雨佳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头, 小心翼翼:“我没有, 真的没有。”   秦雨佳是真的很白,白到指尖都透出粉色的那种, 她又喜欢做裸色系?????的法式美甲, 不像有的女孩子指甲上弄一堆钻石、缀饰那么累赘繁琐,葱白的十指自然又好看。   如此白皙粉嫩的指头就这么捏着他的手腕,衬得秦雨佳的指尖和腕子越发纤细柔嫩。   仿佛捏着自己手腕的不是秦雨佳的指尖,而是几根烙铁,一路灼烧到了夏天的心里。   他的耳根子倏然红了。   秦雨佳一抬头就正好撞见了他窘迫的表情。   这种反应取悦了秦雨佳,令她唇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   她更是确定夏天应该没有骗他,这年头哪个男孩子会被女生捏一捏手腕子就脸红的,这连社交距离都算不上吧?   秦雨佳不喜欢恋爱游戏,却唯独钟情于与夏天逗乐。   她莞尔道:“你是不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呀?”   夏天老老实实地回答:“那倒不至于…”   “嗯?”秦雨佳立即瞪圆了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   难道她看走眼了?这小奶狗竟然是只大尾巴狼伪装的?   她正思索着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听夏天顶着越来越红的脸小声说:“我、我小时候牵过我姐和我妈的手…”   跟年轻人在一起真是刺激, 这会感觉跟坐过山车似的, 一会上一会下。   忍耐着吐槽让夏天下回一次性把话说完的冲动,秦雨佳翻了个白眼:“那怎么能算的。”   夏天反倒较真了:“怎么不算,她们不是女孩子吗?”   “这…反正我说不算就不算,哼~”说完这话,秦雨佳傲娇地扭过头走了,背过身的瞬间,脸上却是压都压不下去的笑容。   关于秦雨佳和夏天的事情,还得追溯到夏天刚刚回到家人身边的那天。   夏天对秦雨佳大概是一见钟情的,只是他从没恋爱过,不明白自己这种一见到对方就想笑,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对方在做什么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偶尔瞥见姐姐和秦雨佳聊天的时候,他想过去要秦雨佳的微信,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一身擦伤,哭得梨花带雨的秦雨佳。   夏瑶设局抓捕洛克,为了救她才跟对方说了那些话,逼得洛克只能把秦雨佳放了。   没想到洛克不做人,就是放人也要秦雨佳受一番罪,竟然直接把她从车上推了下去。   那一瞬间,秦雨佳反应不及,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人横着滚出了20几米远。   她的项链、耳环,衣服上的钮扣洒了一路。   原本蓬松的长发变得凌乱,长袜也被勾破了,膝盖、小腿和大腿外侧都蹭破了一大片,血液黏在丝袜上,掌心更是血糊糊的凄惨不已。   她就这么凄楚地站在路边,看到夏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不顾身上的疼痛扑了过去。   “瑶瑶还在车上,他们带她往那个方向走了,那边是去口岸的路,你们快去追她!”   秦雨佳急迫地说着,还伸手指了面包车离开的方向。   她在夏天怀里,夏天自然能感觉到她颤栗的频率和冰冷的体温。   她甚至连说话都带着寒气,牙齿打颤。   即便身上的伤势如此重,秦雨佳仍旧担忧着自己的好朋友,并且理性分析着洛克逃跑的方向。   夏天看着秦雨佳的眸光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陆商仔细打量秦雨佳一番,确定她只是受了伤没有生命危险后对夏天吩咐道:“一会支援的警车会过来,你就留在这里守着她,我去找你姐姐。”   随后快速回到车内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扭头发现秦雨佳正搂着胳膊发抖,夏天脱下了身上的羽绒外套罩在了对方身上。   或许是吓傻了,或许是还在担心着夏瑶,秦雨佳毫无反应,任由他用外套包裹着自己。   娇小的秦雨佳穿着他的衣服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似的,夏天鬼使神差地把她裹紧了锁进了自己怀里。   一直到徐处长带着人追过来他才松开手。   徐峰看到夏天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指了最末尾的一辆警车对秦雨佳说:“你坐那辆车去医院吧。”   然后让那车上的人除了开车的小周之外,全下来挤其它车辆。   秦雨佳整个人还是愣愣的,说一句话要好几分钟才能反应过来的状态。   徐峰说完之后就上车准备走了,看她还站在路边有些担忧:“姑娘,你没事吧?”   他知道这女孩跟夏瑶关系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徐峰少不得多照顾她一些。   这时,一只大手伸出来揽住了秦雨佳的肩膀。   夏天紧紧地搂着秦雨佳对徐峰说:“徐处长,我会陪她去医院的,您放心去追我姐姐吧。”   “那行,你陪着她吧!”见有人主动请缨,又有小周在车上,徐峰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留下那辆警车就带着其他人去追陆商了。   “我们走吧。”夏天侧头低声说道。   秦雨佳没说话,只默默被夏天带着上了车。   医院里,二人坐在候诊室,等待护士安排叫他们进去。   “我去打个电话。”夏天说完,让秦雨佳坐在沙发上,自己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急诊室里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病人,有外伤的,也有其它病的。   浑身狼狈的秦雨佳坐在长椅上发呆,心里还记挂着夏瑶。   回来的时候,夏天买了一瓶热咖啡回来递过去,叫了她三声,她都像是没听见。   察觉她在走神之后,夏天坐下说:“你别太担心,我刚才已经和徐处长通过电话了,他们已经过去了,姐姐也安全了。”   而秦雨佳觉得自己跟洛克大约属于私怨,对方纯粹为了泄愤才折腾她。   不然干嘛把她从车上推下来?   还好是车速不快,若是再快点她小命休矣。   “真的吗?瑶瑶一点伤都没受?”洛克为人心狠手辣,秦雨佳还是不太安心地追问道。   夏天失笑:“真的,陆商赶去得及时,姐姐身手也好,你放心吧。”   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夏瑶不会去做。   更别说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了。   这样不值得。   就算她同意,陆商也不会允许的。   秦雨佳这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刚说完,护士就来叫他们进去处理伤口了。   秦雨佳坐在椅子上,面前蹲着的是夏天,旁边是接诊的医生拿着双氧水和生理盐水,准备为她清洗伤口。   她的伤势主要集中在手心和两条腿上,夏天帮她卷起了袖子,长袜也被一一剪开,暴露在外的皮肤冻得有些红。   “会有一点疼,你忍着点啊。”医生说完,用大号棉签沾了双氧水就往她腿上带。   起泡的双氧水在白皙的腿上顷刻间蔓延开。   “疼…”   秦雨佳知道伤口必须要处理,不然会感染发炎还容易留疤,但是她忍不住。   弱弱的声音像是小猫叫一样,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   就连医生听得都有点不忍心下手了,不由得说道:“小姑娘不要这么娇气嘛,又不是割掉你一块肉,忍忍就过去了啊。”   夏天感觉自己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他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抱住了秦雨佳小声安慰着。   “疼的话你就咬我吧,没准能痛快点。”他撸起卫衣袖子,露出一截精壮的胳膊来。   秦雨佳看了一眼,然后嫌弃地扭开头去。   就这小猫,还嫌他脏呢。   夏天觉得好笑,又不敢真笑出来,憋得肚子疼。   不过很快他也没那个心思了。   秦雨佳的伤口不深,但是里面嵌了很多沙粒和小石子,用生理盐水冲不出来的,就得用尖头镊子一颗颗挑。   就算医生手艺再精湛,也难免戳到伤口。   那一瞬间疼得秦雨佳浑身打颤,又紧咬着牙关不想让任何人看轻她似的。   等伤口处理完上好了药之后,秦雨佳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额头上全是汗。   夏天耐心地用纸巾为她擦拭,等着护士包扎,以及医生给他们开药和检查单。   护士包扎完毕,秦雨佳两条腿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   医生把检查单递给夏天,让他带着秦雨佳上二楼照片子。   上X光机的时候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秦雨佳的两条腿都被包住了,膝盖没办法打弯,只能直挺挺地站着,任由夏天把她抱到仪器上去。   这其中难免肢体接触,夏天身上每一片触碰到秦雨佳的位置,总是会肌肉绷紧。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秦雨佳可以这么软!   不仅肢体是软的,身上哪儿哪儿都是软乎乎的。   不过是抱着她一下,夏天觉得跟要了自己命一样,逃也似的跑出了X光室。   拍完片子之后护士叫起来。   不服输的秦雨佳说什么都要尝试自己起来,手心包扎了,那就用手背撑着床沿往下挪。   结果这一挪没挪好,竟然从床边上滑了下来。   眼看要摔倒在地造成二次伤害了,秦雨佳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下一秒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夏天第一次和一个女孩独处。   到那天为止,他对秦雨佳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医院看护病房的时候,对?????方看着自己那种有点色眯眯的眼神。   或许用猥琐来形容一个女孩子不太恰当,不过他想不到其它的词语了。   奇怪的是,当时对于秦雨佳的目光,他不感到厌恶,反而觉得好奇。   她真的跟夏天见过的其他女孩都很不一样。   大胆而又直白、娇气但不矫揉、妩媚不乏灵动…夏天想得到所有的褒奖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一个秦雨佳的美好。   夏天捧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孩,和她懵懂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爱上了,这个看起来娇气得不行,又柔韧如蒲苇的女孩。   一切事情总算有了结,陆商和夏瑶的婚期也已经定下,夏天的案子按照程序马上要开庭了。   开庭前一天,夏天就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了。   夏瑶也请了假留在家里,一是安抚父母的情绪,二是给夏天做思想工作。   辱尸罪这个罪名涵盖内容很广,量刑一般在3年以下。   这3年看似不长,但是对于一个成年人的影响足够覆盖他的一生。   夏瑶去找夏天的时候,他正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不知道发什么呆。   “还好吗?”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姐弟二人并肩而坐,一如儿时那般。   夏天没有挪动视线,只是盯着窗子外面逐渐飘飞的雪花问:“姐姐,你说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不是喜欢任何人都成了一种奢侈?”   这种自我贬低的说法令夏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你这样的人?”   她弟弟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不过转念想到明天是什么日子,夏瑶的眉心舒展开来。   夏天十指交握,来回揉捏着双手:“我知道,我是逃避不了法律惩罚的。”   从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想过逃避责任。   然而当一个人有了念想之后,这一切都成了他的枷锁。   他不能把对秦雨佳的感情告诉夏瑶,因为一旦说出口,本来未定的前程就会变成既定事实。   他不可以为了自己影响到二人的朋友关系,那样太自私了。   但是夏瑶一眼看穿了夏天的心事:“你在想佳佳的事?”   这种洞若观火的本事让夏天眉心直跳:“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都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住他姐姐的。   夏瑶摊开手掌无辜道:“最近你天天出门,佳佳则是约都约不到,这种事情不难猜吧。”   他倒是忘了,他姐姐不仅是法医,还是刑侦警察。   事情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夏天也把自己的想法摆上了台面:“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明白我的顾虑了吧。”   夏瑶没接茬,转而问道:“你跟佳佳走到哪一步了?”   这件事情夏天犹豫纠结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恋人未满……”   这是他心中的遗憾。   他始终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招惹秦雨佳,奈何只要在她身边,他就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即便晓得自己身处万丈深渊,也抑制不住对光明的渴望。   想到这里,夏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其实现在及时止损是最好的吧。”   他也明白,从理智思考的角度来看,让秦雨佳找一个更适合她的、清清白白的人才是负责任的做法。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趁着感情的种子还没发芽直接扼杀是最佳选择。   但是这样的方式方法用来对待感情的事情,太过于残忍了,缺乏恋爱经验的夏天显然还不理解这点。   夏瑶侧目,久久盯着夏天的眉眼。   久到夏天都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脸。   夏瑶嫣然一笑,呼噜两下他的卷毛说:“你长大了,也变得理智成熟了,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不想你做第二次。”   言谈中透着警告的意味。   夏天晓得姐姐的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警告自己不要做的事情,他最好是听话,否则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他怔怔地说:“什么…意思?”   看他还看不穿,夏瑶又说破了一点。   “你没必要妄自菲薄,法律存在的意义是维护社会稳定、公平正义,而非把人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你年轻又品格好,即便真的要去拘役服刑,好好改造出来也可以重新做人。现在你也会为暗恋对象的未来思考了,那不如多走一步,去问问佳佳的意思。”   当初夏天就是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家人身边,选择独自承担一切。   他已不是当初意气用事的少年,如今更加珍惜上天赐予他的一切。   夏天被她的话鼓动。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想轻易放弃秦雨佳。   他凑到夏瑶身边:“如果,我是说如果,佳佳姐不同意怎么办?”眼神中含着期待、紧张和些许雀跃。   夏瑶瞟他一眼说:“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她不会容许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在她身边献这么久殷勤的。”   保不齐人家现在还在等着夏天表白。   夏天如同找到了启明星一般,郁色被兴奋冲刷代替。   像是一刻都等不了,扯了床上的外套匆匆忙忙就往外跑。   夏母正好想过来看看儿子,倒是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她瞪着夏天的背影问:“慌慌张张的干嘛去?”   夏天头也不回地挥手:“妈妈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这是…”夏母愣了,扭头看向屋子里出来的女儿。   夏瑶挽上她的胳膊说:“您别担心了,小天这是给您找儿媳妇去了。妈妈我饿了,想吃板栗烧肉!”   这个消息是大瓜啊,夏母还想要追问是谁家的女孩子。   不过一听夏瑶说自己饿了,夏母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忙不迭点头:“好呀,叫小商下了班回家一起吃吧!”   夏天有秦雨佳的电话号码,也有她的微信。   然则他现在只想当面见到她,问她几句话,是以出了门就跑到院子里准备下地库拿车去公司找秦雨佳。   谁料刚走到地库门口,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这么急急忙忙要赶去见谁啊?”   秦雨佳不想表现得太过在乎夏天的样子,毕竟两个人还没正式确定关系。   考虑到夏天明天就要上庭,她觉得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姐姐的闺蜜都要来看看他。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他行色匆匆地要去拿车,也不知道要去见什么人。   这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醋坛子,语气也不太好。   对于夏天来说,没什么比自己上一秒想要见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更加惊喜的事情了。   顾不上两个人之间关系还没达到更加亲密的程度,夏天直接翻过低矮的院墙,跑到秦雨佳面前把人搂进怀中。   夏天红着脸,紧紧咬着下唇:“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可是如果我要坐牢怎么办?我不能这么自私——”   “那我就等你。”秦雨佳打断他的话,说得十分自然。   他接着又说:“我还不知道要坐几年……”   言外之意,要是秦雨佳等着他,那不是要白白蹉跎年华?   秦雨佳并不在意这些,认真地说:“你坐几年我就等你几年。”   夏天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我、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论几年之后怎么样,现在他只想珍惜跟秦雨佳在一起的时间。   坐在客厅里的夏母透过落地窗看见夏天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了,手里剥到一半的板栗掉地上了都不知道,呆呆地指着外头说:“小天拉的那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妈妈,板栗剥好了吗。”夏瑶眨眨眼,希望夏天和秦雨佳一切顺利。   这一晚夏天彻夜未归,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跟着庭审警察去了法院刑庭。   由于涉及未成年犯罪,这次刑事审判采取的是不公开审判,夏家人都去不了,只能在家等消息。   夏瑶趁此机会约秦雨佳到家里来吃饭。   进门的时候秦雨佳走路还叉着腰,她觉得奇怪,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捉鬼被鬼踢了?”   秦雨佳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那是夏瑶的弟弟,亲弟弟!   她甚至能脑补出夏瑶说出这句“我把你当闺蜜,你竟然想当我弟媳?”的场景。   她是夏瑶的好朋友,论资排辈也算是夏天的姐姐,两个人这种事情说出去她怕好朋友接受不了。   别到时候男朋友没捞着,反倒把闺蜜弄丢了,得不偿失,秦雨佳更舍不得。   她只能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腰扭了一下。”   然而这句话听在知道内情的夏瑶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她脸色大变,拉着秦雨佳追问:“夏天怎么可以这样?!做好措施没有?!”   秦雨佳震惊极了。   一方面是对于她误解自己腰受伤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从夏瑶的语气里听出她早就知道自己和夏天的事。   “你等等!先别着急动手!让我一件件捋清楚这事!”   她抬手喝止了夏瑶,后者乖乖地坐回了沙发上。   秦雨佳跟着坐下,理清了一下思绪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夏瑶支支吾吾。   这件事情也是她瞒着秦雨佳,算是有错在先的。   秦雨佳如何不知道她打什么鬼点子,眯了眯眼睛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咱们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你不能撒谎骗我,让我们的姑嫂关系从一开始就充满骗局!”   拿出这么大一顶帽子往夏瑶脑袋上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从实招来”。   “很早以前吧,大概是那次你穿着夏天的衣服从医院回来的那次…”   她弟弟有洁癖,就算再可怜别人,也不会拿自己的衣服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女生穿,即便这个女生是她的好闺蜜。   秦雨佳明白了,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撇下这件事不提,夏瑶更关心好闺蜜是不是做好措施:“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进度这么快?!夏天如果坐牢,他怎么负责啊!”   秦雨佳还没说明实情,就听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负责?要夏天负什么责?”   客厅里的二人都傻了,齐刷刷扭头就见夏母和夏父正站在她们身后。   四目相对的瞬间,尴尬的气氛简直要冰封整栋别墅。   夏母看了眼捂着腰眼的秦雨佳,又看了看一脸惊呆的女儿,心中顿时了然。   她一脸心疼地走到秦雨佳身边拉起了她的手:“夏天他对你…佳佳,这件事情都是阿姨叔叔的错,也是夏天这个孩子该死!你有什么气就跟我说,你要打也好要骂也好,阿姨都认了!”   就连夏父都误会了,跟风道:“说一千道一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始终是我们家没有教育好他,我们一定会……”   眼看长辈们越说越离谱,秦雨佳无奈大声插嘴:“不是的!你们都误会了!”   “不是?那是怎么回事?”夏母关切地看向秦雨佳。   夏瑶和夏父也关注着她,大家都想知道秦雨佳和夏天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雨佳被六只眼睛盯着只觉得难堪极了,声音跟蚊子似的说:“我昨天和夏天一起去了游乐园,玩碰碰车的时候腰被撞到了……”   想她堂堂秦大小姐,竟然玩碰碰车把腰给撞伤了,这事说出去多跌份啊!   其实她话也没说全,是当时夏天和秦雨佳调笑,作势要去亲她,这才失了准头撞上场地护栏,让她把腰磕伤了。   听到这个结果,夏家三口人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夏母淡定地站起身,冲秦雨佳笑笑说:“咳咳,佳佳你慢坐,阿姨去给你们准备点水果。”   “呵呵,我去帮妈妈洗水果,你等我一会。”夏瑶也跟着走了。   再不走都要尴尬死了。   唯有夏父还跟一座山似的坐在原地,心说:倒是把我捎带走啊……   夏天的案件完结了。   他被判管制3年缓期5年执行,并要赔偿受害家属10万元的损失以及重新修葺坟茔的费用。   这意味着夏天只要在未来5年里遵纪守法,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3年的管制是可以免于执行的。   对夏家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不意味着夏天就能侥幸逃脱罪责。   夏天第一时间用自己的钱赔偿了受害家属,并选择在挪坟的那天亲自前往填土。   夏父夏母也及时联系少年的家属,对其致歉。   对方不是刁难的人,又见夏家人态度这么好,有商有量地决定了一切。   再次动土地时候,是一个艳阳天。   夏天看着那块曾经属于自己的墓碑被推倒,从下面起出来一具有些发朽的棺材。   专门的捡骨人把少年的尸骨认真收敛,十分有仪式感地放入了一个白色骨坛中,再放入新的棺材里,填上土盖上墓碑这就算完成了仪式。   夏天身姿笔挺站在新墓前忏悔:“我终究还亏欠你一句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几次打扰这位少年死后的安息。   说完,他将手里一捧白色的菊花放到了墓碑前。   墓碑是刚赶制出来的,还很新,上面的照片依旧清晰,不难看出里面躺着的人去世的时候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谢谢你。”夏父夏母在一边脱帽致哀。   夏瑶拿出一张面巾纸,仔仔细细将照片上因为动土沾染到的灰尘一一拂去。   夏天终究没能如愿以偿成为婚礼上的伴郎,他作为小舅子,要负责把新娘背出门。   这事对于他来说还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他可以一整天和秦雨佳待在一块了。   此时,夏瑶正坐在床上,她穿着一身红色中式嫁衣,长发被盘成一个发髻,插着金色的流苏发簪,露出一张精致的巴掌脸,眉眼含笑地看着门口的陆商,安静纤柔。   陆商一下子看呆了,站在门口眼神发直。   紧随其后的艾好推了他一把问:“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呀!”   “新郎官这是看新娘子看得人都傻了,哈哈哈!”   身后有亲戚打趣着。   一贯处变不惊的男人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被众人推搡到了夏瑶面前,单膝跪下。   “老婆,我来接你了。”   鲜艳的捧花都无法夺去夏瑶一丝一毫的艳色和光芒。   夏父夏母看到成为新嫁娘的女儿免不了伤感一番。   夏瑶笑得略显无奈:“爸爸妈妈,你们哭什么呀,我嫁了也就在隔壁,天天都能见到的。”   她和陆商商量过了,夏家隔壁他买下来的那套别墅就当作新房。   这话说完之后夏父夏母也笑了,是啊,哭什么,以后有日子见面的。   “嫁了人还能天天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真的是很幸福,看到陆商对瑶瑶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秦雨佳看着夏瑶上车,嘴角带着祝福的微笑。   夏天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想要跟娘家很近的新家吗?”   对于二人的婚房就在夏家隔壁这件事,秦雨佳内心其实羡慕不已。   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嫁的好不好跟后半辈子的幸福有直接关系。   不过这一切秦雨佳不会告诉夏天,不然对方以为她恨嫁怎么办。   她只故作糊涂问:“怎么了?”   夏天直白的回答:“我买给你。”   秦雨佳笑出声来,像夏天这样的科技型顶尖人才,凭自己的本事两年买套别墅首付款还是有的,她本人也不差这一套别墅,只是胸口发烫,被人惦记在心里的感觉,真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瑶次年顺利诞下一个女儿,陆商给她取名陆知瑶。   许多年过去,夏天接手了夏家和秦家的企业,由于陆知瑶选择当刑警,就连陆家的企业也挂在了夏天那里,导致夏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刚签好一份合同,手机就响了起来,看清楚来电人并不是秦雨佳而是自己的儿子夏轲后,明显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心说今天秦雨佳还没给自己打电话呢。   “喂,爸,我发现我们分局的刑侦大队长和我表姐之间有点儿那个意思,要不要告诉姑姑和姑父啊?”   夏天怔了怔,迟疑半晌:“他人品怎么样,抗不抗揍——”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